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很長,很長的時間過去了。
弓鶴和辰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弓鶴……」
弓鶴對著對面喊著自己名字的辰巳露出了迷惑的微笑。
「……啊啊,是這樣啊。」
弓鶴輕聲地,慢慢地說著。
微微地低著頭。
弓鶴眼中所看到的並不是,香和辰巳。
還有一個人,在地上蜷縮著,正在努力抬頭看著。
是美貫。
現在,美貫正看著這裡。
不知道對於現在的狀況理解了多少。
只不過,就在剛才那決一勝負的瞬間,美貫這樣小聲地說著。
「社長哥哥……」
所以,自己才會面對著辰巳的拳頭,判斷失誤。
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只有作為守護人這件事情,才是橘弓鶴存在的理由。
即便被嘲笑。如何地不成體統,他都是美貫忠實的守護人。
葛城香和葛城美貫——無論是誰,他都想要保護。
甚至連辰巳也包括在內,他想好好保護這三個弟弟妹妹。
但是。
「無論是對於誰來說,我已經變得不需要了啊。」
所以,笑了。
自己太懦弱了。
正因為是自己的懦弱,所以才只會從那場祭祀中逃跑。即便自己在能力上還可以,但是這種思考方法,這種生存方式,都是非常脆弱的。
不再需要這樣的自己,這件事,對於弓鶴來說是精神上的解脫:
啊啊。
或許,就是這樣啊。
橘弓鶴所討厭的,並不是葛城家。
而是無法從葛城家的限制中逃脫出來的自己。
明明知道得這麼清楚,卻還是要反抗,恐怕,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理由。就像非要挨父母打了才能醒悟一樣,只不過是一些孩子似的想法而已。
「哈哈……」
弓鶴的氣息中有著血腥氣,安靜地笑著。
多麼的——蠢笨啊。
世界,振動著。
就在放棄的瞬間,弓鶴崩潰了。
一點點地,弓鶴的身體開始從表面解體。
「弓鶴!你這個傢伙!』』
辰巳的臉色變了。
現在,年輕人的身體正在發生的現象,通過直感瞭解了:
「對不起啊,辰巳。我只能臨陣逃跑了啊。」
弓鶴道歉道。
這不是不好。
身為兄長,弟弟妹妹已經不需要自己的照顧,是多麼高興的事情啊。
雖然自己很想看著自己的弟弟妹妹將來的事情,但是自從挨了辰巳—拳頭之後,自己也放心了,那是多麼高興的事情啊。
被吞噬。
被溶化。
或許是要說這正是代價一般,弓鶴的身體正在慢慢地變透明。
同時,「黑影」的繭——這個世界的輪廓,慢慢地變得模糊起來。
弓鶴和「黑影」早就同化了。
鬼的咒力被美貫和香繼承的同時——弓鶴的存在也再次消亡了。
「弓鶴——!」
辰巳發出了悲壯的喊聲。
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彼此互相殘殺的事情,此時的辰巳傷心地叫著。
「弓鶴——!」
喊叫著,喊叫著,怎麼都喊不夠。
眼看著正在消失的哥哥,至少要留下些什麼一般,辰巳拚命地喊叫著。
「辰巳……」
從他的身後,傳來了喊聲。
而辰巳只有視線看到了那邊。
「……可能還……來得及。」
因為是那個人影說的話。
雖然有些搖搖晃晃,但是,伊庭樹還是站了起來。
正在看著。
樹正在看著這裡。
彷彿是電影閃回一般,從剛才到現在的所有場景。
美貫也站了起來。
香,穗波,鈴香,貓屋敷,安緹莉西亞,黑羽,大家都在拚命的戰鬥著。
——而且,現在。
辰巳和弓鶴,為了將來微微變得好一些,戰鬥著。
而大家拚命戰鬥的結果,將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忽略只是為了消滅一個叫做橘弓鶴的存在而已,樹理解了。
或許,在此之前,老早,命運就是這麼設定的吧,
鬼的咒力,將由香和美貫兩個人繼承。
而作為代價,橘弓鶴會死去。
既然明白了,就不能原諒。
就是這樣的。
大家都在各自的場所,為了各自的理由,而拚命戰鬥的結果。
正因為如此。
自己無論如何都想看到可以幫助到大家的未來。
(……啊啊,是這樣啊。)
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發現啊。
支蓮教授自己體術的理由。
教授自己五行拳的理由。
那種絕對不可能一蹴而成的拳法,並不是讓樹戰鬥來用的啊。
就是的。
從—開始,支蓮就這麼說的。
——「啊啊,你不用苦惱啊。原本,勝利並不是戰鬥的目的。
