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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人力派遣公司》第47章
[間章]

 「黑影」,思考著。

 當然,與其說是智慧,倒不如說是積累了千百年的仇恨的結果,這只不過是類似於本能的思考。

 (……)

 自己也感覺到,侵蝕世界的道路被擋住了。

 但是,這並不是自己認為的問題。

 反正只不過是擋住了而已。

 只要再多一些時間,自己肯定可以把這個城牆粉碎。和靈脈相通的「黑影」的咒力,可是取之不盡用之不完的。

 雖然如此,不過正是由於這種聯繫,所以「黑影」存在的時間也是非常的局限。

 在天亮之前,「黑影」的咒力,可以無限制的高漲。

 然而,等到了天明,他所有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就是這樣的一個命運。

 (……)

 如同漩渦般盤旋著思考著,在他的意識中並沒有生存的本能 。

 「黑影」從來沒有想過如何延長自己的生命。

 原本,它就不是生命。因為可以存在所以才會存在——只不過是一種僅此而已的「現象」罷了。

 以「神」之名義——或者,可以稱之為一言主神「現象」。

 但是,在漩渦的內部,卻有著這樣一個訴求。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那是那些已經被吞噬的,被溶解的。

 原本應該已經被咒力分解了的鬼的嚎叫。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憤怒,悲傷混雜交織在一起的聲音。

 一直一直思考著,甚至連為了什麼而仇恨都已經忘記了的那種仇恨。

 仇恨。

 怨念。

 為了仇恨而仇恨。

 充滿怨念的怨念。

 這就是這樣。

 過於漫長的,過於久遠的東西。

 而且,還有一個。

 (……)

 在「黑影」的裡面,有著一個弱小的意識。

 雖然和仇恨比較起來,過於弱小很容易被漏掉——那種極其弱小的一個年輕人的意識。

 融為一體吧,鬼的聲音誘惑道。

 和更為強大的事物融合,這是人類的本能。

 (……)

 不可能抗拒的。

 所以,青年一直在逃避著。

 因為自己的懦弱,那個將鬼丟棄到靈脈中的青年,事到如今不可能抗拒的了千年的仇恨。

 只不過,最後自己想起來了。

 那個三年前的事情。

 「……哎。你說讓我教給你這個法術?」

 三年前,那個回頭看自己的戴著紅帽子的魔法師——格拉。

 就在美貫的母親在祭祀中死去之後,在追趕逃跑的鬼的弓鶴的眼前,這個魔法師將鬼給封印了。

 「嗯哼。我倒沒有什麼關係啊,因為聽起來很有趣。不過,你應該非常清楚,學習這種法術的禁忌吧。」

 當然知道。

 而且非常清楚。

 同時,自己對於那個沒有救下來美貫的母親的自己,非常的厭惡。

 「咕咕咕嘎嘎,原來如此,即使這樣也沒關係嗎。那麼很好很好。不過,我還是醜話說在前面啊。」

 約定了學習的法術,那個魔法師說道。

 「你,總有一天,會被這個法術反噬。」

 (……就是……這樣嘛……)

 這樣的回憶,馬上又遠去模糊了。

 而且。

 橘弓鶴的意識馬上又沉睡到了「黑影」中。

 只有鬼的聲音在「黑影」中迴盪。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好幾次。

 好幾次。

 好幾次地迴盪著。

 最後,又說了一句話。

 「……這樣的話,怨念就不能洗刷了啊。」

 樹的語氣堅定,強硬。

 此時,在其它地方響起子回答。

 「嗯……」

 那是杉樹林的深處。

 弱弱的——但是裡面卻蘊含著一些東西的回答,響了起來。

 「我要……自己決定啊。」

 「唉?」

 樹回頭看去。

 馬上少年的臉上閃爍著高興的神采。

 「……美貫?!」

 在喊名字的方向,出現了幾個人影。

 「這,這裡。」

 是黑羽的聲音。

 還有一些氣力的黑羽,衝著其它人打著招呼。

 「……喵嗚。」

 「喵嗚。」

 「喵嗚。」

 「瞄~~~~~嗚!」

 四隻貓高興地叫著。

 「貓屋敷。」

 「唉呀唉呀。總算是聚到一起了啊。」

 貓屋敷背著美貫,笑著說。

 「謝謝你啊……社長哥哥。」

 背上的美貫也微笑著。

 雖然臉色發白,語氣微弱,但是還是堅定地看著這邊。

 無論是誰——就算是奶奶也毫不畏懼地,逕直地看著。

 「美貫……」

 「唉呀。看來某個人只高興看到這個愛逞強的陰陽師和美貫而已啊?」

 又有人影出現了。

 「安緹莉西亞!」

 「你好,樹。」

 靜靜地提起裙角,安緹莉西亞施了一禮。

 雖然表面上裝成無所謂的表情,但是臉龐還是有著隱藏不住的笑容。

 還有。

 在後面,就是一個穿著長袖和服的少女。

 此時,辰巳大大地睜大了眼睛。

 「香——!」

 「辰巳……」

 少女的面孔,也露出了自己那個年齡該有的笑容。

 於是,挽起長袖子,拚命地向著辰巳跑了過來。

 「辰巳,辰巳,辰巳,辰巳——」

 一邊哭著,一邊跑著。

 「辰巳,辰巳,辰已,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辰巳——!」

 反覆地,反覆地,捶打著辰巳大大的肚子。

 無論少女怎麼樣墊腳尖,都還夠不到大漢的胸口。

 但是,比起任何一個拳頭,這個小。小的拳頭,反而讓辰巳更疼痛。

 「我啊……」

 少女呢喃著。

 「我,我……我……」

 好幾次,好幾次都張開了嘴。

 但是,卻說不出來話。每次,都是被哽咽擋在了唇邊。

 「對不起,香……」

 輕輕拍著香的後背,辰巳如同岩石一般一動不動。

 少女也一動不動。

 反覆要將這分別的三年,在這一瞬間補上。

 「……」

 貓屋敷和黑羽淡淡地笑著,看著這樣的兩個人。

 安緹莉西亞和美貫,則微微有些羨慕地看著。

 葛城鈴香,默默地將臉轉到了一邊。

 「……」

 伊庭樹也微笑,突然。

 「……疼。」

 突然,自己又摀住了眼罩。

  那種直接炙烤著神經的疼痛,快速地膨脹著。就連這個已經習慣了疼痛的少年,也一下子失去了力氣,險些倒了下去。

 [看吧。]

 眼睛說道。

 [看吧,看吧,看吧。]

 強烈地,激烈地,在樹的腦海裡面叫囂著。

 「黑影」並沒有消失。

 在山頂的附近,他正在吸取著咒力。

 星空越加的清晰,反而預示著災禍的增加。

 好不容易利用穗波的魔法將對這裡的侵蝕抵擋住了,不過還能持續多久沒有人知道。

 「哎。——黑影肯定沒有被收拾掉啊。」

 從一邊,又有一個人影落了下來。

 「……影崎。」

 「你好啊,伊庭社長。」

 如同大海一般淡淡的語氣,影崎打著招呼。

 唯獨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變過。平靜的臉型,絲毫看不出來感情的語氣,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樹問道。

 「『協會』對於這件事情打算怎麼辦啊?」

 「這個啊。在現在來說,既然不存在什麼『螺旋之蛇』,我就沒有什麼解決事情的意義了。就算是有咒波污染,因為你們還滯留在葛城,所以我想『協會』應該不會出面干涉。當然,如果你們都出去的話,按照協議,我們會派遣來處理的部隊。」

