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佚文第九章玄日，誕於黑暗的光

“少爺，管家的金屬艙裏面有他父親的照片，有個女人的照片，有一支壞掉的手機，還有您送他的畫像，真不敢相信，那個管家居然會丟下這些東西不管？”

樂音姐臉色陰沉的從朝索哥的房間走出來後，就這麼跟安向夜說，那時我立刻就覺得不可能！但是，安向夜卻說“也許他只是不要了”。

“少爺！我找到管家先生的手機啦！手機竟然被捏碎丟掉耶！那個管家耶！他那就算辭職了，會捏碎您給他的手機嗎？”小谷哥用大驚小怪的語氣說。

我也很驚訝，雖然認識朝索哥沒多久，但是他絕對不是會弄壞東西的人。安向夜卻說“反正他也不需要手機了”。

阿夜，你真的覺得朝索哥他真的是會打電話來辭職，只說會付違約金，連句對不起都沒有就失蹤的人嗎？

最後，我終於忍不住抓住安向夜的肩膀，拼命搖、拼命吼，看看能不能讓他清醒一點。朝索哥一定是被綁票了啦！雖然沒有人來要贖金……不過一定是被抓走了啦！

安向夜卻掙脫了，然後吼得比我還大聲：“如果找到他，他真的就只是要離開我，什麼理由也沒有呢？那時我該怎麼辦？”

就把他揍個半死！

我毫不遲疑的回答。如果他真的什麼理由也沒有，那他起碼欠你一頓揍！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去找朝索哥？

“我……”

時間過了多久，我真的一點概念也沒有，只是被抓出鐵籠，被丟進鐵籠，笑著看艾薇席拉，笑著看沙蒂娜，雖然兩者回給我的是完全不同的表情，但我一樣感到痛苦，艾薇席拉讓我身痛，沙蒂娜卻讓我心痛。

“你為什麼不哭？你笑什麼？”

艾薇席拉一天比一天還暴躁，若不是克雷爾和弓鳳香輪流阻止，也許她早殺了我。

弓鳳香安慰了艾薇席拉老半天，然後走了過來，低頭看著我，歎氣說：“為什麼不哭？朝索少爺，你也真固執……都傷成這樣了，應該很痛吧？哭一哭又何妨呢？你只要肯出聲求一求夫人，我保證她會少傷你一些，否則再傷下去，你恐怕都要死了。”

我看著她，卻也不想說話，甚至也沒有笑……就快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寧可把笑容留給沙蒂娜。

“給我狠狠的打！”艾薇席拉怒吼：“我不想再看到他笑！”

“夫人，再打下去，他真的要死了。”弓鳳香有些為難的說完後，歎口氣，轉過身喊：“柯帝士，你過來。”

柯帝士如言走過來，就站在我的腳邊，我看著他，不是特意的，只是寧可看著他也不想看其他人，原本以為他應該還是面無表情，但是卻出乎我意料之外，他低頭看了我一眼，隨後便注視著弓鳳香，但是臉色卻變得非常的蒼白。

我想，我現在的模樣大概真的很嚇人吧？

“銀針、銀鞭、銀粉、電擊棒……”弓鳳香把東西一樣樣放到他手上，然後對艾薇席拉說：“夫人，讓柯帝士去打吧！他是人類，力氣小，應該不容易把朝索少爺打死，而且，讓他來打的話，沙蒂娜就得看著孫子折磨她的心上人，她會更痛苦一些。”

“很好，動手吧！”聽到最後幾句話，艾薇席拉這才滿意的同意了。

弓鳳香重複了一次命令，柯帝士沒立刻執行命令，還說：“不能再打了，他真的快死了。”

以血僕來說，柯帝士真的不太聽話。

“這用不著你擔心。”弓鳳香冷冷的說：“吸血鬼沒這麼容易死……別傷他的脖子、心口和大腿的大動脈。”她有些遲疑的補充了。

柯帝士點了點頭，蒼白著臉蹲下來，手上的刑具散了一地，他在幾項刑具中挑選，動作十分的緩慢，最後拿起了銀針。說是銀針，其實不如說是銀棒，大小約如同用來勾毛線的棒子。

但那已是刑具中看起來最不具殺傷力的東西了……但其實，對吸血鬼來說，比起能夠插進體內的銀針，只會打在身體表面的鞭子才是殺傷力最低的武器，雖然鞭子的確比較痛。

柯帝士握著銀針，來回看著我的全身，卻遲遲沒有下手，臉上冒出了許多冷汗。

“柯帝士！”弓鳳香不悅的喊：“你在幹什麼？快動手！”