——「你就認為那是為了逃跑贏得時間的技巧就好了。」
五行拳,並不是戰鬥的手段。
並不是為了打倒敵人的手段。
「爭取時間……為了……戰勝自己……」
樹捂著自己的眼罩。
雙腿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牙齒,嘎噠嘎噠地,打著戰。
可怕啊。
這種方法,到底管不管用,樹並不清楚。
最多只是在腦內的預測。只是覺得既然現在在「黑影」的內部,說不定也有可能,有點類似妄想的想法。
即使這樣也好。
可能性,如果有一點點地正確性的話,伊庭樹就會這樣說道。
「戰勝不了任何人都無所謂——那種可以看穿那種方法的『力量』!」
樹摘下了自己的眼罩。
「小樹——?!」
後面,傳來了穗波的聲音。
但是,樹不再迷茫了。
就算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會後悔。
「力量」,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能夠幫助一些人的「力量」,如果是在自己的身體裡面的話。
現在不使用的話,更待何時——!
[看吧。]
「我看。」
樹吼著。
[看吧。]
「我看。」
樹吼著。
[看吧。]
「——我看!」
樹咆哮著。
直到深處,深處,更深處。
直到那個地方,那個世界,本質中的本質,更加的本質。
看著。
思考著。
不,看著自己的記憶。
檢索著可以使用的咒力,法術。
「社長命令。」
靜靜地,樹說著。
雖然很低沉,但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慢慢睜開的紅玉般的右眼——妖精眼散發光芒的同時,伊庭樹命令著。
「穗波,發動強制魔法。利用空間歪曲魔法,利用固定坐標將我們社章的線連起來。在我們周圍展開空間扭曲。」
「——啊。」
咚,強烈的咒力,逼向了穗波。
同時,樹也明白了那個魔法的構成。
那個穗波曾經使用的魔法。
那是穗波加入結社之後,第一次使用魔法的晚上。
那個在布留部市的山中,發生了「回歸」的咒波污染,出現冰海的時候。
為了拯救被封印在了冰海中的樹和安緹莉西亞,穗波馬上布下了環狀列石,將外側和內側的空間連接在了一起。
而這次,剛好相反。
從內部,連接外部空間的,空間歪曲魔法。
「我在此祈求!」
穗波自然而然地,吟唱著咒語。
雖然沒有環狀列石,但是在周圍強烈的咒力的引導下,穗波發動了魔法。
「我在此祈求。我的力量之源,我的國度之本的生命之樹,我向你祈求,繼承古之傳承,將此地和別處合為一體!」
山的半山腰處。
杉樹林的深處。
而在一棵杉樹旁,貓屋敷靠在了那裡。
小小的「黑影」早就被消滅掉了。與此同時,接近山頂的那個人太也消失了。
「哎呀啊……到底怎麼樣了啊?』』
雖然是與往日不同的輕浮的口吻,但是仍舊非常不安地看著山頂。此時。
「熱!」
貓屋敷,按著自己的胸口。
在那裡收著的「阿斯特拉爾」銀質社章,發出奇怪的熱量。
不僅如此,在貓屋敷的眼前,如同海市蜃樓一般,黑夜發生了扭曲。
從那裡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貓屋敷微微閉了一會眼睛。
「……哎呀呀,社長命令啊。那樣的話,就沒有什麼辦法了啊。」
「真會差使人啊,社長。」
「……喵嗚。」
「喵嗚。」
「喵嗚。」
「喵~~~~~~~~~嗚。」
彷彿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一般,周圍的四隻貓回應著。
「拜託了啊?玄武,白虎,青龍,朱雀。」
貓屋敷叫著四隻貓的名字,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唰,貓屋敷打開了自己的扇子。
「一二得二,二二得四,二四得八,二八一十六——」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爻陣。
貓屋敷拿手的陰陽道的秘術。
而就在「黑影」的繭的旁邊,也發生了相同的現象。
「熱!」
「安緹莉希亞小姐!」
黑羽趕到旁邊的時候,安緹莉希亞按著自己的袖口。
立刻發現,銀質社章在閃閃發光。
似乎「阿斯特拉爾」的社章,就是這樣被安緹莉西亞給收起來的。或許沒有掛在看得見的地方,只不過是自己身為股東而非社員的自尊心作怪吧。
然後,安緹莉西亞,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我聽到了啊。」