 那樣的話,肯定是來不及的啊。

 還有,影崎還說,就算來不及也沒有關係。

 「……知道了。」

 樹點著頭。

 「這樣的話,就有我們……『阿斯特拉爾』來解決吧。」

 「也好啊。」

 影崎聳了聳肩膀。

 雖然有些遲,但是在別處又有一個聲音傳來。

 「……就是啊。這可是我們『阿斯特拉爾』的工作啊。」

 「穗波!」

 不知道什麼時候,躺在地上的少女,坐了起來。

 「你現在還不能站起來——」

 「沒關係。」

 少女水樣的眼眸中閃爍著戲謔。

 「而且,如果在附近有這些事情的話……我也睡不著的。」

 「哎呀。雖然你一個人在那裡睡覺休息的話也無所謂啊。」

 安緹莉西亞插嘴道。

 因為一直都在擔心穗波的狀況,所以才會插嘴進來。

 不知道知不知道,反正穗波也嘟起了嘴巴。

 「哼。我可不想被那些不請自來的人說三道四啊。」

 「是啊。不過,比起明明從一開始就跟著樹,到最後卻可憐兮兮的倒在地上的人,要好得多。」

 凱特爾魔女和所羅門的公主。

 互不相讓的兩個魔女之間,火花四射,而夾在中間的樹慘叫道。

 「你們,你們兩個人!現在可不是你們吵架的時候!」

 「哼!」

 少女兩個人被過身去,都哼了一聲。

  不過從兩個人面紅耳赤的樣子來看,不能不說他們兩個真的算是志同道合啊。

 固執己見的兩個魔女啊。

 困惑地撓著頭的樹嘟囔著。

 「……不過,這樣『阿斯特拉爾』就算是到齊了啊。」

 「……啊。」

 穗波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個其它人的腳步聲走進了,表示著贊同。

 「哎。」那是貓屋敷。

 「是的。」

 黑羽也很有精神的握緊了拳頭。

 「啊啊,算是吧。……雖然我只是一個股東。」

 安緹莉西亞不情不願,斜著眼睛搖著頭。

 不知道是誰先伸出了手。

 放在了樹的手上,然後一個一個地都放了上去。

 然後,又有兩雙手也放了上去。

 那是比樹大一倍的大手,和一個只有樹的一般大小的小手。

 「我參加,也可以吧。」

 「我也是。」

 辰巳和香湊了過來,問道。

 「當然了!」

 樹笑著說。

 七個人的手就這樣融合在了大雪中。

 「——我回來了!社長哥哥!」

 最後,美貫笑嘻嘻地將自己的兩隻手都放了上去。

  「——沒關係嘛?」

 看著眼前八個人的情景,影崎問道。

 對著旁邊那個如同枯樹一般站著的對手。

 當然是,葛城鈴香。

 「如果他們喜歡的話也不是很好啊。這不是葛城家的事情,是辰巳和香他們的自由。事到如今,如果強行阻攔的話也沒有什麼用。」

 自始至終,鈴香都是冷冰冰地說著話。

 「但是……如果葛城家的繼承者也這個樣子的話,那麼我只好盡力配合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鈴香這樣說著,轉過身去。踩著積雪,那個孤獨的身影慢慢地遠去了。

 「……」

 看著遠去的鈴香,影崎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是一點點——有些不知所謂,只是一點點——鈴香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2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這是類似於咆哮的,怨念。

 這樣的怨念,慢慢地伸向撕裂的天空。

 面對著如同謊言般的滿月,咆哮著。

 下半身被埋在山背後面,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巨人的「黑影」就這樣吼吼地嚎叫著。

 與此相回應,山峰的顏色也開始了變化。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每一次的咆哮,地面都哆哆嗦嗦地發抖。而看上去發抖的大地,實際上並不是大地。

 而是蛇。

 地面上,好幾十條,數百條——不,甚至有數干條的蛇群,蠕動著,狂捲過來。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並不是真正的蛇。而是,凝聚的咒力,只不過看上去像蛇而已。

 而每當蛇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就會慢慢地膨脹為一個巨人的「黑影」。

 「哇,哇哇哇哇……」

 半空中,半透明的少女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月光照射下的臉龐,臉色發白。對於身為出租魔法師的新人的她來說,未免是太過於有著衝擊性的情景。

 「大太……啊。」

 在樹這一方,一個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是來自浮游在空中的,銀鮫的背上。

 「大太?」

 「原本,是妖怪的名字。在這種場合下,是擁有意志的詛咒現象的——一種形態的名字啊。」

 安緹莉西亞,看著地面上蠕動著的巨人的「黑影」,說著。

 大太。

 或者說太大法師。

 地方不同,也有傳說中把大太法師稱之為泥亂和尚。

 這種場合下,就像安緹莉西亞所說的,這種無限的吸取咒力「現象」就是這個名字。

 特別當這種「現象」變形為巨人的場合下,會被稱為大太。

 「……」

 對於黑羽來說,聽到了身為本原的精神力量。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那種灌注在咆哮聲中的,無限的絕望。

 這或許可以說是地獄的具體化。

 這是充滿憤怒的仇恨。

 充滿憤怒的憤怒。

 那種早巳忘記緣由的,仇恨。

 和咒力相同,這種感情也在無限的增大,而大太的現象也在加速。

 正常的思索能力,在千年中,已經全面崩潰的,所謂的人類的概念的末路。

 (……)

 黑羽,非常的悲哀。

 自己的存在,也許和這些「黑影」很相近吧。

 人類,能夠忘記很多的事情,無論怎麼想都是很悲哀。

 可能,自己也是這樣的一種人吧。

 「——黑羽。」

 安緹莉西亞,靜靜地小聲說著話。

 「感情代入太深,是禁忌啊。」

 「我,我知道。」

 咻,黑羽咬著自己的嘴唇。

 或許是看到黑羽的這個樣子感到放心吧,坐在弗內烏上面的安緹莉西亞微笑著。

 「和你合作應該是第一次吧。」

 「是,是的。」

 「那麼,就請你配合『蓋提亞』的風格。像『阿斯特拉爾』這種貧弱的社團的做法,很不適合我的個性啊。」

 「『蓋提亞』的風格?」

 「是的。」

 黑夜中,安緹莉西亞的黑色裙子,衣擺隨風翻動。

 轉過身來的安緹莉西亞,突然做出了一個意料不到的行為。

 「——大傢伙!」

 安緹莉西亞大喊道。

 一瞬間。

 黑羽似乎看到大太抖了一下。

 「我來當你的對手。一千年之後的今天,能夠讓『蓋提亞』的首領送你上路,你不覺得是一種無上的光榮!」

 「嗚,啊……」

 黑羽一直眨著眼睛。

 黑羽知道,此時的「黑影」已經混亂了。

 無論怎樣的瘋狂,「黑影」原本也是一個人而已。安緹莉西亞說的話,黑影應該可以理解其中的含義。

 但是,很有可能,「黑影」無法理解裡面的含義。

 就是這樣的。

 雖然只是上半身,但是巨人的巨大身軀,早就變成了數十米的高度。裡面蘊含的咒力,也在一直的膨張著。

 到底是在何處啊。

 那個竟然敢於正面堂堂正正挑戰自己的大傻瓜。

 「——吾在此,訴求,喚起。」

 但是。

 就在這裡。

 優美的咒語,在夜空中迴盪。

 那是所羅門王的魔法。

 古代統治耶路撒冷的偉大的王的魔法——雖然身在遙遠的葛城,但是還是無比驕傲地人唱著。

  「——I do strongly command thee,by Beralanenesis,Paumachia and Apologle Sedes;by the most Powerful Princess,Genii,Lichide,and Ministers Of the Tartarean Abode;and by the Chief Prince Of the seat Apologia in the Ninth Legion——」

