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美貫,想起來了。
那是自己剛剛記事時候的事情。
神道體系,最終還是要依靠術者的靈魂。
所謂的靈魂,是否定努力和環境的,天生的素質。
因此,從一出生,美貫就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超過自己的姐姐。葛城的家人總是這樣地告訴她。而在外面,這樣的氣氛更加明顯。
非常重要的一點。
自己只不過是當家直系家族中,延續高貴血脈的一個小小的齒輪。
而且,還是姐姐的替代品。
大人們總是這樣地告訴美貫。
就連那個辰已,也只是把美貫當成香的妹妹來看待。
美貫的—切,都是以姐姐香的存在為前提,單單美貫一個人沒有任何價值。
——只有一個人,不會這麼說。他就是橘弓鶴。
「因為我是,美貫小姐的守護人,」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弓鶴就這麼說的。
「有需要守護的對象才有守護人。有了美貫小姐,才有橘弓鶴。」
微笑著,弓鶴這樣說著。
(……)
橘弓鶴是從旁系選來的少年。
非常溫柔的少年。
如果說辰已是如同太陽一樣溫暖的男子,那麼弓鶴就是如同月亮般安靜的青年。
總是安靜地,充當著美貫的哥哥。
神道的祝詞和禮儀,還有普通的學習——平假名的書寫和加減法,所有的一切都是橘弓鶴交給美貫的。每當美貫哭泣的時候,弓鶴總是背著她,漫步在葛城山上。被弓鶴這麼背著,聽著樹葉的沙沙聲,蟲子的叫聲,不一會,美貫就會停止哭泣。
姐姐香總是說美貫的個性太過溫柔,不過在美貫看來,這種溫柔全部都來自於弓鶴。
而所有的改變,都源自於三年前。
因為辰巳閉門思過,所以弓鶴成為了香的守護人——之後,美貫又變成了孤零零地一個人。
(所以……)
所以美貫自己才離家出走。
因為再也沒有人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無可替代的唯一。
而現在。
就像過去一樣,弓鶴背著美貫,靜靜地矗立在風雪中。
第九章 魔法師和鬼神
鬼丸……粟田口國綱鍛造的傳說中的寶刀。北條時政當權時,一個一尺高(三十厘米)的小鬼每天晚上都來騷擾,最終導致臥病在床。在夢中見到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在哭泣,訴說身體太髒,於是該當家找出這把刀並命人洗乾淨。有人將這把刀淨化之後,沒有放回刀匣,斜放在了門柱旁,此時,刀倒了下來,剛好切下了旁邊火盆上小鬼「銅像」的腦袋。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小鬼出現過。
1
「弓鶴……哥哥是……『螺旋之蛇』……?」
因為趴在弓鶴的後背,所以美貫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在一剎那,美貫還是感覺到了弓鶴不自然的肩膀的抖動。
這是弓鶴從來沒有過的動作。
「啊啊。」
圭肯定地點著頭。
聳了聳肩膀,再一次地指向懸崖旁邊的弓鶴。
「那個傢伙……橘弓鶴,就是『螺旋之蛇』。」
「……」
弓鶴沒有否定。
四周安靜地讓人害怕,弓鶴就這樣站著。背著美貫,好像突然就變成了一具冰雪的雕像。
剩下的三個人,就這樣包圍著此時的橘弓鶴和石動圭。
葛城香。
貓屋敷蓮。
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
每一個人,都是有著驚天地泣鬼神的魔法法術的魔法師,但是此時此刻,都被這樣的一個衝擊性的消息給打懵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少女香緊緊抓著自己的袖子,來回地看著橘弓鶴和石動圭。
「你說這個男人,是『螺旋之蛇』?」
安緹莉西亞忍著驚訝,自言自語著。
在她那翠綠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了橘弓鶴的身影。
「……喵嗚。」
「喵~~~~~~~嗚!」
是兩隻貓——玄武和朱雀。
而帶著他們的貓屋敷,向著石動圭問道。
「剛才你說的——勉強趕上,就是這個嗎?」
所謂的剛才,就是石動圭被貓屋敷和安緹莉西亞追趕的時候。
在風雪中,被魔神和陰陽師阻住去路的圭,當時這樣說道:「……總算,勉強趕上了啊。」
如果是在平時,安緹莉西亞和貓屋敷肯定對於這句話不屑一顧。
如果讓曾經和自己敵對的對手,說些戲言而喪失機會的話,他們兩個肯定會不甘心。
但是.接下來的台詞竟然是。
——「終於,找到『螺旋之蛇」了。」
雖然對於這句話並不相信.但是兩個魔法師還是監視著石動圭,來到了這裡。
結果,竟然變成了這樣。
「算是吧。」
「你是怎麼知道,他——橘弓鶴的事情的?」
「哼哼哼」
圭,用鼻子笑了笑,輕輕地揮了揮手。
「當然使用這個啦。」
馬上,從弓鶴的腳下,閃動著光芒。
「……」
弓鶴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身體,
那些紅色的光芒,飛向了圭的腳踝,然後沿著牛仔褲盤旋而上,最後飛進了圭手中的竹筒中。
是管狐。
在雷丘,附身在樹身上的管狐,圭把它用在了弓鶴的身上。
「——就是利用了他們的眼睛,我甚至看到了你在石室中使用銅壺的情形。」
拿著竹筒,圭轉身看著弓鶴。
「自己身為葛城家的術者,卻在使用所羅門之壺,很明顯這是知法犯法。當然像我這種專門走歪門邪道的魔法師就另當別論了啊。」
