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佚文第四章樂音，快樂與痛苦交織而成的彈奏

樂音姐到處嚷嚷安向夜和朝索哥的特殊關係。

不過，我完全不相信，其他人看起來也不相信，因為安向夜整天都抱著荊棘，根本就是個戀童癖的變態！

我警告荊棘要離安向夜遠一點，但她笑呵呵的說安向夜只是喜歡抱東西，還拉著我去他的房間看……他的床上居然全都是絨毛布偶！書櫃中都是童話故事書！浴室還有玩具小鴨！連肥皂都做成小烏龜的造型！

你好歹也玩機器人，用怪獸造型的肥皂吧？

安向夜，你是十二歲的小女孩嗎？

深夜，當玄日在外追捕銀行搶匪的時候，我抽空打了電話給沙蒂娜，主要是要告訴她有關於叛徒的事情，但同時也說了遇見弓鳳香以及收到影片的事情。

“家族中有叛徒？”

我“嗯”了一聲，說：“飛機上死去的家族人是這麼說的。”

電話那端沉默良久，沙蒂娜幽幽地歎了口氣，說：“表哥，你別回來家族了，我會派人去保護你。”

我沉默了下，問：“那你呢？”

“我會留在家族找出那個叛徒，或者是找出整個安德利斯家族，一勞永逸地解決他們！”

不會見到沙蒂娜了。我松了口氣，但想到，此刻再不見沙蒂娜，也許之後再也見不到她張開眼睛的模樣了……心卻隱隱刺痛了一下。我勸道：“沙蒂娜，不需要因為我而掀起兩個家族的大戰……”

她低吼：“閉嘴！如果想命令我，就回來把族長的位置拿回去！而且這也算不上兩個家族的大戰，安德利斯家族還不配當艾勒西的對手！”

的確如此，所以我不想看到一場大屠殺，只有努力勸：“不管如何，把整個家族殲滅都太過分了一些。”

安德利斯家族並不是小家族，其中有幾十個吸血鬼和很多其他種族的非人，如果要一勞永逸地解決他們，那恐怕會是一兩百條生命的喪失，加上艾勒西家族也不可能全無傷亡……幾百條生命喪失，卻全只是為了我，這值得嗎？

她冷冷的說：“他們把你綁在十字架上，想活活曬死你，現在還寄那段影片來給你，這些舉動就不過分嗎？”

我沉默下來了，想到那卷影片，就真的無法再開口幫安德利斯家族說話，他們逼我想起了那段最不堪的回憶，而我還因此而失控了，竟然對少爺說了那麼多無禮的話……在那之後的幾天，少爺雖然都沒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但我卻仍覺得十分的歉疚，少爺還如此年輕，他根本不該去想到死亡這樣的事情。

“表哥。”沙蒂娜用著懇求的語氣說：“讓我做該做的事情好嗎？我老了，沒有很多時間可以保護你了，若不殲滅安德利斯家族，我不能放心的走。”

別說要走……我握緊了話筒，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長久以來都讓你擔心了。”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她才說：“對不起，我不該提起有關……”

“沒關係。”我打斷她的話，笑著說：“你想做什麼便做吧！反正，你從小就是個不聽話的女孩，我怎麼管得住你呢？”

沙蒂娜低低地笑了好一陣後，才又開口說：“柯帝士到現在表現還可以嗎？那孩子不是我親自教的，實在讓我有點擔憂，雖然他的老師都給他很高的分數，但是分數畢竟只是分數，不能拿來當作實際情況，尤其那孩子的個性本來就很嚴肅，在他父母車禍身亡後，更是連笑都不太笑了。”

我連忙說：“不要擔心，他表現得很不錯，雖然有點經驗不足，也的確沒有笑容……不過，有很多雇主都喜歡保持嚴肅的管家，所以假以時日，柯帝士一定也是非常好的管家。”

沙蒂娜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歎道：“那就好，否則我也真沒有別的人選可以接下代理族長這個位置了。”

又聽到‘代理族長’這四個字，我忍不住開口說：“為什麼不把族長的位子直接傳給柯帝士呢？沙蒂娜，當年我是真的想把族長的位子給你，而不是要你當代理族長，即使到現在，我也沒有想要拿回族長位子的意思。”

“我也如當年一樣，除非是代理族長，否則我絕不會幫你管理家族。”沙蒂娜堅定的說到這，轉為低聲說：“柯帝士是我的孫子，所以他和我一樣，都不是真正的艾勒西，怎麼能把族長的位子傳給他？”

沙蒂娜竟還在意這種事情……

艾勒西家族一直都人丁單薄，也許和世代職業都是管家有關，一個真正盡責的管家真的不太能夠兼顧自己的家庭。

到我父親那一代，家族中真正有艾勒西血統的人就只剩下他和妹妹，也就是我的姑姑，沙蒂娜的母親。但其實姑姑從小就身體虛弱，根本不太能生孩子，而且她和姑丈結婚的時候，都已經四十多歲了，也不適合生孩子，所以她並不是沙蒂娜的親生母親，沙蒂娜是姑丈的前妻所生的孩子。

即使如此，姑姑對沙蒂娜仍是視若己出，甚至不容許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到沙蒂娜並非她親生的孩子。