安緹莉西亞抬起頭來,自言自語著。
黑羽也看到了。
自己眼前的空間搖曳著,而在對面,少年樹的身影站立在那裡。
剛才,就在那個瞬間,繭的內外連接在了一起。
之後。
「安緹莉西亞。」
樹並沒有轉過身來,而是背對著對方呼喚著。
嘶,樹將手伸向了一邊。
而從那個食指上面,掛著一條血。就在剛才,或許是自己咬破的吧,那如同寶石一樣鮮紅的血。
「……」
一瞬間,安緹莉西亞猶豫了。
但是。
「好吧。」
少女點頭道。
「雖然說是什麼社長命令,讓我有些不舒服……那個……是你和線連結的東西吧。」
安緹莉西亞走了過去。
跨過了空間的界限.抓住了樹的手,
安緹莉西亞將那個食指含在了自己的嘴裡。
「……安緹莉西亞,小姐?」
騰地一下黑羽的臉變得通紅。
當然並不是對那個情景如何的情色。
只是覺得,這樣的話,似乎就彼此簽訂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契約一樣。
咕嚕,安緹莉西亞的喉嚨顫抖著。
「……啊。」
彷彿要組織什麼東西出來,安緹莉西亞抱著自己的身體。
顫抖著,握著自己的「所羅門五芒星」,同一隻手裡面飛出銅壺。
召喚的魔神,就此決定了。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by Berahanensis,Paumachia and Applogle Sedes;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Genii,Lichil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of Apologla in the Minth Legion——」
如同歌唱般的,召喚吟唱。
為了召喚強大的魔神,安緹莉西亞將咒文從祈禱文變成了「精靈之鎖」的咒文。
「O THOU wicked and disobedient Asmody,because thou hast rebelled,and hast not obeyed nor regarded;they being all glorlous and incomprehensible……」
咒力,無限地增大。
那是從繭中傳來的,由樹的右眼引導的咒力。
還有就是,從安緹莉西亞的體內湧出的咒力。
剛才喝下的樹的血,便成了連接少年和少女的絲線,從內到外無處不在的咒力,擺弄著安緹莉西亞。
(……樹)
那種被灼熱挑撥的意識,彼此聯繫著。
都集中在絲線的前端。
而在那個前端,魔神顯出自己的身影。
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高聲地呼喚著魔神的名字。
「現身吧阿斯莫德!統領七十二軍團和十八惡靈的至高女王!」
咒力開始集中。
出乎意料剎那間質量凝縮,現身在了現實。
「哇,啊……」
黑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那竟然是個女人——甚至可以說是極致的美女。
但是,在這張美女的面孔的右邊是一個公牛的頭,左邊是一個公羊的頭。而且口中刺溜刺溜的火焰的舌頭不斷蠕動著,在腰部附近纏繞著—個長長的蛇尾。
而且,即便如此,這樣的一個魔神還是很美麗。
阿斯莫德。
身為七十二魔神,並且是佔住頭領四柱的地位,此時就出現在這裡。
如果月亮有意識的話,或許也會對於這個情景感到驚愕吧。
從表面上來看,和剛才那個蛇很相像。
新的,數十個,數百個的蛇群在山坡上蠕動。
但是,這一次,每一群蛇都有機的聯絡著咒力,構成了某個具有含義的形狀。他們的前進方式,看上去並不是一種本能的動作,更像是一種整齊地組合在一起的團隊合作。
「這個是……」
在半山腰,影崎小聲地嘟囔著。
即便沒有看到,他的感覺也已經發現了。
而在這個山中現在再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自己也很清楚。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
貓屋敷使用過的陰陽道的秘技之一。
召集三百八十四式神,聯繫咒力,布下一個複雜精緻的魔法圓圈。
而且,這個魔法圈是——
「所羅門王的法術……」
另外,還有一個。