圭自嘲般的,歪了歪嘴巴。
但是,也確實如此。
像葛城家標榜正統的魔法師,必定是極度討厭學習其它的魔法法術的。
當然,穗波的巫女魔法和凱特爾魔法這種同宗同源的暫且不管,如果不是這樣的話,甚至會導致嚴重的咒波干擾——嚴重的時候,都很有可能發生咒波污染的事情。
正因為如此,所以弓鶴所使用的所羅門之壺,就是確鑿的違背魔法世界規定的事情。
「……」
到現在,弓鶴仍舊是一言不發。
「怎麼啦?怎麼連哼都不哼一聲啊?」
彷彿戲弄—樣,圭接著說道。
即便是在這種場合下,圭仍舊不改他那輕浮的態度:不由地讓人聯想起無論何時何地,都會拼上性命搞笑的——走鋼絲的小丑。
「……你是,什麼人?」
弓鶴問道。
「我啊。」
「——弓鶴。」
這是香的聲音。
「你……真的是……」
聽到香迫切的問話,弓鶴微微地笑著。
「不過……我並不是什麼『螺旋之蛇』啊。」
「哈?」
「這個壺,是我三年前得到的。」
右手舉著那把銅壺,弓鶴說著。
圭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三年前……?」
那是美貫和香的母親死去的時候。
連鬼都想要保護的稀有的巫女,最後為了保護香,倒在了鬼的利爪卞。
「那個時候……我,去追趕逃跑的鬼。」
弓鶴開始靜靜地講述著過去的事情。
「追蹤著殺死巫女的鬼,我進入了深山。在葛城家的術者中,只有我擁有可以和鬼匹敵的腳力。——不過現在想來,如果沒有這樣的才能該有多好啊。」
「弓鶴……哥哥……」
弓鶴韻後背上,美貫微微動了一下。
好像是預感到了什麼。
可能是不應該聽到的東西。
輕輕地,弓鶴舉起美貫的身體,然後把她放回地面,溫柔地撫摸著無力地半躺在雪地上的美貫的頭。
「弓鶴……哥哥……!」
「可能我對於鬼的所作所為也很憤恨。」
弓鶴將手從美貫的頭上拿開,非常懷念的樣子笑了。
「和辰巳一樣,我也愛著那個人。所以,那個時候,就卡嚓一下,眼前一片血紅……」
那個人,難道指的是,美貫的母親?
「但是。等我追著鬼到了那裡,發現那裡已經沒有鬼了。」
「沒有鬼?」
「哎。」
弓鶴點著頭。
「在那裡的……是一個帶著紅帽子的人。」
弓鶴如此說道。
「是個拉丁系的白人。脖子上懸掛著所羅門的五芒星。那個人,站在鬼的面前,打開了壺蓋,把鬼——正確的說,是鬼的一部分,給封印了。」
「……格拉。」
安緹莉西亞小聲嘟囔著。
那個樣子,酷似她之前的徒弟。
現在,開裂的嘴上,應該帶著口罩。
他是背叛了「蓋提亞」,加入了「螺旋之蛇」的魔法師。挑唆他的父親歐茲華德使用禁術,最終和達芙奈進行了魔法戰鬥的5=6(註:小達人。取自薔薇十字團、魔法師的等級劃分)。
他是一個親口吞噬了魔神,是自己和魔神同化的,「螺旋之蛇」的信徒。
那個男人,三年前,就已經背叛了組織吧。
「鬼……是「螺旋之蛇』尋求的禁物之一啊。他們一直都想要那個被封印了的那部分樣品啊。因為格拉並沒有完全封印的力量,如果有的話,『螺旋之蛇』早就明目張膽地行動了。」
安緹莉西亞回憶道。
「哎。應該就是這樣的吧:」
弓鶴也肯定道。
「……可能,那個時候,應該有必要向葛城家報告一下吧。作為擅自闖進我們結界的魔法師,也應該有些處分的對吧。」
此時,橘弓鶴的微笑,有些虛幻。
「那麼,那個傢伙,怎麼樣了?」
面對著圭的質問,弓鶴微微地點點頭。
「我,拜託了他。請他把封印鬼的法術交給我。」
「怎麼可能!又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學會的法術!」
安緹莉西亞,馬上就喊了起來。
「並不是隨隨便便啊。」
弓鶴溫柔地笑著。
纖細的手指,劃開了自己胸口的和服。
從小腹一直到胸口,所有的皮膚都變成了青黑色。
「作為代價,我的內臟——特別是我的一片肺和半個肝臟——已經腐爛了。而我的右眼也已經看不見了。這些事情鈴香大人都知道。不過,對於鈴香大人,我也只是說是因為受到了鬼的污染。」
「……」
大家都無話可說。
因為大家都知道弓鶴的話裡面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長久以來習慣的法術,和完全不是同一性質的魔術。為了掌握這樣的東西,需要多少才能和代價,大家都很清楚。
橘弓鶴。
如果,將他自身的才能全部都傾注在一種法術上,那毫無疑問,肯定是一個稀世天才。
想到這個年輕人如此做的理由,大家都說不出話來了。
「……原來如此啊。」
圭深深地歎了口氣。
突然,扭頭看向自己的後面:
接下來說的話,並不是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的。
「——喂,既然已經全部都瞭解了,怎麼辦啊?」
「?」
滿臉疑問的貓屋敷的表情突然變了。
叢杉樹林裡面,傳來了回答。
「哎。……看來這就是事情的全部了啊。」
那是和剛才貓屋敷他們出現時的同一個方向。
但是,到現在為止,貓屋敷也好,安緹莉西亞也好,對此都毫無察覺。常人不清楚,如果是他們兩個人,可以毫不知情的接近他們,是一件多麼難以想像的事情啊。
而且,從那裡走出來的人,和他們似乎還淵源頗深。
「……影崎……!」
「各位,好啊,」
依舊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向眾人彎了彎腰。
在那裡現身的,竟然是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協會」的影崎。
「圭。你……!