“說到這，你到底什麼時候要改名？你是朝索•艾勒西，不是朝索•安德利斯！”

我習慣性的解釋：“父親大人當年答應了艾薇席拉夫人……”

沙蒂娜勃然大怒的說：“對艾薇席拉那種人還守什麼承諾？”

我苦笑著說：“而且我也習慣用這個名字了，又何必一定要我改呢？”

“表哥，你是家族中最後一個有艾勒西血統的人，最後一個艾勒西啊！但你的姓氏卻不是艾勒西，這實在是太諷刺了。”

就因為如此，所以我才不願改名，為了把族長位子確實傳給沙蒂娜，我不能掛著艾勒西的姓氏去提醒所有人，我擁有艾勒西的血統。

沙蒂娜不願成為正式族長大概已成定局，但是接下來要接下位子的人是柯帝士，他應該不會願意一直當代理族長。當眾人已經差不多遺忘我這個艾勒西，家族中也沒有其他人擁有艾勒西血統，柯帝士就能名正言順地接下族長的位子。

也許不久後，艾勒西家族就不再存在了，而是被克裏斯多夫家族取代，到那時，我再來改名也不遲。

“表哥！”

砰！

我轉身一看，大門被撞開了，樂音靠在門框上，這不讓人意外，家裏只有她會用這種開門方式。但是，她的情況有些奇怪，她穿著一襲相當典雅的紫黑色禮服，樣式古老，早已不是如今的人會穿的禮服了。

雖然禮服典雅，但是禮服的主人卻喝得爛醉如泥，和典雅二字毫無關聯。

“沙蒂娜，晚點我再打電話給你。”急急地說完，我便掛了電話。

樂音走進來，整個人搖晃得仿佛隨時會跌倒，但她總算平安無事地走到我面前，問：“管家，你在跟誰打電話？”

“我的表妹。”我低頭看著樂音，她今天實在讓人很驚訝，除了古典的禮服外，她還盤著髮髻，同樣是古老得早已沒有女人會盤的樣式，而且只有薄施脂粉，和她平常總是塗著鮮紅唇膏的模樣大不相同。

“喔……喜歡你的那個？”樂音吃吃笑了下來，隨後卻又戳著我的胸口，質問：“你說，你為什麼不跟她在一起？嫌她老啊？男人就是這樣……”

“我是吸血鬼，她是個人類。”我簡單解釋了一下，她應該就會明白了，但她卻仰天大笑了起來。我歎了口氣，說：“樂音，你醉了，我帶你回金屬艙吧！”

“我不要睡覺！”樂音卻固執地說，說完，她甚至抱住我，連我的手臂一起禁錮住，就是不讓我抱她回去。

靠得這麼近，我清楚地聞到她身上的酒味，濃得好像她本身就是一瓶伏特加，若她不是吸血鬼而是人類，也許早就酒精中毒了。

“樂音……請放手。”我有些無奈的說：“我該去給少爺煮宵夜，他可能快回來了。”

她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她沒有回應，雖然放鬆了緊抱的雙手，卻把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腰間，然後把臉貼在我的胸前，這讓我感覺更加不自在了，並不是因為被擁抱，而是就我的認知中，樂音絕對不是會乖乖趴在男人懷裏的女人。

就算她真的偶爾會乖乖地趴在男人懷中，那也該趴在老爺或者是初風的懷中吧？為什麼突然抱住我呢？

“管家，我問你，你相信投胎轉世嗎？”

投胎轉世？我搖頭說：“我沒有宗教信仰。”

“宗教信仰……哈哈哈！我也沒有，哪個吸血鬼會有宗教信仰？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不停的笑，笑到眼淚掉了出來，笑到變成幹嚎，笑到哭……把臉埋在我的胸口，嗚咽著哭泣。

如果，我剛才是不自在，現在就是驚恐了。樂音居然在哭？

驚恐之下，我總算記得遞上一條手帕，她搶過手帕就往臉上胡亂抹了一陣，然後把手帕直接丟到地上，再次伸手抱住我，自言自語的說：“可是啊，我得相信有那麼一回事，這樣的話，也許有一天我還能遇上他。”

他？

樂音突然抬起頭來，質問：“管家，你離開表妹是因為她是個人類，沒多久就要死了對吧？為什麼不把她變成吸血鬼？你沒有永遠愛她的勇氣嗎？”

樂音盯著我，似乎堅決要得到答案。我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說：“有很多原因……”

“啊！是呀，總是有很多原因，哪件事情不是這樣？”她哼了一聲，一把推開我，轉過身看著落地窗外，用著甜蜜的口氣說：“他就沒這麼多原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也不管別人的感受，霸道得要命！”

我歎了口氣，說：“樂音，你真的醉了，回金屬艙睡覺好嗎？”

她根本不理會我說的話，轉過身來，劈頭就問：“管家，如果你那時沒離開表妹，你前前後後總共會和她相處多久？”

我沉默了下，但樂音卻一直瞪著我，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甘休，我只有照實回答：“不久，大約八十到一百多年吧。”

“不久？呵，管家你知道嗎？”她逼近了幾步，咄咄逼人地說：“我的愛人是永生的吸血鬼，為了讓我可以永遠跟他在一起，他給了我初擁，把我變成吸血鬼……你猜我和他相處了多久？”