“根本沒有地方可以下手。”柯帝士輕輕的回答：“每個地方都是傷。”

“那不是更好！”弓鳳香不耐煩的說：“傷上加傷才痛，快動手！別讓我說第三次！”

柯帝士舉起了銀針，遲疑了一下，然後用力刺下，銀針貫穿了我的手掌。我不吭一聲，但柯帝士卻顫抖得很厲害，仿佛被銀針刺穿手掌的人其實是他。

“別擔心。”我笑著說。

柯帝士一愣，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我努力扯開笑容，安慰：“這真的和你無關，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害得你變成了血僕，害得你被人控制，還害你必須違背自己意願來傷害我，你應該狠狠地揍我，那是你的權力，根本不需要感覺愧疚。”

“對不起，毀了你的一生，我真的……很抱歉。”

說到此，我閉上眼，緊緊咬住牙根，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再痛也不能吭聲……但是遲遲沒有等到想像中的痛，卻有幾滴水滴在我的臉上……是我已經痛得連感覺都麻痹了嗎？那應該不是水，也許是滾燙的銀？

我疑惑的張開眼，驚訝地發現柯帝士居然流淚了，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手上雖然拿著其他刑具，卻遲遲沒有下手，他勉強擠出話：“別笑……你的笑比哭還痛。”

“夠了，我看夠了！”艾薇席拉站起來，低吼：“鳳香，讓你的血僕毀了那張該死的笑臉，等他的臉爛成泥，我就不信他還笑得出來！”

艾薇席拉的話一出，柯帝士立刻僵硬住了，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害怕，似乎要被毀容的人其實是他而不是我。

“夫人！”

弓鳳香沒有下令，反而欣喜地說：“我們終於等到獵物了，伊•艾克斯來了。”

……艾克斯？

聞言，艾薇席拉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她不再理會我和柯帝士，而是立刻和旁人討論起了狀況以及各種埋伏佈置。

這期間，弓鳳香下了命令：“柯帝士，把朝索少爺扛進籠子裏，然後你也跟著進去。”

“是。”

柯帝士將我抱起來，因為全身傷口都被扯動，我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他一個停頓後，動作變得更輕柔了。

“謝謝。”

被放到地上後，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是疼痛和無力卻讓這個簡單的動作變得異常困難……

“你幹什麼？傷得這麼重還亂動！”沙蒂娜和柯帝士竟然異口同聲的說。

“……我只是想看得清楚一點。”

兩人沉默了一下，然後一起把我扶起來，讓我的上半身靠著沙蒂娜，可以清楚看見籠外的情況，外頭走動的非人很多，周圍全都是埋伏，情況有些混亂。

我低聲說：“沙蒂娜，待會如果有機會，我會想辦法破壞籠子，那時你就帶柯帝士走，千萬別想帶著我走，等逃出去以後再來救我就好了。”

“這傢伙很令人擔心吧？”

我一愣，微微轉頭一看，才發現她原來是在問柯帝士，而柯帝士竟真的點了頭。

沙蒂娜感歎的說：“唉！表哥，你不只外表沒有變，連個性都百年如一日，要想你有所長進，恐怕等到你變成曾曾曾舅公祖也等不到。”

“……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想到，她還真的回答：“錯的可多了！你十八歲就離家出走，美其名墮落，其實是因為你父親未婚生子，孩子還是個吸血鬼，族人們對他大加撻伐，甚至反對他接下族長位置，所以你才離開他，居然還找個理由說和人類格格不入，所以要去墮落……你知道嗎？你父親跟我提起這段往事的時候，一說起你居然把晚上去酒吧喝酒和偶爾下定決心找個女人一夜情當成‘墮落’，他都快笑死了！墮落個屁！”

“……”沙蒂娜你已經八十幾歲了，可以用八十多歲人的講話方式嗎？

“接下族長位子十年後，你又找了一堆藉口離開家族！其實根本是因為那時還是有很多勢力發現艾勒西的族長是名吸血鬼，家族受到來自各方的壓力，所以你才選擇離開！卻拿自己對家族根本沒有貢獻，所以不想賴在位子上當藉口！”

