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1

在沈睡中，莫維其夢見自己站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那草原廣闊遼遠、無際無邊、翠綠芬芳，抬頭是蒼藍的天和潔白的雲朵。

他轉身，不遠處有一間白色花園洋房，傳來柔美的音樂和歌聲。

他往那房子走去，覺得腳下翠草踩來輕軟舒服，他便加快了腳步，奔跑起來，很快地來到那白房的花園中，他見到之前夢境中的褐髮小男孩，正與阿綠蹲在花圃旁觀看蝴蝶飛舞，以花草莖葉結製玩物飾品。

「朋友，又見到你了。」小男孩抬頭看著莫維其，開朗笑著。

「……」莫維其沒有應答，只是靜靜看著他們。

「莫少爺，一起來玩嘛！」阿綠站起身，朝莫維其奔來，在這場夢中的阿綠，眼睛是睜開的，她看得見，她抓住莫維其的手，將他往鞦韆方向拉。

「是啊，來玩嘛。」褐髮小男孩也嘻嘻一笑，拉住了莫維其另一隻手，同時又將一個東西塞入他的手中。

莫維其低頭看手上那東西，是一只新的樹枝十字架，同樣以兩根樹枝交叉，捆著幾圈草莖，末端還有一圈長長的草莖作為能夠掛在頸子上的繩結。

他們來到了鞦韆旁，但鞦韆只有兩只，最後仍是阿綠與那褐髮小男孩各坐著一只，莫維其在後頭推著。

夢境中的阿綠燦爛地笑，眼睛張得好大，莫維其從來也沒看過阿綠這麼開心，所以他一直沒有停下推動鞦韆的手。

□

「莫少爺，昨天我有夢見你耶！」阿綠興奮地舉著牛奶杯，另一手抓著三明治，邊吃邊嚷嚷說著。

莫維其與阿綠對坐著，凝視著手中那只樹枝十字架。這是他在日出時醒來後便抓在手中的玩意兒，那只拉菲爾給他的玻璃小瓶也在他的身邊，而老管家的屍體已經消失，且沒留下一點血污。

他和阿綠同桌吃著早餐，謊稱老管家為了處理舅舅遺產的瑣事，得出國一段時間，阿綠儘管訝異，卻也莫可奈何。

這時，莫維其對阿綠的話有些詫異，他問：「你夢見我？」

「對啊！」阿綠嘻嘻笑著說：「我夢裡的莫少爺很漂亮，還有一個小男生也很漂亮，有一間房子也很漂亮，房子附近的風景也很漂亮，在夢裡我看得很清楚喔，比前的夢都清楚，而且好漂亮！」阿綠並非天生盲眼，因此在她的腦袋中也存在著「景象」這個概念，也一直都能夠在睡夢中「看見」一些景象，她憑著直覺分辨那些喜歡和不喜歡的景象，藉此推斷出「漂亮」和「不漂亮」這個對她而言十分抽象的標準，但她以往的夢境從來沒有一次像昨晚的夢境那般清晰而真實，這讓阿綠感到無比的開心和雀躍。

「我夢見我和那個小男生在盪鞦韆，莫少爺你在背後推鞦韆。」阿綠呵呵地笑。

「是嗎？那我推得好不好？」莫維其也笑了，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卻覺得如同沙土礫石一般難以咀嚼、下嚥，他將口中的三明治吐出，又咬了一口，仍是同樣的滋味，他知道這是惡魔之口在逼他食飲生血鮮肉。

他嘆了口氣，突然感到喉間熱辣搔癢，他咳嗽幾聲，有些沙啞，他趕緊取出那只小玻璃瓶，飲下幾滴水，他再度清咳兩聲，喉間的搔癢感便消退了，這水能壓制他的魔鬼之聲。

他們度過了一個悠閒的上午，用過午餐之後，阿綠躺在沙發上聽著音樂，莫維其看著窗外院景，他對自己此時的安寧心境感到有些詫異，他不清楚為何自己的心情會有如此巨大的改變，是喝下了玻璃瓶中「神的眼淚」的關係？是老管家的死的關係？是暴怒之後的反差？是拉菲爾的提示開導了他？是在看透了老大、小志等他唯一的朋友的本性之後而有所啟發？是絕望，還是覺悟？

總之，他感到心中的怨恨減少了許多，他只想靜靜坐著，等待最後的審判，是生是死，是光明是黑暗，是人還是惡魔，都與他無關了。

「……進來吧，別鬼鬼祟祟的。」莫維其的目光沒有離開落地窗外的院子中一棵大樹，但他感到邪惡氣息自外侵入院子，他看到一團紅色的煙霧和一團黑色的煙霧在外頭捲動瀰漫。

「未來的主人呀，我們是預先來向你請安的。」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門外響起。

莫維其不再答話，他看了看阿綠，帶著耳機的阿綠似乎睡著了，他將目光放回那只閃動著詭譎光芒的落地門窗上。

一片漆黑籠罩而來，客廳中立時昏暗許多，五個形體透過落地門窗步入屋內。

那是莫維其先前在洗衣店中碰上的地獄囚徒──一個眼、口上縫著黑線的傴僂老人，老人抓著四條漆黑鎖鍊，四條鎖鍊鎖著兩個小女孩模樣的惡鬼、兩個光頭模樣的惡鬼。

那老人向莫維其深深鞠了個躬，另外四個惡鬼也恭敬地鞠躬。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2

「你……不像是負責第七個預兆的魔王……你是薩麥爾？」莫維其狐疑地問。

那傴僂老人搖搖頭，縫著的嘴不停蠕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說：「不，主人，上次我和你說過，我叫拜恩，我即將成為你的奴僕，你能夠任意地差使我。」拜恩這麼說的同時，他手上的鎖鍊晃了晃，兩個小女孩、兩個光頭男人，也緩緩地跪了下來，向莫維其膜拜。

「嘿……這就是地獄魔王所享有的好處？」莫維其感到莞爾好笑。

「何止如此。」拜恩繼續說著：「在地下更深處，還有無數惡鬼，等著主人與另外七位大王一齊統領。」

「我不一定會成為你的主人。」莫維其這麼回答。

「不，你一定會。」拜恩這麼說的時候，發出嘿嘿的笑聲，他從懷中取出一封黑色大信封，上前恭恭敬敬地交給莫維其。

莫維其接過那信封，拆開，裡頭是一封豔紅色的卡片。

拜恩察覺到莫維其身上散發著某種令他感到不舒服的氣息，便說：「主人吶，你還帶著那東西？快拿下吧，那東西對你沒有任何幫助，那是世界上最大的謊言，只會徒增你的痛苦。」

莫維其點點頭，從衣服之中取出了樹枝十字架，他見到拜恩向後一退，將目光轉開，像是不敢直視那十字架。

莫維其將十字架掛上阿綠的頸子。

跟著他打開那張血紅色的小卡，上頭只寫了一行黑色的字──

『伙伴吶，十天之後，我們將會親自前來迎接你，讓我們一同欣賞最後預兆發生時的燦爛美好。』

「……」莫維其靜默半晌，說：「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拜恩搖搖頭，說：「不，主人，我的任務，就是在這裡輔佐你、保護你。」

「輔佐我？」莫維其冷笑了笑說：「其實是監視我吧……我告訴你，你大可放心，我不會逃跑的，反正我逃不了，不是嗎？這裡是我的兒時生長的地方，是我的家，我會靜靜地等待另外七個過來，在那一天，我會準備豪華的晚餐，盛大歡迎他們。」

