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秦國夢 第二十二章 秦國投軍
路岩道,他知道,秦國長劍的長度最長是94厘米,這麼長的劍從鞘中拔出來時很難,而他們的馬刀是弧彎形的,直線長度短于秦國長劍,所以拔刀不會太難。
銅匠聳然動容道︰“古制長劍長三尺,重三斤十二兩,秦國的青銅長劍是加長,四尺有余,重五斤許,百煉精鋼的價錢是三兩黃金一斤,這樣的話,一把馬刀連鋼料、加鞘再加人工,可能要十五六兩黃金呢!”
“可以。”路舒兩人平靜地點頭道。
“三天以後來取貨。”
公主他們已動身前往燕國去了,因此,路舒兩人沒有回原來的客棧,而是就近隨便找了家客棧,開了房間,放下行李後,兩人就騎著馬滿城閑逛。經過一家皮具店時,路岩道︰“上陣打仗沒有盔甲可不行,我們一人買一副盔甲,如何?”
舒元琦道︰“投軍以後,秦國軍隊中難道不發盔甲?”
路岩道︰“盔甲太寶貴了,秦國動不動就對輕度觸犯了律法的人處以‘貲二甲’、‘貲一盾’之類的處罰,就是罰兩副甲或一個盾給官府,但仍然不夠給每個戰士都配備一副盔甲,而騎兵一般都沒有盔甲。”
“那我們就各買一副!”
“盔甲其實是頭盔和甲冑的合稱,而戴著頭盔行動很不方便,不利于立功,所以秦國人都不喜歡,秦軍將士幾乎沒有戴頭盔的。”
“我們也不要頭盔,只要買一副鎧甲就行了。”
“鐵片制成的甲衣稱為鎧,皮制的才叫甲。鐵鎧很重,往往一副重達數十斤,宋代有許多大將很怕死,覺得皮甲不保險,要穿鐵盔甲,但鐵盔甲太重,平時穿便衣,上戰場時就讓衛兵們給他扛著鐵甲,捧著鐵盔,等到了戰場才穿上,而一旦打了敗仗,立即解下鐵盔甲,輕身而逃,這就是所謂丟盔棄甲了!所以,笨重的鐵甲,騎兵是絕對不適合穿的。”
“我們買一副皮甲的行了。”
“最好的皮甲是犀牛皮的,其堅固不下于鐵甲,卻比鐵甲輕便得多。”
“那就買犀牛皮的!”
然而,這家皮具店中卻沒有犀皮甲,甚至沒有任何犀牛皮制品。兩人一連跑了好幾家皮具店,總算見到一副犀皮甲,開價竟要百兩黃金,兩人只得退而求其次,各買了一副野牛皮制的甲衣。
三天後,兩人來到銅匠鋪,那銅匠已把兩把馬刀打制好了,這銅匠的手藝不錯,馬刀打制得與路舒兩人的設計一絲不差。材料也貨真價實,百煉的精鋼,那是將鐵塊燒紅燒軟後用鐵錘敲打,然後再燒紅燒軟,再敲打,如此反復數十上百次,直至將鐵塊中的氧和雜質擠掉,使之成為硬度很高的精純鋼,而又比銅或青銅有韌性,不易折斷。
兩人全副武裝地上了路,邊前行邊練習騎術和馬刀砍殺的技藝,這樣,前行的速度就比較慢。他們曉行夜宿,沿著韓魏邊境往西南而行,這也正是當初和公主他們來大梁時的路線。這趟旅程十分平靜,到達魏秦兩國邊境時,兩人繞過魏軍和秦軍駐扎的城池,從野外穿行進入秦國境內。
兩人來到秦國南陽郡的宛城時,已是公元前260年的農歷4月,這一路竟走了兩個多月。
兩人立即去見南陽郡尉,自稱是魏國小軍官,因為觸犯了權貴,逃來秦國,想參加秦國軍隊。
對別國逃亡來秦而自願從軍者,秦國向來比較歡迎。所以,郡尉對兩人提問一番後,覺得他們確是魏國逃亡軍士,就欣然收錄。但是,他卻將兩人歸入了步兵。
路舒兩人急了,連忙說他們希望加入秦國的騎兵。
“騎兵?”那郡尉仔細地端詳著兩人,然後自豪地笑道︰“我就是騎兵出身!騎兵可不是容易當的,照規矩,選騎士之法,當取四十歲以下的青壯年,身長要七尺五寸(1米73)以上,身體壯健,動作捷疾,超過一般常人,騎在馬上要能射箭,操控起戰馬來,要前後左右,周旋進退,越溝塹,登丘陵,冒險阻,絕大澤,在戰場上要敢于向強敵沖殺。我看你二人年齡和體格倒是夠格,不知後面幾條如何?”