貓屋敷忍不住地喊了出來,對此,圭只是聳了聳肩膀。
「所以啊,我也不是『螺旋之蛇』。」
圭得意地笑著。
「倒不如說,剛好相反。我作為『協會』的監查員,在調查『螺旋之蛇』,——看吧,我怎麼可以輕易地暴露出我的身份呢。」
「啊……」
此時,安緹莉西亞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張大了嘴巴。
「那麼,難道說,那通聯絡我的什麼自稱長腿叔叔的,惡作劇電話也是……」
「啊啊,那也是我啊。因為我想把所有的棋子全部都擺上啊。」
圭非常輕浮地點點頭。
他們說的是半天前,向動身去日本的安緹莉西亞報告葛城家情況的電話。那個時候自稱是什麼長腿叔叔的,原來就是石動圭。
「影崎……你也知道!」
看著瞪著自己的安緹莉西亞。
「因為我也不能暴露身份啊。」
影崎說著,又施了一禮。
無論怎麼看,好像都不是什麼壞事。
與其說它是一部反轉劇,倒不如說它更接近是一部喜劇。香和美貫,經過數次的曲折,最後也只不過是恢復了神志。
「是這樣啊……」
橘弓鶴撓著頭,滿臉的困惑。
「這樣,就算結束了吧。」
圭的目光轉到了這邊。
「全部塵埃落定。把那個壺交出來吧。你既然不是『螺旋之蛇』,我也會幫你說好話的。」
說著,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或者說,對於橘弓鶴,圭產生除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共鳴。
即便是走上旁門,但是還是堅持自己的信念。這或許放在圭身上也適用。
「不,還沒有結束呢。」
弓鶴搖搖頭。
「啊?」
「現在我被抓住的話,只不過是重新開始祭祀。」
說著,他的身體,向一邊走去。
那是懸崖的方向。
弓鶴慢慢地走進,發出巨大轟鳴的激流懸崖。
「你這個傢伙,要幹嘛……!」
影崎拉住了探出身子的圭。
「你打算做什麼?」
影崎問道。
聲音非常地平靜。
同樣,弓鶴也平靜地回答道。
「把神,扔掉。」
弓鶴將拿著銅壺的手伸向了懸崖。
「這裡是,通向葛城山的靈脈的正上方。就算是鬼神,也會順著這條河流消失的吧。」
「…弓鶴,這樣的話,鬼……」
這是香的聲音、
或許是意識到了話中的含義,弓鶴淡淡地笑了。
「是的。丟棄如此濃重的仇恨,肯定無法避免咒波污染的啊。一定會對周圍環境有相當大的影響——但是,這種咒波污染,無論多強都會被靈脈衝走的。這也是事實。」
即便是在轟隆隆的水聲中,弓鶴的聲音還是非常的清晰。
這原本,就是神道中最為重視的呼吸之法。甚至連說話發聲都要以此為標準。而弓鶴的聲音,正是他多年苦練的證明。
同時,也是非常細弱的聲音。
只聽這個聲音,在場所有的人都明白。
橘弓鶴,並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不像「阿斯特拉爾」迄今為止交鋒過的魔法師那樣,對自已的做法一味地自信。
但是。
「……我,沒有其它路可以選擇。」
橘弓鶴坦言自己的懦弱和屈服。
「……真的啊。從心底裡面,我討厭這樣的儀式。你知道嗎,香小姐。所有繼承了鬼力的巫女,幾乎所有人都在晚年因為無法壓抑鬼的咒力,大都發瘋而死啊。之前,繼承鬼力的——鈴香的姐姐的慘死,你並沒有看到。」
彷彿瞑目了一般,弓鶴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且,全身沒有一絲的破綻。
這是基於認清了自身的懦弱之後,可以說是膽小之至的細心表現。
風雪中,急流中,到處都在歌唱一般,弓鶴接著說道。
「所以,我才會祈求那個戴紅帽子的魔法師,教我那樣的法術。」
就像剛才的辰巳那樣。
就像剛才的樹那樣。
原來,橘弓鶴本人也非常抵抗那種儀式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對於自己付出的代價才毫不後悔。即便內臟腐爛,即便失去視力,對於弓鶴來說,只不過是失去了一些東西。
如果這樣的話,可以阻止祭祀,自己也就安心了。
「……」
弓鶴的眼睛再次睜開。
「——石動圭先生。」
「啊啊。」
「請守護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啊。」
弓鶴笑著說。
雖然之前也笑了好幾次,但是唯獨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容——至少,香和美貫是這樣理解的。
「弓鶴——!」
「弓鶴……哥哥……!」
兩姐妹同時喊了出來。
弓鶴的手鬆開了。
銅壺的壺薔,首先落進了急流中,在夜色下散發著銀光。
——剎那間。
黑暗,產生了。
2
「你說石動圭,是『協會』的人……」
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此刻,他正在石舞台的前面。
在那裡,老邁的女人——葛城鈴香,將石動圭的真實身份告訴給了他。
