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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45章
第八章魔法師和蛇影

 道場法師……鬼(雷)之子道場法師在以元興寺下人身份消滅了出現在鏡堂的大鬼之後加入了佛門。之後,為了引水灌田和諸蕃王起爭執,最後以百餘人拉來巨石堵住諸蕃王的水閘,得以引水入元興寺。

 1

 石舞台的內側。

 是冷冰冰的黑暗。

 穿透石頭的冰冷,不要說是體溫,就連身體裡面最寶貴的東西也似平被寒冷給奪走了。

 就在這樣的黑暗中。

 「啊……」

 有一個聲音。

 是葛城美貫。

 少女就這樣蹲在石室的角落。甚至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所有的力氣都被祭祀給拿走了。

 「哼……啊……」

 好不容易殘留的,只是僅僅可以維持生命的——呼吸的力量。

 美貫拚命地呼吸著空氣,將裡面的氧氣輸送到自己的四肢。原本本能的行為,現在卻變成了必須要刻意才能夠做的事情。

 所以。

 「姐……」

 美貫消耗著自己生存的「力量」,伸出了自己的手。

 慘白的手指,在黑暗中顫抖。

 顫抖的手指,沒有碰觸到任何人。

 因為沒有碰到,所以少女顫抖著喉嚨說道。

 「香姐姐……」

  剛開始,根本發不出來聲音。

  所以,又再一次地鼓起力氣,喊道。

  「姐姐……」

  即便如此,如果不側耳傾聽的話,還是聽不到。

  就如同石室中掉一根針一般,哀傷的纖細的聲音。

  「……美貫,嗎?」

  結果.傳來了同樣纖弱的聲音。

  微弱的.如同和服脫曳地面的聲音。

  「姐姐?」

  「啊啊。……我在這裡。」

  聲音來自石室的另一端。

  現在,代替鬼,香的意識回來了。

  但是看不到香的身影。

  石室的裡面沒有任何照明,甚至連星光都照不進來。

  姐妹兩個,終於在這個石室中,得以不受別人的打擾。

  「……」

  「……」

  兩個人,都沒有接著說下去。

  應該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美貫自從回到葛城家後,一直沒有和香說話的機會。兩個人好好地見個面,也是從剛才抓鬼的那一刻開始。

  三年的空白,就這樣無情地橫亙在只有數米間隔的兩人中間。

  「……美貫。」

  結果,還是香先開口說話了。

  彷彿是要一個字一個宇確認自己的說話內容一般,香慢慢地說道。

 「……對不起。」

 「為、什、麼?」

 「將你……當成生祭。」

 「怎麼會……這又不是姐姐你的錯啊……」

 美貫的聲音中包含著微笑。

 即便是在黑暗中,似乎也可以感覺得到美貫微弱的笑容。從心底為對方著想的,微不足道的可憐的微笑。

 「……就算這樣……對不起……」

 香道歉道。

 美貫還是滿臉困惑的微笑。這次的微笑,完全傳達出了美貫的心意。

 「我啊……一直……都是姐姐的替代品……大家不是都這麼說嘛……」

 美貫非常沉穩地說著。

 「所以啊……即便變成這樣……也是無可奈何啊……」

 「沒這回事!」

 香激烈的叫喊,如同瞬間即將熄滅的蠟燭的最後的怒放。

 「……」

 「將你當成生祭是無可奈何?……哪有這種道理!」

 「……」

 姐妹的對話中斷了。

 沉重的靜寂,充斥著整個石室。

 只有微弱的喘息聲迴盪在這裡——不久,香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你還記得母親大人嗎?」

 香詢問道。

 母親的死是在三年前。當時的美貫剛剛五歲。記憶還不是十分清楚的時候。

 「……嗯。」

 美貫肯定地回答著:

 「記得啊……母親的事情。」

  「……是嗎?」

  香,微微地歎了口氣。

  一聲長長的,細細的歎氣。

 彷彿是在訴說,如果記得就太好了。

 「那次……祭祀上。

 香的聲音,彷彿是從什麼地方硬擠出來的。

 「是母親大人保護了,差點被鬼殺死的我。」

 那是三年前的悲劇。

  失敗的祭祀和死去的母親。

  失蹤的鬼,和逃離葛城的美貫。

  「因為我偷偷溜進去致使祭祀失敗——因為我偷偷溜進去,母親才會死的。」

  「……嗯。」

  這些事情,多多少少,美貫也知道些。

  儘管是自己不在場時發生的事情——但是也隱約覺察了,正因為如此,自己再也在葛城家呆不下去了,所以才會跑了出去。

  才會遇見貓屋敷。

  「……可是啊。」

  香繼續說著。

  聲音非常的哀傷,非常的沉痛。

  彷彿是打開了不應該打開的潘多拉的盒子一樣。

  「可是啊……看著眼前倒下的母親大人,我竟然會這樣想。」

  少女淡淡地,萬念俱灰地笑著,接著說著

 「——啊啊,我得救了——啊。」

 那是非常自然的心理感受。

 那是非常殘酷的心理感受。

 看著為自己犧牲的母親,卻暗暗慶幸自己劫後餘生,殘酷得無以復加的心理感受。對於當時七歲的孩子來說,是在自然不過的心理感受。

 但是,雖然這麼說,但是並不意味著可以原諒自己。

 雖然如此,並不意味著自己可以原諒現在還苟且偷生的自己。

 「那個時候,我竟然這樣想。」

 香說著。

 「鬼啊,不是在外面。」

 突然停了一下。

 然後,悲傷地笑著,接著說道。

 「我,不就是那個鬼嗎?」

 所以,香才會想要拯救美貫,而不是自己。

 因為自己已經沒有可以保護的價值,那麼,至少也要保護自己的妹妹。

 「罪孽深重的……不就是我。原本早就不在人世的……我。應該成為生祭的……也應該是我啊。不是你。不是美貫你啊。」

 十歲的少女,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沒有哽咽,沒有流淚。只是用陳述事實般的語氣說著。