路岩道︰“我們在魏國時是便是騎兵,而且戰馬和武器也都齊全。”
“是嗎?不過,我還是得看一下你們的本領如何。”
郡尉府大堂的門前就是個練兵的大院子,本郡剛征召上來的一些新兵正在這里接受訓練。
路舒兩人將系在郡尉府大門外樹上的戰馬牽了進來,郡尉站在大堂前的台階上,大聲命令道︰“上馬!”
路舒兩人踩鐙上馬。
郡尉看了哈哈大笑︰“你們魏國的騎兵都要踩著那個勞什子才能上馬?”
在一邊練習長矛刺殺動作的一百多名步兵新兵聞言一齊轟笑起來。
路舒兩人滿面通紅。
“都是听了你小子,害得我丟人現眼!”舒元琦罵了路岩一句後,迅速跳下馬背,向郡尉道︰“稟大人,那兩個勞什子是我們倆剛發明的,只是想看看它有什麼效用,其實我們上馬根本不用它,不信,大人請看!”
舒元琦不踩馬鐙,飛身一躍,便輕捷地上了馬背。
郡尉和新兵們見了,不禁肅然而敬。
而路岩則一直安坐在馬背上,郡尉和新兵們以為他和舒遠琦的本領一樣大,也就不敢再小看他了。
“持弩!”郡尉發令道。
路舒二人從馬鞍下的雜物袋中取出弩,那是那一次夜挑黑龍黨時繳來的兩把魏國小射程弩。郡尉見了,擺手道︰“這弩太小,換秦國的硬弩來!”
一位指揮新兵訓練的軍官立即拿來了兩支秦國硬弩和兩筒箭,給了路舒兩人。路舒兩人將箭筒系在腰間,開始給弩上箭。路舒兩人都是頭一次接觸這種弩,舒元琦用力一拉弓弦,竟然沒法把弦拉開,不由得愕然看向路岩。
路岩卻知道,這種秦國硬弩射程達三百米,裝箭時手是拉不動弦的,必須用腳踩著把弓弦張開。見路岩微微一笑,將一只腳脫出馬鐙,踩著弩上的弓弦,將弩機張好了,舒元琦也學著做了。兩人裝好箭,持弩在手,向各自面前的箭靶瞄準。
“射!”郡尉發令道。
兩支弩箭同時射向兩百米外的箭靶,舒元琦的一箭命中紅心,路岩的一箭則離紅心有一兩寸。
“好!”郡尉贊了一聲,命令道,“上箭!”
兩人再次給弩裝上箭。
“馳馬!”
兩人驅馬奔跑。
“後退!”
“橫移!”
“前進!”
“加速!”