「啊啊這是『協會』強烈推薦的,被聘為此次祭祀的警衛,所以,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不可能會是『螺旋之蛇』啊。」
「……是這樣啊。」
對於鈴香的這句話,穗波表示贊同。
嚴格來講,數個月前,曾經發生過「協會」派來的馮其實是「螺旋之蛇」成員的事件。
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雖然「協會」並非岩石一塊,但是還是具備這種淨化能力的。
「……這樣的話,我們也就明白了石動圭的目的。」
「唔?」
「如果石動圭不是『螺旋之蛇』,那麼,就只有相反的可能。如果他是為了找到『螺旋之蛇』而來的話,那麼其它的事情也就說得通了。不是嗎?」
「原來如此。道理上來說是沒錯的。」
鈴香自言自語道。
「……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啊。」
鈴香斷然拒絕道。
「你說沒有關係。」
正面面對的辰巳反問道。
「對於葛城家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這個儀式。至於和『螺旋之蛇』有沒有關係,我不在乎。」
鈴香短促地回答著。
沒有任何餘地的回答。
樹也好,穗波也好——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麼,我們還要繼續嗎?」
輕輕地,鈴香說著。
雪還在下著。
鈴香就這樣背對著其它的術者,威嚴地拿著手中的神樂鈴。
這樣的姿態,就表明著戰鬥還在持續著。
「……真是不講道理的固執老太婆啊。」
辰巳嘟囔著。
他再一次握緊了自己的右手,左手則保持著手掌攤開,慢慢地做著戰鬥的準備。
「我沒有必要聽一個小孩來教訓。」
鈴香瞇著眼睛,矜持地說著。
白色的景色中,如同枯樹枝的雙手舉了起來。這是在此之前,將咒力集中,輸送到神樂鈴的每一個地方。
之後,鈴香晃動著神樂鈴。
——剎那間。
黑暗,產生了
「什……?!』
老婦人呻吟著。
非但如此,葛城的全部術者,也全部被驚人的重力壓彎了膝蓋。
如此力量的咒力,彷彿一座大山壓了過來。讓人感覺到重力倍增的巨大力量。
「嘎啊……!」
「社長!」
與此同時,樹一把按住了自己的眼罩帶子,彷彿在瞬間就會斷裂—樣。
少年的右眼中,看到了。
在黑暗的裡面,模糊的東西。
「那……個……」
樹一隻手捂著自己的眼罩,另外一隻手舉了起來。
「哎……?」
手指延長向上擺動著,穗波對此倒吸了一口冷氣。
呼,呼。
呼,呼。
如同海市蜃樓一般,在雪地中,出現了新的白色。
是面具。
用木頭雕刻的,女人的面具。
眼看著,從面具的裡面,長出了人的頭和軀體。
當手腳都出現的時候,身上又出現了類似白拍子(註:平安末期的男裝舞妓)的服飾。
這也並不是一兩個。
「鬼……?!」
穗波的話,打住了。
那是昨天夜裡和貓屋敷一起在雷丘遇見的假面鬼。
現在,出現了數倍多的假面鬼,將樹他們給團團圍住了。
「祭祀……」
「祭祀……」
鬼們這樣說著。
數量大概有十個或者二十個。
不對,超過了五十個,好像還在增多。
無數的,無數的,彷彿飛舞的雪花,假面越來越多。
所有的假面都異口同聲的,說著同樣的一句話。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這個是……」
鈴香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看來,她認為現在並不是和樹以及辰巳戰鬥的時候。
一眼都沒有看樹他們這裡,逕直對著跪在地上的術者們,當頭一喝。
「縛起來——!」
「……是!」
再一次地,術者們將自己手中的常春籐,扔了出去。
縱橫無邊的常春籐,彷彿是高手手中的鞭子一樣,凌空飛舞著。一端植根於大地,另一端則無一例外的捆綁著鬼。
但是,數目實在是太多了。
單單是,鬼的數量,就已經遠遠超過了術者。
常春籐的數量畢竟有限,不可能阻擋住鬼們的海濤般的憤怒。
實際上,假面鬼,踏著倒下的同胞的身體,越來越快的衝了過來。
「——鈴香大人!」
在求救的術者們的身後,傳來的這樣的聲音。
叮鈴———
是神樂鈴
不需要長長的祝詞,也不需要大量的幣帛。
聲音的波浪擴展著,抵擋住了鬼的進攻。
鬼的隊伍,—個不剩的被彈飛了出去。
而且,不單單是被彈飛了出去,而且,衝在前面的鬼還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某種東西,將他們的手腳絞碎,燒掉了他們一半的身體,散落在雪地上。
聲音。
和化音波為利箭的鳴弦屬於同一種法術。
音波所到之處,瞬間,就將無數的鬼給撕裂得粉碎,
「麻煩啊……」
但是,在鈴香的額頭,也出現了討厭的汗水。
這是因為最初的咒力之故。
那並不是單純的咒力。而是可以和咒波污染相匹敵地——包含仇恨污穢的咒力。
所謂的神道法術,不管是場所還是術者,都必須是潔淨的。