“還有，你離開我，雖然口頭上說因為不想看著我老死，其實你更不想的是讓我看著你永遠不變，而我自己卻一天天的老去吧？你不把我變成吸血鬼，是因為你已經看出來了吧？看出我根本不想要永生……但你卻說你不相信永恆，你不想以後我們因為不再相愛而分手。”

嘴上罵，沙蒂娜卻流下了眼淚，不知是憐還是罵：“你這個混帳傢伙，能不能不要總是自以為是的幫別人著想，還把所有的錯誤和痛苦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我連忙解釋：“離開你是真的不想看著你老死的！”

“那我說的理由呢？你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離開少爺是真的不想看著他老死！真的！”

“不要以為扯開話題就不用回答！笨蛋！”

呵！柯帝士突然笑了出來，但立刻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沙蒂娜伸出手，一邊抓順我散亂的頭髮，一邊說：“現在你又叫我們先走，你以為這次艾薇席拉真的會等我回來救你嗎？”

“沙蒂娜，我……”我說到一半，卻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險些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她有些慌亂的問。

“沒事……說話讓我的脖子、胸口和腹部都很痛。”說到一半，沙蒂娜瞪我的眼神比艾薇席拉還可怕，我只能中途改口，據實以告。

“那就別說話了，不准說！”

我愣了下，也不再勸她逃，只是安靜地靠在她懷裏，感覺她用手順著我的發……若真的能自私一些，我真的很想現在死去。

“伊•艾克斯，可真是大駕光臨！”

艾薇席拉高聲的喊，同時，一個人影從大門走進來……真的是艾克斯。

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裏？就算真的被騙來赴約，一發現不對勁，你就該逃走，而不是乖乖走進來。你不是跟我說過，你有一定得保護的人，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嗎？

又是一個被我所害的人。

艾克斯一走進來，大門立刻被關上了，門的旁邊站著克雷爾和十幾名吸血鬼，而大廳的王座上還有艾薇席拉，她的旁邊是弓鳳香，大廳兩側還藏著許多埋伏……相較之下，艾克斯單獨站在大廳中央，看起來非常的孤獨。

但他卻完全沒有異色，只是直直地瞪著我，臉色沉了下去，但他沒對我說半句話，而是轉過臉去面對艾薇席拉，冷笑了一聲說：“這下你們真的死定了，你們把安德利斯整成這樣，他家少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安少爺？他根本就不會知道。”弓鳳香笑著說：“我們的朝索少爺可是規規矩矩地辭職不幹的呢！人家不想當他的管家了，安少爺又能怎麼樣？”

“喔？”艾克斯淡淡的說：“這可真奇怪了，是他家少爺揪著我的領子罵：‘都是你害朝索被人抓走了，立刻給我開信箱看看有沒有勒贖信’，我才去開信箱來看。”

少爺！我燃起了一絲希望。

“就算他知道又如何？”艾薇席拉站了起來，冷笑一聲，說：“就算他知道，也不過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我擁有一個家族！你們兩個永遠都不能抵抗一個吸血鬼家族！”

艾克斯淡淡的說：“我是一個人沒錯，不過那位少爺可不是那麼回事。”

“你是什麼意思……”

弓鳳香問到一半，大廳周圍的玻璃窗突然全都爆裂開來，玻璃碎片四散飛射，不少非人被射中而怒吼，然後許許多多的人影從窗外閃了進來，跳進來的、飛進來的、撞進來的……

“他搞了一大票人來。”艾克斯淡淡的說：“玄日可不是我，他什麼都不缺，包括不缺人。”

大門處突然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響，然後兩扇殘缺的門轟然倒下，露出一抹修長的身影，人影的身形並不粗壯，但卻拿著和他身形完全不相襯的巨大武器，他的左手拿著一桶火箭炮，而右手則舉著一把死神鐮刀，棍身比他的身高還要長，刀面大得可以把人一刀斬成兩半。

背著光，他的輪廓看起來就像個死神，像個要毀滅一切的化身，但看見這樣的一個人，我卻由衷地有種被拯救的感覺。

玄日走進大廳來，兩旁破窗進來的人全都看著他。

樂音、天茶、小穀、五月、龍安、初風、伊薩特、艾爾利安、曾經在老爺身邊看過的冷面青年，我甚至看見了波賽帝，還有個影子在窗外盤旋飛行，看起來應該是白石先生。

此外，還有許多我叫不出名字的人，雖然想過也許是老爺的屬下，但是，看起來卻不像，他們看著玄日的表情完全不是陌生人該有的神色。

這時，艾薇席拉笑了起來，諷刺的說：“人再多又如何？你們就只是人，一個人、兩個人、二十個人又有什麼差別？”