那個突然出現的有著巨大魔力的魔神,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事情,他也知道。
那個自古至今,有著好幾個傳說的魔神。
阿斯莫德。
把那些咒力聯繫在一起的話,就會變成一個奇跡。
「怎麼可能……和其它系統的魔術師,融合……!」
雖然語氣很輕,但是,影崎的聲音中,隱藏著一股戰慄恐怖。
4
三個魔法,在繭的內部抵抗著黑暗。
——最近的那個,是穗波。
凱特爾魔法。
在遠古的凱特爾魔法中傳承下來的為數不多的,空間扭曲秘法。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是安緹莉西亞。
所羅門王的魔法。
連接少女和樹的至上魔神——阿斯莫德就出現在那裡。
——最遠的地方,就是貓屋敷。
陰陽道。
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描繪出了一個完整的魔法圓圈,將所有的東西都包圍在一起。
「……」
樹的右眼,同時注意著這三個魔法。
通過看——通過認識,似乎可以發現新的意義。
以穗波的凱特爾魔法為中介,利用了魔神的咒力。將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陣式在整個山中形成。
也就是說,是魔法同仁的融合。
(應該,可以……)
咬著自己的牙齒,樹睜大了自己的紅玉般的右眼。
妖精眼。
那個可以看穿所有咒力的眼睛。
在這個眼睛面前,凱特爾魔法,陰陽道和所羅門魔法之間沒有任何關係。正因為如此,樹才認為可以形成這樣新的魔法。
但是。
這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啊。
本來,這樣的魔法會產生屬性衝撞。
一旦某個魔法的屬性確定下來的話,就會很難和其它的魔法混合在一起。
這種現象叫做咒波干涉。
程度比較輕微的話,可能只會導致魔法效果的降低,嚴重的話,甚至會造成咒波污染。「阿斯特拉爾」被疏遠的理由,就是對於這個現象有著很深的機會。
樹只不過是想讓各位同伴就在附近使用魔法,只不過是沒有想到把每一個不同的魔法融合為一個的想法。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樹的右眼充滿了力量。
想起來了。
那個時候,另外一個擁有妖精眼的少年——馮說過。
——「你的眼睛,無論是異端還是異形都能夠看的到吧。被你的眼睛所吸引而聚集在一起的東西,很多都是非常失敗的東西。但是,雖然如此,樹你也不是必須要這麼做的。」
——「對於自己不認同的東西,正因為自己是魔法師,所以只要有理由,就可以不要用盲目地聽從的。」
雖然,自己並不知道當時他所說的話到底是不是真心話。
後來,背叛後的馮,成為了自己的敵人,就更加不知道他說的話當中哪些是真心話而哪些又是謊言。
即便如此,樹想到。
即便所有的話,都是謊言。
即便那些都是亳不切實際的,虛無縹緲的幻想。
即便如此,如果可以實現的活,也沒有什麼不好。
「你看著吧!」
這並不是為了打倒什麼人。
這並不是為了戰勝某些人。
是為了拯救某些人——為了這樣如同做夢的目的——樹想要使用魔法。
樹又吼了一次。
簡直,就像是鮮花凋謝了一般。
這個世界,「黑影」的繭,它的內部暴露了出來。
深處的深處,最深處。
本質的本質,最本質。
也就是說是,鬼的本質。
被稱之為一言主神的東西,更加本質的東西。
在這個只有黑色地板的空間,這個充滿魔法和欺詐的世界裡面,在消失的橘弓鶴的身後——伊庭樹,確實發生了幻視。
聲音,搖晃著。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還是,那句話。
假面的鬼,鬼的本體,大太說的那句話。
「不對。」
樹後退道。
「不是那樣的。那個只不過是讓人類明白一樣,這只不過是你說的一些場面話的替代品而已。」
樹嚴厲地說著。
這種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
自己想看的,是更深處的東西。更底層的東西。那個隱藏在話語背後的,真正的想法。
右眼的紅色,越來越深。
飄忽忽地,覆蓋世界的花瓣一片一片地凋落。
「……怨……」
樹聽到了。
「怨。」
就是這樣說的。
「怨。」
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只有這一句話。
(……啊啊!)