我苦笑著說：“我不知道，兩三百年？”

“一年半。”

樂音說出了答案，我一愣，她的眼中流出淚水，但她似乎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只是面無表情地繼續說下去：“然後他就死了，他常去狩獵的村莊跟教會求救，教會派來了除罪組。那時，他剛給我初擁不久，初擁耗費了他太多血能，他根本無力抵擋，所以，除罪組把他殺得連灰都不剩。”

原來如此，但我並不太意外，吸血鬼被教會殺死的事情時有所聞，這也是為什麼吸血鬼總是會組成家族而非單獨行動的主因，落單的吸血鬼就算實力再強，白天也會削弱很多，若被除罪組發現行蹤，那只有灰飛煙滅的下場而已。

“那時，我躲在衣櫥裏，我看不見，但聽得見，我拼命捂著自己的嘴，不能哭出聲，然後聽著他死……教會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殺了他以後就離開了。”

聽到這話，我完全能夠體會她那時的感受。當我的父親躺在床上，我看著他一天一天的喪失活力，聽醫生說大概只能再撐幾個月……那幾個月，每一天我都想哭，但卻得笑著跟父親聊天，因為他說他很驕傲，他養出的兒子有最棒的笑容。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再次被綁在十字架上曬死，也不願看著最愛的人一天天虛弱下去，最後在我面前閉上眼睛，永遠都不再醒來。

這時，樂音突然一個伸手扯住我的衣領，把我拉過去，然後她低吼：“就算他和我都是擁有永生的吸血鬼，又怎樣？你這個蠢貨，竟然因為表妹只能活一百多年這麼蠢的理由離開她。一百多年很短嗎？我和他只相愛了一年半！為了這一年半，我想了他三百多年……但我從不後悔遇上他，從不後悔愛上他！”

一年半……我也不後悔當年和父親回家了，但是我和他至少相處了九十年，但樂音卻只有一年半，然後痛苦三百多年。如果是我，多半不敢選擇那一年半吧！我由衷的稱讚：“你真勇敢。”

“勇敢？”樂音卻笑了出來：“我不勇敢，他死的時候，我真的瘋了，心中唯一的念頭是復仇。”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什麼好報仇的，人類也只是想活命而已，他們也沒有錯。”

“錯？這和錯不錯沒有關係！”樂音看著我，眼底充滿了鄙夷，這不是她平時會有的神色。

“就像獵人上山打獵，卻被自己要獵的野豬殺了，那獵人的妻子或者兒子難道會說這不是野豬的錯，野豬反擊只是為了活下去嗎？不！他們會號召村民，拿起所有的武器，上山把那只豬轟成渣！那就是我做的事情，每個殺了他的人都該死！”

她發出不似人的低吼：“我屠了整個村子！因為對我來說，他們通通都是殺了我愛人的野豬！他們叫了教會的人來！”

“你的愛人也許也殺了別人的愛人。”我委婉的說。

聞言，樂音卻大笑了起來，笑得眼角掉出淚，邊笑邊說：“朝索•安德利斯，你真不該姓安德利斯，去當個艾勒西吧！你不是一個吸血鬼，不是因為其他原因，像是你的父親是人或者是你在人類世家住超過五十年，你不是非人只是因為你沒有把人類當野豬殺過！就算你發狂了、墮落了也做不到，對吧？”

我沒有辦法否認，雖然自己殺過人，人數還不少，但每一次都是有原因的，真正的原因，而不是只是因為把人類當成食物。

在這個連人殺人都不見得需要理由的時代，我的確是個很奇怪的吸血鬼，但是父親大人卻因此很高興，每當有人對他說他的兒子是個危險的吸血鬼時，他總是這樣回應：“我的兒子是個吸血鬼，但相信我，一個拿著拆信刀的十歲女孩都比他來得危險。”

父親這樣說，是因為十歲的沙蒂娜剛來家族的時候，其他孩子拿我的吸血鬼身分嚇她，結果她隨身都帶著銀制拆信刀。

當我們第一次在走廊不期而遇的時候，她看起來很害怕，我試著微笑安撫她，蹲下身，正想摸摸她的頭時，她卻冷不防的給了我一刀，而且還非常準確地戳中頸動脈，銀接觸到血液加上瞬間大量失血，我幾乎是立刻就暈過去了。

如果不是其他家族人路過阻止，她其實想繼續補我幾刀。沙蒂娜後來這麼跟我承認。

剛開始，父親大人很著急也很生氣，但當我沒事的時候，他讓沙蒂娜送來一束花當作道歉，卡片上還寫著：“送給差點被十歲小女孩殺死的吸血鬼。”

從那時開始，沙蒂娜從來不怕我，甚至連家族的其他人也似乎不再那麼怕我、避開我了。

“因為你把人類當作同類，所以你做不到！”

我的注意力回到樂音身上，她這時放開了我的衣領，後退幾步，坐倒在沙發上，喃喃：“自從我屠殺過人後，我才明白，初擁並沒有把我變成吸血鬼，屠殺人類才把我變成真正的非人。等你那麼做過以後，你才會瞭解，人和非人的差別到底在哪里。”