“咦？真的嗎？”艾克斯諷刺的說：“我以為這裏面沒有人類。”

“我，我真的不是人！”

波賽帝興高采烈地舉手承認，艾克斯看向他，故作驚訝的說：“真的嗎？我還以為你是裏面唯一的人類。”

波賽帝無言了一下，幽幽歎氣說：“其實我剛才也有這種感覺……”

玄日拖著死神鐮刀一路走到大廳裏頭來，死神鐮刀在地上劃過，發出細微的尖銳噪音。

艾薇席拉他們並沒有特別的反應，我想，他們大概壓根就沒有打算用我們三人來威脅玄日，少爺帶來的人大概只有二十多名，但安德利斯家族至少有近百名，他們的人數仍然遠遠占上風，而且他們是非人，對方只是人類……但，他們真的太小看現在的‘人類’了。

然後，他停下來，轉頭看著我，護目鏡遮住他的臉，我看不見他的神色，但接下來，他又轉過頭去，看著王座上的人，用我從未聽過的狂怒語氣大吼：“艾薇席拉？”

艾薇席拉冷哼了一聲，根本不回答。艾克斯喃喃：“就說過他會抓狂的。”

玄日舉起死神鐮刀，直指著艾薇席拉，然後對眾人宣告：“她是我的，誰都別插手！”

“好大膽！”

艾薇席拉勃然大怒，但緊接著，龍安低吼一聲，一拳轟飛了一隻狼人，他們才終於開始發覺不對勁了。

“嘿！龍安。”伊薩特躍躍欲試的說：“來比比誰解決得多？”

龍安卻白了他一眼，低吼：“有事先走的混蛋！誰要跟你比！”

伊薩特一愣，問：“你是誰？”

“亞恒啦！”

“阿夜，你居然沒跟我說亞恒就是龍安……算了，那傢伙抓狂抓得根本什麼都聽不見了。”

玄日舉著死神鐮刀朝艾薇席拉沖去，立刻有十幾名非人沖上來阻止，這時，玄日跳了起來，然後在半空中不斷迴旋死神鐮刀，鐮刀揮成了一個致命的立體圓，所有碰觸到圓的非人全都被斬斷了肢體，甚至有人被腰斬，大廳中央頓時成了屠宰場，血肉斷肢橫飛，地上像是鋪了紅色的地毯。

玄日落地的時候，現場鴉雀無聲，他繼續朝艾薇席拉走去，這時，艾薇席拉再也不敢托大，她立刻化出了巨大的血爪，連弓鳳香都化出兩把猙獰的巨斧，兩人的臉色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從容了。

艾克斯也化出了兩隻血爪，他一邊走一邊說：“艾薇席拉旁邊那女的，你的對手是我。”

聞言，弓鳳香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了，她絕不是艾克斯的對手。

要論起實力，就算是艾薇席拉，恐怕都還比不上艾克斯。雖然艾克斯從未說過自己是第幾代，但是，他是超過千歲的吸血鬼，而且被教會追殺上千年還沒死……任何吸血鬼都會說自己做不到。

“你以為我們會跟你們單挑嗎？”艾薇席拉這話一出，弓鳳香立刻恢復了沉穩。

玄日怒吼：“多少個都無所謂！你竟然敢那樣對待朝索！不管多少人擋在你面前，我都會殺光他們，然後宰了你！”

艾薇席拉閃過一絲怒容，隨後，卻浮起一抹惡意的笑容，曖昧的說：“呵！你就這麼喜歡我的孩子朝索呀？你們真的只是主僕關係嗎？還是，其實根本就是床伴關係呢？我這孩子的確長得挺漂亮……”

“哈哈哈！”伊薩特突然發出大笑。

其他正在戰鬥的人也都紛紛大笑起來，還出言嘲笑：“笨蛋，阿夜哪懂那回事啦！”“拜託，他都不知道懂不懂怎麼跟女人上床了，還男的咧！”“他是戀童癖不是同性戀啦！”“他喜歡圓滾滾軟綿綿的東西啦。”“他根本還在抱玩偶睡覺的年齡！”