 「……」

 姐妹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已經足夠了吧,香這樣想著

 自己的狡詐,自己的醜陋,已經徹底說了出來。

 最差勁的自我滿足,最差勁的自我中心主義。只不過是想在自己最後的時光裡面,將隱藏在自己身體內部的罪惡一口氣給挖出來。

 ……自己是多麼的邪惡,令人唾棄啊。

 「……」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夠獲得一絲的解放。

 同時,香的內心強烈地希望自己就在此刻這樣地死去。就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就讓我自己拯救自己吧。

  就在此時,香聽到了一個聲音。

  「……啊。」

  剛開始,原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耳鳴。

  不是的。

  「不是……那樣的啊。」

  香確實聽到了這個聲音。

  「美貫?」

  香豎起了自己的耳朵。

  雖然比剛才更加顯得沒有力氣,但是那確實是自己的妹妹在說話。

  「剛才啊。我撒了……一個謊。」 

  美貫微笑著說著。

  「所謂的替代品……並不是因為別人這麼說我才……」

  美貫的氣息似乎即將停止。

  但是,卻比任何人都要有力地說著。

  少女美貫在黑暗中柔柔地笑著。

  「我啊……因為是姐姐的緣故……因為我愛姐姐……即便是當生祭也沒有關係……我是這麼想的啊。」

  「……!」

 那是。

 肯定一直無法說出口的。

 替代品,生祭,被這些單詞左右:使得這兩對姐妹彼此沒有辦法說出口的話。

 「……美貫。」

 香,跪在石板上。

 拚命地挪動著不自由的四肢,竭盡全力地向著妹妹靠近著。

 至少,想要碰到自己的妹妹。

 即便看不到彼此的面孔,即便此時的身體已經完全改變,但是至少還是想要好好地撫摸一下自己的妹妹。

 「美貫——」

 呼喚的名字,突然中途停止了。

 「姐……姐?」

 「唔……啊啊啊——!」

 香幼小的身體蜷曲著,沒有辦法回應妹妹。

 蠢蠢欲動地,在自己的體內——不不,是自己更加本質的內在中,某個東西似乎要爬出來了。

 彷彿就在自己的皮膚下面,一個百足怪物在匍匐蠕動著。

 對於它的本來面目,香非常的瞭解。

 是鬼。

 「祭……祀……開始了嗎」

 從自己的身體內部,傳來這樣的聲音。

 從來不知道其它話語的,可憐的魂魄。

 鬼,拖拽著香的身體,一步一步地,被誘惑到美貫的身邊。

 為了這個祭祀,已經舉行了一周的除穢。現在的美貫,對於鬼來說,就是散發著醉人醇香的極品美餐。

 「姐姐……?」

 「……不……要……過去啊……!」

 香,狠狠地抓著自己的身體。

 明明終於可以和自己的妹妹說說話來著。

 還以為彼此可以相處得更加融洽來著。

 「我……的……妹妹……」

 不要傷害……我的妹妹啊!

 如此單純強烈的想法,使得香拚命忍耐著自己身體裡面的衝動。

 將自己身體裡面那個蠢蠢欲動想要出來的東西,用盡全力地封閉著。

 而且。

 拚命克制著這樣的想法。

 「祭祀……開始……了嗎……」

  如同詛咒般的話反覆著,一半的靈體魂魄,重重地將香的身體生生地分成了兩半。

  自然而然地,香回到了原本的面目。

  只不過醜陋的鬼的「內核」,不斷地向著美貫爬了過去。和之前的香一樣,慢慢地石板上爬行著,想要吞掉美貫。

  「停下來……!」

  聽不到啊。

  對於妖魔來說,他們是聽不到這樣的請求。

  ——慢慢地。

  ——慢慢地。

 蠕動著。

 蠕動著。

 在石板上蠕動著,一點點地向著妹妹靠近著。透露著自己的醜惡靈魂的鬼,就這樣,慢慢地逼近著自己的妹妹。

 「美貫……」

 香發出了,絕望的呻吟。

 這種呻吟,鬼也不可能聽得到。

 ——慢慢地。

 ——慢慢地。

 「……啊。」

 就在鬼的手即將要碰觸到美貫的時候,少女香的身體僵住了。

 這一瞬間。

 咕嚕嚕,石室的某個地方傳來了聲音。

 同時,鬼的爬行也突然停了下來。

 好像有什麼東西,吸引了鬼的注意。

 「到這來。」

 一個人這樣說著。

 好像看到這個人的手裡面似乎拿著一件壺一樣的東西。它散發的那種微弱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石室中。

 石室的地板散亂著,在那裡站著一個人影。

 「到這裡來,一言主神。」

 聲音中,隱藏著強烈的意志力。

 吸引著靈體狀態的鬼的,或許正是這種意志力吧。

 就這樣,鬼被吸引了過來,最後,慢慢地投身鑽進了那個人影手中的壺裡面。

 匡當,就在壺蓋合上之後:

 「——美貫小姐,你沒事吧?」

  人影這樣喊道:

