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異人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像是個罪民的雜種，真奇怪他出生時怎麼沒有被殺死，竟然能活到現在呢。」中年人謹慎地運用著詞句：「他剛到小鎮時，鎮子裡的代理牧師看到他黑髮黃皮膚，就感到很驚訝，還用法術排查了他，這個人確實是大神的信徒，而且應該是不折不扣的西大陸人。他的外表……牧師判斷大概是一種變異吧。」

　　「也許他只是長得像東方人而已吧，我們看見他得到了神的恩澤呢，應該是受主神眷顧的人呢。真是一個奇怪到家的人……」碧也快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妖精們調整琴弦開始唱另外一首歌……

　　他的身材像青山般雄壯，

　　他的目光像蒼鷹般敏銳，

　　他是普天下最偉大的神箭手，

　　他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能被他的神箭射到

　　天上的巨龍

　　水中的蛇怪

　　……」

　　「眼睛能看到的就能射得到！你也太誇張了吧。」雷諾爾眼睛裡露出了完全不相信的目光，這些妖精們什麼時候也學會像人類一樣吹牛了……也難怪雷諾爾反應這麼大，弓箭手是魔法師天生的剋星。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距離，一個英雄級魔法師可以輕易放倒數百戰士，但是，同樣的距離，只要有一個相當實力的弓箭手，魔法師會被射得像刺蝟一樣絢麗多刺。

　　妖精們聽到了雷諾爾的話，幾個妖精對剛才被勒令禁止唱上古歌曲還心存怒氣，現在總算找到了出氣筒……咳……這年頭凡是出來混的，不管是人類還是妖精抑或是半人獸，都他奶奶的是拳頭上可以跑馬的狂人……

　　幾個妖精立刻停止吟唱，大步走到了雷諾爾跟前，深灰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雷諾爾看了半天，雷諾爾也不甘示弱地反盯了回去，碧更是一聲不吭地把法杖抽了出來，接著用左手一根一根的折著右手手指，指節間發出清脆的響聲。

　　妖精們想不到眼前這兩個少年竟然如此火爆，想想，這是人類的地盤，一旦搞出事情來，萬一這兩個人在當地有什麼勢力呢？妖精們只好把動武的念頭放在了……等著，小子，萬一有一天你到了妖精地盤，大爺把你打得和豬頭小太狼一個模樣－－這大概是精靈大爺們的真實想法。

　　至於現在麼？只能在言語上找回一些：「朋友，我傳唱的這個人是個真實的人，他的事跡是我的一個朋友親眼目睹的，一隻成年綠龍呀，成年的！他只用了兩箭就把它給射了下來，只有兩箭呀！你見過龍嗎？小朋友，要知道一個軍隊都未必能打死一隻成年的龍呢！」

　　「哦？能射死龍的人嗎？這個人是誰，為什麼我們都沒有聽說過呢？」雷諾爾滿臉都寫著不信。

　　「這個人是東方最偉大的人，他的名字就是－－大青山。」妖精們臉上露出了自豪。

　　原來如此……雷諾爾和碧此前都在西大陸中部生活，距離教廷總部相當近。關於東大陸的事情，當然聽到的非常少。

　　「東方人嗎？那些褻瀆神靈的人嗎？有什麼好讚揚的。」雷諾爾不屑地說道。

　　「你聽說過他的故事麼？我相信！你肯定沒有！這樣優秀的人類，不論他是否有罪，他的偉大已經讓他具有挑戰世界上除了神明以外所有的強者，吟遊詩人的職責之一就是把這些強者的故事傳播給更多的人類。我們相信，當每一個人類都以這些強者做為自己的榜樣，人類將掌握世界上更多的權利……」妖精們的話聲越來越小，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幾乎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

　　「妖精老兄，能仔細說說這個偉大的人類麼？你就不要氣這個金髮老弟了，他是個法師，你說弓箭手偉大，要我是魔法師，我也生氣呀。」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微笑著沖妖精歌手和雷諾爾都點點頭。

　　「當然可以，妖精雖然與人不同種，但是我們為人類中有這樣的英雄同樣感到驕傲。」妖精神情傲然，語氣卻變得很好，年長的精靈坐下來，要了杯水酒潤了潤嗓子，把自己聽到的事情娓娓道來：

