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八四章 絲綢之路
雖然一直對絲綢之路心嚮往之,可若岫卻從沒想過自己會是以這種狀態踏上這條路。此時天氣還是很冷的,三個人入鄉隨俗,穿戴著羊皮襖,一路西行,若岫一路行來已經漸漸習慣那種古怪的味道,只顧裹緊了大衣,盡量保持溫度。
一路上若岫從白和喜娘的對話中得知,西域三十六國主要分為北道諸國和南道諸國,崑崙山北麓被稱作南道諸國,有樓蘭、且末、精絕、拘彌、于闐、皮山、莎車、西夜、子合等,若岫他們便是走的崑崙山北麓這一線,據說南麓還有焉耆、疏勒、龜茲等北道諸國,自從進了西域,白和喜娘便徹底放鬆下來,也不管若岫,只讓她跟在身後便罷。
若岫總算知道了喜娘的名,白叫他紫,相比於面上常帶著笑的白,紫的脾氣真是差得可怕,稍有不順心,便要掏出刀子來比劃,雖然並沒有真的怎樣,但是若岫還是躲得遠遠地,不去招惹他。
若岫明白此是已經無法逃脫,這裡全都是異族人,民風又剽悍異常,她一旦離開兩人的範圍,便察覺周圍不懷好意的眼神盯了過來,若岫無奈,只好跟緊了白和紫,之前是他們總是擔心她想逃,現在卻是若岫生怕他們將她丟棄在這裡。
西域的路上幾乎都是戈壁和沙漠,初春時節,天氣尚未回暖,干冷干冷的空氣讓皮膚感覺繃得快要撕裂開來,偶爾還會飄落些雪花,順著西北風一路撒向半空,捲著馬車上破舊的布簾,翻動出撲啦啦的聲響,稀疏的灌木叢在風中瑟瑟發抖,尖利的根莖從雪中紮了出來指向蒼天,若岫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這樣的景象。從一開始的驚歎,到後來的平靜,再到現在地無奈。天地遼闊,可是他們究竟要去往哪裡?
這樣的環境下行路是很艱難的事情,還好此時不是夏季,天氣還沒有特別乾燥,太陽也沒有多麼強烈,一路走來已經破破爛爛地小馬車已經壽終正寢,若岫跟著兩個徒步走了幾日。覺得自己快要到極限的時候,終於看到了氈房和牧民,白微笑地對若岫道,到達目的地了。
西域的遊牧民族夏冬兩季是在不同的地方,此地正是所謂的「冬窩子」中,白和紫將若岫托付給一個會說漢話的中年婦人,便先行離開了,若岫戰戰兢兢地觀察了兩天,發現這裡地人淳樸熱情,並且一點都不像她想的那樣嗜血成性。這裡的男人健壯,女人豪爽,老人睿智。孩子童真,他們吃住條件很差,卻似乎天生就安於此,全族人,無論男女老少,各司其職。男人出牧。女人擠奶。老人警示經驗,兒童承擔仔畜,一切都那麼和睦美好,若岫在這裡呆了十幾天,總算能和照顧她的古麗大嬸說上兩句簡單的當地話,還學會了擠奶和撿牛糞,這些和她從前生活完全沒有交集的事情,若岫從最開始的絕望,到平淡。再到接受事實。居然也漸漸隨遇而安,只是偶爾看見天上的月亮。就會有些低落,這裡的地廣人稀,放眼望去全都是一片荒涼,更顯得月亮又大又圓,若岫微微歎息,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樣平靜的生活並沒有多久,白回來了,說是接若岫去部落首領那裡,若岫明白,該來地總要來,按下自己的忐忑,跟隨白一同進了那個最大的氈房。
氈房裡圍坐了幾個人,主人家正在切煮好地羊肉,旁邊的侍女在給眾人倒奶茶。見若岫進來,微微一笑,點頭示意。
旁邊的侍女站起身來,拉若岫過去坐下,若岫跟著坐在主人右手邊,心裡惴惴不安。
「陶……姑娘是吧。」此間的主人看起來年紀不大,濃眉大眼,英氣十足,慢條斯理地對若岫道,「冒昧請你過來,是因為有事相求。」
有事相求?若岫有些微微發愣。不知道說什麼好。
「可能方式是有些。咳。熱情了點。」年輕人輕咳了一聲。「可是請你相信我們並沒有任何加害你地意思。」
若岫皺眉。這人地形容真是有意思。也不爭辯。只道。「可是因為家中有病人?」
「小姑娘聰明。」年輕人贊許地看著若岫道。「我們也知道神醫從不出診。只得勉強姑娘走上一遭。也好玩賞一下西域地風景。」
若岫搖了搖頭。「抓我應該是臨時起意。你們最初地目標是我大嫂。」如果他以為自己說什麼她都會信。也未免太過小瞧了她。
年輕人哈哈笑出聲來。拍了拍手。對桌對面地人道。「你說地沒錯。這妮子果然不好糊弄。」
若岫之前因為緊張,加上帳子裡光線又不甚好,並沒有仔細看周圍人的面孔,此時聽那年輕人的口氣,連忙回頭看向另一邊,這一眼,卻是看得她差點驚得跳起來。
「小岫姑娘,好久不見了。」氈房裡端坐的人沖若岫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奶茶晃了一下。
竟是很早以前見過一面,差點被陶老爺許婚的覃淼!