拜恩不再說話，低著頭，似乎對莫維其的態度感到困惑，卻沒有再多說什麼，他領著四個惡鬼，退到了豪宅之中的角落。

□

莫維其以「阿綠剛剛獲釋，情緒尚未恢復」為由，向阿綠就讀的學校，替她請了長假；對阿綠則以「綁匪可能還會有所行動」作為理由，要她乖乖待在家裡。

此後每一日，莫維其便陪伴在阿綠身旁，陪她聽音樂、聽廣播、聽電視節目，陪她長聊往日瑣事，他並不準備逃跑，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得出惡魔的掌心，他甚至不太擔心阿綠的安危，他知道若惡魔有心要對付阿綠，他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他僅能吩咐阿綠就連洗澡時也別拿下胸前的樹枝十字架。

當每天的太陽落下時，莫維其便會聽見一些魔鬼的聲音，拜恩和另外四個惡鬼也會出現在豪宅之中。

他時常感到飢餓難耐，他無法食用正常食物，漸漸地就連平時飲水都會嚐到有如糞尿一般的氣味。

莫維其只得靠著那只小玻璃瓶中的水沾唇解渴，當他發現瓶中只剩下少許的水時，想起了當晚拉菲爾和他說的話，他便在瓶中加滿清水，握在手中，祈禱許久，然後緩緩喝下，果然清洌甘甜，讓他覺得舒服些。

然而這水雖然能夠解他的口渴、壓制他的魔鬼之聲，但卻無法去除他的毒癮，仍然不時發作，他時常滿頭大汗，靠著祈禱來減低痛苦。

□

這晚，拜恩再度出現在莫維其的面前，兩個光頭惡鬼，歪斜著頭，各自捧著一條鮮嫩淌血的人腿，奉上莫維其的書桌。

「謝謝你，但我不餓。」莫維其搖手拒絕。

拜恩點點頭說：「主人，即便你不餓，我仍然希望你吃下它們。」

「如果我不吃，你就要動手逼我吃嗎？」

「不，主人，拜恩現在的力量遠遠不如主人吶……」拜恩恭敬地說：「拜恩和四個奴僕，正在準備五天之後的晚宴，主人加上另外七位大王，還有很多很多的伙伴，想必會消耗很多食物，我們正忙著蒐集食材，這兩條腿，順便替主人獻上點心，我們知道主人許久未進食了。」

莫維其有些驚愕，他問：「你是說，你們為了到時候的……晚餐，四處宰殺活人？」

「是呀，還有其他的理由嗎？」拜恩回答。

「……」莫維其半晌不語，他知道若這是其他惡魔的指示，那麼即便他表示反對也沒有用。

「那麼……我可以幫得上忙嗎？」莫維其邊說，拉來一張報紙，指著上頭某一版面，那是個連續殺人犯落網，收押至看守所的新聞，他指著照片上那殺人犯的照片，問：「你覺得他味道如何？」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3

拜恩來到莫維其身前，他的眼睛雖是縫著的，但似乎看得見東西，他回答：「他有著我們熟悉且喜愛的氣質，應該很順口。」

「那就他囉。」莫維其起身，他摸了摸一旁兩個小女孩模樣的惡鬼的腦袋，兩個小女孩一個陰沈一個開朗，都看著莫維其，莫維其補充說：「把他抓來，留著當晚再吃，你們有辦法把他弄到手嗎？」

「當然可以，主人。」拜恩想也不想地回答。

莫維其想了想，又問：「那麼，這一次晚宴的菜色，由我來準備，算是我對七個前輩的敬意，可以嗎？」

「當然可以，這樣再好不過。」拜恩回答。

「那好，你們來幫我。」

□

十五分鐘之後，莫維其出現在看守所的囚牢廊道之中，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廊道中的警衛被施下了魔法，都沈沈睡著，莫維其背後還跟著拜恩和另外四個惡鬼。

他們來到那個連續殺人犯的囚牢之前，莫維其問：「誰能幫我開門。」他還沒說完，兩女孩其中之一眼睛一瞪，門便開了。

殺人犯低垂著頭，坐在床沿，他見到莫維其走進來，先是一愣，然後嚷嚷著：「你是誰？你是誰？」

「我是魔鬼，和你一樣，都是魔鬼。」莫維其微微笑著，說：「我是來帶你下地獄的。」

殺人犯狂叫起來，他見到莫維其身旁出現的兩個恐怖小女孩，他也見到莫維其身後的兩個光頭惡鬼和拜恩。

殺人犯嚇得暈了過去，被兩個小女孩五花大綁。

「主人，你還要誰？」拜恩問，那殺人犯被光頭男人扛在肩上，晃晃盪盪。

莫維其在牢房門前走著，從房門上的洞口向裡頭望，他幾乎能夠感覺得出牢房裡頭哪一個人犯下什麼性質的罪，那些性侵害案的犯人和一般暴力案件的犯人身上的氣息是不同的，殺人和嚴重暴力案的犯人身上的某種氣息也特別突出，莫維其慎重起見，特地盤問了幾個他覺得「比較美味」的犯人，那些犯人大都是屁滾尿流地想要逃跑，莫維其和他們四目相視時，隱約看見了被害人的慘狀，看見了犯人們犯行時的兇烈亢奮，莫維其幾乎能夠聞嗅到血的氣味和哭嚎聲音，他甚至能夠感受到犯人犯行時的衝動情緒，這讓他心情有些紊亂焦慮，他便喝下一些帶在身上的「瓶中水」。

「今晚就這四個……」莫維其指示著拜恩，將包括那連續殺人犯在內的四個犯人，悄悄地帶走了，由於他們都是重犯，因此大都獨處，在地獄惡鬼協助之下，莫維其完全不需擔心他的行動被人發現，更別提監視攝影機這樣的限制。

在地獄盛宴倒數第五天的這晚，他在這間看守所中擄走了四個其實不算是人的人，莫維其準備帶他們見識地獄。

來到倒數第四天時，莫維其指示拜恩，擄走了某些幫派中行事特別骯髒卑劣的傢伙，一共有十六個，包括一個四處誘騙少女加以監禁姦淫的小角頭，和幾個手段兇狠的討債集團成員。

莫維其不禁感到相當程度的諷刺，在不是太久之前，他也是一個殘暴兇狠的人渣，他也吸毒，他也打打殺殺，若是當時的他，或許也符合此時他「美味」的定義吧。

「不過我打的都是圈內人，他們也打我，只是我出手比較大力而已，我倒是從來沒欺負過一般人……」莫維其喃喃自語，扳著手指數著眼前跪著的一個猥瑣男人，問：「黑月社的阿偉，以前我也聽過你的大名，不過我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呀……強姦、販毒、殺人……逼人走投無路去自殺……你說，你還有什麼沒做過的？」

這個黑月社的阿偉五分鐘前在床上叼著煙，數著他剛逼迫得來的一個老頭子的棺材本，便讓破窗而入的莫維其揪倒在地，嚇得將錢灑了一地，以為是仇家殺上門來了。

「你……說什麼？你什麼來頭？」阿偉回過神，想要找武器還擊，他轉身拉動那只藏有手槍的小櫃抽屜，抽屜的把手是濕黏一片的，全是鮮紅的血。

小櫃抽屜自動開了，一個全身浴血的小女孩自其中爬出，阿偉暈了過去。

「好，帶走。」莫維其攤攤手說。

直到距離地獄盛宴倒數最後一天時，豪宅之中的地下室，已經囚禁了超過一百名的人，幾乎是莫維其所知道，或是探尋聞嗅到在這個城市中最壞最壞的一批人了。

這些人全都赤裸著身體，被五花大綁地囚禁在地下室中，他們身上都被施下了魔法，沈沈睡著。

莫維其看著他們像是屠宰場中待宰的豬隻一般，心中五味雜陳，他關上了門，離開。

「阿綠，明天我們去抓大甲蟲，好不好？」晚餐時，莫維其這麼問著阿綠，他的身形比先前更加消瘦，他的眼眶凹陷，他已經十天未進食，每天靠著飲用那些他祈禱而來的瓶中水度日。