  在這個瞬間,光芒照亮了這個人的臉龐。

 「啊……」

  倒吸了一口涼氣的,反倒是香。

  「是你,弓鶴——?!」

 美貫的守護人——橘弓鶴。

 來人正是,拿著一個奇怪的壺的橘弓鶴。

 「……弓鶴……哥哥……?為什麼……?」

  弱弱地,美貫小聲說著。

  原本充滿著健康血色的臉龐,此時在石室的光芒的映照下,如同白蠟般沒有神采。

  即便沒有被鬼給附身,這些天來的疲勞也沒有辦法消除。一周的除穢,再加上被丟進這樣的石室,此時少女美貫的體力已經接受極限。

  「……」

  一時間,弓鶴的臉因為痛惜而扭曲著,低低地聲音回答道。

  「已經準備好了逃生的地道。請跟我來。」

 2

  「石動圭。你……墮身為蛇了嗎?」

  穗波問道。

  問題的尖銳,如同利刀。

  水樣的眼眸,在黑夜裡,鮮明地映照出對方的身影。

  「……」

  圭只是滿是諷刺地歪了歪嘴巴。

 就這樣,彼此兩個人的身影就在夜幕中對峙著。

 辰巳和貓屋敷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從自己的身體中,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渾身環繞著咒語的力量。如果對方給出肯定回答的話,他們就會馬上發動戰鬥。

 圭的回答,可以說決定著彼此的生死——此時的對峙,就是這樣的氣氛。

 「……」

 「……」

 靜靜地喘息聲,消散在黑夜中。

 只有緊張,慢慢地在周圍蔓延高漲。

 「……石動,啊。」

 似乎無法忍受此時的靜寂和緊張,樹喊著對方的名字。

 「——」

 突然,少年摀住了自己的右眼。

 那並不是因為疼痛。

 剛好相反。

 「社長?」

 貓屋敷和穗波硬生生地問道。

 「沒,沒關係的。與這個相比——現在的……啊?」

 樹捂著自己的右眼說道。

 自從進山以來,一致揮之不去的右眼的疼痛,在此時突然消失了。

 貓屋敷,也注意到了樹的這句話。

 雖然並不像樹的右眼那麼敏感,但是身為魔法師,還是可以通過皮膚感知周圍咒力的變化。

 「……山裡面的鬼氣……消失了?」

 「似乎……行動了啊。」

 圭得意地笑著,說道。

 貓屋敷扭過頭來。

 「圭?你,到底做了什麼——」

 「——唉呀,只不過是讓你們在這裡稍等片刻啊。」

 圭夾著竹筒的手指,優美的閃耀著。

 無色的光芒,在指間遊走。

 是管狐。

 彷彿是彈開的煙花,管狐一個個地相互碰撞著,彼此纏繞著白色的光芒。

  「啊——!」

  光的爆裂!

  強烈的光芒吞噬了整個世界,數秒鐘,樹他們的靈力的視覺也感到一陣陣的灼燒。

  就在這樣短暫的瞬間,圭的身影在他們身邊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陣陣腳步聲,那是和石舞台完全相反的方向。清醒過來的樹他們最後看到的只是消失在黑夜中的夾克衫的衣角以及晃動著的杉樹枝。

  「石動!」

  想要追上去的樹的肩膀上,被一個人的手給抓住了。

  「哎?」

  「——社長,穗波。你們先去石舞台吧。」

  貓屋敷這樣說道。

  「貓屋敷——?」

  扭過頭來的樹,彷彿第一次見面的樣子疑惑地看著貓屋敷。

  「那個傢伙,交給我就好了。」

  非常冷靜的聲音,貓屋敷就這樣說著。

 任何人都不能反對的,堅定清楚的聲音。就算是在黑夜中也可以看得很清楚的——那樣的一副表情。

 「啊……」

 所以,樹也好,穗波也好,都沒有再說什麼。

 石動圭和貓屋敷。

 原本就是身為同門師兄弟的陰陽師。

 他們知道在他們兩人中間一定有著不能讓別人瞭解的糾葛。

 「可以吧。辰巳。」

 最後,貓屋敷對著辰巳問道。

 「……明白了。那拜託你了,」

 辰巳也重重地點了點頭。

 之後,辰巳依舊朝著原來的方向邁出了腳步。

 「走吧。」

 搶先一步,在斜坡上——向著葛城石舞台的方向,辰巳前進著。

 現在,應該是祭祀的關鍵時刻。

 厚厚的積雪,緊緊地依附著高山。

 在一望無際的黑色夜空下,隨意的,被夾雜著雪花的山風給吹了下來。

 那個樣子,就彷彿是凋落的花瓣。蒼白的雪花,緩緩地落在山峰以及周圍,彷彿夾雜的風雪,想要把這片罪孽深重的大地給掩藏。

 當然,石舞台也不能例外。

 大地和泥土也一樣。

 草木也一樣。

 古老的石墓,也被染上了慘白慘白的自然的顏色。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祝詞的聲音愈發的高昂。

 在這個石舞台的四周,坐著好幾十個術者。

 所有的人都蒙著白紙,其中每隔一定距離,就有一個人拿著火把,就這樣地圍成一個圓圈。

 白紙一模一樣,就連所有人的服裝,動作也完全一個,每一個術者之間完全沒有差別。

  不要被鬼詛咒,不要被神看到,只要聽到我們這些人的祈禱就好了。這就是人類膚淺知識的產物。

  不過,原本,咒術就是這個樣子的。

  欺騙神明,敲詐世界,讓人類得到利益的敲骨吸髓般的壓搾系統。

  即便是在神道裡面,這一點也沒有任何的改變。

  可以說是一種以信仰為借口,建立的頑固的體系。是更加精密地,更加有效的得到神的「力量」的方法論。

  在這樣的系繞之下。

  每一個術者,紛紛獻上自己的祝詞。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祝詞,融入了這夜色中。

  這一帶,非常奇怪,空氣異常的清新。

  這是鬼化身為神的儀式。

  而這個儀式的餘波,就是使得周圍的空氣變得清新。只不過過於地清新,似乎也讓人有些感到呼吸困難。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