 非但如此,所羅門的公主,露出發自內心的歡喜微笑,這樣告白著。

 「那麼,我們來進行一場千年中——最厲害的祭祀吧。」

 如同指揮棒一樣的銅壺,將閃耀著光芒的安緹莉西亞·雷·梅扎斯的白色的手指,染成金黃的光芒。

 「現身吧,弗法!統領二十六軍團的偉大公爵!」

 「現身吧,斯波納克!統領五十軍團的強大侯踴!」

 是七十二魔神中的兩柱。

 一位是有著火焰尾巴的,通紅的雄鹿。

 一位是獅子的頭顱,全身白銀戰鎧的戰士。

 兩個魔神,瞬間都變成了平常的三倍大。

 即便沒有巨人龐大,但是也有他的一半大小——彷彿是宣告著祭祀的開始一般,火焰和武器揮向了天空。

 微微偏僻的山中。

 在那個山坡上,蛇群扭動著。

 徑直向著山頂蠕動的蛇群,簡直就像是一隻旅鼠。

 單單是因為被「黑影」吞噬,成為大太一部分,所以無數的蛇拚命地向著山坡爬去。

 彷彿就是說這柞就是他們的逃生之路。

 「天干丙。」

 在裡面,一個低低的聲音小聲說著。

 「地干丁。」

 「生門。」

 在蛇群蠕動的空間裡面,只有一部分是空白的。

 雖蠛然是極小的空間,好幾個黑影並肩落了下來。

 其中的—個黑影,骨碌碌地,旋轉著一個帶著如同輪盤賭的指針一樣的木板。

 「——以此成天遁。」

 是羅盤、

 是貓屋敷

 在蛇群中間,骨碌碌地轉著羅盤,貓屋敷也終於明白了。

 「嗯,是這邊。」

 說完,開始攀登山坡。

 「……唔,嗯。」

 似乎馬上就要暈倒的樣子,樹點著頭。

 同時,環視這就在自己身邊的蛇。

 彷彿一步走錯,就會馬上掉進蛇群當中:雖然只不過是由咒力形成的而已,但是如果被他們的利牙咬一口的話,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完事的吧。

 「沒關係啊。只要貼著這道符咒,那些蛇就看不到我們。」

 指著樹頭上貼著的那張符咒,貓屋敷笑著說道。

 然後,又開始擺弄著自己的羅盤。

 在這個羅盤的指引下,樹他們慢慢地前進著。

 奇門遁甲。

 陰陽道——從本質上說,是從屬於風水的法術。

 方違(註:暫時轉移居住地點,以避開不祥或者災禍)和方位佔卜等,利用方向本身所擁有的咒力的法術。

 在中國,有著諸如將干軍萬馬隱藏在白霧中,偷襲成功的故事。而穗波在雷丘使用的探視術,在某種類型上,可以說是東洋版本的風水法術。因為強烈的咒波污染,使得原本簡單的山路變成了迷宮,因此這樣的法術在引導人們方面是不可欠缺的。

 (……真不愧是貓屋敷啊。)

 已經有兩個星期,樹沒有這麼仔細欣賞身邊的同伴。

 正是這樣有的放矢的支持,才是這個擔任「阿斯特拉爾」中流砥柱的青年陰陽師的專長。

 從很遠的地方,此時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安緹莉西亞,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拚命啊。」

 貓屋敷小聲說著。

 「嗯。——哇。」

 伴隨著地震,杉樹林也開始劇烈的搖晃。

 爆炸聲,伴隨著狂風,響徹天空。

 那只不過是大太的「黑影』』和魔神們的戰鬥,產生的餘波而已。

 當然,這種「力量」,不可能是安緹莉西亞所能夠擁有的。

 「黑影」無限制匯聚而來的咒力,被安緹莉西亞利用,結果,就導致魔神的身上聚集了比平常多數倍的咒力。

 但是,這並不能保持很長久。

 如果使用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以外的魔法的話,那麼,魔法的反噬也必將出現。甚至於說,那些被千年的仇恨所污染的咒力,如果沾染到一個半吊子魔法師的身上的話,單單碰上一點點,就會讓他馬上暈倒。即便是有很高的本領,也難免會留下後遺症。

 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所以貓屋敷才會拜託安緹莉西亞牽制住黑影的行動。

 「趁著現在,我們要開通通往儀式場地的道路。從現在開始,就要看香和美貫你們的了。」

 「……嗯。」

 趴在樹身後的美貫,點頭說道。

 「阿斯特拉爾」的小學生巫女,一直被樹給背到了這裡。

 「我……要戰鬥到這場祭祀的最後一刻。」

 少女美貫說道。

 「這場祭祀,我們必須要接受。生祭也好……雖然很討厭這些東西……恨也好,鬼也好……不能就這麼放任不管。」

 「……」

 香好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一直尾隨在辰巳的身後。

 緊緊地,抓著巨漢辰巳制服的衣擺,和樹——還有美貫保持者不近不遠的距離。

 「……一定要。」

 一會,香點著頭,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樣,可以嗎?」

 樹扭頭看向身後,問道。

 「嗯。」

 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

 「……如果不好好幹的話,我可就回不去『阿斯特拉爾』了啊。」

 後背上的美貫乾脆地說著。

 (真堅強啊……)

 樹忍住了自己的歎氣。

 這兩個人只不過一個才八歲,一個才十歲——這對姐妹,真的是堅強的讓人哀傷。

 所以。至少,如果有什麼可以幫忙的話,一定要幫的。

 「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了這麼多麻煩。」

 突然,辰巳耳語著。

 不知什麼時候,辰巳悄悄地走到了樹的身邊。

 即便如此,跟在後面的香,竟然沒有被閃下來。那是因為,雖然辰巳的塊頭很大,但是一直刻意地和香保持著同樣的步幅。

 突然,樹想起了一件事情。

 剛開始,登這座山的時候,辰巳也保持著和樹一樣的步幅。這個已經成為了這個過去和少女在一起的辰巳的習慣。

 (……原來如此。)

 瞭解般地笑了笑,樹搖著頭說道。

 「因為這也是我們的工作啊。」

 樹說這話的同時,微微地挺起了胸膛。

 「是嗎?……你們就是這樣的啊。」

 辰巳自言自語著。

 「做這樣的魔法師,或許不錯吧。」

 「是的。」

 樹充滿自信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社長!貓屋敷!」

 那是穗波騎著掃把,踩著杉樹林的樹梢飛了過來。

 雖然臉色非常的難堪,但是聲音中確實充滿著活力。

 「我找到儀式道場了。跟我來!」

 「啊,嗯。——我們快點吧!」

 「啊啊。」

 辰巳拽起了袖子,催促著後面的香。

 「啊,等一下。」

 一個舒緩的聲音,在人們的身後響了起來。

 「貓屋敷?」

 「我,就在這裡等著好了。我要確保大家有路可退。」

 「啊……好,好的。」

 貓屋敷看著微微有些不安,臉色發沉的樹,貓屋敷輕鬆的承諾道。

 「我沒事的。」

 說完,貓屋敷將不知從哪裡拿出來的扇子在自己的手裡咕嚕地轉著。

 「祝你們旗開得勝啊。」

 「那麼,貓屋敷你也要小心啊。」

 「好的,那是當然的了。」

 貓屋敷點點頭,微微笑了一下。

 貓屋敷一動不動地,目送著樹他們消失在了黑夜中。

 雖然已經看不見了,但是還是又看了一會。

 「……那麼。」

 說著,貓屋敷緩緩地轉過身來。

 看著在杉樹林中隱藏的下坡路。

 在那裡,慢慢升起了一個小小的「黑影」。

 可以說是大太的殘片。那是感應到了「黑影」的力量,化形而出的,在這座深山中存在的雜靈。雖然只是雜靈,但是因為身在如此強大的靈力磁場中,所以也散發著不可小視的「力量」。