「好啊！可是爺爺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回來啊？」阿綠開心地問。

「妳爺爺還有一陣子得忙，明天之後，我替妳打電話問他。」莫維其擠出了一個笑容，又喝下一口水。《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4

這一天在很早的時候，陽光就越過了山，覆蓋在本來屬於舅舅，現在屬於莫維其的豪宅屋瓦上。莫維其一夜沒睡，他感到十分疲憊，但是他的心靈、精神卻是清晰敏銳的，他將兩套衣服攤在床上，一套是運動服，另一套是舅舅的西裝，他已試穿過，出乎意料的合身。

他先換上了那套運動服，陪伴阿綠用過早餐，然後他們帶著補蟲網子出門，來到了山坡上樹林旁，莫維其帶著阿綠捕捉那些藏在樹林中的大甲蟲，他捏著甲蟲讓阿綠輕拂大甲蟲的硬?，詳細解說之後再放掉。

「很久以前，舅舅有一次答應我，要帶我上山來抓這種大甲蟲，可是那一天他身體狀況不好，沒辦法帶我來，我就大哭大鬧，最後你爺爺只好帶我去百貨公司坐玩具車，我很調皮，跟司機叔叔玩捉迷藏，四處搗蛋，跑給他追。我還趁他上廁所的時候，衝進去踢他的屁股。」莫維其加油添醋地述說他當天在百貨公司是如何刁鑽地繞路搗蛋，逗得阿綠哈哈大笑。

他們在青草地上用過了很豐盛的一頓野餐，當然莫維其仍然只飲用了幾口瓶中清水。

很快地，到了下午。

「莫少爺，夕陽是什麼樣子啊？」阿綠這麼問。

「嗯……就是太陽要下山了，在這個時候，太陽看起來是紅色的，而且比較大一點，他們會落到山的後面，在這個時候，天空是金色的，天上的雲都閃亮亮的像是在發光。」莫維其解釋著。

「好像很漂亮的樣子。」

「是啊，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很美。」莫維其牽起阿綠的手，準備返家。

此時他眼中所見到的黃昏，和他描述中的景致卻是截然不同，天空被四面八方聚合而來的紫黑色厚重雲層遮成了一片黑幕，他隱約見到厚重的黑雲中閃動著青森的電光，卻沒落下一滴雨。

在積厚的電光雲影中，隱約可見到數張的魔鬼臉孔在雲中嗥叫，像是歡呼，又像是怒吼。

「莫少爺，我好睏喔。」阿綠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手中還抓著半瓶飲料。

「我揹妳，妳累了的話就睡覺吧。」莫維其將阿綠揹上背，阿綠很快就睡著了，她手中的飲料也掉落下地，是莫維其放入飲料裡頭的安眠藥發揮了作用。

莫維其揹著阿綠，回到大宅院外，遠遠便見到有無數的鬼影在大宅上空飛旋盤繞，他也毫不遲疑，揹著阿綠步入院子，與各式各樣的惡鬼擦身而過，那些惡鬼對莫維其感到好奇且有三分敬畏，有些惡鬼忍不住伸手要去觸碰莫維其背上的阿綠，都會被莫維其的警示目光嚇退。

開門，豪宅之中微微地震動，家具和家具之間的距離，緩緩地加大，整個大廳正緩緩地擴張著。

莫維其知道這是惡魔的魔法，今晚想必群魔聚集，儘即便是舅舅的豪宅，或許也不夠容納那些妖魔鬼怪，他們需要更加寬闊的空間。

拜恩與四個惡鬼奴僕，則佇在門邊，恭恭敬敬地迎接主人的回來。

豪宅各處，都有數不清的惡鬼四處漫走嬉鬧，彷彿參與一場熱鬧的宴會，莫維其將阿綠放在一只沙發椅上，讓她仰坐著，又招來拜恩吩咐：「這個女孩是屬於我的，你替我看守，別讓其他傢伙碰她，不然我會很不高興。」

拜恩鞠了個躬答：「是的，主人。」

莫維其走向二樓樓梯，由於空間緩緩地擴大，因此他也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他經過廚房時，見到廚房已經變成了另一副模樣，除了是原先的數倍之外，還多了數具黑色火爐，一旁擺放著可怖的刀叉鋸子等「調理工具」，八人坐的餐桌成為一個巨大的砧板，桌腳旁躺倒著數個綑綁著的「食材」，那是莫維其和拜恩等從看守所中擄來的傢伙，他們似乎已經清醒，口中塞著黑布，雙眼驚愕瞪著，惡鬼們還不停從地下室中將一個個「食材」搬運進廚房擺放待宰。

一個作廚師裝扮的胖壯大鬼，廚師服上沾滿了髒污血跡，這鬼廚師皮膚是青灰色的，雙眼無神，但動作俐落，隨手提了一個「食材」上桌，那是黑月社的阿偉，壞事做絕的阿偉絕對料想不到自己竟會有這麼一天，他劇烈地顫抖著，讓幾個惡鬼按在「砧板」上。

鬼廚師順手抄起一柄漆黑骯髒的刀轉身面向著阿偉──切。

莫維其在鬼廚師將阿偉提上「砧板」時便將視線移回前方樓梯，他大步上樓，對於阿偉發出的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嗥聲充耳不聞。四周的厲鬼則是應和起阿偉的慘叫歡呼高叫。

豪宅二樓中也盤據著許多厲鬼，厲鬼們在各個房間之中摸索玩鬧，莫維其步入舅舅的房間，房間中也有數隻惡鬼，他們的額上都刻印著印記，都是些十分特殊的數字組合，使莫維其知道這幾隻惡鬼的階層較高。

「滾。」莫維其隨手將那個蹺腿坐在舅舅書桌大椅上的剽悍青年模樣的惡鬼揪了起來。

那剽悍青年模樣的惡鬼也身穿華服，他的眼神銳利如刀，但莫維其感應得出，這傢伙儘管也強大，但與先前他遇上的六個惡魔相比，仍相差一大截，比起擁有六個惡魔器官的自己，也甚為不如。

這模樣剽悍的年輕厲鬼似乎對莫維其十分不服，他露出了猙獰的表情，但莫維其一點也不畏懼他，隨手將他甩至一邊，走到床邊，緩緩脫去身上那套運動服，換上舅舅的西裝。

那剽悍青年惡鬼儘管不服，卻也不敢造次，只能訕訕地和其他兇鬼離開舅舅的房間。

莫維其來到一面鏡子面前，取出髮油，梳整著頭髮，修剪眉毛，還不忘將他隨身攜帶著的玻璃水瓶放進口袋中，他凝視著鏡子中自己的雙眼，然後他低下了頭，閉目說著：「高高在上的傢伙啊，我將不再對你祈禱了，你是那麼的傲慢自大，我已知道我該做什麼了，我把她交給你了，不要用對我的態度對她，不要再將對我說的廢話來對她說教，她只有十歲，她應該活下去……」

說完，他睜開眼，轉身下樓。

此時一樓之中已經點起無數火炬，成了一個廣闊宴廳，原先的客廳地帶已經被推至這偌大皇宮的邊角處。

在這大宴廳正中，有一張血紅色寶石長桌，長桌左右各有三張椅子，兩端則各有一張椅子，一共是八個座位，五、六個惡鬼七手八腳地將各式「料理」端上桌。

「將那東西取下！」「扔掉它、扔掉它！」在宴廳邊角處，阿綠仍然仰坐癱躺在沙發上沈沈睡著，在沙發周圍聚集了數十隻惡鬼，嗥叫著、怒吼著，拜恩牽著的四個囚徒，則兇烈地攔在阿綠和其餘惡鬼之間，阻擋他們進一步擠向阿綠。

