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克爾斯利用儲存在神陣裡的幾塊鐵，加工出幾把較為銳利堅硬的短刀，雖然比起戰士手裡的黃銅武器還鋒利，但比起外頭世界的武器還是遜色不少。

他並不打算讓這裡在一夕之前就發展的太過火，什麼事都講求循序漸進，一蹴可幾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讓這裡的人瞬間就接受衝擊他們思想的東西並不容易，而且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去做這些事。

這個村莊有自定的一套規矩與生活方式，克爾斯身為外人，也沒想過要做出什麼重大改革，他只能幫他們創造一個更容易生存的環境。

「以後不管天氣如何，村莊裡的氣溫都會四季如春，不管是嚴寒還是酷暑，都不會影響到這裡的。」克爾斯暫時只在俗稱〝下村區〞的幾個小區設置魔法陣而已，因為越裡面的小區越富有，他們不太喜歡下村區的村民靠近他們的〝上村區〞。

對上村區的村民來說，下村區的人代表著髒亂、貧窮、疾病、低劣，所以他們認定下村區的人到上村區都是為了偷竊他們的食物與用具，而這些事確實也經常上演。

村莊裡頭，大夥雖然彼此會互相幫助，但也僅限於自區間的互助，所以也別指望上村區會對下村區提供幫助了。

「四季如春？那就是一整年都能種出作物囉？既然這樣，那我們以後在雪季就算不出去狩獵也能有東西吃了。」村裡的青年們開心的蹲在菜園外看著剛種下的種子。

「先這樣吧，我回去看看菈蒂法，如果那群人有什麼動作的話，馬上來通知我。」克爾斯為了畫這些魔法陣，已經花了三個小時，眼見已近中午時分，他也是該回去準備午餐給菈蒂法了。

「好的，我們會注意的。」村人們攬下任務後，目送克爾斯離去。

克爾斯回到家裡後，發現菈蒂法已經起身準備午餐了，「看來妳的精神好多了。」

「嗯。那個……我臉上的胎記……」

「我幫妳除掉了。」克爾斯這才注意到菈蒂法已經不再讓瀏海遮住自己的右臉了。

「胎記能除掉？」對於除掉胎記一事，菈蒂法前所未聞。如果胎記被除掉，那是否代表她身上所帶的前世之罪已經償清了？

「別人不行，但我可以。」克爾斯不想讓她追問這些事，於是扯開了話題，「這幾天村裡可能會不太平靜，沒事別四處走，要離開小區的話也一定要事先告訴我。」

「我知道了。」菈蒂法應道。

克爾斯還以為那些戰士會在這幾天就來找麻煩，不過一連四天都相安無事的度過了，就在他以為今天也會平靜的度過時，琪卡便急忙的跑到菈蒂法家來通報道：「克爾斯！不好了，貝達王的五十名戰士已經包圍我們這個小區了！」

「待在這。」克爾斯急忙衝出家門。

他到外頭一看，發現五十名剽悍戰士已將村人重重包圍住了。

「村裡的戰士是用來對付村民的嗎？」克爾斯譏諷的問道。

戰士隊長面對他的質問充耳不聞，反而問道：「下村區有這些怪異的變化都是你所為吧？」

「是又如何？」克爾斯問。

「看來你還算有點能耐，現在跟我們走，只要你能把上村區的氣候也弄的溫暖點，你前幾天對戰士動手的事就從輕發落。」戰士隊長說道。

「等昏庸的貝達王下台，你們這些仗勢欺人的蠢貨也離開後，我或許會考慮改善上村區的生活環境。」克爾斯嘲弄道。

「你這傢伙！居然三番兩次的嘲弄我們！」戰士隊長忍無可忍，對著手下打了個手勢，「動手！」

克爾斯還沒等他們動手，直接就對著最前面的一排戰士射去幾發冰彈。

「是巫術！」戰士隊長驚駭的叫手下們架起盾牆。

「真愚蠢，居然把神的力量看成巫術。」克爾斯右手向前一揮，一群戰士就像是被無形的東西撞上一樣，全部彈的老遠。

「神？怎麼可能會有神？神只不過是傳說中的故事而已。」一道蒼勁有力的質疑聲傳來，聲音的主人是坐在王轎上的村莊統治者，貝達王。

「愚蠢的人類，非所見即不見，你們也未免太天真了。你們沒見過的東西何其多？難道每樣都要否認嗎？」克爾斯彈了一個響指，換上了一身純白淡雅的絲質長袍。

「我貝達王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嚇唬住的，說你是神，那你就拿出證據來啊？」貝達王睜大他的雙眼，眼角四周佈滿皺紋。