 「大敵已經拜託給了黑羽和安緹莉西亞……在社長回來之前,這些小東西就由我們來收拾掉好了。」

 「……喵嗚。」

 「喵嗚。」

 「喵喵嗚。」

 「喵~~~~~~~嗚!」

 四隻小貓也贊成似的,一起叫了起來。

 他們似乎對於又可以像之前「阿斯特拉爾」的時候一起工作,而感到高興。

 「——疾——!」

 貓屋敷的嘴裡,發出了急促的口訣。

 泰山府君閻羅符咒。

 那飛到半空被召喚的地獄之火,撲向了沒有實體的「影子」。

 「……貓屋敷,真的沒有關係嗎?」

 半路,樹扭頭看過去。

 已經看不到貓屋敷的身影了。

 雖然樹的右眼有能力,但是在如此濃密的咒波污染中,他也沒有辦法將貓屋敷的咒力和其它的東西區別開來。

 「嗯……」

 美貫也很擔心的樣子,聲音都發抖了。

 「不要瞎操心了。對於貓屋敷啊。」

 這時,穗波插話進來了。

 有著水色眼眸的少女,低低地飛行在大概樹的頭的高度。

 少女自己也將視線投向了貓屋敷的方向,彷彿祈禱一般閉了眼睛。貓屋敷把自己留下來的意思,多多少少地,告訴給了穗波。

 然後。

 「社長……就要當好社長的啊。」

 少女小聲說著。

 「是……嗎?」

 看著滿臉迷惑的樹,穗波微笑著。

 看著他那微微有些臉頰泛紅,卻毫無察覺的表情。

 剛才,他也聽到了。

 ——「這個是我們的工作啊。」

 那個害羞的樣子,挺著胸膛,說著這些的少年。

 當然自己並沒有說出來,自己是因為看到這樣的樹看得入迷了,以至於和大家打招呼遲了些。

 (社長,啊?)

 穗波想到。

 當初,自己來到「阿斯特拉爾」的時候,這個少年還完全沒有一個社長的樣子啊。

 膽小,怕事,當時自己還認為,怎麼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不適合魔法結社的人啊,

 但是,人是會長大的。

 不知什麼時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這個少年一點點地長大了。

 作為「阿斯特拉爾」的社長,已經有了這樣的思想準備。

 (……!)

 臉頰的滾燙,慢慢地蔓延到了耳根。

 不知道為什麼,胸口感到微妙的痛楚。焦灼的,酸溜溜的,無法抑制的熱度和痛楚。

 「穗波?」

 突然,樹問道。

 「沒,沒什麼!」

 穗波慌慌張張地搖著頭。

 唰地,突然就落到了擦著地面的高度。

 「小心啊,社長!」

 「哇哇,別拉我!」

 「啊,穗波姐姐!要掉下來了!」

 樹——和背上的美貫,一個接一個地,發出了慘叫。

 握著少年的一隻手,穗波加快了速度。

 大太和魔神的大戰。

 聽到他們戰鬥的轟鳴的,不單單只有貓屋敷他們。

 這裡是葛城的石舞台。

 「……開始了啊。」

 留在這裡的鈴香,抬起了自己的頭。

 「——鈴香大人,怎麼辦。」

 等待命令的術者們,喊著家主的名字。

 這裡的術者們都已經從疲勞中勉強恢復了一半的實力。那些剩下來的,還有無法動彈的重傷者,已經讓他們先行下山了。

 「……」

 沉默了一下,鈴香馬上傳達了命令。

 「在半山腰,維持『禊』。在沒有得到『阿斯特拉爾』是否成功的消息之前,不要讓一絲一毫的咒波污染從我們的結界中洩漏。」

 「遵命。」

 大家馬上低下了頭。

 原本,這些術者們,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集團作戰。無論有多麼地疲勞,他們的實力還是不可小看。

 聽到命令後,術者們馬上就開始行動,在群山周圍準備佈置結界。

 只不過,這也是在由大太造成的咒波污染實體化之後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看甜的黑色煙霧——既然已經有了一次,這次就可能阻止不了了。

 即便如此

 「……美貫。」

 鈴香小聲說著。

 而這個聲音,再一次被吹散在風雪中。

 即便如此,年邁的鈴香還是這樣說道。

 「既然那個孩子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幸福……無論出現什麼樣的結果,都一定要看到最後。」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

 「黑影」的吼叫,傳到了一個穿夾克衫的青年的耳裡。

 是石動圭。

 這裡是下山的山路。

 ……那個時候。

 「——那麼,怎麼辦?」

 在影崎問過自己之後,圭走上了唯一的一條下山的道路。

 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錯的。

 如果是自己的話,這樣做是理所應當的。

 或許無情,或許無恥,但是這樣的生活方式,就是石動圭的。事到如今,自己從來沒有為什麼事情後悔過。

 所以,回頭看,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心情有些煩亂。

 應該是這樣的。

 「……而且,又不該我出手。」

 圭自言自語著,透露著一絲寂寞。

 看著後面那個巨大的「黑影」,圭自語道。

 「……你說過總會有辦法的吧。師兄。」

 青年混雜著複雜感情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山頂方向。

 甚至都沒有想到要逃跑。

3

看上去非常蠢鈍的大太,讓人意想不到地反應非常敏捷。

 僅僅蠕動著上半身,在身體內部,驚人的咒力翻滾著。

 咒力提供著動力。

 對於「黑影」來說,咒力就是血,就是筋肉,就是骨骼,就是內臟,就是所有的感官。

 也就是說,咒力,是大太的根本。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伴隨著咆哮,大太的胳膊向下砸了過去。

 咕,黑色的胳膊伸長了數倍。

 速度如同迅雷。

 朝著站在半空中的銀鮫——後背上的安緹莉西亞,漆黑的如同棒槌一般的胳膊就在了下來。那是如同巨大的隕石一樣,驚人的靈力質量的炸裂。

 剎那間。

 「斯伯納克!」

 隨著安緹莉西亞的命令,獅子頭戰士動了。

 傳說中,七十二魔神之一的斯伯納克,在一夜之間,建造了塔樓和圍牆,將所有戰爭武器全部收集在裡面。

 正如傳說所言,在他的面前形成了一道看不見的城牆.硬生生地將大大的胳膊給擋住了。

 然後又一次攻擊。

 斯伯納克的城牆好不容易阻擋住了大太的攻擊。

 但是,這一次,大人並沒有停下自己的拳頭:

 「祭祀,還沒有結束嗎……!」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拳頭不住地砸在了看不見的城牆上。

 而且不但是沒有停止,而且揮拳的速度是越來越快。

 大太的身體如同風車一樣的旋轉,讓人不由地回想起發電機。

 每一次的打擊之後,無論是速度,重量——還是裡面包含的咒力的密度,都毫無止境地飛速增加著。

 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拳擊,早已經變換成了如同導彈一樣的掃射。

 散發掉的那些咒力的餘波,也比一個普通的魔法師強上數倍。如果此時樹在場的話,在他的眼中,這些四散飛濺的咒力,就如同焰火。

 「真……纏人啊……!!」

 在城牆的裡面,安緹莉西亞皺著眉頭說道。

 「斯伯納克!」

 安緹莉西亞喊出的同時,獅子頭戰士也拔出了自己的寶劍。

 城牆的強化。

 看不見的城牆,斯伯納克和擁有同樣咒力的寶劍一齊刺了出去。

 就連強大如斯的大太,因為害怕自己的拳頭變成肉串,而後退。

 但是,代價也是巨大的。

 傷害大太的代價就是,看不見的城牆倒塌了,而為之灌注咒力的斯伯納克,巨大的身軀也變得單薄透明起來。

 「弗法!就是現在!」

 抓住這個機會,安緹莉西亞再度叫了起來:

 火紅的雄鹿,從大太的旁邊斜衝了過來。

 魔神弗法。

 七十二魔柱中,最擅長掌控天氣的一個。在夜空中殘留的那些雪雲,突然就纏繞著閃電。

 卡!

