第六章 魔法師與妖精之瞳
1
城市在震動。
穗波感覺到了。
是自己行使的魔法的影響嗎?影響了整個布留部市全體。
過去的德魯伊們,會在森林聚集,堆積巨石組成儀式場——在這個叫做名圓形石林(Stonehenge)的儀式場內獻上家畜,為大魔法進行準備。
此時的情況也基本上相同。
只是森林變成了都市,「龍」作為祭品。圓形石林場變成了周圍的大樓——這就是現代的凱爾特魔法。
用妖精眼行使咒力的制御,即使在古代這種魔法也是少見的。
穗波正在做的,就是這種事情。
「我祈願,我的供物,控制在我手中。」
強大的「龍」的咒力,有幾個轉換到了旁邊的大樓,開始了傳導。這個過程,「龍」的咒力,會過濾魔法師的操縱。
「我命令!」
馮唱和道,咒力的流更一氣加速了。
穗波握著榆木之杖,只是集中意識在自己的儀式中。
「我祈願。我祈願。我祈願。森林集中吧。讓我們的儀式將邪惡之力分開。」
過濾了咒力,在樹周圍的魔法陣集合了。
放置在四方的榭寄生也有了反應。葉子越來越茂盛。過濾了咒力讓榭寄生活化之後更進一步變更,變成了純粹的能量。
目的是用高密度的咒力,一氣洗刷樹的右目。
和這少年一切有關的緣和孽,都因為「龍」這個祭品,將一切關聯在了一起。
「我……是誰?……」
遠遠的,「龍」咆哮道。
聽起來像是痛苦的鳴叫。
這是當然的。從出生開始,就被奪走了咒力,這種苦痛連龍都不能忍耐。再加上,這個龍剛誕生,無論是意識水平還是精神年齡,都和人類的幼兒沒有什麼大的差別,
對穗波說「想見」的「龍」。
(……)
穗波咬緊了唇。
注意力有了一些晃動。
「穗波,不要分散精神。」
年輕人這麼說,穗波的心還是千絲萬縷。
(我……)
——這樣。
年輕人突然回過頭來。
「看起來好像有客人到了。」
年輕人所看的方向,是和下層連接起來的樓梯入口處。
從電梯下來再走過這樓梯便是特別瞭望台。那裡有一個人影正在走過來。
影子穿著袖口寬大的和服。
銀髮長長的,眼睛薄細,單手拿著扇子。人影用渾厚的聲音說道:
「穗波,我們來迎接你了喲?」
「……貓屋敷,先生。」
穗波呆呆地囈語。
在兩人之間伸出手,馮制止到。
「你想幹什麼?」
「想從你手上把我家的社長還有社員都搶回來。」
「穗波可是自願呆在這裡的。」
「那麼……即使使用蠻力也好。」
交談不下去了。
咒力和一種異樣的氣氛,壓紮在了兩個年輕人之間。滿載魔法的空氣被壓縮了,混入了一種別的成分。
成分的名字叫——殺氣。
「這個……說來……」
馮的嘴角翹了起來。
「只有你,不信任我對吧。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以前遇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平靜的貓屋敷回答道。
「可以認真地說謊,不,原本這就是你們這些人的真面目也說不定。如果一切都是謊言的話,實際上的真假是分辨不出來的。」
在特別展望台上,也有幾重霧籠罩著。魔法陣吸入了龍的咒力,作為副產物誕生的霧。
「——疾!」
撥開濃霧,貓屋敷的手指縱四根,橫五根擺成一個「早九字」型。
手指中夾著的,是寫著「急急如律令」的靈符。
飛到半空,靈符化作了雪崩似的土石流。這股土石流無論中了哪邊也會把這地方淹沒,繼而粉碎散成彗星般地飛石。
這正是「玄天上帝石星符咒」
但是,在無數的飛石襲來之前,馮就發出了命令。
「穗波,射出榭寄生之箭。右十八·六度,上方二十五度。」
從背後「咻」地飛出一個細細的影子。
瞬間——飛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被榭寄生之箭貫穿了的靈符掉了下來。
榭寄生之箭的咒力,與靈符之咒力相抹殺了。
「穗波。」
「……」
向貓屋敷的方向,穗波低下了頭去,這麼說,她逆反不了馮所說的話。
不,不對。
是穗波不能違背自己的願望。
敵不過,一直祈願著的自己。
即使這樣不對,也不能反悔。
「你知道不能勝利。」
馮向貓屋敷說道。
「但是,還要勉強與我戰鬥……這裡隱藏了什麼玄機嗎?」
「就不可以單單出自想戰鬥下去的心理嗎?」
最後拿起靈符,貓屋敷微笑了。但是,失去血色的側臉,如實地表現出了剛才話語的無力感。
「這樣的話——」
就在馮與貓屋敷對話的這一時刻,水晶塔開始了激烈的動搖。
馮和貓屋敷都站不穩,身體撞在了強化的玻璃上。
「什麼……」
回過神來發現了原因,兩人都發出了驚訝的叫喊。
「龍」的巨體,向水晶塔撞去。
而且,在「龍」的龍頭上,還有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支蓮。
「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努力站起來,一邊揮著錫杖。眼睛閉上的瞬間,更加想甩掉支蓮。
「無敵金剛尊歸命!」
從揮舞的錫杖那,不動明王的炎炸裂開。
龍的顏面在燃燒,繼而一陣咆哮。
「快!蓮!」
這個時候,支蓮大聲叫道。
之後,還有一個身影。
在水晶塔鳴動的期間,還有一個新的影子從地表飛出。
「——來吧,格萊楊拉波爾!制御三十六軍團的強力伯爵。」
風吹舞著,吹散了霧。
一條直線向天空衝去,強化玻璃碎了。
「安緹莉西亞……」
看到眼前的情景,穗波屏住了呼吸。
乘著有翼的狼,金髮的少女靠近了水晶塔的最上層,向特別展望台飛來。
*
樹察覺到了外面的事情。
女孩消失以後,感知到了右眼外面的事情。
同時樹也看到了別的光景。明明是二重的景色,不可思議的並沒有混亂,或許這並不是妖精眼的能力也說不定。
(這是在哪……?)