「主人，他們希望你將女孩身上的『東西』拿下。」拜恩對趕來探看的莫維其這麼說。

「等最後的預兆發生之後，我再來處置她，這樣不好嗎？」莫維其冷冷地說，他看見那些惡鬼的目光都射向阿綠胸前的樹枝十字架，然後快速地避開，他們對那東西痛恨且懼怕。

「這主意不錯呀，你們在吵什麼？」莫斯提瑪的聲音在宴廳入口處響起，那些怒叫吵嚷的惡鬼立時靜了下來，跟著他們興奮、鼓譟，齊聲呼起了莫維其聽不懂的口號和歌聲。

莫斯提瑪微微笑著，穿著金色賓客禮服，在女侍的攙扶下步近紅寶石長桌，坐下。

莫維其見那些惡鬼不在企圖逼近阿綠，便也來到長桌一端的主人位置坐下。

儘管他已經無所畏懼，但是當他看到他斜前方大桌上那盤子上擺著的是黑月社阿偉的腦袋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阿偉的腦袋眉毛以上的頭蓋骨給摘掉了，露出整個鮮紅腦子，阿偉的眼睛仍然是張大的，在他臉上眼耳口鼻處都有著各式各樣的雕刻裝飾，莫維其迅速將目光移開，他知道自己若是仔細端倪那些裝飾，可能會反胃嘔吐。

「比我想像中還要來得熱鬧。」別西卜身著華豔禮服，拖著長長的裙擺，步入豪宅，來到血紅長桌入座。

魔鬼們的歡呼聲更加的高亢熱烈，莫維其感到四面八方都傳來了邪惡的壓迫，擠壓著他的全身，他感到他的體內也有一把黑濁的火焰將要燃起，他盡力壓制心中那股情緒。

在魔鬼們的恭迎吶喊聲中，阿撒斯勒、亞巴頓、彼列等也進入這華美宴廳，一一入座。

最後，穿著墨黑禮服的路西法，推著一只輪椅，輪椅之上坐著的是一個面貌奇異的老者，那老者的一雙眼睛是青綠色的，眼瞳豎立，如同毒蛇一般。宴廳中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歡騰吶喊聲音。

路西法將那老者推到了血紅長桌的另一端，然後在靠近老者的那座位坐下。

這八人長桌終於坐滿，莫維其和輪椅老者坐在長桌的兩端，其餘六個座位，由近老者右側算起是路西法、阿撒斯勒、亞巴頓，近老者左側算起是別西卜、彼列、莫斯提瑪。

莫維其逐一和每一個惡魔的目光交會，他注意到路西法戴著黑色的口罩，彼列的鼻子部位鑲著一塊鐵皮，阿撒斯勒缺了一邊耳朵，亞巴頓的右腕上是一只鐵爪，莫斯提瑪的左眼是一顆寶石，除了別西卜的喉部外觀看來無異之外，其餘五個惡魔，身上都明顯缺少了一個部位──在莫維其的身上。

所有的惡鬼們遠遠地圍了一圈，空氣中瀰漫著肅穆的氣氛，只有幾個鬼僕不停上菜。

莫維其注意到長桌中央擺放著的主菜是一個活人，那活人渾身赤裸，全身被數十根長釘穿刺釘在桌面上，活人被施下了奇異的魔法，意識仍是清醒的，鬼僕們拿著刀叉在那人身上切割，那人身子劇烈地顫動，喉間發出嘶啞的沙沙聲，顯然能夠感受到體膚上一切感覺。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6

當鬼僕將一塊不知是什麼部位的肉置放在莫維其的餐盤上時，莫維其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神情，他已經不記得這傢伙犯下什麼罪行而讓他和拜恩擄來，儘管他知道這傢伙必然是死有餘辜，但要在這樣的苦刑之下死去，也太殘酷了些。

「伙伴，你不習慣嗎？讓我，亞巴頓告訴你，你很快地就會愛上這種滋味了。」亞巴頓一面說，一面以右腕上的鐵爪將鬼僕放入他餐盤中的一塊肉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吃嚼起來。

莫斯提瑪則是優雅地切割著自己盤中的肉，再以銀叉挑入口中，他說：「在人類的世界裡，也有許多類似的菜餚，其實從進食的創意來看，人類和我們其實沒有差別。」

「……」莫維其不置可否，他無法否認莫斯提瑪所說的話。

「讓我們共同慶祝，末日的到來。」路西法舉起一只水晶杯，裡頭盛著滿滿的紅血，他向每一個惡魔致意後將杯中紅血喝下，撫摸著腰間繫著的一把長劍，緩緩地說：「屆時，我會把腰間這把劍，送入祂的心窩中。」

「我好希望此時盤子中盛著的血和肉，是祂的血和肉。」阿撒斯勒發出了尖銳的笑聲，也將杯中紅血飲盡。

「我，亞巴頓也這麼想，我要吃下祂一整條腿。」亞巴頓點頭應和著，他杯中的血早在路西法舉杯前便喝乾了，一旁的惡鬼侍者正替他斟著第二杯。

「腦留給我，我很好奇祂的想法。」莫斯提瑪優雅地說，也輕啜了一口紅血。

彼列咕嚕一聲喝下一整杯血，冷酷地說：「我哪裡都行，有得吃就行。」

「我對祂的肉沒興趣，但我倒是很想看見祂告饒的模樣，聽祂哀嚎的哭聲，我要祂流著眼淚向我求饒。」別西卜嘿嘿笑著，也喝下了半杯血。

坐於長桌另一端那輪椅老者只是靜靜地喝下了血，並未發表一些在他們戰勝之後，希望如何折磨神的話語。他便是第七個魔王，古蛇，薩麥爾。

而莫維其只是在路西法舉杯向大家致意時，也一同舉起了血杯，但他隨即放下，並沒有喝杯中的血，也不動刀叉，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七個惡魔，以各自的方式開始進食，看著他們將一盤盤各式人肉料理吃食下肚，飲下一杯杯的鮮血調和的美酒。

四周的惡鬼們也分到了許多的活人和鮮肉，惡鬼們歡呼著，以各種殘酷的方式分食著那些罪犯。

莫維其瞥頭看看遠處的阿綠，十分慶幸她此時沈沈睡著，沒有目睹這一切。

「你和我想像中有些不同。」薩麥爾突然開口，他的眼睛閃動著奇異的光芒，凝視著莫維其的雙眼，莫維其避開了他的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刀叉。薩麥爾看看路西法和別西卜，問：「按照你們的描述，他應當已經成熟了，但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別西卜舐了舐嘴角的血珠，也打量著莫維其，又看看阿綠，說：「殺了那小女孩，應該能使他更加接近我們想要的那個樣子。」

亞巴頓則冷冷地向莫維其說：「這是撒旦的晚宴，是屬於我們八個的盛宴，你不吃可不行，要我餵你嗎？」

一旁的阿撒斯勒哼了一聲說：「可以讓我來。」

「他們好像還不清楚你的力量，起來，讓我們見識一下。」別西卜微微笑著，輕彈一下手指，數個正在狂食活人的地獄囚徒站了起來，朝莫維其的方向走來。

莫維其靜靜坐著，並不理會那些朝他走來的地獄囚徒，其中一個高大青鬼，伸出粗壯手臂，將莫維其提了起來，猛地一拳灌在他的小腹上，莫維其給打飛出去，撞在一只粗柱上，摔落，搖搖晃晃地站起。

亞巴頓埋怨說著：「伙伴，你應該以我，亞巴頓賜給你的右拳，一拳擊碎他的腦袋。」

「我不想和雜兵動手……」莫維其走回那高大青鬼的面前，高大青鬼又一拳朝著莫維其的臉打去。

莫維其抓住了高大青鬼的拳頭，稍稍施力，使得那高大青鬼跪了下來，他說：「和他們動手沒有任何意義。」

「伙伴！捏碎他的手，咬斷他的頸子，將他生吞活剝！」亞巴頓嚷嚷喊著。

「我比較想和你打。」莫維其一甩，將那高大青鬼拋砸上了二樓，跟著他又將幾個逼向他的惡鬼，全扔上了二樓，他還笑著拍了拍其中一個婀娜女鬼的屁股，才將之扔上二樓。

「伙伴，你怎麼了，出手這麼溫柔，我們想見到的可不是這個調調。」亞巴頓笑著說。

莫維其轉頭看著亞巴頓，說：「我對他們完全提不起興趣……你，亞巴頓，以前捏斷了我的手，讓我痛不欲生，我還記著恨吶，不如我們打一架，這筆帳就算扯平了，怎樣？」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7