少爺，大家果然都認識您。

艾薇席拉看起來卻完全不相信，因為，她面前的玄日手上拿著是剛才一次殺了十個非人的死神鐮刀，而不是什麼玩偶。

玄日沖上前，一把揮下了死神鐮刀，艾薇席拉避開來，鐮刀直接劈毀了王座，然後她趁機反擊，血爪朝玄日揮去，玄日自然也避開了，兩個人你來我往，雖然現在看起來勢均力敵，但我相信玄日會贏的，因為他是能和艾克斯戰成平手的人。

艾薇席拉雖然不打算單挑，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戰鬥，能力不足的非人根本無法插手，恐怕一上前就會被劈成兩半了。

也許有能力可以插手的人是弓鳳香和克雷爾。但是，弓鳳香卻被艾克斯挑戰了，她根本就不敢和艾克斯正面對抗，她一路退去，似乎想和克雷爾聯手對抗艾克斯。

克雷爾卻忙著對付龍安和初風，他們兩人一個力量強大、一個以速度和技巧取勝，兩人聯手起來，竟然也不輸給六代吸血鬼。

他們會贏的。我放心了許多，不再太過專注地觀看戰鬥，因為我感覺很累、很累……

“打得可真火熱，簡直比電影還好看。”

聞言，我看向門口，一名金髮的男人正懶洋洋地倚在毀損的大門邊，他的身旁是拿著公事包的凱爾先生，此外，他們兩人還被重重的護衛包圍著，護衛全都穿著黑色軍裝，戴著金色面具，額頭上還有太陽標誌。

每個人……不，是每個人和每個非人都知道這名金髮男人是誰。

日皇。

一開始，眾人還沒有發現他的到來，而是先注意到了裁決隊，但是接下來注意到的人和非人越來越多，少爺帶來的人都不太吃驚，但是非人那方簡直是起了騷動。

當艾薇席拉也注意到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戰鬥了，她才發現不對勁。

但，玄日才是最後一個發現的人，即使艾薇席拉停手，他也沒有發現，只是也沒有趁機攻擊，而是跟著停手，觀察著對方，大概是艾薇席拉的表情太過震驚了，他這才回過頭，然後“啊”了一聲。

現在的情況非常的奇特，大家都戰鬥到一半，卻又全都停下來了，所有人的視線都在老爺的身上，而老爺卻又看著玄日。

玄日摘下了護目鏡，沒有護目鏡遮掩，少爺那張天使般的臉對照手上的死神鐮刀，看起來非常的不協調，這讓非人們全都露出了詭異的神色。

少爺小聲地對艾爾利安抱怨：“艾爾哥，不是說不要告訴哥哥嗎？”

艾爾利安苦笑著說：“阿夜，你動用了十幾個情報網、五支特種部隊、兩支裁決隊、七架噴射機，還花了一大堆錢，怎麼可能瞞得過日皇？”

“就這麼想瞞我嗎？”老爺沉下了臉，看起來非常的不高興。

少爺低下頭，小聲的說：“我只是怕哥哥你又要殺朝索了……”

老爺立刻低吼：“早知道他這麼麻煩，一開始就該宰掉他！”

“哥！不准……”

“不准殺朝索，我知道啦！不准殺這個、不准殺那個，真不知道哪天你才會提出一點別的願望！你就不能到處去找美女花天酒地；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跟我說你想要，搶都要給你搶來；如果有人惹你不高興就叫我殺了對方祖宗八代嗎？”

“那種事情太簡單了，我自己就有能力可以殺對方祖宗十代了，又不用找哥哥你！”少爺理直氣壯的回答。

老爺看起來很鬱悶，他恨恨的說：“回去一定要叫安特契不准把你改得更強了！”

兄弟吵架的時候，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就連我背後的沙蒂娜也結結巴巴的問：“表哥，他、他們是……”

“少爺是日皇的親弟弟。”我的聲音並不大，但是，顯然已足夠讓大廳上的非人聽清楚了，也足夠讓他們震驚得完全僵化了。

少爺不高興的說：“哥，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我不是讓你在家等我回去嗎？”

老爺更不高興的“哼”了一聲。少爺的視線轉向了一旁的凱爾先生。

凱爾先生推了推眼鏡，用報告的語氣說：“少爺，因為暑假都快要放完了，雖然日皇等了又等、等了再等，每天都在等，每天都在念阿夜怎麼還不回來，但還是等不到少爺您回家看他，好不容易發現您動用了很多資源，他才終於找到藉口可以來問問您在做什麼，所以就迫不及待的逼我開出還在實驗中的戰鬥機型，火速趕來。”