眼前是一座看起來,非常古老的村落。
在地方都市長大的樹,並不知道周邊有村的存在。無論是耕地、水田還是河流旁的水車小屋,都是少年沒有親眼見過的景象。
可是,不知為何卻有種很懷念的心情。
最初她——守護著這個村落。
最後那村落經過無數變遷,最後變成由木、鐵和水泥混凝土組成的家,只有她沒有改變。
有時變成吹過山丘的風,有時變成在行走於地的蟲。她一直呆在老地方。
然後——
「唔,是嗎?你喜歡這個村落?」
有一把聲音對樹說道。
喜歡這個詞語,她開始第一次知道。還有認識自己以外的人類,對她而言也是第一次。
「可以談談嗎?我在找屬於自己的場所。方便的話,這一切交給我的事務所可以嗎?」
年輕的男子。
穿著灑脫的服裝,戴著薄薄的眼鏡。臉上帶著友好的笑容。
(父親……?)
在樹的追憶中沒有留下多少回憶的父親,伊庭司。
「阿斯特拉爾」的前代社長。
(那麼……這裡就是布留部市?)
考慮的瞬間,光景改變了。
換做一間古老的洋館。
這次這個地方樹還記得。
這個被叫做「鬼屋」的地方。
在那黑暗中,還是孩子的自己逃了。
穿著幼兒服,一邊哭,一邊在滿是灰塵的走廊上奔走。
(對了……)
樹回想起來。
的確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女孩在前面跑著。
(這是……為什麼……)
記憶模糊了,不能再回想下去。激痛阻礙了樹的思考。
一邊忍受著這痛苦。
(這個……是誰的視界……?)
雖然自己看得到,但這絕對不是樹的視界。
答案漸漸分明。
這是龍
「龍……在追著我嗎?」
那個理由是?
接下來,到底會發生什麼呢?
「我……誕生了……」
突然,右眼一陣激痛。
(你……嗎?)
視界消失了。右目的業火將一切都覆蓋燃燒怠盡。彷彿有什麼刺入了視覺神經的錯覺,只感覺到激烈的疼痛。
但是有一件事樹還是明白的。
為了保護那女孩兒看到的東西,使自己的右目狂亂了。
(……這樣的……為什麼……)
用言語形容不出來的痛在少年的心中燃燒。
「——小樹!小樹!小樹!」
在彼方,還聽到了女孩哭泣的呼喊聲——
2
「韋馱天神歸命!」
支蓮用真言吟唱道,以非常快的速度向道路跑去。
獠牙交錯,斜斜地向樓面的外牆剷去——簡直就像不受任何傷痛影響般的動作。
在「龍」頭上的支蓮再接二連三的用錫杖打龍,之後更沖黑羽喊道。
「幽靈,讓貧僧飛起來。」
剎那,虛無僧跳躍上了牆壁面。
「是、是!」
慌忙的黑羽用騷靈現象抓住了他想他要求的那樣把他撐了起來。
俯瞰龍的身體,支蓮接著做出了接下來的指示。
「巫女,小心!」
「誒,啊,嗯……!」
一下點點頭,美貫投出了大量獻神用的幣帛。
「若如此宣讀,天津神將推開高天原盤門,以激烈之勢排開天之八重雲傾聽。國津神將升至高山與矮丘山顛——」
玉串一閃。
結界迅速地膨脹,美貫從龍身上跳了過去。龍很快失去平衡倒了下來,掀起一陣塵與煙。
(好,好厲害……)
黑羽吞嚥了一下。
魔法戰鬥,可以有這樣的幅度嗎?
如果貓屋敷的作戰秘訣是兼併了防禦和迎擊,那麼支蓮則更有那壓倒性的連續攻擊的能力。
過了一會,這個對龍終於產生了效果。
無論怎麼說,比起防禦賭上機動性和攻擊,即使有危險也是正確的。
叫支蓮的這個僧侶就負責把那「攻擊」延長。
無論如何操縱錫杖和六角棒,一邊躲避一邊打擊,有間隙的話用的真言魔法也都是上乘的。無數的組合變換著,用兩手都數不過來。
借佛神·諸神的權能,引起各種現象這就是密教的魔法特性——「兩界曼陀羅」。
確實支蓮有著能縱橫無盡使用魔法的特性。
「金剛夜叉尊歸命!請借予我你的金剛力!」
支蓮用棲宿了巨人鋼力的錫杖,襲向了龍的肩口。
由水泥混凝土組成的鱗爆裂,其中一個爪還掉在了地上。
但是,這樣的攻擊要付出捨身的代價——「龍」向空中的支蓮,伸出了另一邊的爪。
躲過了第一次下的攻擊,接下來第二次跳躍,第三次跳躍……轉還未落地之前還是被擊落了。
「叔叔?」
帶著悲鳴的哭腔,美貫跑近了。
黑羽也飛到空中,眼中滿是淚水。
但是,
「……這個稱呼——雖然沒錯,聽著可不怎麼高興啊。」
還是呈躺倒地上的姿態,支蓮回應道。
讓人不得不驚訝的是,他現在還有意識。多虧了剛才的真言給予的金剛力,支蓮慢慢地站了起來。
「這樣還不能制服它那真是厄運。」
龍抬頭看了看。
過了一陣終於,龍把旁邊道路上的車當做素材一般的吸取,再生出嶄新的腕。在夜晚的商業街沒有什麼人,那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黑羽,無聲驚訝地張開口。
「……,這是,怎麼回事?」
「啊,我們能做得只是拖延時間。」
掃看了看那邊,支蓮轉了轉肩膀。
「之後就只有等待對方的咒術崩壞了。」
*
「安緹……」
穗波屏住呼吸的一瞬間,安緹莉西亞微微動容。
但是很快就把視線轉移開了。
「格萊楊拉波爾!」