若是如此，我寧可永遠不要明白人和非人的差別。

“不過啊……咱們家的少爺發起狂來，倒還真的能把人當野豬殺。”她整個人躺倒在沙發上，捂著臉笑：“你和少爺，你們兩個還真的是……哈哈哈！”

笑聲漸歇，最後，樂音不再說話也不動彈，似乎是睡著了，突然，她的手滑出沙發外，一條項鏈從她的手心落了下來。

我彎腰撿起了項鏈，這是一個非常古典的雕花項鏈，橢圓形鏈墜，中間有一朵蘭花的浮雕，這種項鏈通常可以打開，裏頭是用來放照片的。

我打開了它，裏頭不是相片，而是一張圖畫，金髮的男子帶著高傲的神情，面孔與氣質竟都和老爺有些相似，另一面還刻著文字：妃蘭朵，吾永恆之愛。

看來，樂音似乎不是本名。關上項鏈後，我將它掛回樂音的脖子上，然後抱起樂音，朝她的房間走去。

關上了金屬艙門，我應該去煮少爺的宵夜了……卻一瞥眼看見艙門上有一朵蘭花，樂音一向喜歡玫瑰才是。今晚的樂音不是樂音，是妃蘭朵吧？

對於妃蘭朵說的話，自己竟沒有半點反駁的餘地，我自稱吸血鬼，但卻始終用人類的思考過著人類的生活。

她說得對，我不是安德利斯……但她不知道，我也不是艾勒西。

我靠在金屬艙上，金屬艙的隔音很強，裏頭的樂音是聽不見外頭的動靜。我低聲說：“就算我覺得自己是人類又如何？人類把我當成吸血鬼，非人卻覺得我是半個人類，不是真正的非人……我隸屬兩個家族，但艾勒西家族不能公開承認我，我也無法認同安德利斯家族。”

人與非人，用一個非字當界線分成了兩邊，我卻踏線上上，似是而非，哪邊也去不了。

鈴鈴……鈴……鈴鈴……

我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這裏是朝索•安德利斯，請問是哪邊找？”

“我啦！怎麼這麼久才接？”

“嶽剛？”我有點意外會是嶽剛，打電話給他的人通常是我，而他總是直接到菜市場來找我。“怎麼了？該不會是把我剛給你的一萬元拿去買武器，又沒錢吃飯了？”

“你把我看作什麼了？武器狂嗎？”

我微笑著說：“難道不是嗎？”

“呿！再買武器，就是發薪也沒錢還你啦！沒買！不過……真的是沒錢吃飯的問題，你不拿三萬元來救我，老闆就要挖我的腎去抵債啦！”

“……你吃了什麼？”

“兩杯調酒、兩盤小菜和一條長麵包。”

“你可以把那個店老闆帶去警局，告他惡意訛詐。”我委婉的建議。

“我要是走得出店門口，早就那麼幹了！”嶽剛急急地說：“老闆不給我說啦！快點來救我，帶三萬元到夕日南路上一家叫做俳的酒吧。”

俳？我脫口：“你跑去俳……你跑去酒吧做什麼？”

電話卻被掛斷了，我想應該不是嶽剛自願掛斷的。

思考了一下，我回到房間，換上了厚重的古式西裝，但卻沒有去提領三萬元，而是直接從客廳的落地窗出去，踩在大樓的牆面上，一路朝夕日南路的方向飛奔。

俳是會員制的俱樂部，嶽剛絕對不可能是會員，所以他應該無法進去才對，如今，他卻進去了，而且還被老闆訛詐，加上他打了電話給我……我有點懷疑，這整件事恐怕和嶽剛沒有關係，真正的目標是我。

但是，俳的老闆想找我做什麼呢？雖然我去過俳的次數並不少，卻從不曾見過老闆。

奔跑了約二十分鐘後，我從牆跳到街道上。街上的行人並不多，街道也相當昏暗，夕日南路在斜陽市的南區，屬於比較不繁華的地區，而且治安特別敗壞，入夜後的街道鮮少有人逗留。

俳就開在這樣的街上。它的門口相當不顯眼，大門是黑色的，大門上方掛著一個俳字，相較於其他商店的招牌總是五顏六色地發著光，這個俳字卻只是木制招牌，加上這裏沒有任何燈光，在夜晚是非常難看見的，至少人類恐怕根本看不見這裏有一家酒吧。

我走到大門前，門旁貼著一張公告，上頭寫著：吸血鬼之夜，吸血鬼無須入場費。

毫無疑問，這的確是針對我。

黑色的大門上有一台刷卡機，我從皮夾中拿出了會員卡一刷，門就開了。

要申請到俳的會員資格並不難……至少對我來說不難，只要是非人就可以成為會員。

俳是非人專屬的酒吧。

我推門進入，走上一段長而陰暗的階梯後，眼前出現了一個寬敞的大廳，大廳四周是玻璃牆面，可以直接看到外頭。大廳的中間有一個圓形的吧台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芒，吧台本身的材質也非常特殊，全是透明的，中間有水流動，甚至還有小魚，就像是一個水族箱。