因此,如果土地本身就已經滿是污穢的話,那麼就不可能將法術的力量完全釋放出來。或者說是,即便釋放了出來,也需要比平常更多的能力消耗。
而鬼的怨恨——正是這樣的一種帶有污穢的咒力。
刺啦刺啦。
刺啦刺啦。
倒下來的鬼,用利爪不斷地抓撓著地面。
這本身就像是一種咒力,如同怨恨一般,潛入到了地面。
他們都惡狠狠地看著。
是否能夠用音波產生的「禊」——將所有的怨恨消除,他們用自己血紅的眼眸看著。即便失去了胳膊,折斷了雙腿,假面後面的眼眸中也閃爍著在所不惜的光芒。
「為什麼……現在……」
鈴香嘶啞著聲音說著。
滿是皺紋的臉上,汗水從下巴一直滴落到脖子上。
「不……是的……」
站在後面,樹斷斷續續地說著。
「不是?」
「不是那個鬼……我……看到的是……那個……」
大家都扭頭看去。
順著樹手指的方向。
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升起了一個巨大的陰影。
彷彿就要碰觸到夜空的雲彩一般——一個只有上半身蛇巨人的影子。
「……什麼啊,那是。」
搖著腦袋,圭睜大了跟睛問道。
難以置信的景象,就這樣在夜空瀰漫開來。
瀰漫,這個詞語的感覺放在這裡真是太合適了啊。
那是個黑影。
接近山頂的——附近,出現的一個只有上半身的巨大的黑影。
那並不是實體。
黑呼呼地蔓延著。彷彿是咒力的黑霧。
無法成形的巨大咒力,彼此匯聚著,變成了一個模糊暖昧的「黑影」。好不容易有了人樣,看上去就和之前的那個鬼有些相似,應該是被橘弓鶴封印在銅壺裡面的吧。
但是,因為並不完整,所以如此地模糊。
但是,這種壓力。
只是看著,就讓人感到一種,辟里啪啦地,觸電的感覺。
「……!」
圭摀住了自己的胸口。
不單皮膚,就連內臟也發生了異變。
身為魔法師,圭薄弱的精神裡,在咒力的感應下有些發狂。
「……」
勉強壓抑住這種感覺,圭又一次抬頭看著那個「黑影」。
「黑影」依舊沒有減弱的樣子。
雖然停止了蔓延,但是滾滾噴薄而出的強大的咒力,仍舊沒有停止。
如此強大的咒力釋放現象,在圭來說,還是第一次。
(即便是那個星祭……也沒有恐怖到這個地步啊……)
咕嚕,圭嚥下了一口自己的唾液。
這,不可能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咒力。
那是和火山噴發和颱風一樣,是天災。
不對,一不小心,甚至會比那還要厲害啊。
——鬼神。
這需要多麼濃重的仇恨,需要積攢多少時光,才會達到這樣驚人的咒波污染啊。
難道說,從葛城家創建就已經開始了嗎。
而且。
(這……難道就是法術的本質嗎……)
圭咬住自己的後槽牙,感到像要嘔吐。
原本早就應該瞭解的啊。
和在場的所有人相比,石動圭,對著這個的本質應該有著更為清楚的瞭解啊。原本他就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啊。
無論多麼偏離魔法正道都無所謂,圭本來對於魔法就有著如癡的渴求。
正因為如此,所以自己才會連師兄貓屋敷都欺騙,互相搏殺,才會甘心做一名「協會」的檢察員。
明明如此,為什麼還。
為什麼還會有這樣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為什麼會無法忍受這種感覺啊。
(……)
圭抑制住了想嘔吐的感覺。
恢復到了之前輕浮的樣子,但是,中間還是花費了好幾秒鐘的時間。
圭轉過身去,說道。
「——是你幫的忙嗎?」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你也算是『協會』的人。」
影崎依舊是用淡淡的聲音回答道。
就在那個瞬間。
那個「黑影」膨脹的瞬間,圭看到影崎向前邁了好幾步。
單單如此,就把原本已經要蔓延到半山腰的「黑影」,又逼回到了山頂附近。
不知道是用的哪種魔法,圭無法看穿。
「……我不會道謝的啊。」
在旁邊,響起了一個不高興的聲音。
「不需要。和石動圭一樣,僱傭了你的人也是我嘛。」
看著去趕灰塵的安緹莉西亞,影崎慢慢地點頭說道。
之後,影崎又對著一個人說道。
「對於你,是不是應該貸款比較好?」
「別開玩笑了。」
貓屋敷立刻拒絕了。
「對於把『螺旋之蛇』的信徒——馮送到我們『阿斯特拉爾』的『協會』,這點債,還是該還的吧。」
「……原來如此啊。也有道理。」
影崎面無表情地皺著眉頭。
「……喵嗚。」
「喵嗚。」
緊跟著,玄武和青龍也叫了起來。
後面的香和美貫都癱倒在地。就在「黑影」出現的時候,已經疲憊到極點的少女們,一下子就暈倒在地上。
甚至可以說,她們能夠保持清醒到現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奇跡了。
這樣纖弱的身軀,她們兩個一定是一直一直都在忍耐著。
「不管怎麼說,先告一段落了。」
影崎說著。
「……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口吻就像是引誘人參與不公正賭博的惡魔一般,影崎——制裁魔法師的魔法師,這樣說著。