「對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我做再多，你們都會辯稱是巫術吧？」對這些位居高位者來說，只有站在他們那邊的才會被承認是神吧？所有跟他們對立的全都是邪魔歪道。

克爾斯想了想，決定還是不浪費時間了，「我對你們感到厭煩了，我看就把你們放逐到叢林其他地方吧，反正這座叢林很大，也許你們在有生之年都回不到村莊裡來了。」

「你不能這麼做！我是統治村莊的王！」貝達王一個激動，居然從王轎上滾了下來。

「我說過，我厭煩了。」克爾斯伸出雙手，一次便凝聚出十個剽悍的光元素戰士，「把那群人圍住，一個也不能讓他跑了。」

克爾斯趁空又多凝聚了二十名光元素戰士加入圍捕行動。

「神！我們錯了！饒命啊！」幾名戰士見著如此奇異的景象，紛紛下跪求饒，再也沒有方才的威風。

「你們知道錯了沒有用，要村民肯原諒你們才行。」克爾斯命令光元素戰士將他們抓起來，一手抓一個，然後領著眾村民往村裡最高的建築去。

上村區的見此陣仗，一度嚇得逃回家中躲藏起來，但見一些下村區的人都毫不畏懼的跟在後頭，於是也大著膽子跟了上去。

這棟最高的建築是貝達王的王宮。

克爾斯見大多村民都聚齊之後，便讓光元素戰士先抓著十名〝戰犯〞一字排開，朗聲道：「這些人憑藉著身份以及武力，一定欺壓過不少人，但其中也許會有好人，所以我給他們一個機會。由你們決定他們是否能留下。」

公布了規則之後，眾多村民便行動起來，有迅速決定的，也有猶疑不定的，但大多數都集中在幾名戰犯身後。

幾次表決下來，最後一共有三十八名戰士不得民心，連同貝達王在內。

克爾斯見結果出爐，於是宣布道：「我宣判，將你們放逐到叢林其他地方，此令即刻生效！」

「神！我們知道錯了！」那些遭到驅逐的戰士哭求著。他們沒有人想在叢林其他地方生活。

「不要！我不要被放逐！！！」貝達王吼道，「你們這群吃裡扒外的賤民！我是貝達王啊，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三十名光元素戰士在得到克爾斯的指令後，立刻將這群遭到驅逐的人押離村莊。

在那群煩人的蒼蠅被押離村莊後，克爾斯才又對著一群正在歡呼脫離苛政的村民說道：「好了，現在推選出新的領導者來領導你們吧，好好的選擇，我不想再看到像貝達王那種貨色。」

村民面面相覷，許久後才有人站出來問道：「尊貴的神，難道……難道您不是親自來領導我們的嗎？」

「我沒有辦法留在這裡太久，還有更多人需要我，你們也不能就這麼依賴我，盡快選出領導者吧。」克爾斯拒絕領導他們，「我先離開了，你們自己好好討論吧。」

克爾斯離開王宮，到上村區補上幾個魔法陣後才返回菈蒂法家。

稍晚一些，菈蒂法家的門口居然聚集了一堆村民。

「為什麼聚集在這？你們已經推選出新的領導者了嗎？」克爾斯皺著眉問。

「不是的，我們是來迎接您前往王宮的，雖說您不能領導我們，但我們還是不能讓貴為天神的您住在這樣髒亂、貧窮的下村區，在您離開村子之前，請到王宮住吧。」幾名穿著獸皮衣，戴著許多首飾的上村區村民恭敬的說道。

「不必了，我住在這裡很好。」克爾斯拒絕了他們的邀請，並要求他們立即散去，不准再聚集在小區裡。

上村區村民見尊貴的神拒絕了他們的請求，個個懊悔不已。

等克爾斯關起家門，菈蒂法才追問道：「怎麼回事？為什麼村人都聚集起來？」

「沒事。」克爾斯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要她放心，隨後拿出一本空白簿子，在上頭紀錄下畜牧以及養殖魚蝦的方法與重點，雖然用的都是村人看得懂的文字跟語言，但為避免他們看不懂某些艱澀難懂的字，所以他還畫了圖註明。