安緹莉西亞的命令一下,擁有翼的狼便轟然張開翅膀。
一陣陣的烈風吹來,咒力形成的煉獄的颶風。
那個風,一氣吹散了魔法陣。在特別展望台裡聚集的咒力被吹散了。
槲寄生和圓石守護著的魔法陣,開始發生動搖。
(這樣吹下去的話……)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策略嗎?」
在搖動中站起來的馮,抓住了新的槲寄生。
「我命令!」
「--疾!」
貓屋敷用手指劃出五芒星,從五芒星的頂點放出一個靈符。
靈符向著馮放出的槲寄生之箭,吐出無數的針。
這是「太白破軍金神符咒」。
用金克木的道理,迎擊槲寄生之箭。
但是,連這都沒有用。
紅色的妖精眼在霧內閃光,靈符之力馬上被減半了。
還未接觸槲寄生,無盡的針就散開了。--槲寄生之箭突進襲擊格萊楊拉波爾的單翼。槲寄生之箭的威力,令魔神之翼在一擊下就被打散了。
颶風也隨之消失。
「真可惜。」
馮小聲說道。
「再來--!!」
在格萊楊拉波爾的伴隨下,安緹莉西亞衝了過來。
但是,這也是無效的攻擊。
馮的身體輕輕地在霧中遊走著。
無論是狼的牙還是爪的攻擊,都能輕鬆地避開。
再一次大大地跳躍起來迴避了銳利的一擊後,馮繞到了翼狼的背後。
一下用槲寄生刺穿了它。
只是這樣就把魔神給消滅了--彷彿溶進了霧中一般,魔神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安緹莉西亞馬上使出魔法武器--將儀式刀握在了右手中。
「!--!」
「還差一點龍的獻祭就結束了。」
把視線轉移至玻璃下,馮向安緹莉西亞笑了笑。
在天真無邪的笑容下,突然飛出發起進攻。
背撞在柱子上,安緹莉西亞吐出炙熱的呼吸。
「……唔,啊!」
「好了,讓我們來個了結吧。」
絕望的腳步聲接近了--
貓屋敷一動不動。安緹莉西亞也沒有再使出力量的自信。
吐息中有血的氣味。
剛才的衝擊,好像傷到了內臟。
「……!」
安緹莉西亞,一下抬起頭來。
她的目標是對面樓頂的那人影,安緹莉西亞唯一的希望。
「穗波!」
這聲叫喊讓少女的肩震動了一下。
水藍色的瞳孔,和安緹莉西亞的碧眼對上了。
只是這樣,就傳達了相當多的情感。
傳達到了。
從學院時代開始,安緹莉西亞就認識和瞭解了穗波。知道這個少女付出了怎麼樣的努力,知道她多麼地期望學好魔法。
正因為這樣,才堅信她不會退讓。
所以,
所以,努力加油、堅定信念,這些東西雖然讓人討厭。但是的確努力會得到回應,只有加油才會幸福。這樣夢一般的東西,安緹莉西亞始終堅信著。
「你--!」
叫喊道--安緹莉西亞全力地叫喊道。
雖然安緹莉西亞也不認為這麼做有意義。
(但是我……即使這樣……)
接下來,安緹莉西亞說出的一句話深深地觸動了穗波心裡的一道隱蔽場所。
「你--真的喜歡樹嗎?!還是說,只是覺得過去的事有所虧欠呢?!」
一下,穗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反應。
這是只有她們兩人才聽得懂的語言。
「你想償還還是為了什麼?!單單的是想挽回失敗嗎?!或者,彌補失敗之後要重新開始些什麼嗎?」
極力地用言語傾訴著。
「你回答我!穗波!」
「……」
並沒有得到穗波的回答。
安緹莉西亞再次叫喊道。
「穗波!」
從肺裡揚起的悲鳴,深深刺痛了內心,體內一陣彷彿要燃燒起來了的感覺。
「……夠了吧?」
馮這麼說道。
「不要太牽強了如何,一切不都已經終結了嗎?」
彷彿沉穩、溫柔地宣佈著結束的死神一般。
妖精眼放出光輝,把新的槲寄生之箭拿在了手裡--
「安緹……小樹……」
突然從他的身後,有一把聲音響起。
那是沒有聽到過的,穗波非常焦切的聲音--
「……抱歉。」
在手掌按著的臉上,穗波滑落下了淚。
與此同時,簡直像花瓣散開一般,地板上的魔法陣消失了。
「什麼……!?」
馮迅速轉過頭來。
接著,全員也都看向了這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在消失的魔法陣那,看到了樹站起來的身影。
念珠從他頭上一一掉落,響起了斷珠敲擊地面的「咯噠、咯噠」地聲音。
「嗯……」
慢慢地,少年點了點頭。
透明的眼淚,從紅玉之瞳,滑落到了臉上。
3
看到了。
眼前的一切都能看清,無論是馮還是貓屋敷,安緹莉西亞還有穗波——他們都一併看著樹。
但是聲音卻都聽不到。安緹莉西亞說了些什麼?穗波是怎樣回答的?這些都在少年的意識之外。
但是,樹卻清楚地知道了穗波哭了。
「——小樹!小樹!小樹!」
那個在「鬼屋」裡的,小女孩的哭聲。
還是——不能全部回想起來。
記憶不完全,那個時候,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究竟看到了些什麼還是想不起來。