因為吧台發著光，所以四周相對地非常暗，猛一看就只能看見落地玻璃外的夜景，但是南區並不繁華，燈光也稀稀落落，夜景並不美。

即使視線不良，我也知道周圍其實有很多座位，沙發、巴羅克風格的雕花桌椅、高級檀木椅、籐椅、最新的人體工學椅……不管是什麼時代的非人都可以在這裏找到自己喜歡的位子。我喜歡的是窗邊的一組木制桌椅。

黑暗中傳來了嘻笑聲：“唷唷，看看是誰來了。”

“天使的管家呢！”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天使指的是少爺，看來少爺的名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看了看周圍，今天的非人並不太多，加上走動的服務生也不過十幾人，也許是門口貼的吸血鬼之夜讓其他非人感覺不太對勁，所以乾脆不進來了，但這也表示現在在這裏的非人都有一定的實力，所以他們仍舊走進來，完全不回避危險。

我直接走向了吧台。

“來點什麼嗎？”吧台中只有一個服務生在，我從未見過的服務生，他的皮膚發著淡淡的光，眼珠的顏色幾乎是透明的，僅有一點點灰藍，水藍色頭髮非常的長，幾乎垂到了腳踝。

我分辨不出他的種族……也許是她，我甚至看不出這個非人的性別，就暫且當成男性吧。

他笑著說：“我們有最新鮮的血液，自願讓您吸食的少女喔！或者您喜歡男孩？我們也能提供最漂亮的男孩子……啊！不是最漂亮，至少沒有天使那麼漂亮，真是抱歉。”

少爺的名氣在非人中也這麼大，似乎不是件好事。我有點擔憂，但是眼前最急迫的事情卻是嶽剛。我開誠佈公的說：“我是來找人的。”

“喔？”他笑著說：“什麼種族呢？”

“人，人類。”

“來俳找人類？”他輕笑了一陣，說:“你不真的瞭解‘俳’這個字的意思吧？吸血鬼。”

我平靜的問：“你確定，這裏真的沒有人類嗎？”

他拿起一隻玻璃杯，又倒進了鮮紅的液體，說：“不，是有一個，擅闖了俳，點了東西還付不出錢。”

我淡淡的說：“何必再說表面話呢？他根本不該進得來，再說，兩杯調酒和兩盤小菜也不至於要三萬元，你的目標是我。”

他一邊把玻璃杯放到吧臺上，一邊笑著說：“哎呀，被發現了呀？好吧，我承認，的確是為了引你來，朝索•安德利斯。順便一提，這可是剛剛取出來的新鮮血液，還溫熱著呢！趁熱喝吧？”

他微微從吧台探頭出來，帶著笑說：“好友的血說不定特別鮮美呢？”

嶽剛……我握了握拳頭，但面上仍舊保持波瀾不興，並不詢問嶽剛的情況，只是問：“是艾薇席拉夫人要你這麼做的嗎？”

“艾薇席拉？”他偏著頭，用手撐著頭想了一會，才一攤手說：“抱歉，我對吸血鬼不太有研究，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不是艾薇席拉引我來的嗎？我有點驚訝，除了和安德利斯家族之間的恩怨，我想自己應該不曾和非人結怨。我帶著疑惑詢問：“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收起了笑容，淡淡的問：“聽說，康奈爾是被伊•艾克斯殺的？”

艾克斯，下次你若再拜託我事情，我一定一口拒絕。

“是的。”我有點無奈的回答：“艾克斯和康奈爾有些私人恩怨。”

“喔？原來是私人恩怨嗎？”他笑了笑，說：“伊•艾克斯一來就殺了斜陽市的狼人首領，然後拍拍屁股就走人，連個解釋都不給，這也太不把斜陽市的非人看在眼裏，雖然和康奈爾交情最好的白石都不追究了，不過這不代表他藐視斜陽市非人的舉動就被原諒了。”

白石……莫非是大石先生？

我連忙幫艾克斯辯解：“伊•艾克斯被教會追殺，實在沒有多少時間停留，此外，他是個十分守舊的吸血鬼，不管是人或者非人都鮮少往來，所以請不要跟他計較。”

“我想跟他計較也做不到，教會都找不到的非人，我怎麼找得到呢？”他用一雙淡色眼瞳看著我，微笑說：“但是你就不同了，朝索•安德利斯，你最近似乎很活躍呢！許多事情都能看見你的蹤跡，這麼出風頭，對一個年僅一百五十歲的吸血鬼來說，可真少見。”

嚴格來說，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我只是旁觀、意外被捲入以及偶爾出手幫忙而已。

“不過你少見的事情也真不少，五代吸血鬼的職業居然是管家，而且，還被人類的家族保護著……明知道這是個陷阱，還這麼輕易地被誘過來，你以為，有人類家族的保護，就沒有非人敢動你了嗎？”

他一邊說，一邊飄了起來，從吧台飄到我的面前，然後靜止不動，但他的腳卻仍沒有碰觸到地面，還是飄浮著……我從未看過非人有這種能力。

他微微偏了偏頭，淺色眼瞳流轉著一抹藍，就像水波一樣，然後，他的水藍色頭髮和衣角都飄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仿佛身處水中，甚至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像是在水中：“你以為，你可以在斜陽市為所欲為嗎？”

