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克爾斯等他們離去後才偷偷回到菈蒂法家，他既不想讓好不容易帶回來的食物被搶走，也不想跟其他村人分食。

不是他自私或怎樣，他只是覺得這些量已經夠少了，而且他往後也會天天打獵回來分給村人，所以這些東西就容許他留給菈蒂法吧。

雪季很快就來臨，今年的大雪下的又厚又多，多數村人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幾乎都不會邁出家門，寒冷加上活動會消耗積存的熱量。

而克爾斯前陣子時間獵捕的野獸很多，所以菈蒂法有足夠的毛皮可以用來保暖。

克爾斯是不清楚其他小區能不能天天都有肉吃，但他們這區的確是天天都有新鮮的肉食可吃。

那歸功於克爾斯高強的狩獵技巧，牛羚、雪鹿、霜角熊、狼……有時他們還能吃到魚，在這種寒冷的天氣，河川都結冰了，要抓到跟手臂一樣大的魚可不容易。

那些野獸毛皮，克爾斯也很慷慨的分給村人。

不知不覺中，這小區的村人已經將克爾斯當成很重要的存在，因為有他，他們的冬天才能過的比較舒服一點，有肉吃，有毛皮保暖，有乾燥的木材可以燒火。

小區的村人都很感謝克爾斯，也盡可能多回報克爾斯一些，而克爾斯跟大家處的也很融洽，在雪季來臨之前常常會參加他們的聚會，在雪季來臨之後，他除了送食外，也會經常到每一戶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看是不是需要添什麼木材或者搬運雪水。

克爾斯是全村裡唯一不需要穿著厚重衣服過冬的人，他的強壯讓許多男人佩服，讓小孩崇拜，也讓女人心動。

菈蒂法也是對他心動的女人之一，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臉上有個醜陋的胎記，儘管克爾斯不嫌棄她，也不覺得她會帶給他厄運，還對她非常好，但她知道那並不包含男女之情。

奶奶吃著熱騰騰的奶芋，勸道：「菈蒂法，不要想太多了，克爾斯不是我們村子的人，他總有一天是會離開的。」

「我知道……但總覺得已經離不開他了，也許……他永遠也離不開這座叢林也說不定？」菈蒂法正在為克爾斯縫製一雙保暖的獸皮靴。雖然知道他不怕冷，但她也捨不得讓克爾斯穿著一雙破爛的草鞋。

「這座叢林很大，但克爾斯也不簡單，他獨自一人在叢林中也能生活下去的，要離開叢林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奶奶的判斷很正確。

菈蒂法也很清楚奶奶所說的，她只是一直拒絕面對而已，「那他為什麼還一直留在這裡？」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在這裡顯然有什麼目的。也許是磨練自己吧？」奶奶露出微笑。

菈蒂法只是出神的想道，不管克爾斯有什麼目的，好的壞的都沒有關係，只要對她好就行了。

「我回來了。」克爾斯的聲音將出神中的菈蒂法喚了回神。

菈蒂法連忙披起熊皮做的毛毯走到克爾斯跟前，溫柔的替他將身上的積雪撢掉。

克爾斯享受著菈蒂法的服侍，拿出今天的分到的部分肉塊，「這是今天的食物，另外我還找到一些香料，就煮點熱湯喝吧。」

在菈蒂法將他身上的積雪都撢在門口後，克爾斯才走上鋪有草席的地板，取出陶鍋，把陶鍋架在屋子中間的火堆上，將大塊熊肉切割成小塊後放到陶鍋裡，再加入採回來的香料調味。

他雖然不擅長下廚，但看銀星煮了這麼久，看都看會了。

「下廚的工作交給我就好了，你累了一天，還是休息一下吧。」菈蒂法急忙接過烹煮的工作，溫柔的為他端來一杯熱水，讓他潤潤喉。

克爾斯沒有多說什麼，接過水杯就在火堆旁坐了下來，看著烹煮食物的菈蒂法。

菈蒂法就像小妻子一樣，溫柔婉約又善良體貼，克爾斯離家時，她總會親自送他離家，回家時也總會有熱騰騰的食物等著他，他休息時，她也會放下工作為他捶背，夜裡甚至會起身為他蓋被。