即使這樣,還是清楚知道自己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小樹……」
穗波看向了這邊。水藍色的瞳孔裡滿是淚水。用非常熟悉的方式叫著樹的名字。
「那個眼睛……」
一邊說,樹一邊按了按額頭。
記憶被卡在了那裡。有一種東西從樹那裡,取走了他剛回想起的某種東西。
即使這樣還是要說出來。
「……不是什麼原諒……或是不原諒的問題……」
在朦朧的意識下,說出口。
即使這個記憶馬上消失,也有不得不傳達的事情。
對自己而言最最重要的事情。
因為自己的無知,不能好好地說出來。
迅速地搖了搖頭,
(這樣也好。)
記憶曖昧也好。
要將更加深層,更加裡層,更加底層的想法說出來。
「我……很高興。」
回憶起來了。
在那個「鬼屋」裡比起逃跑來,伊庭樹——「小樹」的感受。
「我……受到小安的邀請……非常的高興……」
「……」
穗波被定住了一般。
忘記了一切,站了起來。儀式的咒力也隨之散逸了。暴走的空間立即狂亂了起來。
暴走的流只有一個,像蛇一般向少女襲擊而去。
樹的瞳孔立刻有一股力量放出。
就這樣,這股咒力彈開了暴走之流。
「所以……這原本……就不是只屬於我一個的傷……」
放出紅玉之光的瞳孔,但給了樹不尋常的痛。
因為這個痛,讓樹保持住了意識。
笑著,說道。
「這是屬於我們的……我們兩人的傷哦……」
彷彿魔法一般。
「卡嚓」一聲榆木之杖從穗波的手裡掉落,落在魔法陣裡完全消失了。
「……小樹——」
接著叩擊著樹的耳膜的是,成長了的女孩的哭聲。
突然龍停止了一切動作。
就像機關被破壞了的動作人偶一般。
城市中的霧也漸漸變薄消失了。
「樹……?!」
「少主?!」
黑羽和支蓮,仰望著水晶塔。
「社長哥哥……」
只有美貫,彷彿祈禱一般合上雙手。
(這次……是哪邊?)
在朦朧的意識下,安緹莉西亞凝視著少年。
解放妖精眼的時候,這個少年的人格也會隨之改變。一反平常懦弱的模樣,變成了傲岸的魔王。
但是,這次卻無法辨別。
閉上眼睛。
「——!」
很快,連耳朵都染成了一片朱紅。
睜開眼睛的時候,樹將背轉了過來,可是火燒的臉還是無法恢復——
「……謝謝。」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小聲這麼說道。
然後,樹轉向了年輕人。
「終於見面了。」
馮微笑了一下。
真紅的瞳,盯著樹。
還有另外一個妖精眼,第一次相遇了,另一個的自己。
「但是,在成功之前還可以請你再安靜呆一會嗎?」
彷彿從心底感到抱歉般,年輕人問道。
「儀式還沒有結束,這裡有治癒你瞳孔的咒力。如果你只是給我老實站在那的話——」
「我不要。」
樹堅決地拒絕道。
馮皺了皺眉頭。
眼前明明是樹平常的聲音,平常的表情。
但是,明顯的又有點不同。根源的部分命名相同,但是觸及魂魄的話那就不一般了。
「原來如此……的確是和普通的妖精眼有所不同。」
馮的眼睛瞇地細細的,好像很高興。
「你不和我一起來嗎?」
唐突的,馮邀請少年。
「一起?」
「『螺旋之蛇』。」
說出給人不吉印象的這個名稱,年輕人點點頭。只知道這是個組織的名字。恐怕是個比『協會』還要處在更深的黑暗裡的組織。
「對於犯了禁忌的人來說,我想這邊比起『協會』來還要更加適合。」
「因為這個,才讓『龍』孵化的嗎?」
「不是說過了嗎?這只是附加品。」
年輕人聳了聳肩。
「不然一般來講這種事情怎樣都好,沒有穗波的願望的話也不會啟動這一切不是?我只不過是想實現那個願望。」
「我還想在問一件事。」
樹的食指指向了馮。
「邀請我參加螺旋之蛇,也是誰的願望嗎?」
馮曖昧地笑了笑。
果然——這一切都不用解釋,年輕人就是為了實現他人的願望才行動起來的。
「我還是拒絕你的邀請。」
「這可真是遺憾。」
彷彿真是很遺憾般,年輕人一時語塞。
接下來的剎那,兩人的身體——像商量好了一般都一下跳開。
「貓屋敷,安緹莉西亞,社長命令!」
伴隨著樹的聲音,爆發的咒力迅速膨脹——戰鬥又再次開始了。
「從左上方六十度到六十八度連續射出火行符咒。」
「連續強制喚起七十二魔神統治六十軍團的騎士和支配六十軍團的伯爵。」
風哭泣了,是魔勝實體化的聲音。本來靈體已經散逸的鋼鐵騎士重新站了起來,和綠色的榭寄生之「蛇」形成對立,在中間則是纏繞著地域之炎的靈符。
「原來如此,還真是精彩。」
馮拍了拍手稱讚道。
「但是,看來你還沒有覺悟,你是傷不了我的。」
像證明這番話般,年輕人開始行動起來。
——但是步伐,看起來更像跳舞。
無論是靈符放出的炎,還是魔神揮動的槍和毒牙,都一點也傷不著他的樣子。
「我命令!」
接著馮放下了榭寄生之箭,而拿起了長槍。
即使躲開了致命傷,也不能去安全躲過馮的攻擊。過了不一會,樹便全身是血,有的地方還可以看見翻開的皮肉了。
相對毫髮無傷的馮,樹的傷勢隨著時間的推移則更是在一個勁的增加。
「呼喚——」