 祝詞還在繼續著。

 凝聚著咒力,世界為之改變。

 以石舞台為中心,空氣的構成也開始變化。

 但是。

 「鬼氣……」

 老邁的女人——葛城鈴香皺起廠眉頭。

 短暫地思考了一會,鈴香對周圍的術者們發出了命令。

 「——情況有點奇怪。到石室裡面看看去。」

 「可是……還在祭祀當中啊。」

 「不用管。」

 對於術者的解釋,鈴香一句話給打斷了。

 「如果在祭祀中讓鬼給跑掉了的話,就變成我們葛城家的笑話了啊。」

 說完之後,鈴香的視線滑向了一邊。

 那是位於山口處的,杉樹林。

 慢慢地看清楚了從暗處走來的巨漢的身影。雖然沒有火把照明,但是也不會認錯的那個巨大的身體。

 「你要去哪啊?辰巳。」

 「我哪都不去。」

 辰巳說道。

 嚴肅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老邁的鈴香,辰巳接著說道。

 「我是來……摧毀這場祭祀的。」

 「……」

 對此,鈴香並沒有任何反應。

 相反,視線落在了辰巳的身後。

 在雪中,又出現了兩個人的身影。

 穗波·高賴·安布勒。

 還有,伊庭樹。

 「這不是,『阿斯特拉爾』的諸位嘛。上次您們幫我們葛城打敗鬼怪,萬分的感謝啊。」

 「這個不用感謝。」

 穗波搖著頭。

 壓了壓自己的巫女帽子,狂亂的風雪,將穗波黑色的斗篷吹得上下翻飛。

 「因為我們實實在在的被狠狠地被騙了。」

 「受騙,這真是了不起的借口。」

 「不是嗎?你不是已經把那個被結界困住的鬼給帶到祭祀現場來了嗎。」

 「哼。啊啊,這件事情啊。」

 年邁的鈴香,妖艷的微笑著。

 雖然如此,但是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的破綻。從她毫不動搖地身姿,可以推斷出她那堅如盤石的內心。

 「……葛城鈴香大人。」

 最後,樹開口說話了。

 「找們『阿斯特拉爾』,要帶走葛城美貫。」

 「那是,不合情理的。」

 鈴香依舊笑咪咪地說著。

 「既然生在這樣一個魔法之家,為家族盡—點自己的力量也是理所應當的啊。雖然在世俗人的眼裡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在魔法世界中這是理所當然的啊。難道,你們『阿斯特拉爾』忘經忘記了嗎?」

 「在『阿斯特拉爾』,根本沒有這樣的規矩。」

 「啊啊。」

 好像很有意思啊。鈴香瞇起了眼睛;

 「家族也好,魔法世家也罷,怎麼樣都無所謂:與那個孩子相比——與美貫相比,一切都不重要。昨天晚上,我對弓鶴也是這麼說的。」

 「對弓鶴?」

 聽到這個名字,鈴香細細的眉毛挑了一下。

 扭頭問向身邊的術者:

 「弓鶴到哪裡去了?」

 「……應該是擔任警戒去了吧。」

 對於這個回答,鈴香聳了聳肩膀。

 「被算計了啊。這麼說來,那個傢伙也被所謂的世俗給感化了啊。」

 說著,鈴香轉過身去。

 對於身後的三個人,再也沒有看一眼。

 似乎對於他們,鈴香已經徹底地失去了興趣。

 「鈴香大人。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已經結束了啊。」

 說完,鈴香向著術者們發出了下一道的命令。

 「趕他們走。」

 「……」

 一瞬間,術者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僅此而已。所有的術者都唰地向前邁了一步。

 「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穗波問道。

 沒有回答。

 在不同門派的魔法師對峙之際,沒有廢話和討價還價。有的只是證明自己魔法正統性的實際行動:

 「如果這樣的話——!」

 穗波因此也沒有了一絲的猶豫。

 「——我乞求。在力量圓錐之下,箱由天地之靈樹的加護,貫穿東方的災厄!」

 槲寄生之箭。

 穗波·高瀨·安布勒最為擅長的凱特爾魔法。

 雖然考慮避免出現傷亡,穗波在釋放魔法的時候有些手下留情,但是威力還是遠遠勝過半吊子的手槍。在樹的眼中,彷彿就像是一顆閃耀著光芒的流星。

 單是,這樣的槲寄生之箭,就在術者的面前,被徹徹底底地彈開了。

  「——哎?!」

  「事依奉裡伎此久依奉裡志國中爾荒振留神等乎婆 神問波志爾問賜比神掃比爾掃賜比氏語問比志盤根樹根立草乃片葉乎母語止米氐」

  術者們閉著眼睛,慢慢地高聲吟頌著中臣祓的祝詞。

  「禊」——擁有神道法術特性的結界。

  如果一個人一個人和穗波挑戰的話,他們都不是對手。

  但是,當這麼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集中釋放一個法術的時候,那種「力量」是凱特爾魔女也沒有辦法企及的。

