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零六章 可與晤言
「就知道,你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子默憋著嘴,半真半假地委屈道,「不然就是覺得與我說話無趣。」
「怎麼會呢?我喜歡和你這樣聊天啊。你別淨在那兒瞎琢磨我的心思,我沒你想的那麼曲折複雜。」若岫搖頭道。
「我沒把你想的曲折複雜。」子默有些訕訕地笑道。
「我明白,你就是喜歡揣摩我在想什麼,」若岫看著他笑道,「我在你面前沒有那麼多深沉的心思,在你面前的反應,也都是真實的,就像當初在山崖下一般。」
若岫這麼說著,忽然想到當初那片純手工製作的夜用加長絲薄,如今想起來居然已經厚臉皮到不覺得,而是有些懷念,若沒有當初那些尷尬窘迫,沒有當初的坦誠相待,他們又怎麼可能這樣漸漸的走近、漸漸貼心呢?
也許人都是如此,越是綾羅綢緞下越是容易將情緒很好的隱藏,反而是在物質資源貧瘠匱乏的時候,在最尷尬難堪的時候,才更加容易瞭解人的真性情。最初的人要用樹皮獸皮把身體遮擋起來,一部分是所謂的羞惡之心,另一部分是不是也是為了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和想法?
子默有些明白若岫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也就是這麼一說。」
若岫微笑點頭道,「我只是有些擔心姐姐罷了,她這個樣子,讓我有些擔
如果不是若竹現在一語不發,若岫倒是真的很想和這樣的子默多嬉笑玩鬧一陣子才好。
「不用擔心。」子默伸手過來拍了拍若岫的背脊道,「你們都是關心則亂。」
「可她這樣下去……」若岫有些苦惱地道,「雖說她吃喝什麼地都還順從,可精神垮了怎麼辦?」
精神崩潰有的時候比身體生病更難治療,也更讓人頭痛,僅僅是能吃能喝絕對算不上健康,不然現代也不會有這麼多人因為心理問題而煩惱頭痛甚至送命了。
「別擔心,還能吃喝就證明放不下。」子默安慰若岫道,「她畢竟是個母親。不可能不顧及自己的孩子。」
若岫聽了他這話,愣了愣,再看他的眼神,頓時放鬆了下來。若岫自己沒有過孩子,自然不知道作為母親是什麼樣的感情和責任。以前聽人說過,女孩在做母親之前時候都是柔軟脆弱的小白兔,一旦有了孩子就會一改小白兔的無助和軟弱,變成守護自己幼崽的凶悍雌獅。這樣巨大的變化,若岫作為一個小姑娘家,自然是無法理解和感受地。這麼想來,若竹雖然作為一個失去孩子的女人,而崩潰。但她作為一個母親,定能因為顧及小小而振作起來。
「明兒我再看看小小。看看有什麼糖豆兒可以給他吃的。」子默眼珠骨碌碌的轉了轉,笑道,「好讓他早點恢復過來,過去吵吵柳夫人,娘倆都熱鬧。」
「這也太破費了。」若岫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為了樂山,就已經吃掉你不少珍貴的藥丸了。如今……」
「你總這樣!」子默氣呼呼地直接打斷了若岫的話,「這些藥丸若是能讓你開心,我就算是全扔河溝裡又何妨?我留著這些破草爛枝有什麼意思。」
子默這麼說著,有些彆扭的轉過頭不理若岫。
若岫連忙拉他衣袖,卻見他整個人都轉了過去,用後背對著若岫,顯然氣得不清。若岫索性耍賴地扯住子默的整條胳膊道。「你聽我說完嘛。」
她這麼說著,已經不覺滴下汗來了。這橋段……實在太狗血了。
「你聽我說。」男生焦急萬分地對女生道。
「我為什麼要聽你說。」女生作傷心欲絕狀,轉過身去。
「給我一個解釋地機會。」男生拉住女生的袖子,將她硬轉過來,搖晃。
「我不聽我不聽……」女生拚命搖頭,用力掙扎。
子默不滿地哼聲傳來,打斷了若岫沉浸在狗血劇情的回憶,也喚回了若岫開了小差的思維。
若岫恬著一張笑得甜蜜的臉,整個人掛在子默地手臂上,努力把他拖回來道,「別生氣,我不是把你當外人。」
子默只是哼了一聲,並不相信,仍是背對著若岫,卻小心地沒有太用力,任由若岫掛在他肩膀上。
「你聽我說。我那不是客氣話。而是……」若岫撓了撓頭,有些尷尬,「怎麼說呢。我總覺得你為我做的太多了,讓我有種無以為報地感覺。」
「我不需要你回報。」子默的聲音悶悶地傳來,肩膀也垮下去了些,顯然心情更加不好了。
「我又說錯了。」若岫也有點鬱悶了,怎麼平時還挺會說話的,今天卻怎麼說怎麼錯呢,索性站起身來,直接一屁股坐在子默前面的地上。