右眼,呢喃道。
「更加,呼喚我吧。」
「……我拒絕。」
一下咬緊咬牙關,樹鞍子說道。
馮笑了。
再次,兩人間的距離觸手可及,兩人的妖精眼的戰鬥,也可以被看成是優美的兩人舞會一般。
「——真快樂呢。」
年輕人說道。
那個右手動了。
沒有聲音的一直線,榭寄生之槍襲擊了樹。
樹迅速閃向左邊。
「左修正十二·六度上方修正七·一度,金行符咒。」
從旁邊傳來這樣一聲命令。
榭寄生之箭迅速迎擊了貓屋敷的符咒,靈符墜落。
樹的身體開始搖晃不穩。
漸漸地,自己也感覺動作變得遲鈍起來。流血的量,已經達到了致命的程度。
「你不辛苦嗎?呀,你也經過了一番苦戰不是嗎?就這樣放棄,大家也會承認原諒你的。」
只為了實現他人願望的調換兒。
「你。的願望是什麼?」
樹只回答了這一句話。
「你不會只會為他人實現願望吧?」
年輕人的表情,一瞬間有了一絲波動。
但很快就消失了。
又一發銳利的榭寄生之箭射出。
「——!」
樹努力地跳躍躲避著。
直至滿身是血。
「樹!」
一聲淒涼的聲音響起。
樹擋在安緹莉西亞前面的左手,被榭寄生之箭傷出了慘白的骨頭,樹一下跪了下來。
在他們面前,傳來了年輕人的腳步聲。
「結束了。」
帶著悲傷語氣的話語,馮搖了搖手中的長槍。
4
「——樹!」
安緹莉西亞的眼前,樹的左手一下像石榴一樣爆開了。
「啪噠」一聲,紅色的肉落在了地板上。鮮紅的血噴了安緹莉西亞一臉。
獻血繼而也弄污了她的裙邊,安緹莉西亞呆住了。
樹就在她面前。
張開連骨頭都看得到的左手,護著少女。
明明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臉——但又是和平常一般的表情。只有那不變的真摯態度,讓安緹莉西亞把以前她所認識少年和現在眼前的少年重疊起來。
「結束了。」
馮把手中的長槍高高地舉起。
慢慢地彷彿要讓大家都看到,如同不要浪費了這個過程似的。無論是魔神還是靈符,現在都不能阻止那把槍的落下了。
樹也沒有了自救之術。
深深的絕望。
一想像到即將要失去少年,那股恐懼感剎那侵蝕了少女的精神。
哭叫道。
彷彿祈禱一般,哭叫道。
「穗波!」
沒有任何思考和策略,也沒有時間再進行任何計劃和打算,現在安緹莉西亞只有向自己最好的朋友求救道。
*
在魔法中,那個槍的名字叫做密斯特魯逖(註:Mystletainn,北歐神話殺死奧丁的兒子巴魯特羅的榭寄生之劍)。
在北歐神話中,刺殺神的榭寄生魔槍再現。可以刺穿任何盔甲和結界,進而削減對手性命。
那個槍,從馮的手中向樹揮去。
「我祈願!」
——突然,長槍不自然地停了下來。
就像沐浴在太陽底下的吸血鬼一般,長槍迅速地枯萎了。接著朽落的樹皮更「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了地板上。
同時,馮的身體也大大地晃動了一下。
不一會,年輕人向後看去。
「……祭品的對象……從龍那裡……替換成我了對吧?穗波?」
不能理解的,沙啞的聲音。
「——馮!」
在馮視線的盡頭,是因為衝擊而微啟朱唇的穗波。
雪白的手在顫抖。
是人在下定決心時的顫抖。
「……我也……和社長一樣……」
垂下頭的穗波說道。
少女的那邊,魔法陣再次修復。只是這次的魔法陣同時出現在了馮和少女的腳邊。以馮落下的髮絲為媒介,穗波使用了接觸魔法。在穗波足邊被重寫的魔法陣,現在代替龍奪走了馮的咒力,連榭寄生之槍都枯死了。
下定決心擺脫自己的弱點,少女抬起頭。
「我的罪……不是讓他人來幫忙償還的。不是可以單方面地任性償還,單方面的自我滿足就了事的。事情到了這一步,才終於明白了。雖然很丟人,雖然很無地自容……但是終於明白這種理所當然的事了。」
水藍色的瞳孔上閃動起微微的光亮,是經過長長的黑夜終於迎來的早晨的,不屈的光榮。
「所以……我的願望……不視線也可以!」
真的有一瞬間,馮被那光所震撼了。
——就在那一瞬間,樹也有所觸動。
眼簾也微微顫抖著。
(我使用不了魔法……)
即使有妖精眼,伊庭樹也不是魔法師。無論怎麼簡單的魔法他都不會使用。
但是。
(即使不能使用魔法……)
樹舉起傷痕纍纍的左手,不顧傷痛,右腳踏了出去——
那是面對迷霧之獸時,支蓮使過的招式。
只是一個拳頭。
非常的單純——一記狠拳。
連叫「崩拳」的這個名字,樹也不知道。
沒有技術,不是魔法,連妖精眼也不是,只是伊庭樹的拳頭。
就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憤怒,非常正直的,沒有任何顧慮的一擊。叫作馮的那位年輕人也彷彿在這震撼下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你的黑暗——」
「——!」
「你自己去擁抱吧!」
伴隨著叫聲的強力踏出一大步,
畫著螺旋的右拳,向馮的眉骨狠狠砸去!