3
數秒後,葛城鈴香也看到了巨人的「黑影」。
(……)
雖然只有短短地幾秒鐘,但是對於樹來說,彷彿經歷了很長時間。
彷彿是要把什麼東西從自己腦子裡面趕出來似的搖著自己的腦袋,鈴香看上去又老了三十歲。
「太輕率了啊……弓鶴……」
鈴香的嘴裡輕輕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弓鶴,嗎?」
「難道你認為還有其它人嘛?這種將神靈丟棄到靈脈的暴舉,你認為還會有別的人嗎?」
諷刺般的,鈴香歪了歪嘴巴。
站在如同雲霞的假面鬼的中間,歎氣的呼吸變成了一陣白霧。就在剛才,那個神樂鈴的聲音,好不容易將鬼們咒縛住了。
但是,這個咒縛能夠一直保持下去嗎?
「……你們就高興吧。祭祀完蛋了。」
半睜著雙眼,年邁的女人說著。
「聽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那個『黑影』將靈脈還有所有的一切都給破壞掉了,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不能居住的領域。」
「什——?」
樹的臉僵住了。
「婆婆,這是說……」
辰巳開口問道。
突然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
哼,鈴香重重地甩了一個鼻音。
「辰巳你好像已經明白了吧。所謂的仇恨就是這個東西。」
彷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一樣,鈴香說著。
「如果沒有什麼人去繼承的話——就會蔓延下去。可以繼承這種仇恨的血統的除了我們葛城家,還會有誰啊?」
這就是法術,遺留下來的負面的遺產。
以鬼為食的葛城家,反之亦然。
利用鬼來達到目的,這是事實。
但是,在事情的背後,還隱藏著另外一個事實。
如果葛城家的人不利用鬼的話……鬼就會去吃人……這也是真實的事實
「你看吧。」
鈴香揮了一下手臂。
辰巳扭頭看去。
而樹,早就把那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咒力,慢慢地,從山背處冒了出來。
如同一陣霧靄。
那吞噬一切的,毀滅一切的,黑色的霧流。
「是從靈脈中溢出的仇恨啊。」
鈴香笑了。
「如果普通人碰到的話,會怎麼樣呢?父母和孩子互相殘殺?戀人互相勒死彼此?哼哼,在我們魔法師看來,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世界延伸開去罷了。」
「……」
樹,都停止了呼吸。
啊啊。
普通人,意識不到的啊。
就在他們沒有任何感覺的情況下,世界已經發生了改變。
等到最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事情會被象「協會」之類的給處理掉的。
「啊啊……或許這樣反而好啊。」
鈴香這樣下著結論。
然後,對著身後的術者們,揮了揮手。
「繼續維持禊,撤退。」
鈴香發出了命令,重新拿好了自己的神樂鈴。
似乎明白了首領的命令,原本已經滿臉睏倦的術者們,此時微微有了一些氣力。
「等一下。」
穗波,阻止道。
「那麼……你就對那個東西聽之任之?!」
「你們不是一直都在做你們認為是對的事嗎?我也一樣。」
「——!」
痛切的一句話。
之後,鈴香就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向著假面鬼走去。
「……」
冷冷地瞧著眼前的這群鬼,鈴香舉起了自己的神樂鈴。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漸漸地,假面鬼的身體都挺了起來。
音波造成的咒縛,正在被解開。
鈴香和其它的術者很清楚,當那些鬼完全解脫的時候,也既是決一勝負的時候。或者說,鬼也有可能是這麼想的。
突然,黑色的霧靄來到了假面鬼隊伍的後面。
嘶,的一聲,融化了。
鬼的身體。
「咒力……把鬼……給吃掉了……?!」
樹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很像是自相殘殺,
略膊融化了,腿腳融化了,假面鬼被這神秘的咒力統統分解了。分解的結果,就是把他們全部吸收到了自己流動的黑霧中。
「祭祀——還沒有結束啊——!」
慌不擇路地假面鬼們,一下子就湧到了這邊。
「——!」
鈴香和術者們,焦慮萬分。
因為時機不對。
神色有些動搖,也就是說,發動法術已經為時巳晚。對於需要淨化的精神力的法術,這是致命的打擊。
就連這種為時已晚的結果,樹的右眼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假面鬼的利爪撕破對方的防守,看來已經太晚了。
(來,不及了——?)