 突然冒出來的閃電,劈開了夜空。

 雷鳴,震撼著大地。

 大地變成了高溫的玻璃。

 龐大的煙霧和異昧,咻咻的奇怪聲音。所有的這些能量,一瞬間都聚集到了一起。

 「這樣的話,那個傢伙應該稍微收斂些吧……」

 自信滿滿地同時,安緹莉西亞翠綠的眼眸閃閃發光。

 但是。

 「——什麼?!」

 少女屏住了呼吸。

 煙霧中,逐漸升騰的巨大黑影。

 大太依然健在。

 非但如此,通紅的雄鹿竟然向著安緹莉西亞露出了自己的繚牙。

 安緹莉西亞的思緒如閃電般閃過,馬上就明白了,而在她的手裡面,緊緊地握著的是「所羅門五芒星」。

 「弗法!」

 蘊含著言靈的咒文。

 用含著咒力的名字的呼喚.將魔神給束縛住。

 即便如此,弗法的炎尾筆直地指向天空。

 錯過時機了。

 光!

 第二次的雷電就擦過自己的身邊,爆炸後,將安緹莉西亞的視野變成了一片白色。

 (……咒波污染!)

 這是「黑影」的咒力的反作用。

 被仇恨的咒力所污染的魔神,將會變得很難控制。結果,平日裡絕對不能允許的逆反,在這有了那麼一瞬間的疏忽大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種沒有任何星辰的調整和儀式就可以平地生雷的戰鬥技巧對於安緹莉西亞來說是不可能的。現在的結果,宛如就是賭博的正反兩面。

 而且,接下來的一瞬間。

 大太的胳膊,變成了一股暴風,

 「啊——!」

 好不容易,弗內烏雖然反應過來,但是也已經來不及了。

 銀鮫的身體分解成了咒力狀態。連捲進來的弗法也被消滅掉,大太的胳膊伸向了天際。

 少女的身體,被吹飛了。

 從十幾米——大約相當四樓的高度掉了下來。

 被攻擊麻痺的身體,不要說魔法了,連動都不能動。

 (死,亡——?!)

 這是最糟糕的推測。

 但是卻沒不能好好地思考一番。覺悟和後悔混雜著,灼燒著少女的大腦。

 但是。

 最終在空中,安緹莉西亞的墜落停了下來。

 「安緹莉西亞!」

 眼前的一幕,是黑羽從上空衝了下來接住了安緹莉西亞。

 安緹莉西亞知道因為騷靈現象,使得自己被別人阻止了下墜。正是為了這樣的事情,所以黑羽才一直在一旁等待著。

 或者,應該說貓屋敷的這項安排實在是值得褒獎。

 那個青年推測,沒有實體的黑羽應該對這場戰爭有幫助。

 「……謝謝你救了我啊。」

 就這樣漂浮在半空,安緹莉西亞開口說道。

 「現在……幾分鐘了?」

 「二,二十分鐘!」

 「是嗎……」

 安緹莉西亞的臉色陰沉著。

 手中緊緊地握著裙子裡面的銅壺。

 因為剛才弗法的逆反表現,使得安緹莉西亞對於使用魔神萬分的謹慎。

 而且,現在,大太也已經知道了。

 剛才那一陣的亂打,那個黑影通過最後一擊,也看出了安緹莉西亞支配魔神的極限。

 即便,是和人類——生者完全不同的思維形態,這樣的戰鬥力,也讓眼前的魔女備受折磨,明白了這樣的東西,所以也就實施了。

 即便不是人類,也會殘留諸如此類的思考方式。

 (格拉……)

 安緹莉西亞,突然想到。

 那個背叛「蓋提亞」的徒弟,為了追求什麼,才想要對這個「黑影」動手呢?

 而且,她現在,在「螺旋之蛇」裡面都幹什麼?

 {……即便是『蓋提亞』……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啊……)

 對的。

 對於安緹莉西亞來說,這個事情絕對不是和自己不相干。

 既然已經聽說了自己父親過去徒弟的名字,那麼現在這個事情已經演變成了即便是賭上自己全部家當也要必須解決的問題。

 (即便這是為了……父親的名譽也好……)

 為了受到格拉的挑唆,而走上邪路的父親。

 正是為了維護這種名譽,安緹莉西亞才消滅了變成魔法的父親。

 這裡,也一樣。

 為了拭去自己父親弟子的污點,少女必須要找戰鬥。

 「安緹莉西亞小姐……」

 「二十分鐘嗎……」

 看著眼前滿臉擔心的黑羽,安緹莉西亞咬著嘴唇說道。

 「如果可能的話,必須再多爭取一些……時間啊……」

 金髮少女的太陽穴,唰地留下了陣陣冷汗。

4

 這裡,被滿月照耀著。

 從雲彩中間,灑下淡淡的光輝。

 幽蘭幽蘭地,慢慢地,投射在積雪上。

 將每一個地方,每一塊雪分割開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小小花朵。

 是雪割草。

 可愛的紫色花朵,看上去彷彿是在以月光為呼吸養分。

 實際上,也有可能就是這個樣子。雖然只是一點點的小花朵,但是每一個花瓣都散發著純淨的咒力。

 就算不清楚,那到底是魔法或是咒力,也是一個可以跪下來虔誠祈禱的地方。

 特別,是對樹來說——來時的路上充滿了污穢,所以才會真切地感覺到自己來到了一個神聖的場所。

 此時是在山頂。

 「到……了嗎……?」

 樹喘著粗氣,,眨著眼睛。

 「這裡是……祭祀的最後的場所啊?」

 穗波好像,又開始茫茫然的,小聲嘟囔著。

 因為只有這裡,絲毫感覺不到咒波污染的跡象。

 非但如此,而且可以說是極為清新,即使在世界範圍內也是非常少見的充滿靈力的磁場。

 「嗯。」

 香點頭道。

 「原本是,在美貫成為生祭之後,就會把已經變身為神的一言主和我,給帶到這裡來,進行最後的祭祀。」

 成為神之後的「黑影」——一言主要來的地方。

 這裡就是迎接神的儀式道場。

 也就是說,這裡是。

 神域。

 「那麼……如此……」

 話還沒有說完,樹又摀住了自己的眼罩。

 轟!

 突然,毫無預兆的一道閃電,落在了山背後。

 當然,這並不是偶然。

 樹右眼的疼痛,非常明確地告訴了他。剛才的那道閃電,蘊含著驚人的咒力,

 不但如此,十秒鐘後,又一道雷落了下來。

 「安緹莉西亞姐姐……」

 樹身後的美貫,咬著自己的嘴唇。

 從剛才的雷電來看,可以想像是一場多麼激烈的魔法大戰。同時,這也預示著安緹莉西亞此時的處境是多麼的危險。

 「趕快啊。」

 香向前走了一步。

 在月光照耀下的空間裡面,有著掛著注連繩的設下結界的岩石。

 (哎,呀……?)