若岫只覺得渾身發顫,勉強咬緊了牙根,努力保持表面地平靜,她原也猜到或許與傅家堡有關,卻總還是心存僥倖地期待是自己猜錯了,之前在氈房裡的日子,周圍都是些憨厚老實地人,也讓若岫放鬆了心防,卻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曾經向她提親的覃淼。
「別慌,」覃淼看著若岫的模樣,滿意地笑了,「小姑娘家,何必那麼勉強自己,我不是來找茬的,只是想幫助玉素甫一個小忙罷了。」
「此事確實與覃淼無關,」被稱為玉素甫的年輕人微笑著道,「我們的確是要找你哥哥有些事情,是覃淼告訴我們你哥哥的具體位置。如此而已。」
「你找我大哥做什麼。」若岫皺眉道。
「本也不是找你大哥來著,」玉素甫苦著臉,有些無奈地道,「我們是想找你大哥的師父,他當年從我們部拿走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們希望能夠拿回來,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找他,還是覃淼專程過來告訴我們,你大哥就是他的徒弟,我們就請你走這麼一遭咯,原本確實是想綁那個新娘子,可是我的手下聽說你的夫君居然是個很厲害的神醫,若能治好我父親的病症,便是更好了。」
「你僅聽他一面之詞便相信我大哥的師父就是你們要找的人麼?」若岫搖了搖頭,「他們和我家的關係你清楚麼?他又為什麼要這樣幫你?」
「姑娘放心,我們肯定是經過驗證之後才動的手,」玉素甫笑瞇瞇地道,「至於他,我們自然也做了些調查,你們之間的恩怨與我們無關,只是他幫我,我是自然要付他報酬的,這也不用姑娘多慮,姑娘就請在這裡等候,估計這兩日內他們就會到了。」
若岫猛地抬頭,玉素甫衝她露出白皙的牙,「想不到名不見經傳的陶家,居然還有位通曉西域道路的高手,說實話,我也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追過來了。」
若岫若有所悟,低下頭掩住自己的心緒,裝作專心眼前的吃食,不再開口說話。玉素甫也沒有為難她,只是招呼她吃東西,若岫嫌羊肉腥膻,只撿著幾塊漂亮果子吃,這裡的糕點卻是比若岫平常吃的多了數倍,若岫平常吃的是這裡作為主食的一種炸制點心,古麗大嬸稱之為包爾薩克,若岫手邊那種叫做巴合裡的糕點,似乎只有這間氈房才能吃到,平常只見過一次,若岫本想多吃一塊,卻總感覺身邊有陰冷的視線掃過,勉強挑著嘗了一口便罷,是什麼滋味也沒細琢磨,只盼著早點離席。
接下來的日子,若岫都在忐忑不安,雖然知道安靜等待才是她現在應該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但是總會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們究竟到哪兒了,他們打算怎麼辦,吳聖學來了,還有誰來了,關鍵是,子默還沒到一年的期限,若是動了武……每每想到這裡,若岫就不敢再往下想,只得跑去找古麗大嬸要求幫忙。
因為時常走神,幫古麗大嬸做事也總是出錯,不是處理羊皮的時候將整張皮搓破,就是將奶茶裡面放糖,還打翻了一大盤手抓羊肉,差點燙傷自己,惹來旁邊小孩子們嘰嘰咕咕的嘲笑,和藹可親的古麗大嬸終於忍無可忍,紅著臉委婉地表示自己不需要幫忙,還讓若岫多休息,若岫看著自己鬧出來的狼狽,臉紅到了腳後跟,連連道著歉地回到自己的氈房繼續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