菈蒂法做完家事後，也一直陪在克爾斯身邊，看著他專心工作的模樣發呆。

不知為何，菈蒂法總覺得有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好像克爾斯隨時會離她而去一樣？

「應該不會吧？克爾斯答應過我，會陪著我的。」菈蒂法如此安慰著自己。

第八章（二）

幾天後，村民們再次找上克爾斯，告訴他已經推選出新王了。

克爾斯沒有過問太多，更沒有〝召見〞新王，反正對他來說，這個新王能不能有所作為，那都不是他的責任。

「召集所有村民。」克爾斯對著前來通報的人說道。

「是。」

在村子眾人大動員之下，神要召見所有人的消息立刻傳遍了整個村莊，大概五分鐘之後就在王宮前的大廣場上集合完畢。

克爾斯在地上畫了一個擴音魔法陣後，才朗聲道：「我現在要教授你們豢養牲畜以及養殖魚蝦。至於如何管制偷竊與侵佔，以及如何分配所有權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如果他什麼事都幫他們規劃好，那給他們生腦袋幹嘛？養群畜生都比較可愛。

克爾斯只負責將所有內容講解一遍，村民能吸收多少就是他們自己的事。講解完後，克爾斯將那本書交給其中一位長老，讓他保管。

「給我一個房子，或者一個山洞，我要在裡頭畫下冰系魔法陣，未來你們有吃不完的肉或食物就可以放在裡頭保存起來，當然，將食物冰起來並不代表永遠不會損壞，只是可以延長保存時間。」克爾斯這幾天本來就想找個地方畫下魔法陣，給他們當成冷凍庫使用，但就是沒找到合適的地點。

「再來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村莊的防禦太薄弱，只有簡單的木造圍牆根本無法抵禦侵犯的野獸。我手上這幾樣東西混合起來再加進水攪拌之後就會成為水泥，比你們目前所用的泥巴漿還耐用，用這些東西當作黏合劑就可以建築出更堅固的石牆。等天氣稍微暖和後，壯丁們負責挖掘普通石頭還有這種灰白色的礦石，其他人收集黏土、矽砂。」克爾斯利用手上的樣品展示了其黏稠性以及運用用途後，便給他們下了命令。

「另外，我會設置幾個光系醫療法陣，有什麼內外傷、疾病、中毒，用醫療陣就能治癒了，除此之外，如果斷了手，記得把手找回來才能接回去。要注意的是，不盡早救治也有可能救不活。」光元素可以淨化毒素，殺死疾病病毒，也可以使傷口癒合，只是骨頭的癒合需要更長的時間。

克爾斯不禁想到，就是光明魔法太強大，強大到只要還有半條命就能把人救回來，所以這個世界的人才會不相信神。

因為他們自大到認為人類才是世界的最高主宰。

不過人類還是對某些問題束手無策，那就是靈魂的問題，就像蕾那樣。

「尊敬的神，現在外頭還是嚴冬，您說的這些工作最遲也得等春天來臨才能做，在這段時間裡，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幾名村莊長老見神似乎將事情宣布的差不多了，這才斗膽問道。

「這裡有幾袋種子，你們分了拿去種下，七天就能收成，不過這些種子就這麼多了。」克爾斯不想讓這些人被慣壞，這樣對他們沒有好處。

克爾斯繼續說道：「還有，以後不准再區分上村區或下村區。有餘力的人現在立刻去幫忙別人修築房子，補強建築，都行動吧！」雖然不怕風寒了，但有些房子卻破爛的幾乎快垮下了。