老爺瞪了凱爾先生一眼，然後對著少爺罵：“你亂花了這麼多錢，身為兄長，花的還是我的錢，我不能來問問你花去哪里了嗎？”

“哥……你真的知道我花了多少錢嗎？”

老爺沉默了一下，喊：“總之就是很多錢！”

凱爾先生用職業的口吻說：“少爺這次花去的錢大概和他公寓中的垃圾桶等值。”

“……你不是跟我報告說不少嗎？”

“日皇，您買來放在少爺公寓裏的垃圾桶是三百年前的古董花器。”

這時，少爺歎了口氣：“真是的。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看朝索，他傷得好重。”

他的話一說完，老爺投過來的敵意視線讓我傷得更重了……沙蒂娜把我抱得更緊了，真的好痛。

少爺走了過來，在走進籠子前把死神鐮刀朝地上一插，然後他握住了鐵欄杆，似乎想徒手拉開它，但是這籠子是用來關吸血鬼的，異常堅固，他拉開了一些後，改用頭髮把鐵欄杆割斷後走進來。

少爺蹲了下來，低頭看著我的傷，眼眶都紅了，然後他回頭喊：“艾克斯，朝索他……”

艾克斯淡淡的說：“傷得很重，但他是天生吸血鬼，這樣還死不了的。”

少爺的表情放鬆了許多，他看著我，又看了看沙蒂娜，看起來十分好奇。但是接下來，艾薇席拉開口說話了，讓我們都朝她看去。

“日皇，如果是您的話，我艾薇席拉自然臣服於您，我手下的安德利斯家族以及即將掌握的艾勒西家族都是您的了。”

“艾勒西？”老爺不悅的說：“你是什麼東西？艾勒西只有沙蒂娜夠資格跟我說話。”

艾薇席拉轉頭看了我們的方向，不屑的說：“您是指在籠中的那位嗎？”

老爺的目光投了過來，他看了沙蒂娜一眼，隨後又看著我，卻皺了皺眉頭。我想，老爺是真的不太喜歡我。

艾薇席拉帶著驕傲的語氣說：“沙蒂娜如今已是我的階下囚了。”

老爺淡淡的說：“不是抓了她就可以號令艾勒西家族，那麼簡單的話，我早就做了。”

她連忙解釋：“但我們可以號令她，她唯一的孫子已是我們的血僕，只要再把艾克斯交給教會，他們已允諾不插手我們和艾勒西家族之間的事情。”

老爺冷哼了一聲：“你不是愚蠢到以為教會真的會遵守承諾吧？你有什麼資格讓教會遵守承諾？”

艾薇席拉的臉色一變，說：“我們之間已簽下了契約書！”

“契約書？你不是真的以為人類會遵守對吸血鬼的契約吧？教會不遵守的話，你想怎麼樣？上法院去告他嗎？哈哈哈！”

艾薇席拉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嗯……不過還是有可行性。”笑了一陣後，老爺突然沉思了起來：“如果是由我來操作就不同了，我會讓教會想不遵守承諾都不行。”

“那麼……”艾薇席拉的眼燃起了希望。

沙蒂娜也有了反應，我靠在她身上，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出她心跳加速了。也許，她之前其實也和日皇有相同的想法？教會也許真的不打算對吸血鬼遵守承諾，也不會讓艾薇席拉掌握艾勒西家族。

但若是日皇的話……

少爺站了起來，生氣的說：“哥哥，不准那麼做！”

“別鬧了，你這……少爺。”艾薇席拉原先似乎想發怒，但是卻突然變了臉，她帶上了笑容，有些低聲下氣的說：“這可是艾勒西家族，只要日皇得到了艾勒西家族，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挑戰他的地位了！少爺，您若喜歡吸血鬼當管家，我家族中多的是吸血鬼，男的女的任您挑選，哪怕是全都一起服侍您也沒有問題。”

少爺卻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後，對老爺說：“哥！不准你那麼做！”

“又是不准……好好，你別露出難過的表情，不准就不准。”

聽到這話，艾薇席拉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十分勉強的說：“日皇，您、您是開玩笑的吧？”

“開什麼玩笑？”老爺冷冷的瞪視她，低吼：“誰有時間跟你開玩笑？我對你的提議不感興趣！還有，竟然敢動阿夜身旁的人，你應該做好覺悟了吧？”