　　在東大陸，大青山是一個異人！與所有人類所不同的是，他每一隻眼睛裡竟然有兩個瞳仁！這樣的人，大概生下來就是為了成為一個偉大的弓箭手吧。

　　在瞳仁之外，大青山黑頭髮、黑瞳仁、黃皮膚，是典型的東大陸人種。

　　大青山是東大陸一個小山村的村民，在山村裡，所有人以打獵為生，弓箭自然是他們最親密的夥伴，這就不難理解一個從來沒有進入過騎士學校的弓箭手少年會成為東大陸首屈一指的神箭手。

　　「只要他眼睛能看到的東西，他的弓箭就能射到。」這句話裡所謂的「東西」可是包括巨龍在內所有的一切。

　　這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夥伴，可以像相信他手裡的弓箭一樣相信他這個人，忠誠，是對他唯一的評價。

　　大青山只有一次失手。

　　在一個夜裡，大青山和他的同伴遇到了一個極其神秘的老者，看上去，大概是從某個瘋人院跑出來後又在某處垃圾場佔山為王相當長時間的老人。

　　「聽說，你可以射落你看到的所有東西？」第一次見到大青山的時候，這個自稱塔揚的老者瘋瘋癲癲地問。

　　大青山只是謙遜地笑了笑，旁邊有同一個公國的戰士接過了話題：「當然，他是大陸上最頂級的神箭手，至少有三隻巨龍被他除名。只要他看到，沒有他無法射落的。」

　　「哦。」塔揚骯髒的手搭在了大青山的弓背上，笑了：「小伙子，你看到遠處那個紅色星星了麼？能幫我把他射落麼？」

　　……

　　妖精們講故事的時候，酒吧裡相當多數的人都在聽－－而且，是相當仔細地聽。

　　故事講完了，妖精們放下酒杯，背上樂器施施然離開了酒吧。這時，酒吧裡的人們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勇者！教廷很早就提到，即將在近期召集勇士參加神聖的第三次東征。如果在東征路上，遇到了大青山……怕連他的相貌還沒有看清，就已經被他的箭羽帶去了生命。

　　雷諾爾的臉色也很糟糕。做為魔法學院第1990屆6582位學員的首席，東征這樣的事情，想都不用想，教廷一定會召集他參加。只是……此前雷諾爾所獲得的所有消息，東方大陸是一個還處於蒙昧狀態的大陸，在那個大陸上生活的人類永遠見不到光明，他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破壞，他們不斷繁衍著比他們更加骯髒的後代。前兩次東征之所以沒有達到掃平東大陸的目的，最主要的原因是迷霧海、落日海峽和水晶海面上的迷霧以及數以百計算的巨龍不斷襲擊船隊。

　　如果……大青山這樣的勇者真的存在的話，那……就算沒有巨龍襲擊船隊，遠征軍能獲勝麼？

　　碧知道雷諾爾陷入沉思的原因，小女孩嘛，總不願意為這些未來的事情而發愁，所以，三下五除二吃掉美味的飯，拉著雷諾爾向鳳凰鎮東面的海岸線前進，這也是碧這次逃跑出來唯一一個可以拿出來的原因：她想看看此前從來沒有看過的大海。

　　說起碧大小姐，在雷諾爾的已知世界中，僅以調皮搗蛋而言，如果碧大小姐自認第二，那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老子天下第一。

　　雷諾爾一直以來都很懷疑一點－－幾年前，碧選擇進入教廷的真正原因是什麼？當時據長輩們所談，碧的媽媽從生下碧之後就一直不好，碧懂事後，自己決定進入教廷，希望用自己的虔誠感動大神哈瑪，讓母親平安。

　　10歲的孩子就懂這麼多事？

　　別人不好說，起碼碧不是。在雷諾爾印象裡，小時候的碧一旦出現在鎮子裡，所有的家畜家禽都會驚惶萬分的逃回家，一旦逃跑得慢了，那注定是要讓碧大小姐給果了腹。除此之外，小鎮裡但凡值點錢前的建築物都讓碧給拆下來或搬回家或給賣掉換錢花……咳……

　　雷諾爾至今還能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看到碧的景象。那是碧家的後花園，一個穿著很漂亮白裙子的小姑娘屁股蹶得高高地，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麼。雷諾爾小心翼翼地靠近後才發現，這個穿得很漂亮的小妹妹竟然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那個坑足以把雷諾爾加小妹妹都埋進去。比雷諾爾矮半頭的小女孩突然發現了旁邊有人，很冷靜地站起來，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雷諾爾一番，全然不顧自己臉上被灰塵抹得污七八糟，小女孩用很堅定的聲音對雷諾爾說：「忘記你所看到的一切，否則，你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