「是！」眾村民得到指令，立刻動員起來。在神的旨意之下，上村區的人再怎麼不情願也得硬著頭皮去做，他們可不希望哪天遭到流放。

克爾斯四處巡視了一下村民們的工作，發現大家都很自覺的工作，沒有任何人偷懶後，他才滿意的回到小區去。

「菈蒂法，我回來了。」克爾斯一邊打開家門，一邊喊著。

「我……神先生……啊，不，我是說，尊敬的天神……」菈蒂法顯然已經從其他村人那裡聽來克爾斯的真實身份了，以致於她現在面對克爾斯非常的手足無措。

當菈蒂法得知克爾斯就是萬能的天神時，腦袋突然炸的一片空白，她甚至連一點情緒、表情都沒有了。

沒想到一直以來，她所信仰的神就住在她寒酸的小房子裡，更沒想到自己會去愛上一個天神。

天神跟人類能有什麼結果嗎？以前她不敢期盼這段暗戀能有結果，現在她根本不敢去想，那可是褻瀆天神啊。

「不要那樣叫我！叫我克爾斯……」克爾斯有些不是滋味。這幾天他在村裡，每個人見了他不是朝他下跪就是對他畢恭畢敬的，就連原先跟他很要好的幾個村人也與他有了距離。

正當他以為可以回到菈蒂法這裡尋找最後一點溫暖的時候，卻發現菈蒂法也跟那些人一樣，將他當成不可侵犯的存在。

老實說，這種感覺遭透了！

「但是……」菈蒂法一時之間也無法改變自己的思想。

「妳還把我當朋友嗎？」這幾個月與菈蒂法的朝夕相處，早已經讓克爾斯把她當成朋友看了，但菈蒂法在知道他真實身份之後的態度讓他有些難過。

他不希望跟朋友之間產生任何距離感。

菈蒂法楞楞的看著他滿是悲傷寂寞的雙眼，心中頓時充滿不忍，好半晌才點頭道：「嗯。」

得到答案的後克爾斯稍微放下了心，疲憊不堪的將頭靠在她肩頭上，淡淡的道：「我想喝妳煮的甜湯。」

他終於明白了，明白銀星與菈蒂法帶給他的感受究竟是哪裡不同了。

不管是菈蒂法還是銀星，他都很依賴。他依賴銀星的能力，依賴菈蒂法的溫柔。

雖然克爾斯說話的聲音很平淡，也沒有過多的撒嬌動作，但菈蒂法能感受到他確實正在撒嬌。

菈蒂法一想到平常那麼能幹的男人居然像個小孩一樣對她撒嬌，不禁感到一陣莞爾，微笑道：「我馬上去準備。」

克爾斯的動作在不經易間又將兩人的關係拉回到從前，沒有任何身份的隔閡，他們就只是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的關係。

克爾斯抱住她的腰枝，沒讓她立刻下廚，「我……等這裡的寒冬過去，教會村人們一些知識後，就要離開了，妳要不要跟我走？」

菈蒂法猶豫了，她想跟克爾斯在一起，可是……她對外面的世界感到恐懼。

感受到她的猶豫，克爾斯急忙說服道：「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是我絕不會丟下妳，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妳。」

「你說過，外面的世界很先進，而我什麼都不懂……我怕給你添麻煩。」菈蒂法閉上眼睛，任由他抱著。享受著難得的相擁時刻，也極力忍住眼中的淚水。

「妳不懂的，我教妳；妳學不會的，我讓專人服侍妳；妳不喜歡的，我讓它永遠消失。我承認我很自私，我只是貪戀妳的溫柔，因為在我漫長的生命裡，我從沒遇過像妳一樣的人……所以，請跟我走吧。」

以前的克爾斯有著至高無上的神力，他自恃甚高，視生命為無物，從不屑與人類有過多來往，對待所有人類的感情也都只是玩玩而已。

他從來沒有交過朋友，沒有依賴過別人，更沒有愛過任何人。

儘管來到這裡後交了不少朋友，但菈蒂法卻是唯一一個讓他想去依賴的人，也許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使然吧？雖然不見得每個人都會被影響，但他就是會受她所影響。

如果換了個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克爾斯說不定就不會對菈蒂法有這樣的感覺。

但他就是恰巧碰上了對的時間，對的地點，也遇上了對的人。

而菈蒂法聽見他的話時，真的很想追問，這是愛嗎？可是猶豫再三，她終究還是問不出口。

即便是又如何？如果不是，那不只是徒增傷心而已嗎？

她只要能留在克爾斯身邊，只要知道自己在克爾斯心中是重要的存在就行了。

「我跟你走。」儘管未來並不明朗，她還是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