樹閉上了眼睛,就在這一瞬間。
假面鬼軍團,咚地一下子全部倒了下來。
彷彿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推翻的。
此時,從山背處,飛來了一名半透明的少女。
「——樹!穗波!」
隨著喊聲,長髮少女降落在地面上。
「真奈美!」
「黑羽!」
穗波和樹一前一後,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同時,也瞭解到了,那推翻假面鬼的力量的所在。
騷靈現象。
幽靈特質的黑羽,震動著肉眼看不到的念力,將所有的鬼都給絆倒了。
就趁著這個間隙,大量的幣帛被扔到了半空。
「拔除吧,清淨吧。」
祝詞從術者們的口中喊了出來。
於是,在和假面鬼之間,構築了一道結界。
但是,不知道是因為這次的「楔」準備的不充分,還是因為鬼不同剛才的拚命,慢慢地,二者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
被假面鬼的腳丫踩踏的那些白色的紙錢,也都被染成了黃色。
更加可怕的是,在這群鬼的身後,還有一股黑色的咒力煙霧,慢慢地靠近著:
「為什麼……黑羽你。」
身處在壓力之中,樹的喉嚨有些顫抖。
幽靈少女會來這邊,之前通過電話,達芙奈已經告訴他們了。可是,為什麼偏偏會在這個節骨眼呢?
「因為影崎……已經知道了蛇的本來面目……所以,讓我把這個帶給穗波。
「哎?」
穗波的眼睛吃驚地眨著。
黑羽拿出來的是,原本放在葛城宅邸的旅行箱。
為什麼影崎他會知道這個旅行箱呢,穗波不知道。
但是,穗波的眼眸中放出有力的光芒。
「這個……影崎,為什麼……」
說著,穗波抓住了箱子的把手。
然後,馬上把箱子平放。
「鈴香家主。』
「什麼事?」
此時的鈴香,正在全力搶化著「楔」的力量。
倉促間布下的結界,已經有一半被蠶食掉了。明明單單那些假面鬼的反抗,就已經讓鈴香自顧不暇了,可後面還有一大團黑色的咒力等著呢。
現在的狀況,如果有那麼十幾秒鐘的失神,就挺不過去了。
雖然這麼危機,但是穗波還是這樣說道。
「請把「禊」解開。」
「什麼——?!」
「你不是也這麼說的嗎。我們也是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啊。」
穗波,強硬地說道。
又近了一步。
向著假面鬼的方向。
向著黑色咒力的方向。
「所以——把它解開沒有關係的啊。」
「……」
鈴香說不出話來。
沒有辦法回答。
鈴香無法理解這個少女所說的話的含義。
她自己從來不認為現在還有可以打破這種局面的魔法。
「解開!」
讓施展「楔」的術者們退了下來,穗波馬上打開了箱子。
最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漏了下來。
是黑色的土壤。
在大量的土壤裡面,那個東西被埋在了裡面。
跌落在地面上的火把光芒,閃爍著映照著這個東西。鈴香看到之後,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你要……」
「為了讓它適應日本的土壤,我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啊。」
穗波,微微地笑著說道。
就在樹修行中間,穗波,並不是無所事事。
一邊在幫助「阿斯特拉爾」的同時,少女穗波也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從威爾士,帶來的少女的「秘密武器」。
「……拜託你了,爺爺。」
穗波對著這個東西喊道。
那只不過是一株小樹而已。
是一株即便在寒冬,也是枝繁葉茂,在少女的手中自由伸展著自己枝幹的橡樹。
「……那個是。」
葛城鈴香在自己的大腦中努力地搜尋著它的身影。
在腦海深處閃現的,是殘留的一絲一縷的,非常古老的記載。
「難道這就是……『活手杖』……?!」
鈴香自言自語著。
在凱特爾魔法的秘技中,就有一個這樣的存在。
它不是一個單純的樹枝,而是將活著的樹木本身當作手杖的法術。
只不過,在使用上,需要花費比普通手杖多數倍的悉心照顧。
栽培自不必說,咒力操縱的困難,以及活手杖自己的意志之類的,對於魔法師來說不可能處理的難事,也可以多到用打來計算。
再加上凱特爾魔法本身就是一個幾乎就要消亡的體系,所以鈴香一直以為不可能有會這樣魔法的人活在世上。
(……但是。)
如果。
如果,是這個還沒有成年的少女,這個凱特爾魔法正統的繼承者的話——!