  「不管東西方的魔法,魔術結社都是傾力於同一種魔法。因為即使在魔術方面,個人也是無法超越集團的。」

  葛城玲香自信地說著。

  「像『阿斯特拉爾』這種團體,是戰勝不了我們葛城家的。至少在這座山中。」

 這是魔法的真理。

 或者說,這就是魔法趕不上科學的理由。

 涉及的數量的不同。血統和才能都比不過的人多勢眾這種力量。

 現在,這種力量,正向著少女穗波露出了它的利牙。

 『生魂足魂玉留魂國常立尊」

 「——!」

 就在祝詞改變的瞬間,魔法少女緊緊地按著自己的胸口。

 「穗波!」

 無視扭頭看著穗波的樹,祝詞依舊繼續著。

 「生魂足魂王留魂國常立尊」

 沒有任何的慈悲。

 冷冷地。

 無論何時何地都冷酷無情的殘酷的神。

 「哎……」

 少年呻吟著。

 這個東西,也被樹看在眼中。

 由於那個祝詞的咒力,形成的一根線,和穗波緊緊聯繫著。

 「是振魂。在神道中,這是基礎的基礎啊。可是,到了現在,美貫似乎還沒有熟練掌握吧?」

 鈴香乾巴巴地說著。

 振魂。

 振顫原本自己的靈魂,使之活化的法術。

 現在,利用這樣的「力量」,和穗波產生了共鳴,震盪著少女的魂魄。

 結果,無法完全抑制的咒力,傷害了穗波自己。對於魔法師來說,沒有比這更加有效的法術了。

 「穗波——!」

 「啊——」

 少女穗波發出小小的悲鳴,險些就要丟掉自己手中的橡木手杖。

  「嘎——!!」

  就在這個時候。從圓形結界的一端,術者們飛了起來。

  人類竟然可以像皮球一樣的滾動,樹還是第一次見到。

  以此為起點,一個如同狗熊的巨大身影衝了過來。

  「辰巳……」

  樹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巨漢辰巳就像是沸騰的岩漿。一個有著數千度高溫的人形岩漿。

  此時的辰巳低著頭。

  低著頭,小聲說著話。

  「我不是說過……要摧毀……這場祭祀。」

  「辰巳——你!」

  在他的身後,飛起一個人影。

  似乎這個術者也學習過神樂術的武術。腳法也好,刁鑽的拳擊也好,看上去沒有多年的浸淫是沒有這樣的功夫。

  在火把的照耀下,鋒利的拳頭揮了過來。

  那是看準破綻後的乾淨一擊。

  但是。

 匡!

 突然一擊重拳,直接打在了這名術者的面門。

 不是魔法。

 也不是咒力。

 是非常單純的肉體的力量。靈活運用了人類的軀體的——武術所賜予的「力量」。

 但是,就是這種單純的力量,正是打開魔法集團的突破口。

 「辰巳——!」

 在已經認出辰巳的術者面前,辰巳巨大的身體,彷彿沒有任何重量一樣,在雪地上滑行。

 術者們的手腳彷彿在這個大塊頭身旁輕輕擦過。

 拳頭,腿腳,統統都落空,在他們眼前的只不過是辰巳的殘影。

 「卡!」

 從半空中,一名術者飛身而下。

 這是以同伴為誘餌的突然襲擊。

 如同一條蛇般,手刀突然而至。

 而辰巳則一副掃雪一樣的,擺動著自己的手掌。

 在通紅的火把照耀下,手掌的移動,直線和曲線的軌跡交錯著。辰巳的臉頰到脖子被手刀割裂。以自己的鮮血為代價,辰巳將自己的手掌深深埋人術者的胸口。比常人大一倍的巨掌,一直埋沒到了手腕。

 傳來鈍鈍的聲音。

 那是骨頭碎掉的聲音,所有的人都知道。

 雙膝著地的術者,就這樣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葛城家的術者們,都開始猶豫不前了。

 「……守護人。」

 穗波緩了口氣,說道。

 原本的神道系統,基本上就是和神進行交流的體系,不應該對其它人產生傷害。

 並不像凱特爾魔法中的槲寄生或者陰陽師那般,本身就可以被利用到戰爭中去。

 而那些將魔術和武術結合起來的,具有了戰鬥力的人們。

 就會像現在的辰巳。

 「……」

 術者們紛紛後退著。

  巨漢辰巳慢慢地向前走著,就像是從海洋中開闢道路出來的聖哲。

  「我也是一直……認為你說的是對的。」

  辰巳自言自語著。

  「葛城家是絕對正確的存在,既然生在魔法之家,那麼就不能違背這樣的命運。」

  既然產生了魔法師這樣的畸形,那麼就很難返回到俗世中間。於是,這些少數派就聚集在意義,形成了無法摧毀的集團。

  這就是魔法結社。

  特別是諸如神道或者密宗,以宗教這樣的面具出世,和廣大民眾得以接觸。利用魔法這種隱藏的面具,成功地得到了社會主流的權力。

  因此,魔法師要背叛自己的結社是非常困難的。

  豈止如此,他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所以啊……以鬼為食也是……」

  辰巳繼續向前走著。

  內心似乎孕育著奇怪的熱量。

  渾身散發著融化冰雪的憤怒。

  「犧牲香和美貫也是……」

  突然,辰巳抬起了頭。

 「已經,足夠了啊!」

 怒吼著。

 刮起了一陣狂風,冰雪為之開裂。

 夾雜著狂熱的憤怒的寒風,就這樣對著術者迎面撲來。

 在場的所有人一動不動。

 畏懼了剛才的那聲怒吼,身體變得動彈不了了。

 但是,一個人除外。

 「……哼。」

 輕蔑的聲音,在夜空迴盪。

 「哎呀,難道你連我也要反抗嗎?辰巳。」

 一個老邁的身影在這白色的世界中,輕輕搖晃著。

 是葛城鈴香。

 「……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

 辰巳的頭上青筋暴露,混雜著雪粒和鮮血的汗水流遍了全身。

3

 貓屋敷奔跑在,高山的斜坡上。

 和樹他們分手之後,就一直一個人,追趕著圭。

 「喵嗚。」

 「喵~~~」

 而白色,斑點,三色的三隻貓跑在他的前面。

 名字分別是白虎,青龍,朱雀。

 「……喵。」

 唯獨那只運動不足的玄武,趴在貓屋敷的肩膀上懶懶地打著哈欠。雖然體重不能小瞧,但是趴在奔跑中的貓屋敷的身上,一點都沒有失去自己的平衡。

 (……是怎麼一回事啊?)