郡尉接連發出口令,路舒兩人操控著戰馬,進退自如。
“停!”當馬速奔至極快時,郡尉突然發出命令。
兩人迅速勒住馬。
“射!”郡尉命令道。
舒元琦的一箭射中了紅心邊緣,路岩的一箭則射在紅心邊緣。
郡尉點頭道︰“你們的馬術和箭術都不錯,當騎兵是很夠格了,照理你們已不用接受新兵訓練,但我怕你們不熟悉我們秦國騎兵的規章和習慣,還是和受訓的新兵們一起熟悉一下吧。”
路舒兩人一齊道︰“遵命。”
郡尉隨即叫來司馬嗇夫,將路舒二人領到本郡騎兵新兵的訓練營地受訓。
兩人來到新兵營時已是下午,這一天兩人沒有參加訓練,他們在營房里鋪好了床鋪後就和衣躺在床上休息,直到吃晚飯時,才捧著新領到的又大又厚的粗陶大碗和那些新兵們一起去伙房領晚飯吃。
所有新兵都只領到一淺碗舂得不大干淨的糙粟米飯和一小盆浮著幾點油星和幾片黃豆葉的菜湯,新兵們都席地而坐,將菜湯盆放在地上,捧著飯碗呼嚕呼嚕吃得風快。而那位帶兵訓練的軍官卻大模大樣地盤腿坐在一張矮幾後,吃著滿滿一大碗舂得很白的精粟米飯,他面前的幾案上除了一盆菜湯,還有一碟醬。
兩人吃著粗糲的糙粟米飯,喝著菜湯,感到難以下咽,那菜湯除了鹽的咸味,再無別的滋味,兩人做夢都沒想到,秦軍的伙食竟然這麼差。
吃完飯,兩人詢問伙房那位老伙夫之後才知道,秦軍的伙食分配是依爵位來定的,沒有爵位的普通士兵每人每天只供應糙米(秦人稱為粗米)二斤(約合五百多克),外加菜羹一小盆,那還得在有黃豆的季節里,黃豆葉枯黃之後,就只能用筷蘸著鹽巴下飯了;一級爵位的公士,每天有四斤粗米(約合一千多克),一小盆菜湯和少量鹽巴;二級爵位的上造,每天有粗米一斗(十分之一石,即秦制十五斤,約合三千克),外加每頓菜羹一盆,鹽巴一撮;三級爵位的簪裹,每天有精米一斗,醬半升(約合三百克),菜羹一盤,另外還有供喂馬用的干草半石。以次類推,爵位越高,伙食定量越多,菜也相對更好更多,軍侯以上高爵位的高級軍官,那就餐餐都有酒肉供應,而且一個人獨佔一座營帳,住宿吃飯都不受別人打擾。
菜吃得越差,肚里越沒有油水,人的飯量就越大,一般青壯年男子在這種情況下,每天至少兩斤多米才勉強能夠吃飽,因此普通士兵那點定量連吃個半飽也不夠,個個都要買糧吃,向定量有富余的高爵位軍官買,或者去軍中管軍糧的官吏那兒買官府的公糧,若不買糧食,長期處于半饑餓狀態,上了戰場別說立軍功,連保住性命的體力都沒有。
但是,秦軍士兵們沒有一人對如此差劣的伙食有抱怨,這一方面是因為其他諸侯國軍人的伙食也和這大同小異,另一方面,商鞅變法後對抱怨朝廷者處以嚴酷的刑罰,使得人們不敢議論朝政,而更主要的一方面是,這一伙食制度也存在一定的公平公正性,任何一個士兵,只要你斬獲了敵人首級,取得了爵位,伙食標準立即就可得到改善,須知,那些頓頓吃肉喝酒的軍侯們也都是從沒有爵位的普通士兵一級級爬上去的,換句話說,好日子都是靠真功夫掙來的,不像後世那樣,靠溜須拍馬、行賄送禮,只要有關系,或是高干子弟,不須怎麼奮斗就可得到種種官職,享受種種特權。而其他諸侯國,就跟後世一樣,很多人的好日子並不是靠正常的奮斗得來,這就缺少了秦國社會的這種公正性,不利于激發士兵的斗志。
好在路舒兩人還有好幾十兩黃金,從第二天開始,兩人就都為自己買了足夠的糧食,還買了醬和肉。
從第二天開始,兩人加入了新兵的訓練。騎兵的訓練主要是練習騎術和弩的射擊,當路岩牽著馬一出現,他的馬鐙再次成為軍官和新兵們嘲笑的對象。路岩只得將馬鐙也收起來了。
這天訓練的項目是騎馬沖上一個灌木叢生的高土丘,然後再從土丘上沖下來,策馬飛越兩道溝澗。雖然路舒兩人做得不錯,但卻覺得非常吃力,一天訓練下來,兩人都感到疲累不堪,不過,那些新兵們更慘,都累得骨頭似要散架了。
在從大梁到秦國宛城的這一路之上,路舒兩人都是整天騎在馬上,一邊趕路,一邊練習射擊和砍殺,從未覺得這麼累過。而且,兩人穿林越澗,登陵過丘,什麼樣的地形沒有經歷過?兩人的騎術早已練得十分嫻熟,策馬奔馳之時,揮刀砍殺路邊的小樹,馬刀的著落點也已練得十分準確。
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天中,兩人吃驚地發現,非但他們現在變得容易疲勞,騎術也突然變差了。不過,比起那些新兵,他們已是相當出類拔萃,甚至比起很多老騎兵,他們的騎術和箭術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兩人心里卻很不安,騎術為什麼會退步呢?