亞巴頓怔了怔，他搖搖頭：「我怕我會打死你，不行。」

「亞巴頓怕我，你們呢？」莫維其目光掃視著其餘惡魔，惡魔們相視一眼，哈哈笑著，他們並不特別想和莫維其動手拚鬥，此時的莫維其已經和以往大不相同，儘管未必比得上真正的惡魔，但認真打鬥之下，惡魔們即便能夠制服莫維其，必然也脫不了一身狼狽，在這群魔聚集的盛大宴會中，即便是阿撒斯勒、亞巴頓、彼列等性情兇烈的惡魔，也不想幹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薩麥爾又開了口：「各位，我們的敵人，必然早已知道在這場戰爭中，人的心，是偏向我們的，他們早已知道不會是我們的敵手，因此也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莫維其的身上，他們必定策劃著其他戰略，好在全面戰爭時扳回一城。所以，這些無聊的把戲可以省下來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要把精力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

莫斯提瑪點頭附和：「我也這麼認為，第八個預兆實現之後，屆時他想吃人飲血，說不定我們拉都拉不住。」

「沒有人重視我的意見嗎？」莫維其哈哈笑了起來，卻沒有回到座位，而是伸了個懶腰，來到亞巴頓身後，兩隻手一左一右捏著亞巴頓的臉上肥肉，拉扯玩弄、大力拍打，說：「我記得三年前那場惡夢，你的頭上會長出角，怎麼現在看不見啊？」

亞巴頓猛一揮手，將莫維其的手給打開，他猛然起身，冷冷地瞪著莫維其。

「哈哈！」莫維其退了幾步，來到阿撒斯勒身後，伸手捏住了阿撒斯勒的一隻羊耳，說：「我比較喜歡你這隻耳朵，你換這隻給我好了……」

莫維其還沒說完，只覺得黑風襲來、身子一震，彈飛了數公尺，摔落下地，他蹲跪著喘氣，阿撒斯勒已經兇烈地飛站到他的面前，憤怒地瞪視著他，說：「你以為你身懷六個惡魔的器官，就能夠羞辱我了？」

「開個玩笑，你這麼認真幹嘛？」莫維其嘻皮笑臉地說，他又說：「但我們之間也有過節，不趁現在打一架，我很難心服口服。」

莫維其緩緩說著，突然竄了起來，左手已經扯住了阿撒斯勒那只山羊耳朵，將阿撒斯勒的腦袋向自己拉來，他的右拳，同時擊在阿撒斯勒的臉上，這一次換成阿撒斯勒飛彈出去。

「看來若是不讓他嚥下這口氣，他也不會乖乖地接受第八預兆呢。」莫斯提瑪以餐巾抹著嘴巴，說：「我們親自出手，玩玩也好，你們誰上，不然我來好了。」

亞巴頓緩緩地朝莫維其走去，甩了甩右手，說：「三年前我，亞巴頓，要他吃下一個人，他沒吃，這一次，他還是拒絕亞巴頓的建議，看來，我，亞巴頓，有必要讓他知道觸犯了亞巴頓的威嚴有什麼後果。」

亞巴頓每走一步，身上的禮服就化出了紅火，他的腳下冒出了蝗蟲，他身上的華服燒成了灰燼，一片片落下，露出肥滿的軀體，軀體上穿刺著鎖鍊，以及各式各樣的符紋圖案，他的腦袋上生長出捲曲的粗壯牛角。

「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會有什麼後果呢？」莫維其笑了笑，也朝亞巴頓走去。

亞巴頓來到莫維其的面前，高高舉起拳頭。莫維其拍了拍自己的臉，說：「朝這裡打，看你有沒有本事把我的腦袋打爆。」

亞巴頓哼的一聲，朝著莫維其的腦袋揮出一記極其雄烈的左拳。

莫維其不閃不避，只是微笑。

這記驚天動地的左拳在莫維其的太陽穴前陡然停下，亞巴頓怒叫：「你為何不躲開？這一拳能將你的頭擊得粉碎，你膽敢小看我，亞巴頓的力量？」

「換我了。」莫維其冷笑幾聲，身子一閃，也猛然揮出一拳，轟擊在亞巴頓的臉上，將他打得向後彈仰騰空，一張大臉歪向一邊。

亞巴頓尚未反應過來，莫維其已經躍竄上他的身子，轟的一拳又將他砸落下地，莫維其騎跨在亞巴頓的肚子上，數記重拳轟在亞巴頓的臉上，然後他五指成爪，對準了亞巴頓的心臟。

「阻止他──」薩麥爾突然高喊一聲，阿撒斯勒、彼列瞬間閃到了莫維其左右，向莫維其發動攻勢。

莫維其同時捱了彼列一記重拳和阿撒斯勒掃出的黑風，他摔彈在數尺之外的地上，掙扎著想要站起。

「不是打架，這是突襲。他想要殺去我們其中之一，來破解八個撒旦降世的計畫。」薩麥爾冷冷地說：「孩子，你寧願死，也不願意成為我們的伙伴嗎？」

「我非常願意啊。」莫維其哼哼地說，卻又蹦竄彈起，他速度飛快，繞過了阿撒斯勒和彼列，撲上那個緩緩起身的亞巴頓後背，張開口，朝著亞巴頓的後頸咬下。

亞巴頓發出憤怒的吼叫聲，反手揪住莫維其的後領，將他狠狠摔砸在地上，莫維其被砸得狂嘔吐血，但他再度突騰起身，朝著亞巴頓的身軀轟出數拳，其中一拳，手臂貫穿進亞巴頓的身子裡，抽出，血爆。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8

亞巴頓狂吼著，揮動重拳和鐵爪，一記一記揮掃著莫維其，莫維其給掃倒在地，吐血不止。阿撒斯勒、彼列都因為亞巴頓這陣瘋烈的亂攻無法靠近。

莫維其又抱住了亞巴頓的腿，張口去咬，咬下一大塊肉，他將亞巴頓翻倒在地，再度騎跨上去，這一次，他瞄準亞巴頓的心口，猛力揮下拳頭。

他的拳頭在空中讓莫斯提瑪抓住，莫斯提瑪冷冷地問：「你當真想要全力殺去我們其中之一，藉以來破除八個撒旦降世的計畫？」

「對。」莫維其猛咳著，一拳揮向莫斯提瑪，揮空。但他隨即掙扎落地，仍舊朝亞巴頓攻去，這次亞巴頓一爪抓住了莫維其的臉，將他壓撞在地上，莫維其覺得後腦撞在地面時，像是要爆炸一般，然而，他的右拳也猛烈擊在亞巴頓的左臂上，將亞巴頓的左臂打得折斷。

莫維其再度翻彈起身，又讓後方竄來的別西卜擒抱住，無數的蒼蠅鑽入他的後背。

「哈哈──」莫維其大笑著，他反手抓住了別西卜的頭髮，猛地一扯，將別西卜扔摔進了惡鬼群中，砸倒一片惡鬼。

莫維其後背的西裝布料千瘡百孔，染得血紅一片，無數的蒼蠅在他背上爬竄，且向胸腹繞來。

「全都是一些……無法使我喪命的雕蟲小技，為什麼呢？」莫維其彎低身子舐著嘴嘴邊的血，眼睛泛出紅光，他的手臂也浮出火焰紋路，他的耳朵嗡嗡作響，他的喉嚨咕嚕嚕地滾動著沙啞聲響。