 一邊奔跑著,貓屋敷一邊思考著。

 如果圭是「螺旋之蛇」——那就有好幾個事情可以說得通了。

 故意阻止我們的理由

 接二連三地挑釁,幫助葛城家的理由。

  如果背後有身為「螺旋之蛇」的其它目的的話,那麼這些行為都可以解釋了。

  但似乎,目的呢?

  (……)

  他想要得到什麼東西。

  但是,在考慮這些事情之前,貓屋敷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白虎們——三隻貓突然迷失了前進的方向,開始在原地打轉轉。

  「……果然如此啊。」

  點著頭,貓屋敷的手指探向了自己的袖口。

  從指尖飛出去的,是一張符咒。

  這張符咒,一飛進杉樹林,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周圍迴盪著如同打碎玻璃的聲音,而此時,原本消失的身影出現在了雪地裡。

  在那裡布下的隱身結界,被貓屋敷的符咒給打破了。

  「……追過來的人,果然還是你啊。」

  那個身影——圭扭頭說道。

 穿著夾克衫的肩膀上下聳動著。白色的氣息,不由自主地從嘴裡冒了出來。

 「最近,有些運動不足啊。總覺得好像要斷氣了一樣。如果可以的話,就這樣偷懶下去多好啊。」

 「你這是……」

 「真不湊巧,我現在對於你的說教毫無興趣啊。」

 圭這樣說著,想要再次的轉過身去。

 突然,咒力開始凝集。

 「——?!」

 「現身吧,馬爾巴士!統領三十六軍團的王!」

 刮起了一陣狂風。

 這是強大的靈體現身現實世界,壓迫空氣產生的現象。

 貓屋敷和圭,都同時向後躍去。

 在他們二人中間,突然一個人影和怪獸從天而降。

 「喂……你這個傢伙……」

 圭的表情為之一變。

 「如果對付你的話,應該不算直接於涉葛城家的事情吧。」

 在白雪的映照下,黑色的裙子顯得更加的烏黑。

 帶領著七十二魔神中的一位——黃金獅子馬爾巴士,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站在那裡微笑著。

 「安緹莉西亞小姐,你為什麼會——」

 連貓屋敷,也驚訝莫名地喊著對方的名字。

 「剛才捕捉到了咒力的反應,發現愛逞強的陰陽師在追蹤前師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才出面的啊。哎哎啊啊,對於你們『阿斯特拉爾』,我還是大體上有些瞭解的啊。」

 自始至終非常優雅,安緹莉西亞撥弄著和獅子一樣金色的頭髮,說著這些內幕。

 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

 對著圭問道。

 「怎麼樣啊?」

 「哈哈……這樣就有些棘手了啊。」

 圭乾巴巴地笑著,向後退著。

 但是,他的前後,都被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給擋住了去路。

 雖然事前沒有商量,但此時卻是莫名其妙的心有靈犀。偶爾,他們兩個總會無意識中,有著一些默契。

  「愛逞強的陰陽師。樹還好吧?」

  站在原地,安緹莉西亞問道。

 「算是……應該這樣吧。」

  「算是?」

  「不是不是不是。」

  貓屋敷慌張地擺動著自己的兩隻手。

  「算了,我們先把這個傢伙給抓住再閒聊,怎麼樣?

  「我同意啊。」

  兩個人,轉過身來。

  同時,彼此都皺起了眉頭。

  圭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怎麼了你?終於明白自己的立場了?」

  安緹莉西亞亞疑惑地問道。

  「哎呀……」

  圭,撓著自己的腦袋,說道。

  「……總算是就,勉強趕上了啊。」

  說完,得意洋洋地,彎起了自己的嘴唇。

 石舞台的戰鬥,因為兩個人的對峙,開始出現新的局面。

 面對面的兩個人。

 葛城鈴香和紫籐辰巳。

 「——那麼,你也要反抗我了嗎?辰巳。」

 年邁的女人——鈴香問道。

 「……如果這正是你所期望的話。」

 聽到這個問題,辰巳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彷彿是即將被積雪壓斷的枯樹枝一般,鈴香的身體散發出壓倒辰巳的氣勢。

 唰地,鈴香的和服袖子抖了一下。

 滿是皺紋的手指上,握著一把纏著紅白布條的棒子。而在那個棒子的前端,彎彎地掛著鈴鐺。

 是神樂鈴。

 ——叮鈴——

 這樣的音色,使得整個世界冷的發抖。

 「『禊』,淨化整個世界。淨化的世界可以成為抵禦任何魔法攻擊的結界。——但是,這只不過是開始戰鬥的準備。你,應該明白的吧。」

 鈴香慢慢地逼近著。

 彷彿是被推著的似的,辰巳隨之不斷地後退。在他們兩人中間,似乎出現了一個肉眼看不到的氣泡之類的東西。

 以前的葛城鈴香,可以在遠離這裡的雷丘,召喚出真正的雷電。那麼,今天,她又會使出什麼奇怪的法術呢。

 周圍的術者們,也屏氣凝神地看著。

 就連穗波,也一動不動的看著。

 正如一場嚴肅的儀式一樣,沒有任何人允許做出打擾到這兩個人對峙的事情。

 可是,還是有人喊了出來。

 「——請等一下!」

 伊庭樹插到了他們兩個人的中間。

 「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已經完了。」

 鈴香一口斷定道。

  「魔法師們,都會選擇一條自己的魔法之路。一旦彼此間有分歧,不是通過對話就可以解決的。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嗎?『阿斯特拉爾』的第二代社長。