 樹看著這塊岩石皺起了眉頭。

 總覺得似乎和在雷丘看到的很相似。

 那塊封印鬼的本體的鎮石。

 在岩石的一側,一條細細的小溪流淌著。

 而山腳在下,則又和飛鳥川,甚至是大和川匯流之後,流向遙遠的大阪灣——就是這樣的一條無名小溪。

 「在此,葛城家的祭祀就會結束。」

 香的聲音很小,但是卻非常清晰地說著。

 「嗯……!」

 而。

 美貫雖然身體衰弱,但是還是非常用力地點了點頭。

 等待香和美貫用小溪的河水,清潔自己的身體,並沒有用幾分鐘的時間。

 接受冰冷的清水的洗禮,香的長袖和服和美貫的巫女福服裝,滴滴答答地掉著水珠。

 現在是二月的晚上。

 小溪的水不僅僅是冰冷刺骨。

 可是,兩個人,卻連一絲顫抖都沒有。

 當然,從身體內部開始,從身體最本質的地方,湧上來一種空靈的感覺。

 「美貫,好了嗎?」

 香問道。

 只不過是稍微擦試了一下,黑亮的頭髮還是濕淋淋的。這個樣子,就算是凍僵也不奇怪。

 「嗯。」

 美貫點頭道。

 「社長哥哥,等一下啊。」

 美貫扭過頭去,對著樹微笑著。

 那是一種怎樣地透明地,讓樹無以言表的笑容啊。

 「美貫……」

 樹拚命擠出來的一句話,也僅此而已。

 「……嗯。」

 輕輕地,美貫的兩個辮子搖了搖。

 就這樣,靜靜地,兩個巫女面對面地站著。

 就在岩石的前面。

 嘶,空氣都為之凝固了。

 小溪的潺潺水聲,杉樹林的沙沙樹葉。

 由於太安靜了,以至於連這種聲音,都顯得異常的突出:而山背面正在持續的那場魔法大戰,在這個時候,彷彿也是很遙遠的事情。

 「……」

 樹,乾乾地嚥了一口唾液,靜靜地看著。

 岩石和巫女。

 這就是日本神道最初的樣子。

 神所居住的場所,如果是樹木就是「神籬」,如果是岩石的話,就被稱作「盤座」。

 而且,在這樣的神域周圍築起圍牆,和俗世隔絕,這就是日本神社的起源。

 因此,這裡就是葛城的神域。

 「……啊咕。」

 樹,又摀住了自己的眼罩。

 在這樣的神之領域裡面,樹的右眼疼起來了。

 是咒波污染。

 這樣的一個空靈清淨之地,最終還是沒有抵得過山中的異變啊。

 慢慢地,樹的世界開始歪斜,不由得慘叫了起來。

 「社長?」

 穗波抱著少年的肩膀。

 「沒事的……但是,這裡馬上也要……」

 樹回答著穗波的關心,抬起了頭。

 「香,美貫。」

 樹喊道。

 「……」

 「……」

 沒有一個人答應。

 現在他們都已經陷入了聽不見的精神集中狀態。

 如果,在這個瞬間,世界毀滅的話,那麼有可能只有她們兩個一無所知。樹這樣想著,看著香和美貫兩個人的側面。

 在岩石的前面,兩個人互相背靠著背。

 就這樣,一動不動地。

 似乎這兩個人都在等待著自身的內部什麼東西的發酵。

 「……」

 「……」

 明明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卻比任何語言都要豐富有感情。

 (知道嗎?)

 美貫感覺到了,這是香的「聲音」。

 聽到了。美貫想著。

 在某種意義上說,這和樹與辰巳雙手緊握的時候是一樣的——只要是超越了某個領域的人類,都會很自然的擁有這樣的一種心靈感應。

 (……嗯。)

 (你,真的認為,完成祭祀是不錯的嗎?)

 (……)

 美貫並沒有馬上回答。

 對於香說的話裡面所想要表達的含義,美貫非常的明白

 那個時候,弓鶴說的話。

 ——「你知道嗎?香小姐。幾乎所有接受了鬼的巫女,到了晚年,因為無法壓制鬼的咒力,而發狂致死。之前,那位繼承了鬼的家主——鈴香大人的姐姐的死,你沒有看到啊。」

 而且,鈴香的話,之後也被自己聽到了。

 ——「美貫的才能相對他的血統來說,實在太貧瘠了。隨著她的長大,美貫將會無法壓制住咒力。如果,香成為家主之後,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怎麼辦?是讓香去殺死美貫呢?還是,辰巳你去呢?」

 ——「被自己的姐姐親手殺死和,成為生祭剝奪了咒力,哪一個更好些呢?」

 所有的一切,美貫都已經知道了。

 既然已經知道了,就會被問到。

 完成這個祭祀好不好呢?

 繼承了鬼之後的香,到了晚年,有可能會發瘋致死。

 而被剝奪了咒力的美貫,早晚,也會因為咒力狂亂而發瘋的。

 正如弓鶴所言,可以放棄鈴香強加給自己的未來,只有現在。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後悔嗎?

 (我……)

 美貫想著。

 (我……)

 香也想著。

 「——樹——」

 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在神域的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恐怖的巨大的手掌。

 「『黑影』的……!」

 樹抬頭看著。

 難道說,作為「黑影」的本能,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危機嗎?

 大太的手,彷彿要捏碎這個神域一般壓了下來。如同華蓋一般的大手,讓人會真真切切地想到神。

 而在遙遠的地方,出現了尾隨而來的安緹莉西亞和黑羽,他們在群山間穿梭著。

 穗波和辰巳已經做好了迎擊的準備。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咕,啊……」

 「——小樹!」

 右眼的疼痛,突然激烈起來。

 不止是眼球,甚至連腦髓深處被釘子給拔出來的一樣,直接作用於神經上面的刺痛。灼熱感炙烤著眼窩,頭蓋骨都要碎了,疼痛在身體裡面,蠶食著樹的意志。

 [看呀,看啊,看啊。]

 從身體內部,傳來的聲音。

 因為在如此近的距離看到了鬼神,所以就連右眼的聲音也活化起來。

 受到這種絕對力量的吸引,樹的體內似乎什麼東西蠢蠢欲動地想要出來。

 [放開,我……]

 (……不要……出來……)

 樹緊緊地抓著眼罩,渾身顫抖著。

 不單單是瘁痛。

 還有恐懼。

 在數個月前,這個眼罩曾經破過一次。

 現在的這一個,是那件事之後被「特裡斯美吉斯托斯」的黛安娜給修好的。

 那個時候,他被告知說。

 比之前變得要脆弱很多,如果在被破壞的話——可能就不可能在修好了。

 (不要……出來……)

 眼罩,嘎嘎作響。

 彷彿就是自己渾身嘎嘎作響一般。

 伊庭樹作為人類的內心,正經歷著破碎出裂紋的疼痛和恐懼。

 (不要出來啊——)

 ——瞬間。

 疼痛消失了。

 妄圖粉碎神域的大太的右手,也停止了動作。

 「……?」

 樹扭頭看去。

 同時,兩個巫女出現在他的身前。

 而樹發現他們的手指都完美的疊放在一起。

 而,單單這些事情,就使得自己的那些疼痛和恐懼如潮水般消失了。

 ——美麗的事物中,有神住在裡面。

 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

 香兩個人的手舉了起來,手指尖彈動著。

 而他們手中拿著的玉串,在夜氣中凝結出清水的水珠。

 (我……一直都被說成是姐姐的替代品……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美貫無聲地將自己的意志傳遞給了香。

 (我……很羨慕美貫你啊……這樣的才能……我真的想要把它扔掉……)

 香的想法,也被美貫感受到了。

 兩個人多麼的可悲,而這又是怎樣的陰差陽錯,無可奈何啊。

 世界,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即便每一個人都不是壞人,什麼都不缺,人類還是會錯過很多事情,悲劇由此產生。

 特別是魔法之類的東西,原本就是世界的黑暗所凝結出來的產物。

 這樣的異形,本可能會超越人類。

 但是。

 即便如此。

 還是。

 決心很強大。

 決心很堅決。

 巫女裝束的袖子,長袖和服的袖子,翻飛著。

 在這樣的衣服的前面,隱含著凜凜的氣息。

 (……我來,姐姐。)

 (……我來,美貫。)