路岩很快找到了原因︰以前他們騎術之所以進步那麼快,就是因為用了馬鐙!馬鐙這個小小的東西,其實是騎兵史上一項極其重大的發明,沒有馬鐙,馬飛馳的時候,馬上的人必須雙腿用力夾住馬身,才不至從馬背上摔落,這就使得騎手很容易疲憊,而在策馬行駛的時候,騎手至少要有一只手扶住鞍韉,射箭後踩著弩弦上箭時非常難,使用兵器時更是難上加難,稍一用力不當就可能從馬背摔落,而且即使用兵器,也只能用些劍之類的單手輕型兵器,長槍、錘、雙刀之類雙手用的兵器和重兵器都不可能使用。正因為這樣,騎兵的戰斗力才低于腳踏實地的步兵,這時的騎兵,主要是取其較強的機動性,它能夠非常迅速地到達指定作戰地點,這一點步兵是遠遠不及的,而騎兵到達作戰地點之後,往往是下馬作戰,和步兵一樣。所以,秦軍騎兵的訓練項目主要只有三項︰練騎術、射弩箭以及象步兵一樣用劍格斗刺殺的技術,而且射弩箭時也往往要將馬勒定後才射。
路岩對舒元琦說︰“我們和古人一樣,忽略了馬鐙的作用,因為沒有馬鐙,騎兵的巨大潛力才遲遲沒有發掘出來,西漢時代,我國北方的游牧民族鮮卑族發明馬鐙後,漢族人沒有認識到它的巨大作用,因此就沒有及時引進和普及,而匈奴就比漢人先一步普及了馬鐙,因而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匈奴騎兵的戰斗力變得十分強大,對中原地區造成了巨大的危害。”
舒元琦道︰“既然馬鐙的作用這麼巨大,我們要不要將此向上級軍官稟報,讓秦國騎兵普及馬鐙?”
路岩道︰“他們會相信你的話嗎?事實上,到三國之後的西晉時代,很多漢人還是認為馬鐙的作用僅僅只是便于騎手上馬而已,所以那時還有很多人使用單鐙,只在馬鞍的一側系有馬鐙,另一側沒有。再說,把這報告上去後,功勞肯定歸軍官,怎都輪不到我們頭上。至于我們那些戰友,他們都是本地人,因為我們是魏國人,他們就處處排擠我們,所以我也不想把這個利于立戰功的好方法教給他們。反正從明天開始,我就用馬鐙,別人願意跟著學就學,不願意學而願意笑我,就由他去笑吧!有了馬鐙之助,將來上了戰場,我們的騎兵技術將遙遙領先于其他人三四個世紀,我們的戰功將多得令他們目瞪口呆,那那時,就輪到我來笑了!”
“既然如此,明天開始我也用馬鐙了!”舒元琦道。
在新兵隊訓練了一個多月後,路舒二人隨二十多名新騎兵一起被編入了本郡守軍的騎士隊中。這時各諸侯國都已實行了征兵制,秦國的征兵制是這樣︰除了貴族子弟、有“不更”以上高爵位者、官吏、“學室”弟子、殘疾人等可免服兵役和徭役之外,其他所有男子,年齡達到十七歲便要被官府登記入冊,稱為“傅籍”,傅籍後,每年都要在郡縣服勞役一個月,主要從事築城、築路、造屋之類的土木工程勞作,稱為“更卒”,直到60歲才“止役”,有爵位者,56歲就可止役。除了每年一次的更卒之役外,他們一生中還必須輪流在郡縣服兵役一年,充當材官、騎士、樓船士等等,守衛本郡並隨時听候國家招喚,赴前線作戰;然後還得去京都或邊疆服兵役一年,在京都是當衛士,守衛王宮和官衙,在邊疆則當戍卒,守衛邊疆。不服役時,傅籍者都是預備役人員,遇有戰事,隨時接受國家征發,奉調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