他有任何無知的問題時，菈蒂法也總是不厭其煩的為他解說，從來不覺得他無知也不嫌他麻煩。

在他剛到這個村莊時，也是菈蒂法幫助他融入大家的生活圈裡的。

雖然菈蒂法沒有受過很好的教育，但她確實很有教養，在這點上，她絕對不會輸給外頭的城裡人。

克爾斯也說不清楚自己對她有什麼感覺。會留在這裡也只是想看看身為神的信徒，她究竟能信仰神到什麼程度？但卻意外的漸漸習慣她的照顧。

那跟銀星對他的照顧不太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

但要說他喜歡上菈蒂法嘛……那還是有段距離。那與她的胎記無關，他並不在乎她臉上的胎記，等他神力恢復，要除掉那胎記就像幫她擦去臉上的泥巴一樣簡單。

「今天的雪還是下的很大，我把肉送到琪卡家的時候，大叔跟我說，這場暴風雪還會再下三四天，妳跟奶奶要注重保暖，不要病了。」克爾斯已經是這小區裡唯一還能活動的人了，接連三天的大風雪已經讓許多人凍的離不開家了，他每次打獵回來總會將肉分好，再一一分送到村人家去，幸好這個小區只有七戶人家，不然他得花更多時間在分送食物上。

「你放心，你拿回來的毛皮很多，每天也都有乾柴可以燒，要保暖還是沒問題的。肉湯還要一會兒才好，你要先洗澡嗎？我已經把熱水燒好了。」菈蒂法停下手裡的烹煮動作，對著他問道。

「妳先洗吧，如果我先洗的話，水會變很髒，而且水放久了會冷掉，我不怕冷，所以沒關係。」克爾斯整天的活動量比菈蒂法大，除了整天在叢林裡到處鑽外，他身上還有野獸的血，他們洗澡的水又都用同一桶，他只好讓菈蒂法先洗。

「好吧，我很快便洗好的。」菈蒂法走到用於遮掩的獸皮之後，用著最快的速度脫去衣服並泡進水缸裡。

以前冬天時，因為活動量低，也沒有太充足的木材可以燒，所以她都不太洗澡的，只有到真的受不了時才會洗一下，但是現在克爾斯跟她睡在同一間屋子裡，朝夕相處，她很怕自己身上有怪味，所以便跟克爾斯一樣，有了天天洗澡的習慣。

第七章（二）

今年的雪季比往年都還要寒冷，再加上多數老人的年紀都大了，因此有不少老人被冷死，菈蒂法的奶奶也撐不住了，留下菈蒂法便離開人世。

等大風雪過去，全村的人才集合起來為死去的村人挖掘墳墓，整個村子好幾個小區，一共死了三十多人，有老有小還有些身子較弱的大人。

在奶奶下葬之後，菈蒂法因為傷心過度而食不下嚥，再加上大風雪持續的下，所以也病倒了。

「喝點碎肉湯吧。」克爾斯端來一碗清淡的碎肉湯，讓虛弱的菈蒂法靠在自己身上，一匙一匙的餵著她。

菈蒂法虛弱的只能勉強喝下一點肉湯，「麻煩你了……」

克爾斯想責怪她不懂愛護身體，卻又不忍心，嘆了口氣無奈的道：「生死是最平常不過的自然法則，妳也不要太傷心了，奶奶走了，還有我陪妳嘛。」

「你真的會陪我？」菈蒂法的眼睛一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是啊，我不陪妳，誰陪妳？」克爾斯奇怪的問。而且他在這村裡也只有這裡可以容身。

克爾斯看她不知道想什麼想的出神，又舀起一匙肉湯湊到她嘴邊去，哄道：「乖，把這碗肉湯喝了，身子才會好的快。」這個場景讓他想起哄蕾吃飯的時候。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會去照顧人？會去在意別人的感受？

