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七十章 陰雨連綿
連著下了兩天的雨總算停了,夏天的暴風雨比春天的和風細雨可怕的多,半夜襲來的風捲著雨點,狂肆地將花園的花幾乎掃蕩殆盡,留下一地泥濘和殘紅,幾乎讓人有入了秋的錯覺。
雨雖然停了,卻依舊沒有放晴,天色仍是陰沉地嚇人,明明是上午,透過烏雲的些許光線卻給人天色已晚的錯覺,烏雲低低地壓下來,彷彿直接壓在人心上似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焦躁和窒息的味道,簡直讓人快要透不過氣來。
若岫此時的心情也和這天氣一樣,陰雲密佈。
這兩天剛好趕上月事,加上夜裡雨大又濕冷,染了些風寒,更是肚子痛到不行,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除了自怨自艾,似乎也不剩什麼可以做的事情。胡思亂想的下場就是半夜翻來覆去的睡不好,直接導致感冒拖得益發嚴重了,若岫索性也不出門,就閉門養病。
可惜天不遂人願,沒躺下一會兒,又想起來樂水昨天交待的事情還沒做完,於是決定起身去樂山那屋,若岫才起身就覺得頭有點暈,這才想起原來自己這兩天因為胃口不好一直沒吃什麼,好容易套上衣服站起來,便感到天旋地轉,只覺得身子一軟便一頭撞在床沿,若岫勉力爬上床,歪在床上,只覺得眼冒金星、胸口像擂鼓一般狂跳,好一會兒才睜開眼,伸手一摸。粘濕地手感告訴她是磕破了。
若岫只覺得沒力氣收拾,閉目躺著,想來是這幾天月事來了身體虛弱,加上又食不下嚥、衾枕難眠,如此並不稀奇。她這麼閉目養神。屋子裡一時間靜得可怕,就聽得門口似乎傳來輕輕的響動,這斷劍山莊雖看上去舒適自在。規矩卻並不見得比別處差,丫頭們早上進門伺候就像是貓兒似的,不仔細聽還真聽不出來。
「姑娘。」丫頭走進來見到若岫頭上的血痕,嚇了一跳,忙湊上來低聲問若岫,「這是怎麼了?」
斷劍山莊的這一點若岫也頗為喜歡。丫頭們說話絕對不高聲,就算是天塌下來,也是細聲細氣地應對。
「是我自己起床時粗心磕地,不礙事。」若岫擺擺手,示意她沒事。「已經不流血了。」
「姑娘怎的這般不在意,這面貌可是女子最重要的。」丫頭輕輕地撥開若岫的髮絲仔細察看那道傷口,「是不流血了,不過還是找大夫來看看的好。」
「不用費事。」若岫自己也伸手去摸,卻摸到一顆微微隆起的鼓包。她按下去的力氣有點大,立刻疼得呲牙咧嘴的,口上卻道,「我沒那麼嬌貴。你去和旁邊房裡伺候樂山地蘇子知會一聲,說是我進早上不過去了,麻煩她費神多照顧著點吧。」
「姑娘怎的還是這般客氣。伺候姑娘和陶少爺本來就是我們該做的,哪兒說得上麻煩不麻煩的。」負責伺候若岫的丫頭叫做佳悅,看上去就透著靈氣,說話更是伶俐周到,據說是莊主夫人特意撥了貼身的人過來伺候若岫,倒是讓若岫覺得有點受寵若驚了。
「我們來叨擾了那麼久。說聲麻煩也是應該的。」若岫湊到她端來的銀鏡旁仔細察看。赫,若是再大一點就該算是破相了吧。
「姑娘這樣倒是見外了。前兒個夫人說了,讓姑娘且把這裡當成自個兒家,不要拘謹了才是。」佳悅一邊說著,一邊給若岫輕輕的擦上一層藥膏,不得不說,武林世家在外傷應急藥這一項,還是相當過關地,若岫擦上那藥,立刻感覺頭上傳來一絲涼意,灼燒的感覺立即減輕了很多。
「替我謝謝你們夫人吧,我知道夫人平日也是很忙的,不便總去打擾,就請佳悅姐姐給我帶個話,說是若岫記著夫人的一片憐惜之情。」若岫微瞇著眼道。
佳悅應了,若岫便擺擺手讓她下去,她畢竟還是不習慣身邊有個玲瓏心肝的人服侍,尤其是這個玲瓏丫頭的來歷不凡,意圖不明,便不管她有多麼得體周到,若岫也喜歡不起來了。天還是那麼悶,總有種將欲落雨地感覺,若岫中午吃了幾口飯就撂下,在屋裡又呆得氣悶,便索性將屋子裡的太師椅搬出來,歪在廊子裡打盹。
迷迷糊糊中總覺得有種異樣的存在感,就像……有人在盯著她似的。
盯著她?!
若岫猛地驚醒,卻看到子默正站在她面前看著她,他似乎沒想到若岫會忽然睜開眼,也是一愣,隨即面上有些泛紅,便轉了身要走。
「你,」若岫卻鬼使神差,忽然開口喚他。
子默停住腳步,可仍不看若岫,只是微微回身。
若岫說了那個「你」,卻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想問問他為何那晚過後就開始躲著她,但是又覺得這樣未免太過怨婦相,也不便去問,只得看著子默淡色的衣角不作聲。
子默見若岫不作聲,卻又轉了回來,遞給若岫一個瓷瓶,和之前那些一模一樣,若岫看著那瓷瓶,忽然怒從心頭起,撇過頭,不理會子默伸出的手。
子默見若岫半天不接,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傷地?」
此時地子默又變成之前那個安靜的子默,似乎那晚地事情全都不記得了,他同若岫說的話,還有臨走那輕輕的一吻都像是若岫憑空想出來似的,若岫不禁有些氣苦,見子默此時關心的詢問非但沒覺得舒服,反而更委屈了,索性不理會他,轉過身裝睡。
「別跟自己過不去。」子默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比往常啞了幾分。
若岫心想,明明是這人避而不見,如今被他一說,反倒是她在和自己過不去了,心中益發煩悶,只一徑的歪過頭裝睡。
她雖裝睡,耳朵卻還支著,只聽見子默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將那小罐子放在她手邊,轉身離開了。
若岫微微睜開眼,盯著手邊那個從前很喜歡的小瓷瓶,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