樹,很清楚。
純粹的為憤怒而憤怒,就是這樣。
純粹的為仇恨而仇恨,就是這樣。
那就是鬼。那個只是一味地乞求趕快結束祭祀的,可憐的魂魄的集合體。或許,和橘弓鶴同化的事情,或許也是因為這些魂魄無處可去的緣故。
——惡事亦一言,善事亦一言,吾乃言離之神,葛城的一言主神。
只用一句話,就明辨好壞。
那種可憐的真實。
「怨。」
這種思念,連著喊了三次。
這種激烈的程度,動搖著樹的身體。持續了一千多年,一直一直醞釀的恕念,單單這樣就可以咒殺人類了。
妖精眼,如果沒有散去這種咒力,那麼少年樹就已經死了三次了。
「夠了……」
樹伸出手來。
自己很實在地感覺到了手的融化。「黑影」是要打算吞噬自己。就像來到這個空間做的夢一樣,黑影真的是妄想要吞噬伊庭樹。
「已經,夠了……!」
樹睜大了雙眼。
樹粉碎了這種眼睛的疼痛。
在樹通紅的視野中,三個魔法合為一體。
——歪曲的空間,彈開了黑影的攻擊。
——阿斯莫德的咒力覆蓋了整個「繭」。
——式貓們創造的巨大魔法圈,完成了。
「樹!」
「小樹——!」
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了同伴的聲音。
樹,微笑著,將自己眼睛看到的魔法——盡力幻想著自己心底追求的魔法。
妖精眼,在這個世界裡面,只看到了一個魔法。
之後,「影」的繭,就如花瓣凋謝了。
5
雪還在下著。
因為可以看到夜空,所以肯定馬上就要停了。實際上,雪勢確實沒有剛才大,只不過是慢慢地從天空飄落下來。
「唔……」
連辰巳,都累得癱倒在雪地上。
旁邊是,掛著注連繩的岩石。
那是被「黑影」吞噬之前,兩個巫女舞蹈的岩石。
「香!美貫!」
辰巳慌忙站了起來。
身體的每一個關節都很痛。劇烈的疼痛遍佈全身,一直疼到骨頭裡。
但是,辰巳無視這些疼痛,向著岩石的旁邊跑了過去。
在那裡,躺著一位穿長袖和服的少女。
「香。」
「辰巳……」
香虛弱地抬起了頭。
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是有些祭祀後的脫力虛弱,好在沒有什麼嚴重的傷害。如雪般白皙的皮膚也沒有一點傷痕。
辰巳鬆了一口氣,抱起少女,臉上的表情突然為之一變。
還有一個人影,倒在了附近。
辰巳不敢相信,睜大了目己的眼睛。
「弓鶴——!」
「啊。」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一個人影遮住了月光。
「真令人意外啊。沒想到,弓鶴還能活下來。」
是鈴香。
後面還跟著幾個術者。其它的人似乎已經先回到大宅子來裡面去了。或者說,是在做一些清理工作。
低頭看了一眼辰巳和香,鈴香扭頭看向了另一邊。
「那是怎麼回事啊,『阿斯特拉爾』的二代當家。」
那是岩石的後面。
辰巳和香,突然啊地,吸了一口涼氣。
「樹!」
「哈哈。……太好了。」
少年用虛弱的聲音,向辰巳點了點頭。
「鈴香大人……」
「……奶奶。」
穗波和美貫支撐著少年的肩膀。
美貫因為太小了,所以連腦袋都借來給少年依靠。自己拚命地墊著腳尖,兩個辮子跳動著,非常的奇怪。
只是打量了一下美貫,鈴香又問著其它的事情。
「你的眼睛,還好吧?」
「啊,啊啊……算是吧。」
樹苦笑著。
樹的眼睛上又戴上了眼罩。
只不過,如果這個鈴香知道妖精眼的事情的話,那麼她到底瞭解多少呢。
「鈴香大人,謝謝你啊。」
「為了什麼?」
「哎呀,那個。」
樹言語含混著。