「嗯。」菈蒂法聽見他的話，這才打起精神，將那碗肉湯都吃光了。這碗肉湯加了香料，去除了肉湯的腥味，讓她多了點胃口。

趁著風雪較小的時候，小區還能工作的人紛紛動工修補房子，克爾斯不懂應該怎麼修補，所以只能幫忙大家調製用於填補牆壁漏洞的補土。

菈蒂法的房子也在大夥的幫助之下修補過了，經過修補的房子比較不透風，裡頭也會比較溫暖。

晚上睡覺時，克爾斯為了讓她保持溫暖，便移動到她身邊一起睡，一邊照顧一邊幫她取暖，也好就近照看火堆。

晚上，克爾斯感覺到風雪逐漸變小，但菈蒂法的高燒卻還沒退，這讓克爾斯有點著急，高燒再不退的話，她很可能會有危險。

隔天天還未亮，屋外便傳來兇狠的吆喝聲。

克爾斯連忙起身出門察看，卻發現在入冬前曾經來徵收過糧食的戰士們再一次前來收刮糧食。

「大人！這些糧食是我們僅剩的啊！」小區裡的人全都跪倒在戰士面前懇求著。

「你們能將食物奉獻給貝達王以及村莊的戰士，你們應該感到榮耀才是！」戰士隊長被鬧的心煩，手上拿著的長茅居然往最靠近他的村民刺去。

「住手！」克爾斯踢起門前的一塊碎木頭，將長茅的準頭砸偏了。

「大膽！居然對勇士出手？拿下！」戰士隊長大手一揮，隨行的十位勇士立即向克爾斯攻擊而去。

手拿武器的戰士們在酷寒的影響之下，行動並不靈活，克爾斯只是幾個俐落的肘擊便將他們打的咳嗽連連。

糾纏了幾次，那十名戰士見討不了好，這才退回隊長身邊。

「今年的糧食不足，你將糧食都徵收走了，村人吃什麼？」克爾斯看著他們戒備的神情，淡淡的問。

這幾天菈蒂法的高燒不退，他必須寸步不離的照顧她，村裡肯定沒有肉食可吃了，不能再讓他們僅存的食物被徵收走。

「你在說什麼傻話！？這些人有比貝達王還有我們這些戰士重要嗎？他們只是賤民！要不是有我們這些戰士抵禦來犯的野獸，這個村莊還能平安無事嗎？將他們的食物拿給我們吃，才能保證戰士擁有最好的狀態！只要犧牲他們就能保全全村！」戰士隊長眼見情況不利，連忙〝據理力爭〞。

「沒有人放棄生存，所有人都為了度過這個寒冬而努力，沒有人能剝奪他人生存的權力。把食物還給村民，如果有野獸襲擊村莊，我會負責保護村子，這樣可以吧？」克爾斯握緊拳頭，眼神銳利的瞪視著他們。