“日皇，您、您真的不想侵佔艾勒西家族？”這時，沙蒂娜有些難以置信的說：“掌控了艾勒西家族，您、您簡直就是真正掌控了全世界！”

“我當然想，但弟弟又不准了，我又有什麼辦法？”老爺淡淡的看了沙蒂娜一眼，說：“你可以有個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的心愛吸血鬼，我就不能有個比全世界還重要的心愛弟弟嗎？”

聞言，沙蒂娜放鬆了，她低聲笑著說：“是的，您當然可以。”

冷面青年突然高喊：“保護日皇！”

他一喊，少爺立刻沖出籠子，順手還拔起了死神鐮刀，然後朝老爺沖去。

“糟，不對，她改變目標了，目標是……”

艾薇席拉突然轉過身來，她朝我飛奔過來，眼中的怨毒也早就直射我而來。

我並不吃驚，也早就有所準備了，我根本一點也不認為她會攻擊日皇，她對日皇的恨只是一閃而過，對我卻是刻骨銘心。

她放出了大量的血能，而我卻根本動彈不得，但也因此，我可以把所有的血能都放出體外，凝聚出巨大而堅實的血盾，血盾主要保護的人卻不是自己，而是沙蒂娜和柯帝士。

面對她近乎猙獰的表情，我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你這麼恨我？”

“為什麼你們都要背對我、離開我！為什麼？”

隨著艾薇席拉的嘶吼，血盾上傳來了強大的衝擊，我卻感覺不到太多痛苦，身體早已空蕩蕩的了。

我的眼前，死神鐮刀揮下，艾薇席拉被分成了兩半，身體各自往兩邊倒下，露出來的，卻是少爺的身影。

籠子被艾薇席拉的攻擊完全破壞了，少爺丟開了死神鐮刀，沖到我的面前，他卻完全不敢碰我，表情慌張得不得了，就和沙蒂娜現在的表情一模一樣。

少爺慌了一下，立刻抬頭高喊：“艾克斯、艾克斯，朝索他……他會沒事的吧？”

艾克斯走過來，低頭看著我，卻皺著眉沉默不語。

“朝索他……”

少爺問到一半，看見艾克斯的表情，他沒有繼續問下去，反而轉頭對著老爺大喊：“哥，這次不是不准殺了！除了朝索以外，我要所有安德利斯家族的人都死！他們沒有資格用安德利斯這個字！”

弓鳳香慌亂的大喊：“日皇大人，就算艾薇席拉死了，我也可以把沙蒂娜做成血僕的，如果您不想那麼做，我們也很有用！請不要殺我！”

老爺看都不看弓鳳香，只是冷冷的說：“艾爾，阿夜要他們死，還不快殺？”

“真是對不起，立刻就開殺。”艾爾利安道歉完，指揮了眾人開始殺戮的舉動。

但，龍安和初風卻沒有加入這場殺戮，他們站在一旁，只是擔心地看著我。

尖叫和哀號聽起來都非常的遙遠，我只是看著面前的兩張臉孔，臉孔有著不同的年齡、不同的性別、不同的個性……如今看起來，卻是這麼的相似。

沙蒂娜哭喊：“朝索，表哥……您說不想看著我死才離開我，現在怎麼能讓我看著你死！這太不公平了。”

少爺的眼眶紅了：“朝索，就算是合約書上寫的，你也還得當我一年的管家！”

“朝索……”

“朝索！”

朝索、朝索，總是有人不斷喊著我的名字，就算墮落、就算死亡，他們都不讓我離開。父親是這樣、沙蒂娜是這樣，連少爺也是這樣。

但，父親，您死了；沙蒂娜，你老了；而少爺……

您真的是個太好的主人了，好得讓我想一輩子服侍您，想跟著您一起變老，想看著您和荊棘結婚，想看您的孩子出世，想看您的孩子長大後是不是會很像年輕的您，想看您抱著孫子，想跟您開玩笑的說來比賽看看誰會先死吧……但是，我卻是一個不老不死的吸血鬼。

我的一左一右、一老一少都用著急又難過的表情看著我，沙蒂娜年老的臉孔讓我回想起她年輕的時候，少爺的年輕臉孔讓我好想看看他年老的面孔……雖然有些遺憾，但能夠注視著這兩人，知道他們都很安全，然後死去，我想自己已經很幸運了。

我對兩人露出了微笑。

“對不起，我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