“我從未如此想過。”

“是嗎？”他輕聲說：“但是你卻這麼做了。”

我只是旁觀、意外被捲入以及偶爾插手幫忙，但即使這麼說，對方也不會相信吧！我歎了口氣，直截了當的問：“要怎麼做，你才願意釋放那名人類？”

“也沒什麼，只要你別逃跑，我就會釋放他，只是……”地上湧出了水，水就像有生命似的纏繞上他的身周，他笑著對我說：“你能不能跟他一起走，我就不能保證了。”

是生活在水中的精怪嗎？我從來沒和水妖這種非人對戰過，應該要怎麼戰鬥才好？真可惜，若能再晚一些遇上這次的戰鬥，我說不定能從少爺的報告中看見和各類非人戰鬥的應對方式……畢竟，斜陽市民對非人的存在已經是心知肚明瞭。

纏繞著水妖的水流，半途分成了五道從不同方位朝我射來，雖然看起來似乎只是水流，但我仍是閃過了它們。

失去目標後，那些水流像是蜿蜒著閃過了不同的障礙物，但仍有一道不小心擦過了一支椅腳，椅子並沒有動，正當我以為水流真的沒有殺傷力的時候，椅子才開始傾倒，而那支椅腳少了一截，少去的那截正好是水流的粗細，更讓我驚訝的是那斷面竟像是被研磨過，光滑無比。

若被這些水流擊中，傷口應該也會很光滑，雖然這對於重新把斷肢接回去很有幫助，但若可以的話，還是不要被擊中比較好。

五道水流錯綜複雜的到處流竄，但是速度卻還在我可以應付的範圍之內，在想到應對方法之前，我也只有一直閃躲。

“速度還不錯嘛！”水妖輕笑的說：“不過一直閃躲可不是戰鬥的好方法，當避無可避的時候，你要怎麼辦呢？”

當他一說完，頂上就出現接連有東西破裂的聲音，我抬頭一看，頂上沒有天花板，而是直接露出水管和一些管線等等，水管甚至是透明的，甚至還發出微光，這是和吧台一樣的設計，但是現在，水管卻整條裂開了，灑下了大片的水，根據剛才的情況，若被這水沾上，恐怕不是淋濕那麼簡單而已。

原本我打算直接用血能擋下，但心頭一動，兩把血紅的西洋劍立刻出現在手中，然後瘋狂地朝上揮舞，兩把西洋劍把落下的水打得四處飛散，殺傷力完全不低於子彈，我只聽見周圍不斷傳來各式各樣的破碎聲。

撥擋，我把最後一波落下的水撥得逆向飛起，然後，反擊！

那團水流像是炮彈一般朝著水妖的方向沖去，水妖先是怔了一下，才急急地閃躲，水流仍打中了他的手臂，接著又反彈擊碎了一張桌子。

他停止了攻擊，在自己的前方升起了一張水幕，就我猜測，那應該有保護的功能，然後他看著自己受傷的手臂，若有所思的說：“現在我得改口了，這種速度不只是不錯而已，而且還十分讓人驚異。”

他抬起頭看著我，問：“吸血鬼，這是你的獨特能力嗎？但我聽說你才一百五十多歲，應該還沒有成年才對。”

為了我，父親大人生前調查出了吸血鬼的一切特性。當一個吸血鬼完全成熟的時候，會產生一些變化，絕大部分的吸血鬼僅僅是血能大增，但有些卻能發展出額外的獨特能力。

但是，天生吸血鬼卻是特例，他們幾乎都能發展出獨特能力，用“幾乎”是因為天生吸血鬼原本就很稀少，活到成年的更少，能拿來當參考的例子實在太少了，所以父親大人也不敢肯定這點。

後天誕生的吸血鬼大約在一百八十歲到兩百歲左右會完全成熟，天生吸血鬼雖然會早一些，但也不會早到一百五十歲。

所以雖然最近的速度大增，血能也突然進步得很快，我也沒有想到原因是成年，直到幾天前用了超越常理的速度救了柯帝士，我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因此寫了電子郵件去問艾克斯。

回信是這麼寫的：“你成年的獨特能力居然是‘極速’？天生吸血鬼的獨特能力幾乎都是戰鬥方面的才對啊！你發展‘極速’做什麼？難道要用來逃跑嗎？混蛋！不准跟別人說我教過你戰鬥！”

所以我成年了。

獨特能力是非常快的速度，艾克斯叫它‘極速’，我猜這是‘極限速度’的簡稱。雖然艾克斯破口大駡，但我卻很滿意極速這個能力，這能力可以用來回避不想打的戰鬥，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能力呢？

但很諷刺的，現在即使擁有別人不能及的速度，我卻不能逃走。

“我成年了。”我老實的承認，希望他會因為我已經成年而打消戰鬥的意思。

“成年的第五代天生吸血鬼，這詞聽起來真危險。”水妖輕輕的念完，突然笑了，他用滿意的語氣說：“這才有點意思，不然好像我以大欺小似的。”