接下來,也僅僅是一瞬間。
年輕人的妖精眼——失去了紅色的光輝。
這就足夠了,兩個魔法師也沒有趁機會逃跑。
「艾利歐格!馬爾巴士!」
「——疾!」
飛起的靈符和兩柱魔神,一併向年輕人襲去。
世界炸開了,炎覆蓋了一切。
終於,在炎漸漸消失了的時候。
「這個……比什麼都……」
被衝開有一段距離,馮有點辛苦地滴著汗,按著腹部。看起來不是致命傷,但還是流了很多血的樣子。
「而且……好像有多管閒事的人來了。」
馮這話的意思,眾人馬上就知道了。
從上空,「空空空」地響起一陣重低音,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是『協會』支部的……飛行船……」
吃了一驚的樹,馬上轉過身來。
「該退場了。」
以虛弱的步伐,馮走進了特別展望台的玻璃窗邊。
他只是輕輕地觸摸了一下,強化玻璃就一下粉碎了。
「馮——!」
「那麼,再見。」
微笑了一下。
之後,年輕人的身體迅速向地面墜去。
樹趕緊跑過去,但已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了。
取而代之,有某種閃亮的東西刺著樹的眼睛。
是朝陽。
霧迅速散去,薄亮的光照耀著布留部市。此時,樹再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我……是誰?……」
「啊……是嗎?」
樹稍稍微笑了。
「你其實……並不是……想知道自己是誰吧?」
小聲說道。
回憶起夢裡的風景。
和父親說了話很高興的「龍」。自己存在這件事被承認了,是最值得高興的。
「……你只是……想要一個名字吧……抱歉……我沒有注意到……」
搖晃了一下,樹的身體倒下了。
「小樹!」
「樹!」
也忘記了自己的負傷,兩位少女跑近。
但是並沒有注意到她們,樹閉上眼睛。
「你的……名字是……」
最後,只剩下一片霧在樹的身邊圍繞。
——從天空,有架飛行船正在慢慢降落。
終章
「樹哥哥,你真的不要緊嗎?!」
從救護中心旁邊的公眾電話中,傳出了一聲怒鳴。
這聲音的主人是樹的表妹勇花。
雖然這邊還是早上,在紐約那邊已經是夜晚了。本來就著急地在等人接電話,在聽到了樹的聲音後,勇花就馬上揚高了聲調。
「嗯,不要緊,只是右手受了點傷。」
「這是你今年第三回入院了喲!再怎麼樣也太亂來了吧!聽說布留部市發生了瓦斯事故,媽媽也一直在擔心!」
「呀阿,那個,嗯,我不要緊的。」
一邊忙著道歉,樹邊想起了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瓦斯事故。
表面上是那個樣子。
那個時候,「協會」的飛行船,為了收拾事件好像做了操作情報的工作。
——「聽說主謀著就是『協會』裡的人,所以就先不論『阿斯特拉爾』的處罰了。」
從貓屋敷那裡聽說了,影崎好像也是這樣解釋的。
但是實際上從報紙上看到報道說是「瓦斯事故」的時候,樹還是忍不住非常驚訝。
世界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也有著某些活動——現在深深地體會了這一點。
「——哥哥,你有在聽嗎?」
「啊,嗯,在聽在聽。」
「真是,所以就是這樣,哥哥也請到美國來!無論英語還是學習我都可以幫你!我可不要你在我看不到得地方隨便受傷……」(兄控出現!)
最後的話未能講完,少女開始了哭泣。
對樹而言,這比罵他還要更讓他難受。
無論如何都要先勸慰她,為了讓她恢復心情而努力。
在大量的電話卡用完之後,從背後傳來了聲音。
「電話打完了嗎?」
「唔,看來還真夠嗆啊,少主。」
兩個顯眼的人影,出現在病院的走廊裡。
「安緹莉西亞小姐、支蓮,是你們啊。」
然後,安緹莉西亞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臉說道。
「又叫我『小姐』了呢。」
「啊?」
「真是,難得我還那麼高興。」
頭低了下來,安緹莉西亞表示了自己的氣悶。
「呵呵,少主也還真有一手。」
「啊,安緹莉西亞小姐?!支蓮?!」
慌張的樹,看了看安緹莉西亞又看了看支蓮,顯然把他弄慌了。
「卡卡」地笑笑,支蓮轉了轉肩膀。他明明和樹一樣受了重傷,卻沒有入院。比起鍛煉,他更具有異於常人的恢復力。
「那麼,眼罩的狀況怎麼樣了?」
轉了一下三白眼,支蓮看著樹的眼罩。
「啊,啊啊……看起來狀態很好,完全不會痛。」
眼罩由與他們有很深交往的咒物商「特裡斯美吉斯托斯」(註:取自HermesTrismegistos,傳說中唯一得到了賢者之石的煉金術師。)重新修復了。
但同時也被忠告眼罩會比以前還要更脆弱。是否能完全抑制妖精眼也還是個未知數——而且再破壞一次的話,恐怕就不能修理了。
這個忠告,牢記在了心中。
「支蓮,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貧僧嗎?因為貧僧是臨時契約社員,所以只打算短暫停留,然後又重新開始旅行。」
「……旅行嗎?」
「對修行而言這是最好的。」
好像很期待般翹起嘴角,一般說起僧侶修行的話,會給人有嚴格的絕食行動之類的印象,但這個傢伙給人反而是自由豁達的武術家的印象。
「那麼,在你留下得期間就足夠了,可以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嗯?」
姿勢端正,眼神嚴肅地樹繼續向支蓮說道:
「我想請你……教授我防身術。」
這是,經過了這回的事件,少年所醒悟到的一件事。
自己並不認為自己會擁有魔法。
即使有萬分之一的機會擁有,那也應該是很遙遠的未來的事情。
但是,現在自己,擁有的是自己實在的「力量」。
作用只有一點點也好,想用自己的力量守護周圍的一切,或不再給周圍添麻煩。
「我知道了,……這很好喲。」
微微地笑了笑,支蓮搔了搔頭。
「那麼,就算是少主,在練習上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有所覺悟嗎?!」
「啊是,……是!我會加油。」
雖然有些戰戰兢兢,樹還是努力地回答道。
回到病房的時候,病房裡的熱鬧氣氛還是沒有改變。
「社長哥哥!」
坐在樹的床上,美貫一臉散發著高興的光彩。
順帶一提,這回作為「收拾事件殘局」,也是「協會」出的治療費,而且是獨立的個人病房。
「啊呀,這個水果籃是誰送的?」
「是貓屋敷送的禮物!」
接著便說著「噹噹噹」,美貫舉起了水果籃子。
「但是這個,沒有社長哥哥的份!」
「沒有我的份嗎?!」
「因為,社長哥哥剛才偷偷一個人溜出去了!沒有社長哥哥的水果!」
「唔——」地,美貫做了一個鬼臉表示生氣。
平時都是黑羽進行仲裁的,但是現在她也只是冷靜地看著。
「我也是這樣想,而且樹,時常就是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亂來。」
一邊用騷靈現象削著蘋果皮,黑羽一邊用冷冷的目光看著術。
就是這樣。
樹處在孤立無援中。
只是用自己的力量(單手)剝著香蕉皮,在努力掙扎著,即使看到這副情景,美貫還是只顧自己大口大口地吃。
怎麼說——這就是樹的日常。
但是,彷彿還有欠缺感。
一想到這,樹就沉默了。
「……」
黑羽突然揪了一下發呆的樹的耳朵。
「樹!……不是,社長,看著入口吧。」
「啊?」
那邊有一個人影。交錯著手放在胸前,一副忐忑不安地表請站在病房前。
那是誰,不用想一看就知道。
——她不進來嗎?