自己的妖精眼也看到了,在半山腰布下結界的鈴香的身影。
不知道是否感受到這種顧慮,鈴香歎著氣。
之後。
「你的魔法。」
鈴香指了出來。
「利用了一言主神的咒力,又創造出了一個循環型的靈脈吧?」
「哎……!」
聽到這句話,穗波回頭看向樹。
「……那個,啊,差不多吧。」
自信滿滿地,樹撓著自己的臉。
是在那個「黑影」的繭中的魔法:
不可能將所有的咒力全部化為烏有。
但是,只要還殘留著一言主神的咒力,悲劇就不會停止。
無論怎樣繼承,無論怎樣封印,仇恨還是會帶來仇恨,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再次發生今天這種事情。
所以,樹利用了這種力量,又重新創造了一個靈脈。
(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就不會出現咒波污染。
因為現存的靈脈中,有被拋棄的一言主神。所以會有它的咒力不斷溢出。
但是,如果靈脈自己就是新造出來的話,就不用擔心會溢出。
而且,這樣的靈脈,可以慢慢地接受人們的影響。溫柔也好。高興也好,悲傷也好,憤怒也好,接受他們,並且成長。
樹在布留都市就看到過這樣的「龍」。
因此,就將三個魔法融合在了一起。
——將繭內外的空間連接。
——利用阿斯莫德的力量封印「黑影」。
一一利用式貓創造的魔法圈,將咒力引導向新的靈脈。
(……這都不是自己的力量啊。)
樹慚愧地低下了頭。
無論到哪裡,樹總是要借助別人的力量:穗波也好,安緹莉西亞也好,貓屋敷也好,總是不斷地提著一些過分的要求,一味地讓別人答應做事情。
這樣的話,自己就沒有辦法見人了啊。
「……」
同時,鈴香拚命地忍住了自己的吃驚:
原本,這樣的法術,在古老的法術中還是有的。
在建造一個國家的時候,將附近的靈脈引過來,重新造一個出來,這在過去,是很基本的事情。
不過,從來沒有在沒有時間,沒有儀式,只有幾個人的情況下成功的。
這就和在眨眼之間建造了一座大壩一樣。
「你是……」
對著剛說一半的鈴香,樹問道。
「你到算怎麼處理……弓鶴?」
「新的靈脈也需要一位守護人。」
「對此……曾經和咒力仇恨融為一體的弓鶴,應該很適合……嗎?」
被鈴香把話搶先說了出來,樹啞口無言。
看到這個樣子,鈴香說道。
「真愛管閒事啊。『阿斯特拉爾』的二代當家。」
「對,對不起。」
不由自主地,樹低下了頭。總覺得自己想要為弓鶴求情,減輕處罰的企圖被對面的鈴香給看穿了似的。
「啊啊,算了。既然一言主神的加護,沒有辦法傳給香和美貫的話,作為代價,有了一個新的靈脈,作為交易也算不壞啊。」
「是,是的。」
又被看穿了。
羞恥啊,羞恥。少年樹的臉如同火雲一般,燒得自己沒有一點力氣。
「社長哥哥!你看!」
突然,美貫指著另外一個方向喊道: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去。
呼呼地。
好像有什麼東西出來了。
是鬼火。
山下,紅色的鬼火快速的飛舞著。
但是,對於這些魔法師來說,他們看到的是不同的東西。
「百鬼夜行……」
穗波說道。
那是超過一百的假面鬼。
跟在後面的是,成千上百的死靈和怨念。
他們沿著新的靈脈,緩緩地舞動著,高興地消失了。
一言主神的眷屬們,跳躍著,歡笑著,消失了。
百鬼夜行,就這樣結束了。
那是樹最後一次在葛城看到的最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