  「我不明白」

  樹回答道。

  看著對方可以殺死鬼的恐怖眼神,少年樹沒有退讓。

  豈止如此,少年雖然兩腿一直打哆嗦,但是卻沒有向後退一步。

  (……小樹。)

  穗波在心裡茫然地喊著。

  偶爾,真的只是偶爾,眼前的這個少年會變得不一樣。

  明明比任何人都要膽小,卻可以做出來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現在,就是他變身的時候。

  而且,這樣極小的勇氣——並不僅僅局限為了某一個人。

  「閃開。否則,我會滅了你。」

  「——等一下。」

  這次插嘴的是,穗波。

  鈴香只是看了她一眼。

 「難道,你也想要阻止我?」

 「唔唔。但是,我只是覺得有傾聽的必要。」

 「事到如今才。」

 不容置疑地,年邁的女人想要斷然拒絕。

 但是,此時,穗波搶先說道。

 「辰巳也包括在內——我們的戰鬥力,你應該不會忽視吧。如果強行和我們戰鬥的話,祭祀可就進行不下去了啊?」

 原本,辰巳並不屬於「阿斯特拉爾」。

 而自己,也並不能完全應付得了葛城的法術,會輸得很難看。

 即便如此,如果有可以交涉的把柄,就一定要用上。就算會受到侮辱,但是如果可以成為事件的突破口的話,也無所謂。

 「所以要怎樣啊。別說這些術者,就算只有我一個人,祭祀也可以順利地進行下去。」

 「即便是和『螺旋之蛇』……有關係?」

 「『螺旋之蛇』?」

 鈴香的聲音中,開始出現些許的動搖。

 這種動搖,穗波並沒有放過。

 「怎麼樣?還是說,即便如此,你也要強行繼續下去?」

 穗波追問著。

 或許是真的有效,鈴香反問道。

 「你說諾斯替之蛇,怎麼啦?」

 「雖然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但是剛才,我們遇見了圭。那個人,似乎在做著一些和葛城家不想幹的事情。」

 樹開口說道。

 聽明白了其中的含義,鈴香皺起了眉頭。

 「難道說,石動圭他……是『螺旋之蛇』……?」

 「正如社長所說的,我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

 穗波也隨聲附和著,鈴香越發困惑了。

 之後,自言自語道。

 「不,那傢伙……」

 就在同一時間。

 香他們行走在潮乎乎的泥土裡。

 橘弓鶴挖掘出來的地道,剛剛好夠他本人蹲下身來慢慢地移動——而對於香和美貫來說,剛好勉為其難地站著走過去。

  雖然因為地道坍蹋,到處都有著加固的痕跡,但是,基本上還是一個剛剛挖好的地道。

  而且,看上去就像是純粹手工挖掘出來的,突出的岩石和樹根,就不管不問地擺在那裡。

  「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

  香問道。

  將鬼的魂魄剝離出去之後,香又恢復到了少女的樣子。

  雖然有著好幾處擦傷,和服的下擺和袖子也都破損丁,但是,確實已經變回了少女的模樣。身為魔法師的香,有著強大的靈力保護。在從屬於「協會」的葛城家裡面,是有著神童美譽的天才。

  「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啊。」

  走在前面的鶴回答道。

  橘弓鶴四腳著地地爬著,背上背著美貫。以美貫現在疲勞的情形來看,自己想要走路是非常困難的。

  橘弓鶴一邊留意不讓地道頂部的東西刮傷美貫,一邊說著。

  「從那件事情開始,我只要有機會,就會來挖這個地道。」

  「那個時候……嗎?」

 是三年前。

 是母親慘死在香的面前的時候。

 ——是的。

 或許一直都在後悔的,不一定只是自己啊。

 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守護人,也同樣地為之所苦。

 那麼,辰已可能也是如此啊。

 (辰巳……)

 想到這個大漢的樣子,少女香的胸口隱隱作痛。

 那個傢伙可能又在哭的吧。

 (……這麼說來,那個傢伙也真是個愛哭鬼啊。)

 玩布袋也好,玩翻花也好,只要做什麼事情,香都會叫上辰巳。

 辰巳當時才只有十歲吧。

 這個比自己大七歲的男孩子,比自己還愛哭啊。

 香一直記得那個每次修行都要哭上一回的男孩子。對於這個手腳經常有擦傷的男孩子,香總是會第一時間給他塗上跌打藥膏,踮著腳尖撫摸他的頭安慰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

 那個辰巳,竟然變得不哭了。

 (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曾經偷偷在一瞬間打量過辰巳,比自己記憶中的塊頭要大好多。

 自己一眼就看出來了,辰巳不單單是塊頭變大了,他也一定一直在堅持著修煉。想必是比在葛城家還要厲害好多倍的訓練吧。

 不過……自己還是認為他是個愛哭鬼。

 當辰巳看到和鬼同化的香,伸出了自己的手,自己發現他其實和過去沒有任何變化。

  那是……

  (那是,為什麼……)

  「啊啊,快點。」

  弓鶴的聲音,把香的思緒拉回到了現實。

  「馬上就到出口了。」

  順著弓鶴下巴指的方向,可以微微地看到外面的情形。

  雪白的世界。

  沐浴在燈籠下。今冬第一場雪閃爍著耀眼光芒。

  而在深處,傳來了激烈的水流聲。眼下他們是在一個被溪水包圍的,陡峭的懸崖下面。

  「……啊啊。」

  踩著懸崖上的積雪,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香終於有了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弓鶴,也擺動著自己的長髮,反覆做著深呼吸。那個石室污濁的空氣,就連弓鶴似平都有點吃不消。偷偷看了看身邊香的臉色,發現和雪一樣的蒼白。