——還要在那邊,等多久呢?
正煩惱著不知說些什麼好,又一個新到的訪客先開口了——
「——喂,你在幹什麼呢,穗波。」
「啊!」
被推了推的穗波一下邁進病房。
就這樣抬起頭,和樹的視線相遇了。
「那,社長……」
「嗯。」
點點頭,樹笑了。
當然,也沒有忘記說這句話。
「——歡迎回來,穗波。」
「歡迎回來,穗波。」
「歡迎回來,穗波姐姐!」
黑羽和美貫也都相繼說道。
在入口處的安緹莉西亞,靜靜地微笑了。
「……我回來了,大家。」
笑了笑,穗波·高瀨·安布勒這麼說道。(玲瓏跪下,書上這裡竟然是「安緹莉西亞·雷·梅札斯」)
*
先離開的支蓮走向了病院的接待室。
貓屋敷坐在接待室裡的椅子上。
一旁的外套在動,無論怎麼看都是有四隻貓藏在裡邊嬉戲。不時還發出「喵、喵」地叫聲。
看到著光景,支蓮小小的歎了一口氣。
「怎麼樣?蓮。」
支蓮問道。
「龍的再封印總算告一段落了。『協會』已經做了很多檢查,無論怎麼說已經兩邊不看好,而且會被登記在黑名單上看來也一定不會錯了。」
也沒有回過頭,貓屋敷只是輕輕地不斷撫摸著探出頭來的白虎和朱雀的頭,從那樣子看來,關於這個方面的問題他也早已瞭解了。
「看來從現在開始,會被盯得更緊吧。說起來……」
貓屋敷轉向了支蓮。
「還有關於社長的記憶……」
這個問題,讓支蓮瞇細了眼睛。
「我以前都沒有注意到的,社長的記憶,有做過特殊的魔法處理。前輩知道這件事情嗎?」
「非常遺憾。」
樹的記憶,結果還是沒能完全恢復。
雖然勉強回想起了「鬼屋」的相關事情,但重要的那一年內的記憶卻始終欠缺。貓屋敷用幾重咒術擦拭,但還是以失敗告終。
唯一清楚的,就是樹的記憶通他人之手被進行了處理這件事。
而且,也是大大超過貓屋敷的處理技量。
「關於少主的那段往事,也只有司社長和黑澤爾祖母知道吧。無論是哪邊現在都不可能聯絡了。」
「而且,馮留下的話——『螺旋之蛇』?……」
支蓮點點頭。
「是諾斯替(註:早期基督教的一派,尊重某種靈的直覺,含有西亞,東亞哲學,曾被視為邪教)之蛇吧。以前就聽說過這樣的傳言,據說有一個不同於『協會』的互助組織,其中大多都是對『協會』抱有不滿的魔法師。特別是在某一個問題上……」
「你指『禁忌』嗎?」
支蓮點點頭。
「身為魔法師。被禁忌所吸引也可以說是宿命。即使有肯定它的組織存在也不奇怪。就算是蓮,以前不也那樣嗎?」
「以前的事就請不要提了。」
有一點不好意思的青年陰陽師要求道。
「哼,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起來的。」
「啊,痛。」
輕輕敲了敲貓屋敷,支蓮向窗外看去。
最後,這麼說道:
「無論怎麼說這個名字對『協會』也是不利的。不久,消息就會傳到本部上層引起騷動吧。——貧僧我們能做的,就是做好準備了看來。
*
夜晚。
無論如何都睡不著的樹,呆呆看著天花板。
安靜的夜晚。或許是白天熱鬧的緣故——獨立病房中的夜晚無論如何都很難讓人習慣。
「……有點冷啊」
樹用沒有打石膏的右手抱著肩,小小打了個冷顫。
——然後。
「叩叩。」
突然,病房裡響起了一陣聲音。
「唔哇啊。」
被嚇一大跳,樹下意識地拉上了被單。
「……是我。」
「啊?……啊,穗波。」
窗戶外面,橫坐在浮游著掃帚上的少女。尖帽子在月光下可以看得很清楚,帽子下面的臉卻躲起來了。在夜風下翻抖的披風,沒有什麼存在感。
「怎麼了,那麼晚了……」
「卡啦」打開窗戶,樹問道。
「那個……很快,『龍』就要再次入眠了。」
穗波回答道。
「『龍』嗎?」
「嗯,封印結束了的話,『龍』的意識水平就會漸漸低下。大概一個小時之後就會完全陷入睡眠吧。就突然想到,在那之前說不定社長想見一面。」
「——走吧。」
踩上窗框,樹沒有半點疑惑地宣告道。
還就沒有像這樣坐在掃帚後面了,不可思議的是一趟快樂的旅程。
沒有掉下來的擔心,也沒有坐道屁股痛的感覺。
頭頂是沒有一片雲的布留部市的夜空,有著滑翔一般的爽快感。
「手,會痛嗎?」
在前面的穗波問道。
「啊,嗯,支前有一點痛。穗波給我的藥還是很有效果的。」
「右眼呢?」
「雖然也有一點辛苦,但眼罩修好之後就好了。」
在眼罩修復之前雖然支蓮有再一次用念珠捲起樹的右眼來,但還不能達到完全的抑制疼痛的作用。再次右半身完全麻痺,有一時間曾一度被難以忍受的疼痛襲擊。
但是……這樣已經算好了,樹這麼想。
因為只有這回,右眼救了自己——樹注意到了這個。
突然,有一下柔軟的感觸碰到了自己的臉上。
「誒?!」
穗波橫坐著回過頭,碰了碰眼罩。