 兩個人想著。

 「——明,清,直,正」

 「——明,清,直,正」

 叮鈴……

 神樂鈴。

 叮鈴……叮鈴……

 除了祝詞,連這個鈴聲,也很鮮明地附著在祝辭中。

 「……那個是……」

 樹說不出話來了。

 樹曾經見過這種舞蹈。

 那是在初夏。為了拯救被野鬼控制的神主,美貫懷著必死的決心使用的咒力。

 鎮魂。

 是和讓神明附在自己身上的振魂相對的,是魂魄歸位,安撫靈魂的法術。

 「這個是……」

 穗波,也認出了這個法術。

 這個安慰鬼的巫女的工作。構成葛城家根基的,鎮魂秘術。

 但是,現在和這個沒有關係。

 這裡的,只不過是一場讓人想要大哭一場的舞蹈。

 這是一場過於美麗地,讓人忘記所有的舞蹈。

 「啊啊……」

 辰巳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看著香和美貫的舞蹈,感受著他們的想法,辰巳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下起雪了。

 在滿月的月光中,白白的雪花,從天而降。

 無論是大太,還是每個在場的魔法師——每一個人都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的舞蹈:

 在白雪上,在月光下,他們兩個人的白色的足襪翻飛著

 只是一個勁地,跳著舞著。

 而且,思考著。

 (……姐姐你……)

 (你……)

 ((一直很討厭……))

 ((……一直都很喜歡……))

 「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吐菩加美依身多女坎艮震巽禺坤兌干」

 跳著舞的兩個人,說著祝詞。

 這是這兩個人的決定。

 即時會在接受了鬼之後發狂而死,即使無法壓抑咒力而發瘋,因為現在這一瞬間都是無法逃避的意志。

 將聽宵的一切都接受,這就是他們的覺悟。

 太天真了,或許有人這樣笑話。

 太天真無邪了,或許有人會發怒。

 即便如此。

 已經決定了。

 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妹妹——兩個人都已經決心不再逃避。

 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擾豫。

 舞蹈,就差最後一步。

 為了安撫神明,最後的祝詞。

 「拔除吧,清淨吧。」

 叮鈴——!

 祝詞已經說完了,而神樂鈴的聲音還在繼續著。

 「啊啊……!」

 辰巳抬頭看著天空。

 「黑影」顫抖著。

 停留在半空中的那隻大手,慢慢地向霧靄一般淡去,就這樣消失了。

 而山的那一邊,也看到了夜空。

 「成功了……」

 樹又再一次地鬆了一口氣,高興地喊了起來。

 可是就在這個瞬間。

 [快看。]

 右眼又開始疼了起來。

 剎那間,如同黑雲一般,新的「黑影」又湧了上來。

 而且,比之前的大好多倍,以驚人的數量和氣勢,衝著樹他們衝了過來。

 「會被吞噬掉……?!」

 聽到樹的慘叫,穗波和辰巳也才勉強剛剛看到。

 穗波,將手伸到了自己斗篷下的懷中。

 辰巳則跑出去要保護那兩個巫女。

 可是,已經晚了。

 ——黑暗,襲擊了一切。——但是,還是馬上就恢復了。

 「穗……波……」

 「太好了。小樹……」

 滿眼淚花的少女,擦著自己的眼角。

 難道自己,真的處於這樣危險的狀態嗎?頭腦還不是很清楚。與其說還處在霧靄中——倒不如說,思維還處在混沌的狀態中。

 「這裡是……?」

 樹躺在地上,小聲說著。

 什麼都沒有的一個空間。

 一望無際的黑暗。

 沒有天空,沒有光,雖然如此,但是還是可以看到這塊地板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眼球似乎眼睛在這個沒有光明的地方,轉變成了另外一種視覺。

 「那個『黑影』的裡面啊。」

 辰巳回答道。

 「多虧了高瀨,我們才不用被吞噬。」

 「哎?」

 樹扭頭看過去。

 在穗波的手裡面,有一顆小小的樹。是「活手杖」。

 「穗波,那個——!」

 「怎麼說,都是多虧了小樹你啊。……勉勉強強地,來得及使用這個東西。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早就被吞噬掉了啊。」

 蒼白著一張臉,穗波說道。

 「!」

 裡面的含義,樹非常的清楚。

 因為自己可以看到是以少女為中心的咒力,構成了整個世界。

 恐怕一旦穗波的法術支撐不下去的話,瞬間這個世界就會變成剛才的泥濘,所有的人都將被吞噬掉了啊。在原本這樣的一個時間上空間上就不存在的世界,單單用一個手杖來維持,未免勉強。

 但是,那個魔法,要消耗穗波多少的力量啊。

 一直這樣勉強支撐著,穗波跪在樹身邊的膝蓋,一直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穗波……」