在訓斥那些人的同時，他也想到了自己的行為，想到自己曾經任意剝奪生命生存的權力。

當自己轉換角色，體會到其中的不平等時，他才明白任意剝奪他人生存的權力是多麼可惡的行為。

他以前就只是個擁有天神身份的混蛋而已。

儘管理解了生命，但是他也不會從此就成為愚善的天神。一棵樹上如果有了毒瘤，還是需要剷除才能使其他部位茁壯成長；所以面對該殺的人時，他還是不會手軟。

「這件事還沒完，我們會再來找你的！」戰士隊長讓手下將徵收來的食物放下後便帶隊走人。

克爾斯在他們離開後，立刻感受到被魔王封印的神力全都回來了，而且還多了很多，神階也增加了一階。

「我就說你會感謝我的。」魔王的聲音在克爾斯的耳畔響起。

「義父？這是怎麼回事？我身上的神力好像多了很多？」克爾斯小聲的問。

「你通過『生命』的考驗了，所以才能取回部分神力，也增加了神階，現在我把你的東西還給你，全都丟在空間戒指裡了。」魔王話一說完，克爾斯便感覺手指上多了一個東西。

「過關了嗎？」克爾斯沒有過關的喜悅，但他很高興神力回來了，那表示菈蒂法的病能治了。

「你在這裡的生活過的似乎挺悠哉的，如何，不靠神力過活，感覺怎樣？」魔王笑問。

「還不錯，有種活著的真實感。」克爾斯淡淡的笑了。

「好好加油吧，我走了。」

克爾斯看了看被白雪覆蓋的村莊，決定再留一段時日。他重新斬斷對銀星與黯魂的聯繫，阻止他們前來尋找他的蹤跡。

「克爾斯……」村人們撿起失而復得的糧食，個個神色擔憂的圍著克爾斯。

「怎麼了？」克爾斯問。

「我們得罪了他們，他們一定會再帶人來的，我們沒有比他們精良的武器可以反抗他們，這下該怎麼辦？」小區裡最強壯的兩個男人問道，但他們的身體還是有所殘缺。

「不要擔心，都先回家吧，今天天氣很冷，不要浪費體力了。」克爾斯嘗試著打開神陣，發現神陣已經能夠打開了，他連忙將手上的戒指丟入神陣。

克爾斯說的話很有影響力，眾人聽他都這麼說了，便聽話的各自回家了。克爾斯也連忙趕回家去。菈蒂法還在熟睡中。

他將手掌伸到她的面前，釋放神力治療她，順便除去佔據她整個右臉的紫色大胎記。

發現她睜開眼後，克爾斯才收回手，問道：「感覺好多了嗎？」

「除了還有點累之外，身體已經輕鬆許多了……」菈蒂法虛弱的微笑道。

「再多休息一下吧。」克爾斯從神陣裡尋找一些含有足夠營養的食物，不過神陣裡沒有這些東西，食物都被銀星收到冰箱裡頭放了。

他轉而尋找空間戒指，裡面存放的東西比神陣裡的少，卻存放有神陣裡找不到的食物。

克爾斯花了一點時間給菈蒂法準備了營養的一餐，用以補充她這幾天所欠缺的營養。

在她吃飯的時候，克爾斯說：「妳已經好多了，不過還需要多休息，我現在要去狩獵，妳不要亂跑。」

克爾斯並不想每天都花時間去狩獵，所以便一次獵了數十頭獵物放到神陣去保存。

回到村莊後，克爾斯便在小區中間畫了一個供能陣以及一個溫度調節陣。

從魔王那裡取回空間戒指後，他才能取得一塊使供能陣運轉的能量石，如果不能先用能量石讓供能陣運轉的話，那供能陣還是等同虛設，這也是他不能在入冬前就為村人設置溫度調節陣的原因。

十分鐘之後，小區中央的積雪便融化了。

那是一個奇妙的景象，四周積雪高達好幾十公分，但卻有一個大圓圈裡是完全沒有雪的。

小區的村人在感受到溫度變暖之後，紛紛走出家門一探究竟。

「克爾斯？這裡是怎麼回事？」嘎魯不解的問道，但他很高興連日的酷寒終於過去。

「我在村子裡畫了魔法陣，這些魔法陣能讓附近保持溫暖氣候。」克爾斯解釋著，接著拿出一袋種子，利用神力改變種子的生長基因，「來吧，把這些種子種下去，七天後就可以收成了。」他的神力還不足以讓他製造出一天即可收成的速成種子。

「魔法陣？那是什麼？是巫術嗎？」琪卡率先衝到克爾斯身邊。

「不是巫術，那是外面的人使用的一種技術，可以幫助人們過著更方便舒適的生活。」克爾斯將種子放到她手上，「把種子種下吧。」

其他恢復活力的村人也紛紛接過種子忙活了起來。

除此之外，克爾斯還在小區修築了一口水井，並在井底畫下一個供水的魔法陣，這樣在沒有雪的時候就不用走到三里外的溪口取水了。

「是水！有水！」其他小孩在看見井裡冒出水後，驚奇的叫著。

克爾斯沒有打算將這些人都帶到神之城去生活。對這些沒有接觸過外界的人來說，將他們帶離這個純樸的地方未必是件好事，他們可能會習慣不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可能會因為過於單純而遭受城裡人的欺騙。

他僅能做的也就是幫助他們，讓他們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而已。

等他們播種完畢後，克爾斯集合起大家，教導他們一些種植時的要點跟注意事項，「這些作物收成之後，記得要留下一些種子才能繼續種植，不過新的種子作物需要三個月才能收成。」

因為有溫度調節陣的關係，所以一年四季都能種植作物，不必再擔心雪季會缺少東西了。

「還有這些東西，都是可以吃的。這種果實只要先用油酯除掉表皮的毒性，等呈現白色之後就能吃了；這種植物只要除掉中間紅色的部分，吃了也不會拉肚子。」克爾斯一連取出數十種在這叢林裡都能找到的食物向村民們解說吃法與中毒後該如何化解的方法。

克爾斯還道：「除此之外，你們也可以豢養牲畜，這麼一來就算不去狩獵，也能有肉食可以吃了。」

不過克爾斯這話一出口，立即遭到他人反駁，「我們也試過畜牧，但是……我們豢養的牲畜通常都會被村子裡的戰士搶走……我們根本沒辦法養……」

「那麼畜牧的事再緩緩吧。」克爾斯覺得某些惡人有些整頓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