「穗、穗波?」
「這是兩人的傷……不是說過了嗎?」
少女非常認真地說道。
「記得嗎?」
彷彿有點不安地問道。
「這個……怎麼說呢?」
樹剩下的記憶。
雖然一切都模模糊糊,即使這樣也還是有記得的東西的。
例如,「鬼屋」的事情。
例如,自己的右眼變成這樣的理由,和與幼小的穗波在一起發生過的事情。
「我,一直很害怕。」
一邊撫摸著眼罩,穗波一直斷續地說道:
「都是因為我,小樹變成這樣……眼睛變成誰也治不好得狀態。
所以我想成為最好的魔法師治好你的眼睛。……結果還是因為那樣的借口逃走了。」
靜靜地訴說。
樹只是沉默。
聽她訴說完後,樹再問了一些其它的問題,
「穗波……對馮是怎麼想的?」
「是有點與眾不同的前輩。」
穗波向遠處看去。
「聽說他是調換兒,就想說不定他會知道小樹眼睛的事,所以才去拜訪的——當初他一點都不像魔法師的作風還真是讓人下一跳。還會一起討論說再興『凱爾特魔法』,這些印象一直都沒有改變,很喜歡他這種地方。」
「即使現在也?」
對樹的疑問,穗波歎了口氣——點點頭。
「……大概。」
「我,直到現在,都討厭不了那個人。」
笑著,穗波說道。
樹的耳邊又響起了那個時候那個人所說的——
「——請變堅強。」
溫柔摸著樹的頭,說出的堅定話語。
「雖然有點害怕,但還是討厭不起來。」
對那個年輕人的感情,非常複雜,並不能簡單的說明。
「這樣的話,不是很好嗎?就一直保持著這種心情。」
這個話,讓少女愣了一下。
「因為,他對穗波而言是很好的前輩不是嗎?之後就算有做過壞事請,也不可能連過去的好印象都一併消去。這個大概,無論哪方面都是獨立的存在。——和這個眼睛的事情也相同。是它令穗波變成這樣。之後穗波的努力也不能抵消不是?」
呆住了的穗波看著少年。
兩人腳下,是沒有霧的城市的夜景在流走。
大概幾十秒後。
「果然是……沒有什麼虧欠的。」
穗波呆呆地說道。
「啊?」
「什麼都沒有了,之後,我還有欠著安緹的問題要回答……」
澄淨明亮的臉抬了起來。而且,掩飾不住嘴邊高興的神態。
接著,便舉起了食指。
「快看,那邊。」
聽了穗波的話,樹也順著她的指引方向看去。
「——哇。」
滿天的,星星。
特別在樹的眼中,星星一個接一個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就算戴了眼罩,樹從以前開始就可以很清楚的看見星星。
過了一陣——那片星星的光芒,突然降落了。
「唔哇哇哇哇哇!」
最初吃了一驚,用右眼一看,才明白過來那片物質和普通的星星並不相同。閃著非常微弱的光。
「我……是誰……?」
從發光處傳來一個聲音。
「社長?!」
穗波慌張地轉過頭來。
「啊,是嗎?……你是來找名字的嗎?」
在掃帚的後面,樹撫摸了一下胸口笑了。
這回淡淡的光接近了樹的唇邊。
「你的名字是……」
樹秒後——
好像很高興般,光一下一下地好像跳舞般旋轉著,慢慢地轉到了地面上。
最後,殘留下的聲音訴說著。
「再一起……玩吧……」
聽到這,少年苦笑了一下。
確認光完全消失之後,穗波問到。
「你為龍起了個什麼名字?」
然後,好像有些害羞似地蹭了蹭鼻頭,樹回答道。
「……阿斯特拉爾。」
「啊」地發出小聲驚訝,穗波馬上沒辦法般罵樹道:「笨蛋」,水藍色的瞳孔更濕潤了。
因為注意到了少年為『龍』起的這個名字,無論是對樹而言還是對穗波而言,或者還是對不在這的美貫、貓屋敷、支蓮和安緹莉西亞而言——這都是一個集中了他們所有人願望的名字。
後記
這回因為頁數的關係要進行令人悲傷的通知——「後記只有一頁」。但是我想即使一點也好為了增加份量,就不分開段落來寫了。讀起來覺得困難的讀者還真是抱歉了。
龍是存在傳說中的幻獸。也不拘於只是想像中的獸。也可以作為國家的象徵——在這之上,更可以說龍居住在了人類的共同意識裡。就像,無論怎樣的魔法師都不能觸及,啟動的一場壯大的魔術一般。
那麼,這樣的龍和魔法師偶然相遇,情況會變成怎麼樣呢?
這就是本文要講的故事。
最後,要感謝帶我做龍和凱爾特魔法講義的三輪清宗先生;陪我也是第一次走進「罐頭人生」階段的插畫PAKO老師;在時間不充裕的情況下和行程作戰的負責人難波江氏——真心為你們的犧牲表示感謝。然後下一卷——怎麼說,就是「下個月」了!
二00五年十一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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