 剛說了一半,又出現了一個黑影。

 「——哎。如果沒有趕上的話,或許會更加輕鬆呢。」

 一個個子高高的黑影,站在黑色的地板上,這樣說道。

 「弓鶴……?」

 辰巳全身緊張地,轉過身來。

 「啊啊,辰巳。」

 對面的年輕人,只是淡淡地笑著。

 明明已經投身懸崖,但是卻沒有一個傷口。雖然嘴角有著微笑,但是細長的眼睛一片死寂。筆直的黑髮在脖子附近搖晃著,渲染著一副神主樣於的弓鶴的白色服裝五彩斑斕。

 而且,渾身纏繞著不知名的咒力。

 單單只是看著,就彷彿會被刺破皮膚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鬼怎麼了?」

 「啊啊,你說這個啊。」

 弓鶴舉起了手。

 此時,在他們的周圍,浮現出了好幾張好幾張假面具。

 是女人的能面具。

 深井。

 是這些假面鬼佩戴的假面的名字。

 「那個是……」

 「那些鬼的靈魂啊。」

 而且,又接著說道。

 「這一代的鬼;被那個舞蹈給安撫了。讓鬼沉睡在美貫和香的身體內,大家似乎都沒有什麼異議。」

 「那麼……」

 「但是,我不能接受。」

 弓鶴冷冷地開口說道。

 「接受?」

 弓鶴並投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把視線投向了辰巳的身邊。

 「穗波,你打算維持這個脆弱的世界……到什麼時候啊?」

 「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會堅持的。」

 雖然少女反唇相譏,但是很明顯那只不過是穗波的逞強而已。

 即便是和最前面的鬼戰鬥,已經讓穗波疲倦到想要昏倒。如果這樣的消耗戰一直持續下去的話,那麼就會有生命的危險啊。

 「你說你不接受……那你打算怎麼樣?」

 辰巳,又再次問了一次。

 「我不是說了嘛。這份咒力,不能讓她們兩個繼承。要讓靈脈給沖走。」

 聽到這樣的話,辰巳的眉毛挑了起來。

 「做那樣的事情……有什麼用?」

 「……」

 弓鶴,沒有馬上回答。

 相反,這次弓鶴擺了擺手。

 明明什麼都沒有的地板上,又浮現出了兩個新的黑影。

 「香!美貫!」

 「美貫——!」

 辰巳和樹,一個接一個地喊道。

 兩個少女,在弓鶴的後面倒了下來。

 阻止了這兩個想要跑過去的少年,弓鶴的臉,陰沉了下來。

 「為什麼,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必須要受苦啊?」

 弓鶴這樣說道。

 「什……」

 「哎……」

 辰巳也好,樹也好,沒理解他的意思,迷惑了數秒鐘。

 「為什麼,單單美貫小姐和香小姐,要為這種無可救藥的命運獻身啊。大家一起來分擔痛苦不好嗎?」

 弓鶴說道。

 世界為之顫抖著。

 「疼……!」

 樹緊緊地捂著自己的眼罩。

 裡面的右眼,扭曲著。

 同時,樹也注意到了一個事情。

 這個世界——「黑影」的繭,事到如今,已經和橘弓鶴同化了。

 也就是說,是他的感情,影響了這個世界。

 雖然表面上很冷靜,但是弓鶴實際上很憤怒。比任何人都要激烈,比任何人都要嚴厲,對於將所有的痛苦統統加諸在兩姐妹身上,橘弓鶴比任何人都要憤怒。

 「這樣去,很快就會成功了。只要美貫小姐和香小姐不繼承的話,鬼的咒力就會溢散出去。」

 不知道是否意識到,弓鶴無視地板的震動,接著說著。

 只有聲音是冷靜的。

 充滿著震動這個世界的憤怒。

 「你們只要放著不管就好了。和美貫小姐和香小姐繼承的咒力相比,這樣的咒波污染給與每一個人的餘波,只不過是萬分之一而已。這些小事,就讓這個地方的人共同承擔吧。」

 但是,就算是這萬分之一,也足以讓普通人發瘋的。

 這就是,普通人和魔法師的區別。

 弓鶴明明知道的啊。

 「如果把你打倒的話?」

 辰巳問道。

 「現在,這個『黑影』和我就是同一個整體。如果我失去了主導權,那麼鬼又被安撫了,所以就會回歸到祭祀的軌道。——也就是說,美貫小姐和香小姐,就會繼承神的咒力。」

 「香曾經拜託我一件事。」

 辰巳慢慢地補充道。

 「拜託我幫助她完成這個祭祀啊。」

 「……」

 弓鶴沒有回答。

 在這個事情上,兩個人的意見徹底決裂了。

 弓鶴知道自己的矛盾。那種蠢笨的矛盾——絕不允許香小姐和美貫犧牲的自己,明明知道犧牲不定的大多數人應該更加地罪孽深重。

 明明知道,卻還是不能讓步。

 對於這種人沒有語言可以阻止他。

 樹也這樣感覺道。

 (必須要站起來……)

 必須要行動起來。

 必須要阻止這個年輕人。

 既然美貫和香也倒下了,穗波也不能動彈,那麼只有自己了。

 明明知道,但是自己的腳還不能動。一直都在勉強自己的身體,因為剛才的那陣眼睛的劇烈疼痛,終於超出了自己的界限。

 沙沙,在自己的頭頂上,放著一個大大的手掌。

 雖然非常的粗魯,但是總覺得很溫柔的,沙沙地撫摸著樹的頭髮。

 「辰巳——」

 「……已經足夠了。樹你就休息一下吧。」

 辰巳微笑著說道。

 之後,抬頭看向弓鶴。

 「細細想來……我一直都欠你的債啊。」

 「……」

 「三年我都沒有回來了……結果,那段時間,一直是你幫我照顧著香,以及葛城家的一切啊。」

 慢慢地,辰巳舉起了手掌。

 今天,不知道是第幾次,辰巳使用神樂的招式。

 「現在我把這些債……還給你。」

 咚。

 如同一枚大炮,辰巳的身體直衝了過去。

 而弓鶴從地板上跳起來,也是在同時。

 辰巳此時並沒有降低自己的速度,而是向著弓鶴的右邊,轉移了攻擊。

 弓鶴也同時向著辰巳的右邊轉去。

 這是一種滑步。

 兩個螺旋。

 就像是鸚鵡螺一般,兩個人的身體同時加速著。

 「……」

 辰已沉默著。

 招式相同,那是理所當然的。

 弓鶴,也是辰巳的師兄啊。

 雖然辰巳的身體素質非常的好,但是對於領悟力差的辰巳,弓鶴當時非常有耐心地一個一個將招式技巧交給他。

 在某種意義上,除了是實際上的師徒關係以外,也是對於辰巳最瞭解的人。

 辰巳,美貫,香,弓鶴——如果說他們四個是兄妹的話,弓鶴就是家裡的大哥。

 「……」

 無法企及。

 即便是相同的步法,如果本事不同的話,結果也就不一樣。這也就意味著,辰巳的這三年,並沒有拉近和大哥的差距。

 對於這樣地事情,即高興,也很懊悔。

 「……我的弓啊。」

 一邊奔跑著,弓鶴小聲說著。

 於是,在年輕人的手裡面出現了一把弓箭。

 剛才的那個面具和美貫他們的出現一樣,在這個繭裡面,弓鶴可以創造出自己喜歡的任意東西。

 並沒有弓箭,弓鶴只是拉了一下箭弦。

 叮鈴——!

 鳴弦。

 原本,是用來攻擊鬼和惡靈的法術。但是,得到了鬼的咒力的弓鶴,幾乎可以創造出來接近於現實物品的威力。

 人類的生命,就是容易滅絕的詛咒集合體。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接連發射的,五連射。

 辰巳的左手腕被射穿了。

 激烈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

 因為這個疼痛,辰巳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完全麻痺了。

 即便如此,辰巳還是無畏地縮短著和弓鶴的距離。

 「啊啊啊!」

 揮舞著那個有著預示無限苦難的手紋的手掌,

 幾根頭髮隨風飄散在風中。弓鶴趴在地板上,和手掌只有一紙之隔險險地躲了過去。與之相對的,擊出掌底的辰巳的上半身,向著空中飛去。用武術來說,就是失去了平衡。

 作為反擊,從辰巳下方,弓鶴的手掌跟追了上來。

 「……啊啊啊!」

 辰巳用盡全力地,向著後方躍去,

 半途中改變方向的下半身,每一個部位都強烈叫囂著不滿。辰巳無視這些跳躍著。

 辰巳的制服,發出刺耳的聲音,破了。

 而對方的手掌,刮掉了辰巳胸前的布料。

 巨漢辰巳在地板上滾了兩三個滾,終於站了起來。

 「……咳哈。」

 辰巳吐了一口血痰。

 弓鶴的體重還不到辰巳的一半。

 明明如此,但是單薄的手掌,使得自己的全身一直疼到骨頭裡

 是因為技術呢。或者說是咒力?或者說還是因為弓鶴的吸收——吸收了鬼的咒力的緣故啊?

 (……還是說全部嗎?)

 這樣的思考,一直在腦海裡閃現著。

 「變厲害了啊。辰巳。看來經常鍛煉啊。」

 弓鶴輕輕地說著。

 「但是,我還是會勝的。」

 「啊啊。」

 辰巳也承認。

 剛才的那一回合,彼此都瞭解了對方的實力。

 而且使用的技巧又都是神樂術。

 這樣的話,就不可能有一絲僥倖之心。即便是在做幾百次,所有的比賽還是紫籐辰巳敗北吧。

 「……以後,再過幾年的話,你一定能夠超過我的。」

 弓鶴悲傷地說著。

 拿著自己的弓。

 這樣的鳴弦,肯定不會落空。

 一擊,就可以要了辰巳的命吧。

 「永別了,辰巳。」

 弓鶴的手指,離開了自己手中的弓。

 剎那間。

 「八百萬神等乎神集閉爾集賜比神議裡爾議賜比氐——」

 凜,傳來了玉串振動的聲音。

 高亮的聲音,將鳴弦的咒力給彈開了。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這是因為「禊」造成的結界的關係。

 「——」

 弓鶴的呼吸停止了。

 「香小姐——!」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是被稱為神童的天才吧。

 原本已經奄奄一息的少女,而且是在這個場合中,竟然還能製造出阻礙弓鶴的「禊」。

 「……辰……已……」

 倒在地上的少女,斷斷續續地說道。

 香拚命地伸出手來,抬頭看著巨漢,美麗的側面被淚水弄髒了,努力呼喚著自己的所愛。

 「辰巳——」

 「——!」

 半是條件反射似的,辰巳動了。

 這很難說成是神樂,

 非常明顯,這是武術中的正拳。

 但是,如果被辰巳的拳頭碰上的話,理所當然會跳開。正因為是理所當然的技巧,所以才會單單憑借技巧來彌補身體的差距。

 而弓鶴的失誤在於,沒有躲開這一拳的攻擊,仍舊想要用神樂技來還擊。

 彼此交錯之際,變成了曲線的手刀劈了下來。

 如此凌厲的力量.想要彈開對方的弓鶴的手,反而被彈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拳頭,砸進了弓鶴的胸口。

 肋骨被打碎了,辰巳的手一下子就埋進了對方了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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