「因為你們捨不得殺我。」

莫維其這麼說的同時，再一次地竄到了亞巴頓的身前，亞巴頓憤怒狂嗥，他的右拳早換給了莫維其，他的左手被莫維其齊腕打斷，他只能低頭，以頂上冒衝而出的彎曲牛角，朝莫維其的胸口頂去。

莫維其側身避開，右手抓住了牛角，左手從外套內袋中取出了那只在激烈爭鬥中卻沒有一絲損壞的玻璃瓶。莫維其咬去了瓶蓋，猛地灌下一大口清水。

他在別西卜、彼列、阿撒斯勒朝他竄來之時，將剩餘的半瓶水連同玻璃瓶，捅入亞巴頓腹上的破口之中。

「嘩──」亞巴頓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嗥叫聲，他的身子出現了裂紋。

「噗──」莫維其朝著飛竄而來的幾個惡魔，噴出了他含在口中的水。

別西卜讓瓶中水迎面噴了滿臉，她發出了駭人的的尖嗥，摀著臉，向後飛彈，莫維其跟著和彼列、阿撒斯勒過了幾拳。

長桌崩裂，地板破碎，一條青紅巨影甩來，鞭在莫維其身上，將他打彈上半空，那青紅巨影是一條蛇尾，那是古蛇──薩麥爾的一擊。

莫維其感到全身發出了撕裂般的疼痛，相較之下，蒼蠅在他身上爬竄已經算不上什麼了。

莫維其在空中卻沒落下，他讓路西法一手掐住了頸子，路西法戴著黑色口罩，背後升揚起六對巨大的黑色羽翅。

「莫維其，是他們教你這樣做的嗎？他們以為用這種方式，就可以擊敗我們？這是否太小看我們了。」路西法浮於空中，巨大羽翅緩緩擺動，散發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惡魔，你說反了，小看別人的……是你們！」莫維其的左臂骨讓薩麥爾的蛇尾擊斷，他仍然朝向路西法揮出右拳，路西法一手抓著莫維其的頸子，一手接連擋開他打來的拳頭。

「啊……啊！」莫維其奮力出拳，一拳接著一拳，但力道卻漸漸減緩，他感到身上爆出劇痛，那些在他身上爬竄的蒼蠅蛆蟲，漸漸長大，鑽破皮膚，他的身上如同當夜小夏一般，噴發出了血雨。

底下的彼列、阿撒斯勒一同扶著亞巴頓，協力將魔力灌入亞巴頓的體內。莫斯提瑪以細長的手指伸入亞巴頓腹部的傷口，挾出了那只玻璃瓶，他立時將玻璃瓶拋遠，他的手指也燒灼出兩個焦口，亞巴頓的腹部不停地淌流出亮白的漿汁，三個惡魔王齊力施展魔法，才讓亞巴頓的傷口稍稍合攏。

莫斯提瑪拭了拭汗，提醒路西法：「你們打算如何？預兆繼續？還是殺了他？若要換人，十分麻煩，別忘了先將我們各自的器官取回再出手殺他。」

「預兆繼續。」路西法說，他從容接下莫維其連續揮來的拳頭，覺得莫維其的拳頭力道漸漸減弱，便說：「你的力量還不夠……」但他這麼說的時候，莫維其的拳頭力量，卻又漸漸地強盛起來。勾拳、勾拳、勾拳、勾拳，還是勾拳。

莫維其右拳上污濁的火焰紋路褪去，亮白的光盛起。他虛弱地喊著，他的身體其他部位漸漸無法動彈，但他揮出的拳頭卻是那樣的有力，是暴射出耀目白光的拳頭。

一片煞白──

惡鬼們驚駭地嗥叫起來，煞白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將宴廳之中絕大多數惡鬼都震攝壓倒的黑暗魔力。

在空中，路西法的身子微微傾向一邊，莫維其虛脫地癱著，他的右臂勾掛在路西法的肩上，他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但路西法的神情卻是驚訝而憤怒的，宴廳之中這股邪惡氣息，便是從他身上發散而出的，他背後那十二只黑色羽翼，其中一只折斷了，是被莫維其揮出那最耀目的一拳擊斷的。

路西法一手仍掐著莫維其的頸子，另一手深埋在莫維其胸口之中。他將手緩緩抽出，手上握著的，是莫維其的心臟，啪嗤一聲，路西法將之捏碎了，最後的血從路西法的手上淌洩落下。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09

然而莫維其卻還沒死，路西法的魔力一股一股地湧入他的身軀，在他體內激盪衝湧，維持著他僅存的一口氣。

路西法將怒氣收去，他提著莫維其緩緩落下，來到薩麥爾的面前，低頭不語，似乎對自己突然爆發出的怒氣感到有些失態了。

薩麥爾緩緩拉開胸口衣衫，口中喃喃禱唸，跟著，也伸手在自己的胸膛處劃出一條長口，取出了一只黑色的、巨大的心臟，黑色心臟洶湧澎湃地彈動著，他捧著自己的黑色心臟，緩緩湊向莫維其的胸膛破口。

莫維其的右手背上爬出了新的紅痕，燃燒出最後的三行文字──

『預兆七：新生』

『替你換上惡魔之心』

『他將變為你；你將變為他』

莫維其也感受到了這最後的灼熱火刑，他閃電般抬起手，抓握住那只黑色心臟──捏。

但是捏不破。

他的力氣已經耗盡，且同時，路西法比他更快，在他捏住黑色心臟時也緊握住他的手腕，使他無法施力。莫維其的頭漸漸低垂，手也鬆開了。

薩麥爾繼續將心臟湊向莫維其的胸膛。

「等等──」別西卜怒叫著，她的臉被莫維其吐出的水燒灼出可怕的疤痕，她鼓動著黑風落在那只沙發──阿綠的面前，抓著阿綠的頭髮，將阿綠提了起來，別西卜朝著路西法咆哮：「叫他睜大眼睛看著。」

別西卜讓阿綠胸口的樹枝十字架發出的光芒映得眼睛生疼，儘管此時的她極端憤怒，也不敢直接扯握那樹枝十字架，而是一把抓住那樹枝十字架的繩結草莖，猛力扯動，她的手炸出了白光，終於將那樹枝十字架自阿綠的頸子上取下，但那十字架的草莖卻緊緊沾黏在她的掌心中甩脫不去。

在極端憤怒之下，別西卜將自己的手腕咬碎，任由那隻閃耀的手脫落墜地，化成了無數蒼蠅。

「哼哼……」別西卜露出了猙獰極惡的神情，她高高舉起阿綠，輕輕搖晃，阿綠便醒了過來，驚訝地問：「怎麼了，誰抓著我？」

莫維其恍惚之中，隱約看見別西卜抓著阿綠，但他已無能為力，他全身的力氣都耗盡了，他的血也幾乎流乾了，他的體膚千瘡百孔，他連心臟都讓路西法捏碎，他最後盡力的一抓，也讓路西法阻下，現在的他，就連一根手指也動彈不得了，他自認沒有保留任何一絲力量了。

「阿綠……讓我為你祈禱……至少……希望妳能忘卻痛苦……」莫維其歪斜著頭，呢喃祝禱著。

別西卜雙眼大睜，她的口鼻中飛化出大量的蒼蠅，她全身化散成數道黑霧，往阿綠的眼耳口鼻中鑽竄。

阿綠身子騰空，踩踏著輕盈的步伐，喉間發出了別西卜的聲音，尖笑起來，高亢地喊：「你忘記了那一晚發生的事？你忘記了那一晚的憤怒和痛苦？讓我幫你想起來，就像這樣……」

阿綠來到了莫維其的面前，伸出她那雙稚滑白嫩的手臂，莫維其想起那晚小夏擰折的雙臂，再一次地感到無比的痛楚，他閉上眼，更認真地祈禱。阿綠捧起莫維其的臉，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夠了，你不需要祈禱了。」阿綠微微笑著，她的話使得莫維其睜開了眼睛。