子默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卻怒瞪若岫,「你,你耍賴。」他怒了,也孩子氣地跟著若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和若岫大眼瞪小眼。
若岫見他如此「撲哧」一聲笑了,伸手過去拉他的手,「我這是為了和你說話方便,不是耍賴。」
子默哼了一聲,卻並沒有掙脫若岫的手,反而牢牢地握住了若岫的手,還狠狠捏了一把。
「哎,」若岫輕叫了一聲,笑道,「現在該聽我說了吧。」
子默撇了撇嘴,「且聽你編。」
「我不是和你客氣,而是希望和你在一起能夠盡量平等地看著你。我知道這不容易,因為你為我做的是那麼多,而我能做的又是極其有限。」
若岫阻止子默開口的動作,又道,「我很早以前聽過這樣一句話,當我們經過墳墓,來到上帝,呃,佛祖面前時,我們的靈魂是同等的。我知道世間的道理不是那麼簡單,所以盡量希望能夠達到某種平衡,比如,你為我做了那些事情,就算我不可能做同樣地事情回報你,但是我能夠選擇做一些我力所能及地事情,關照你的飲食,照顧你地情緒,為你著想,逗你開心……什麼都好,希望能夠盡量平等地看著你,所以我剛才那麼說,其實是希望你也能夠明白,無須挖空心思的想著如何對我好,如何照顧我,也要給我機會去為你做一些事情。」
子默若有所悟,沒有開口。
「那我這麼說好了,你為我做事情的時候,心裡是什麼感覺呢?會覺得開心?還是勉強?為我做了什麼之後,看到我的笑容,又覺得如何呢?」若岫微笑道。
「自然都是歡喜的,不然我也不會做。」子默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然後點點頭,似乎明白了若岫的意思。「我就是這個意思。這樣的歡喜,我也希望能體會,」若岫伸手撓了撓子默的手心,被他一把握住,抓在手裡,她任他這麼握著繼續道,「我也希望自己為你做點什麼,然後無限歡喜得看著你開心的樣子。你不能那麼自私,只許你自己這麼開心,卻要剝奪我的樂趣。」
「我……」子默急急想解釋,卻被若岫的手掌按住。
「我總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不光是得到的時候覺得快樂,付出的時候也會覺得快樂。得到的時候,能體會到對方對自己的心意;付出的時候,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意。這兩者,不論少了哪一個,都是遺憾。現在就是如此,我少了付出,你少了回報,我們都不完整,都有遺憾,所以我才想填補這個遺憾啊。」
子默聽了笑咪咪地,點點頭道,「小岫說的有理。」又拉著若岫的手撒歡道,「我就知道我的小岫,和旁人都不一樣。」
「傻瓜,任何兩個人都是不一樣的。」若岫笑,卻沒在這問題上糾纏,而是回到原先的話題道,「你之前不是已經說了麼,小小也就這兩天就能好轉過來,若僅僅是多等兩天的事情,就不用破費了。你那裡的藥材珍貴,用在更需要用到的地方更好些。」
「沒關係。」子默搖頭,露出小狗一般的討好笑臉道,「最近採藥比較勤快,存了好多呢。不破費。」
「我之前見你,怎麼沒覺得你多麼喜歡採藥呢?」若岫忽然想起,提出心中的疑問。
「我本就沒多喜歡啊,」子默聳聳肩,攤攤手,「這些不過是為你而作的,我看你家最近不消停,採藥的時候專門多採了些,配出幾副成藥,省得哪天他們受了傷,生了病的,你著急。」
難怪他一直去採藥,然後還四處找珍惜的藥草,之前也沒見他對草藥那麼癡迷,卻原來全都是為了她。
若岫心裡感動,面上卻恨恨地擰了子默的臉蛋一把。
「你這傢伙……」若岫才起了一句,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又使勁兒掐出淺淺地指甲印兒方才放手。
子默可憐兮兮的任她捏來掐去不敢反抗,只眼睛巴巴地看著她。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無非是月亮很亮,茶很好喝,晚餐的哪一道點心有點膩,子默晚飯的時候哪道菜一口都沒動,若岫今天那件藍色的衣裙挺好看……
若岫也不知道兩個人究竟聊到多晚,只隨著心思轉到什麼地方就說到什麼地方,不知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