我歎了口氣，看來今天這場戰鬥是不可避免的了。幸好，不管是輸是贏，對方似乎都打算讓嶽剛走。

對方伸出了右手，一道水流從底上竄起，他抓住了那道水流後，水變成了一根頭尾尖銳的棍子，緊接著，我的四周湧出了一道道水流，現場就像是個巨大的噴泉。

見狀，我也跟著放出了血能，雖然釋放血能會讓速度大減，甚至施展不出‘極速’，但在四周全是水的情況之下，根本無法進行閃避，只有血能才有辦法抵擋這些致命的水。

我的身周染上了一片暗紅的血氣，血氣並不像水流那麼扎實，只是薄薄一層帶著紅的水氣，但它卻牢牢地抵擋住了水流。

“不愧是天生吸血鬼，我也見過幾個吸血鬼，他們都比你年長多了，血能的顏色都還沒有你的濃烈。”水妖輕輕笑著說：“看我多麼大意，我面前這片水根本擋不住你的血能吧？你也真的是紳士，居然沒有趁機偷襲。”

一個稱職的管家肯定是一個紳士，但是一個戰鬥中的吸血鬼就不一定了。我沒有偷襲的原因和紳士一詞沒有什麼關聯，只是做不到而已。

血能大增是一回事，實際運用卻是另一回事了，我運用血能攻擊的能力仍舊不太穩定，完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一邊抵擋水流，一邊分神攻擊，所以才沒有趁機偷襲。

水妖慢慢地走了過來，他面前的那片水幕突然分成了好幾塊，然後在他的身周繞行，他輕笑：“操縱水和操縱血，我們的能力說實話還真有點相似，但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差別，是我已經五百多歲了，正好是我這一族中最強壯的年紀。但是，吸血鬼啊！在你那一族中，你只是個幼兒而已。”

他話一說完，腳步也停住了，離我約只有十步遠，然後他突然跳了起來，跳過了這十步的距離，然後他落下，舉著冰棍重重地朝血能擊下……血能擋下了這擊，但傳來的震盪卻大得讓我承受不住，直接單膝著地。

他低下頭，和我之間只隔著薄薄的血能，血能讓他的臉染上了血紅色，即使他掛著笑臉，給人的感覺卻是殘酷。

“以前我從來沒見過兩百歲以下的吸血鬼，他們太脆弱了，所以從不輕易出現在非人的面前。到了現在這年代，年輕的吸血鬼藏得更深了，因為一個全副武裝的人類就可以輕易地殺死一個兩百歲的吸血鬼了，如果代數遠於十代，人類能殺死任何年紀的吸血鬼。”

我收回所有血能，施展了極速，最後又化出了西洋劍，這三個動作幾乎是同一秒鐘完成的。我出現在水妖的背後，然後手中的劍朝他的心口刺去，同時說：“人類可以殺死任何種族的任何年紀，不是只有吸血鬼而已。”

只差幾公分時，西洋劍卻被擋下來了，一直圍繞在水妖身周的水盾非常盡忠職守，讓我只能再次退開，以免被反擊。

水妖轉過身來，冷著臉說：“那是一個謊言，我族的壯年從沒有死在人類手下過！就算是吸血鬼也不能擊敗我族的壯年！”

他不再採取守勢，而是揮舞起了冰棍進行不斷的攻擊，每一次揮舞都伴隨著風聲呼嘯，可見力道之強勁，但是，血能都一一擋下了攻擊，這次我甚至沒有被擊退。

我已經明白該怎麼抵擋才是正確的了。包圍在身旁的血能不再像是薄薄的水氣，而變成了兩塊盾牌，血濃如墨，形狀就和水盾一模一樣。

水妖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你……”

“那是因為玄日不想殺你。”我揮舞兩把西洋劍，展開了快速的攻擊，說：“那是因為艾克斯也不想殺你。”

水妖也飛快地揮舞冰棍，諷刺的說：“你不是玄日，也不是伊•艾克斯！”

“所以，你認為殺死一個一百五十歲的吸血鬼是個榮譽嗎？”

他冷笑了一聲：“別用年紀當藉口，你沒有實力就應該把自己藏得深一些，不是行走在城市之中，惹上一堆麻煩，也不是認識一些像是伊•艾克斯那種危險的非人。”

水流突然從四面八方沖來，我猛然爆發出了血能，擋下所有水流，這舉動讓血盾消失無蹤，這時，水妖的冰棍卻挾著萬鈞勁力突破了薄薄的血能，直直地朝著我攻擊。

雙重血盾也許可以擋下，但我根本來不及化出任何東西，只能一退再退……猛然一個側身，伸出左手同時突進，在突進的途中，我的左手化出了西洋劍，劍尖刺進了水妖的胸膛，但立刻又被水盾撞開來。對一個非人來說，這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算。

“這世界會變得單純而容易，如果我們有能力決定要遇上什麼人或者喜歡什麼人。”水妖的血染到了西洋劍上，這幾乎等同我吸了他的血，我甚至能嘗到血的味道，味道比人血更清淡一些，而且還有點鹹。

“的確，但你有能力決定離開與否。”

水妖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一抹血跡，然後突然收起了冰棍，只留下了盾牌，但我不明白他的意圖，所以仍舊留下盾和劍。

“你一開始的攻擊差得真不像話，但是後來的攻擊卻不像個只有一百五十歲的吸血鬼。”他沉下了臉，低聲說：“你一開始居然還隱藏實力嗎？在我說過我是個五百歲的非人，你竟還敢隱藏實力？”