「你的祈禱，神聽見了。」

阿綠燦爛笑了起來，同時，阿綠的身子之中，發出另一股尖銳聲音，是別西卜的聲音，別西卜驚怒嗥叫：「怎麼是你？怎麼是你？」

「是你──」路西法、薩麥爾同時失聲驚叫。

宴廳牆面上那一扇一扇由魔力幻化而出華美窗戶之外，閃耀起強烈的光，窗戶爆碎，天搖地動。近窗邊的惡鬼們慘嚎著，紛紛倒下，光箭如雨一般噴射進來。

一記光箭，彷若流星，倏地射穿薩麥爾手中那顆黑色心臟。

「喝──」薩麥爾發出了劇烈的嗥叫聲，他摔坐在輪椅之上，緊緊抱著自己那顆炸出黑血的心。

阿綠身子向後飛騰，在空中一陣激烈顫抖，癱軟落下，一黑一白的光柱卻還停留在空中原處，化出人形，是一個容貌俊美的褐髮少年，他抓著別西卜的手腕，少年的背後，緩緩張揚開十二只羽翼，是比白雪還要潔白的白，綻放著柔華的光。

很久之前，在路西法墮入地獄成為惡魔之後，這個褐髮少年接任了統領天使軍團的重責大任，成為天上最具權柄的天使，是四天使之首。他就是莫維其和阿綠夢中的那個小男孩，在阿綠夢見他的那晚，褐髮少年便悄悄地躲藏到了阿綠的心中，藉著樹枝十字架發出的聖光作為掩護，讓惡魔們忽略了他的存在。

「米迦勒──」路西法發出了憤怒的吼叫，他拋下了莫維其，抽拔出腰間長劍，雄烈地撲衝向那四天使之一，他稱作為「米迦勒」的褐髮少年。

而此時，莫維其沈沈地倒下，他失去了路西法魔力的灌輸，他的意識漸漸渙散。

一雙光嫩的手臂接住了他，將他緊擁在懷中，他感到自己深埋在溫暖的懷抱中，他聞到了讓他熱淚盈眶的香味。

「小夏……」莫維其怔了怔，他感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滴地再度在身體中凝聚，他看見摟抱著他的人，千真萬確就是小夏，他睜大了眼睛，緩緩抬手撫摸著小夏的臉，呢喃地說：「小夏……小夏，妳……妳不是死了？」

「我是死了啊。」小夏微微笑著，她身穿純白的薄袍，她的背後，也張開一對稚嫩的羽翼。

《七個邪惡預兆》五章：黑暗中亮起了光 .10

莫維其興喜地哭了，同時，他感到力量源源不絕地自他體內發出，他見到自己胸膛的裂口中，有著一個跳動的心臟，他感到有些奇怪，他記得自己的心臟讓路西法捏碎了。

「這顆心，是我的。」小夏微笑地說，低頭，在他的胸膛破口上親吻著，這使得莫維其胸口上的破洞漸漸癒合。她說：「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那一句話成真了。醫院那晚我死去之後，神召喚了我。而我的肉體被折返回去的文老師帶走，我肉體裡的心，還是完好無缺的，現在，這顆心是你的了，這是一顆天使的心。」

莫維其怔了怔，他見到文老師──加百列，抱著阿綠緩緩朝他走來，他這才明白當晚加百列所說的「小夏的命運早已決定」，是指小夏將會在神的旨意下成為天使，而非無情的見死不救。

「你還記得神給你的誓言嗎？」小夏在莫維其耳邊輕語：「你看看背後。」

莫維其轉頭，他見到宴廳窗外閃耀著聖潔的光，更多的光箭湧射入窗，更多的惡鬼倒下，同時，那些沒倒的惡鬼們猙獰嘶叫著，他們手中化出尖銳可怖的武器。

窗外，一對一對的羽翼在飛撲拍動，幾聲爆炸，高牆傾垮，帶頭衝入的是拉菲爾和那十天前在舅舅書房中的滄桑男子──四天使之一，烏列。

他們率領著成群持使寶劍和長弓的天使。

『他在你的手上寫下七個預兆，預兆全部實現之時，永夜將會降臨，陽光永遠消失。因此，祂也給了你三個諾言──』

『當你祈禱時，痛苦將遠離你；』

『當你背棄黑暗時，你會得到力量；』

『當你心中再也無懼，起身對抗黑暗之時，祂將賜你一千柄劍、一千面盾、一千把弓和一千對羽翼。』

莫維其感到一股溫和正潔的暖流自他胸口發出，是小夏心臟中蘊藏的神聖血液，在他體內洶湧流竄著。

「你體內本已擁有六個惡魔的力量，現在又擁有了一顆天使之心。神不只要你新生，祂也希望你能為做一些事。」加百列淡淡說著。

「我可不想替祂做事，我只為自己跟身邊的人做事。」莫維其哼了一聲，看著自己的拳頭，緊握，再放開，他手背上的預兆印記已然消失，他覺得身體裡的力量源源不覺地湧出，小夏的心臟不但沒有降低六個惡魔賜予他的力量，反而將六股力量匯集引導，轉換成了另一種更為強悍、堅韌、正直的力量。

「米迦勒，這是你的戰術，還是祂的戰術？祂是個卑鄙的小人！」路西法暴怒地揮動一柄黑色長劍，連連追擊著那褐髮少年米迦勒，路西法的身形如颶風、如暴雷，在廣大宴廳中四處飆竄，他揮掃出去的利刃劍風，將樓梯劈垮、將屋樑掃裂。

但米迦勒更快。沒中一劍。

米迦勒飛降落地，拾起地上的樹枝十字架，向莫維其做了個鬼臉，呵呵地笑說：「朋友，這是我二度送給你的東西，你總是不珍惜，隨手亂丟，你忘記當時我是怎麼對你形容這個東西的嗎？」

莫維其沒有忘記，當時，化為小男孩模樣的米迦勒，是這麼對他說的──「我給你很厲害的劍，你就不會害怕他了。」當時他只覺得小男孩在吹牛。

路西法飆竄到了米迦勒的身前，黑色長劍當頭劈下。

「啊──」莫維其見到米迦勒手中的樹枝十字架發出了熊烈的火焰，火焰以十字狀向四邊擴散，十字架的橫枝化為銀亮護手，豎枝化為了劍身和劍柄，擋下了路西法暴風一擊。

「可恨吶──」阿撒斯勒、彼列、莫斯提瑪等惡魔王們憤怒吼叫著，他們率領著地獄囚徒、無數惡鬼們與湧入的天使展開大戰。

加百列略有歉意地對莫維其笑著說：「這段期間，辛苦你了。七個邪惡預兆，實現了六個，勝利的一方，當然會是我們。」

莫維其先是一愣，突然明白了一切，他見到米迦勒在空中飛舞應戰，明顯壓制了路西法的強悍魔力。

「你的十二只羽翅，傷了一只；你原先強悍無匹的力量，缺少了一部份。」米迦勒笑著對路西法說。

不只是路西法，六個惡魔的力量都被削弱了一部份──他們失去的力量，在莫維其的身體裡。天使一方對於莫維其的消極援助，竟是為了製造出這樣一個契機。

「這場戰爭，是我們贏了。」米迦勒飛躍到了路西法上方，高舉銀劍，以落雷之姿劈下。路西法橫舉黑劍接擋，雙劍相交，路西法的黑劍在米迦勒的雷霆一斬之下崩裂斷碎，路西法的右臂也給齊肩斬落。