「你,究竟是……」
「我要讓這座山成為我們的夥伴!請配合時機解開『禊』!」
穗波喊道。
黑色的濃霧追了過來。
被強大的咒力追趕著,假面鬼們開始撞擊著結界。甚至都不如碰到淨化的鹽巴和白紙時,身體的那種如火燒般的疼痛。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鬼們,紛紛被黑屋所吞噬。
這就是一幅地獄圖畫。
難道是百鬼夜行?
雖然是葛城的「楔」,但在在此之前,也就能維持個幾秒鐘。
「我在此祈求——」
舉起手杖,穗波閉上了眼睛。
正在集中精力。
在她極度輕靈的意識中,少女的存在感越來越淡薄。意識慢慢地從周圍的杉樹林,擴散到了整座山峰。
「我在此祈求——」
鈴香感覺到樹葉沙沙作響。
剛開始,輕輕地,柔柔地。
過了一會,呼呼地,猛烈的。
彷彿受到了少女的鼓勵一般,森林的嘈雜聲越來越大。
「這個是……」
啞口無言的鈴香,抬頭看著周圍的樹林。
「我在此祈求——」
這是穗波,重複說的第三次。
少女的心,此時被手中的這把手杖佔據了。
手杖在,內心,慢慢地長大,
而心中長大的手杖,慢慢地吞沒了少女的身體。然後就是周圍的大地,然後就是森林,然後連整座山峰都被包裹在內。
「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吾即是森林……森林即是吾……」
穗波的意識逐擴大。
這是將自身利用魔法和周圍的群山融為一體。現在,山神就是穗波自己,
能夠和自然融合,就是借助這種咒力所擁有的魔法特性。
但是,如此同時,和山融合後的穗波,潛伏著可能無法恢復自身的危險。
如果有任何一個步驟出錯的話,意識就會收不回來,而魔法師就會死去——
(……!)
有著這樣的思想準備,少女喊道。
「我在此祈求——!」
這已經是第四次了。
此時沙沙作響微微晃動得不單單再是樹葉。
而是這座山。
轟隆隆地,整座山發出喊聲。
感應到了少女內心的意志,整座山給與了回應。
能夠和黑色的雲霧對抗的「力量」,全部蘊含於此,
看到這個情形,鈴香命令道。
「——解除『禊』。」
剎那間。
「我在此祈求——!」
威嚴地,穗波似平要把手杖直直地插進山中——
「身為靈樹最後的後裔穗波·高潮·安布勒在此祈求!祈求靈樹的所任領域為吾之國度!吾之領地!傾聽吾之請求!吾乃神官,吾乃預言者,吾在此命令!四方災禍退散!」
吹拂的山風。
假面鬼看到『楔』的消失萬分高興,在一瞬間都湧了過來。
愉悅,歡喜,瘋狂混雜在一起,假面鬼妄想著對始終站立著的穗波和術者們發動攻擊。
但是辦不到。
因為常春籐。
從地面,湧出大量的常春籐,將所有的假面鬼給咒縛住了。
非但如此,這些常春籐割裂了大地,將那些假面鬼一個不剩的拉向地底。
只不過,這並不是葛城家的法術。
融合自然,借助自然之「力」的凱特爾魔法特性,和葛城家的法術是相同的——不對,應該是遠遠超越葛城家的法術的能量。
但是,這需要多大的代價啊。
「穗波——」
樹喊道。
少女的身體,猛地搖晃了一下。
(已經……!)
只不過使用了一次的法術,卻劇烈消耗著穗波的精神。
和山同化的心靈,即將崩潰。
就這樣融為一體吧,有個聲音這樣誘惑道。
希望和更為強大的事物同化,這是人類的本能在呢喃。
(還……不可以……)
穗波咬緊了牙關。
不可以失去自己的意識。
不可以被群山吞噬。
此時的穗波.感覺到了在那些被封印的鬼的後面,尾隨而來的黑色的煙霧。
絕對的「力量」。
即便是芒經和群山同化的穗波也無法企及的,累積了千年的仇恨。現在,樹他們如果直接面對的話,將死無葬身之地。
「我在此祈求——!」
(停下來——!)
穗波的意識,揮舞著雙手阻止道。
那也是山神的手。
「我在此祈禱!以吾之國度之力,消滅來自北方的災禍!」
整個森林,都聽到了穗波的祈禱。
嘩啦嘩時,彷彿倒下的多米諾骨牌,杉樹林裡面的樹木一個接一個的倒了下來。
「哇啊——!」
看到這個樣子,辰巳用手擋在自己的面前。
不久,漫天的沙塵和雪浪混雜著,在裡面,辰巳看到。
少女的大型魔法,並不只是消滅了那些鬼而已。
斜斜地倒下來的大量的樹木,就像一道城牆一樣,連黑色的咒力都被阻擋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