“不，我沒有隱藏實力，只是突然明白該怎麼使用血能。”我誠實的說：“是你教了我。”

“呵！”水妖冷笑了一聲，不屑的說：“你的好友伊•艾克斯是數一數二的強大吸血鬼，別告訴我他會沒教過你如何戰鬥。”

“他教過我，但我想，大概是因為他的攻擊方式並不太適合我，我學得並不好。”

艾克斯幾乎不防禦的，他放出血能通常是為了化出更有威力的武器，例如上次，他和玄日戰鬥時，曾經出現過的血爪。

血爪幾乎是每個吸血鬼最基本也最常用的武器，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每次化出的血爪都……根據艾克斯的說法是“就像貓掌一樣該死的可愛，也一樣該死的沒有半點殺傷力”，最後他也只好讓我化出西洋劍，即使他評論西洋劍是一種“要戳一百劍才能戳死一個非人”的武器。

西洋劍實在不是艾克斯會選擇的武器，所以他能教我的東西很有限。

當我看見水妖的攻擊方式時，卻突然感到非常熟悉。他拿著冰棍，就像我拿著西洋劍；他化出的那片水幕就像是我平時用來保護自己的血能；更進一步的水盾，我也可以用血能做出相同的東西。

他化出水幕來抵擋大規模卻不強的攻擊，用水盾來擋下強大的攻擊，再用水流這種較弱的攻擊來擾亂對方，最後找到機會揮出手上的冰棍。

他的攻擊方式和艾克斯完全不同，他不是以攻擊為主，而是以速度和策略來取勝的。看見這樣攻擊方式的時候，我瞬間閃過‘自己也許可以做得到’的想法，而我也的確做到了，雖然還做不到擾亂敵人這點，但是只要多多練習，那應該不是太難。

比起水妖，我甚至擁有更強的優勢，因為我擁有更快的速度，而且還有‘極速’這個能力。未來，如果我能操縱更多血能化成的武器，放出和收回血能的速度能更快的話，也許……

水妖的聲音沉了下去：“看起來，我似乎製造了一個危險的敵人，第五代的天生吸血鬼，你學得太快了……我真該現在就殺了你！”

隨著“殺了你”三個字出口，周圍的水像是瘋了似的在室內旋轉，最後，水妖的周圍彙集了巨大的漩渦，這時，他發出來的壓迫感完全不同，這實力的差距簡直不像是同一個非人。

我突然明白了，他才是隱藏實力的那一方，剛才的那一切也許只是暖身或者玩玩而已。

在迫人的氣勢之下，水妖冷冷的說：“我不知道你怎麼和伊•艾克斯聯絡，但你告訴伊•艾克斯，他已經帶給你太多麻煩，你差點因此死了好幾次，所以你再也不想跟他有任何關聯。”

我愣了愣，有點訝異且不敢置信：“這就是你對艾克斯的報復？要我和艾克斯不再聯絡？我以為你要殺了我。”

“殺了你？”水妖輕笑的說：“殺了你可就太嚴重了，要是伊•艾克斯回來幫你報仇，教會又要回到斜陽市大鬧了，那可不是我想見的場景。”

我苦笑著說：“你不是真的認為艾克斯會在乎我跟他絕交吧？”

“他當然在乎。”水妖毫不懷疑的說：“你是艾克斯的朋友，光是這一點，你早就該被教會抓去嚴刑拷打到死了，但是有強大的人類家族在保護你，這讓教會完全不敢動你。失去你這個朋友，艾克斯上哪再去找另一個被人類家族保護的非人？”

我笑著搖了搖頭，跟他解釋：“是我需要艾克斯，他是我唯一認識的吸血鬼。艾克斯不需要朋友。”

“他當然需要。沒有人可以獨自度過永恆，即使是非人也不行。”他不耐煩的說：“別說廢話了，現在你到底是要選擇活著離開朋友或者用死亡來離開呢？你應該知道，你沒有絲毫的勝算，而接下來，我可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回應：“你說得對，沒有人可以獨自度過永恆。艾克斯不行，我也不行。在我的朋友之中，艾克斯是唯一能活到永恆的人，你如果想要我不再跟他聯絡就出手吧。”

“你選擇死亡？”水妖有些訝異的說：“你可以認識其他的非人，你又不是那個教會追殺的非人。”

但是只有艾克斯和我相同，是站線上上、哪里也去不了的人。

“算了，既然你自找死路，那就別怪我了。”

漩渦旋轉的速度激增，被掃過的桌椅粉碎成一堆碎片，漩渦帶起的風甚至開始卷起周圍的傢俱，大廳簡直像是被龍捲風襲擊了。

血盾不能用來擋住從四面八方來的攻擊，但是薄薄的血能恐怕也擋不下威力這麼強大的一擊……三百多年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最理智的舉動該是逃跑，大門就在我背後，甚至沒有人擋著門口，只要施展極速的話……我不能逃跑，否則，嶽剛恐怕再也走不出這家店了。

聊勝於無地讓血能包圍住自己後，我看著聲勢浩大的漩渦，心情卻異常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