路西法發出了狂烈的怒吼聲，他雙眼流下憤怒的黑淚，跟著長嘯一聲，這由魔力建築的宴廳開始碎裂崩塌，這是惡魔敗退的號令。

彼列、莫斯提瑪、別西卜、阿撒斯勒、亞巴頓、薩麥爾紛紛在負傷之下鑽入了地底，他們再一次地被打回了萬丈深淵。

惡鬼慘烈嚎哭著，都淌下血紅眼淚，他們向四周飛竄，向外敗逃。天使們舉起銀弓，發出一記一記的流星光箭，追擊著惡鬼們。

莫維其緩緩站起，心中充滿了五味雜陳的情緒，但他此時僅能從多種情緒之中，挑選一種來沈浸著，那就是緊緊擁抱著小夏。

四周震動，屋裂瓦落，窗戶崩碎，華麗的宴廳恢復成了原來的豪宅，天使大軍四散追擊惡鬼，莫維其無視於一旁的加百列等，他親吻著小夏，他透過崩壞的窗，向外看去，天空中的濃厚的黑雲漸漸化散，星和月的光芒從無盡黑暗間隙中穿出射下，儘管微弱，但永不消失。

《七個邪惡預兆》六章：迎向新生 .END

寒冷的冬天過去之後，舅舅的豪宅經過整修，差不多恢復了原貌。

阿綠繼續著原先的課業，豪宅中多了幾位家僕，其中一個老邁管家，他的聲音和原先的老管家、阿綠的爺爺，聲音竟是一模一樣的，他的後背上也有著一副羽翅。

這是莫維其和米迦勒的交換條件之一，他希望暫時對阿綠隱瞞老管家的死，直到阿綠更大一些。於是這個天使便擔負起假扮老管家的任務，領著其餘幾位天使，作為莫維其和阿綠的護衛。

□

莫維其此時並不在豪宅之中，他在阿綠學校附近一處咖啡廳中，靜靜喝著咖啡，看著窗外的車潮行人，回想著數個月前的約定。

當時，莫維其是這樣說的：「這一切都是你們的計畫？故意袖手旁觀，任由惡魔將他們的器官換上我的身體，在最後一刻才發動猛攻，阻止最後預兆？就為了藉著我的身體，來封印住六個惡魔各自的一部份魔力？」

「是的，朋友，是這樣沒錯。」米迦勒攤攤手，笑著說：「惡魔的力量永恆不滅，即便我們將之殺死，他們也能夠在地心的最深處再度復活，但是他們的力量是不變的，他們藉著發動邪惡預兆的方法來向天使宣戰，考驗人心，那麼我們便接受這樣的挑戰，我們不但在人心這一戰上獲得了勝利，也將他們的一部份力量，鎖在你的身體裡，使他們便無法取回原本屬於他們的力量。」

「……」莫維其感到有些惱怒，冷冷地說：「那好。我問你，阿詹、老管家、小夏、我的舅舅，甚至是我幫派中的朋友……甚至是……為了供應惡魔取食的犯人，即便他們十惡不赦……這全部的人，算不算是你們計畫之中的無辜受害者？」

「算。」米迦勒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們只能遺憾，但不後悔。」

拉菲爾接過了話，補充說：「你心中對神、對天使仍然存在著誤解，你認為無所不能的神應當有義務去拯救任何一個承受苦難的人，但事實卻非如此，神和天使的力量是有限的，我們必須以有限的力量，去取得最大的成功。至少，在這一次的戰爭裡，我們所要做的，是拯救最多的人。若我們不這麼做，最終犧牲的，絕對不止你身邊的人，而是成千上萬，無以計數的人，而那些人之中，有很大的機會也包括你身邊的人。你捫心自問，那可是你所樂見的？」

莫維其不語，這樣的解釋自然說得通，但是他知道自己和親人被當成了「和平戰役」中的犧牲者，卻也難以釋懷，他攤攤手說：「好，就當作是我的運氣不好，被神選中。」

「其實是惡魔率先選擇了你，我們是被動的一方。」加百列更正。

「……那麼你們對我可有所補償？」莫維其恨恨地問。

「沒有補償，理由如前面所說的，惡魔選上了你，天使一方所要做的，是將損害減至最低，你要補償，應該向惡魔索討，不過……」加百列說：「你從現在開始，應該有很多機會，能夠向惡魔們討回你想要的補償，六個惡魔的力量封印在你的體內，你覺得他們會不想取回嗎？」

莫維其吸了口氣，無奈地說：「好，我可以無條件將『東西』還給他們……嘖，不過他們或許不會將我原本的身體部位還我，這樣我犧牲太大……」

「不僅如此，他們或許更想再度挑戰第七個預兆，畢竟在你身上已經實現了六個預兆。」

「那我豈不是永無寧日？」莫維其愕然嚷嚷著。

米迦勒走向莫維其，說：「所以我們想和你做個約定，你仍然必須繼續堅持著光明的力量，盡力保管你身上六個力量，同時不讓第七預兆實現，而我們，則提供你所需要的保護。」

「……」莫維其指了指米迦勒的那柄銀亮長劍說：「那你何不殺了我，讓我一了百了。」

「若你無故死去，你有很大的機會，會讓伺機掠奪人類靈魂的魔鬼搶先一步將你拘入地獄，到時候你仍然逃不過惡魔們的糾纏。如果我是你，我當然要選擇以人的身份，在地上和惡魔們抗衡。」米迦勒淡淡說著。

莫維其想起他曾見過阿詹在地獄受刑時慘樣，不禁打了個寒顫，說：「我似乎沒得選擇……」

「你可以選擇與我們並肩作戰，成為天使在凡間的代言人，站在第一線與黑暗勢力對抗，或許你能夠從惡魔手中奪回一些悲傷靈魂，例如你的朋友，使他們免於繼續遭受苦毒。」加百列這麼說。

這個提議似乎有些打動莫維其的心，他一想到阿詹在地獄受苦的模樣，就寢食難安。

然後，他從米迦勒的手中，接過了那柄銀亮長劍，那是柄隱隱閃現著火焰的美麗寶劍，但當他想進一步仔細看寶劍上的紋路時，寶劍便又幻化成了原先的十字架。米迦勒哈哈一笑，替莫維其將十字架掛上了胸，說：「你很快便會用到它。」

□

莫維其啜飲下最後一口咖啡，他今天的行程，天使們開出的條件之一，一週一次的會報。

一隻潔白的手輕拍了拍莫維其的肩頭，他轉身，向小夏笑了笑。

小夏坐下，拿出了一本記事本，打開，裡頭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記號，她說：「這個禮拜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解救一個被惡魔糾纏三年的婦人，她叫作……」

「喂！喂！」莫維其揮手打斷了小夏的話，他說：「妳別那麼掃興嘛，這些事在晚上才說，現在是我的時間……」

「知道啦！現在是你的心靈輔導時間，我是你的輔導老師，但我警告你，可別再像上禮拜一樣毛手毛腳了，否則下次我會讓拉菲爾大人親自來輔導你。」小夏似笑非笑地說。

「那我會揍他一頓。」莫維其哼哼地說，牽著小夏的手起身，他問：「走吧，今天我們去哪裡呢？」

「都可以，只要和你在一起的話。」小夏燦爛笑著，挽著莫維其的手，他們離開了咖啡廳，四處遊晃，來到那個雨夜公園，莫維其曾在這兒打死數隻地獄囚徒，還將拉菲爾痛毆了一頓。

此時的公園陽光陽光朗朗，有許多人在草坡、廣場上溜達玩耍，小夏掙脫了莫維其的手，她輕盈地奔跑，在一處空曠的空地，她跳起了舞，她的雙腿是那樣的靈巧，她的身子是那樣的柔軟，她的頭髮隨著風飄揚，她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幾個經過的小孩子這麼談論著──

「那個姊姊跳舞好美，好像飛起來了一樣。」

「就跟天使一樣。」

《七個邪惡預兆》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