  「以後……打算怎麼辦?」

  香問道。

  有了一小段的沉默。

  雖然很短暫,卻讓人感覺痛苦不堪。

  懸崖下傳來的流水聲,總覺得非常的刺耳。

  「……我們逃跑吧。」

  弓鶴回答道。

  這是發自內心真摯的請求。

  「忘掉祭祀,忘掉葛城家,逃跑吧。」

  「逃跑……」

  遠遠地。

  只是,跑得遠遠地。

 到一個沒有痛苦回憶,悲傷往事的地方。

 「……辰巳,也是嗎?」

 「哎。如果香小姐你希望的話,我會和那個傢伙聯絡的。他肯定會來的。無論你去什麼地方。」

 是吧。

 無論走到哪裡,他都一定會來的。他就是這樣的人。

 而且,如果這樣可以讓大家都好過的話,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這樣的話,就可以過上每天希望的生活。

 明明可以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香就是說不出口。

 「……香小姐。」

 「啊,啊啊。」

 (為什麼……)

 香一遍遍地問著自己。

 明明只要點頭就好了啊。

 一般,自己躲避的地方,馬上就會被人發現的。已經沒有時間在這種地方磨蹭了啊。

 可是,為什麼自己……

 「……弓鶴……哥哥。」

 有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美貫趴在弓鶴後背上,小聲地說著話。

 「美貫小姐。」

 「好像……不對啊。」

 美貫這樣說著。

 「不對?」

 「逃跑……是無濟於事的啊。我,在『阿斯特拉爾』那裡,那個膽小的社長哥哥……這樣教給我的。」

 「在……『阿斯特拉爾』……」

 難道說的是在雷丘上遇見的,是「阿斯特拉爾」的社長?

 自己一直以為,自己在那遇見的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少年。

 對於魔法師的常識一無所知——幸福地在俗世中長大的少年。

 因為和他的邂逅,才使得美貫有了些改變的吧。在所謂的出租魔法師之類夢幻般的經歷中,美貫應該是學到了什麼吧。

 (……!)

 突然,香感覺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不對勁。

  「等一下,弓鶴。」

  「怎麼啦?」

  弓鶴扭過頭來。

  按下自己揮之不去的疲倦,香開口問道。

  「那個時候,你做了什麼?」

  「哈?」

  看著滿臉疑惑的弓鶴,香這樣問道。

  「就連我,也不知道有一個可以封印鬼神的銅壺。你當時在石室裡面,究竟做了些什麼?」

  「……」

  弓鶴沉默著。

  在他的懷中晃動著的,就是那把封印著鬼的銅壺。

  他緊緊地握著那把壺。

  「這個是……」

  年輕的弓鶴的喉頭顫抖著。

  但是,弓鶴最終沒有說完。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這次提問的既不是香也不是美貫。

 而是在懸崖的對面——叢杉樹林深處,飄來一件被黑夜還要濃重的黑裙子。金黃的長髮隨風飛舞,異國風情的雪白肌膚散發著光彩。

 這是香所不認識的人。

 「你,為什麼會有那把壺?」

 那個少女問道。

 指著橘弓鶴。

 「這個是所羅門之壺……是我的『蓋提亞』世代相傳的,所羅門王的魔法咒物。為什麼,身為葛城家的你,會拿著它?」

 所羅門之壺。

 香也知道它的名字。

 聲名遠揚的七十二魔神——是人類可以召喚的最高等級的魔法存在。如果是用來封印這些魔神的銅壺的話,倒是有可能一時封印一言主神。

 但是,橘弓鶴擁有這把壺的理由呢?

 「——這個很簡單啊。」

 對於這些複雜的問題,有人給出了答案。

 又有一個人影出現了。

 在異國少女的身後,出現了一個踩著積雪,纏著夾克衫的年輕人的身影。

 「……喵」

 「喵嗚。」

 「喵~~~~嗚!」

 在後面,又跟著出現了四隻貓和一個穿著和服的年輕人,滿眼警惕地盯著剛才那個夾克衫的青年。

 「你們是……」

 「貓屋敷……!圭……哥哥……?」

 香和美貫,都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是貓屋敷蓮。

 還有,石動圭。

 香也知道。為了準備祭祀,葛城家請來的陰陽師。但是,在香的印象中,石動圭總是表情認真地蹲在屋簷的下面。

 但是,在看到這個人的瞬間,弓鶴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

 「石動……圭……」

 從弓鶴的喉嚨裡面,擠出了這樣的聲音。

  「哼哼哼。」

  而此時的石動圭,越發地笑嘻嘻地,聳動自己穿著夾克的肩膀。

  「終於還是讓我抓住了你的狐狸尾巴啊。原本以為時間過了呢。我可是相當擔心啊。」

  「……」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香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所措地來回看著這兩個人。

  為什麼,這個時候,石動圭會出現在這裡啊?

  為什麼,在石動圭的背後,還跟著「蓋提亞」的魔法師和貓屋敷蓮?

  交錯的事情更加複雜,儼然便變成了一個謎團。看著眼前這樣一群人,香甚至有一種無法動身的錯覺。

  「啊啊,因為,很簡單啊。」

  圭——唰地,豎起了自己的食指。

  指著橘弓鶴。

  「一句話……這個傢伙就是『螺旋之蛇,啊。」

 「——!」

 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同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香和美貫也無言以對。

 「螺旋之蛇」。

 和魔法師的最大互助組「協會」處處為敵的,鼓勵使用禁忌魔法的結社。就算是在魔法師的世界當中,也被當作是最為陰暗的存在。

 「……」

 弓鶴什麼都沒有說。

 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從天而降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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