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妖耳 2.3 8磁石電話機
司馬灰等人剛一轉身。就發現從槨壁縫隙裡。探出個血肉模糊的人來。這人身軀體上的皮膚都被活活剝去。臉上隻掛著一個眼球。他們事先完全沒有料到。在那外槨和內棺的狹窄夾縫裡。居然還能藏得住人。都不免驚呼了一聲。同時向後退開兩步。
司馬灰見對方血淋淋的臉上。五官都已模糊不全。但看其身形輪廓倒有幾分眼熟。應該就是逃入溶洞的工程師田克強。心想這人肯定也是遇到了「黑暗物質」。才被逼進地槽深處的河谷。又因未帶火把。受到了棲息在地底的大群蝙蝠圍攻。
那些白化的蝙蝠體形奇大。按相物方術區分。如常人手掌者為元寶蝠。至於「形似白骨。展開肢翼過米。且能撲人者」。那就不是蝙蝠了。而是「伏骸」。它們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逐漸演化出了鋒銳的獠牙和前肢。不僅能吸食生物體液。噬髓舔骨。餓急了就連自己的同類都吃。也是以此來控制種群數量。
司馬灰看到田克強身上的慘狀。就知道此人險些被成群結隊的「伏骸」啃成白骨。最後拼了命掙紮著躲進槨壁藏身。可普通人被剝掉皮膚。疼也早給疼死了。這個人居然還活著。
這些念頭隻在司馬灰腦中一閃。根本來不及去想其中緣故。就見剛才被他拋上半空的「幹馬腦」。已墜落在地。藏身在槨壁間的田克強。則不顧劇烈燃燒的灼熱。探出手臂一把抓住了那團火球。空氣裡頓時瀰漫出一股焦臭。
司馬灰立刻明白過來。對方是藏身在槨壁間。聽到了眾人要拆開棺材充做火把。就突然抓起燃燒物。想一舉引燃棺槨。那槨中都是枯化馬腦和裹尸錦布。極易燃燒。一旦點燃了。頃刻間灰飛煙滅。此刻困處在地底河谷中的人。就得有一個算一個。全被成千上萬的「伏骸」活活吃掉。
司馬灰反應奇快。還不等對方抓住燃燒枯腦的手臂縮回。便同羅大舌頭舉起步槍扣下了扳機。俄國造的撞針步槍雖然古舊。精度和射速存在先天性不足。但使用大口徑彈藥。殺傷力同樣驚人。兩槍都打在了田克強手上。子彈擊碎了掌骨。撕開了一個對穿的大窟窿。
田克強左掌被步槍打得粉碎。隻剩下兩根手指。再也握不住那團燃起火焰地馬腦。隻得縮回身子。想要躲回槨壁間的縫隙。但司馬灰和羅大舌頭早已搶步上前。用力將他從棺槨夾壁中生生拽了出來。
司馬灰一腳踏住渾身是血的田克強。感覺腳下隻是一具沒有人皮的屍體。完全沒有了呼吸和心跳。他暗覺古怪。正想仔細察看。卻見手中火把將要熄滅。忙招呼通訊班長劉江河上前劈棺。怎知棺槨內壁都是從地下挖出地萬年古木。紋路如畫。狀如屈龍。質地緊密堅實。急切間竟無法使用獵刀劈開。
這時半空中密密麻麻的「伏骸」。感應到了死屍的血腥氣息暴露於地。便趁著火光暗淡之際。盤旋著壓到低空。
司馬灰看那棺槨中的枯腦雖然光焰暴亮。但燃燒時間很短。一個接一個的點起來也維持不了幾分鍾。就對眾人叫道:「這船棺能渡暗河。大夥快到水面上去。」說著話給田克強的屍身上補了一槍。就返身去推那尊羊首蛇身的異形棺槨。
眾人合力擡出木質內棺。又將它推入暗河。先把背包步槍扔了上去。隨後一個接一個涉水爬上船棺。這具船棺既深且巨。應屬合葬之用。坐下五六個人綽綽有餘。剛剛在水面上漂浮出一段距離。就被暗河下的潛流捲住。迅速進入了河道中部。
眾人倒轉了步槍划水。控制著船棺駛向下遊。耳聽身後的黑暗中。傳來一陣撕扯撲動的噪雜之聲。知道是田克強地屍體已被群蝠撕碎了。而洞窟內飛蝠雲集。仍不肯甘休。它們延著河谷。緊緊跟隨著不散。
司馬灰用礦燈光束向高處一照。就見上方就如白霧壓頂。不禁暗罵:「真他媽是屬狗皮膏藥的黏上了就甩不掉。」他隻好取出棺底裹尸的碎錦。扯開來纏在火把上不斷燃燒。迫使它們不敢過於接近。
地槽下地河谷蜿蜒曲折。有無數個大小不等地洞窟組成。有些地方的水面寬闊得令人乍舌。各種珍貴的礦物在山洞群內部隨處可見。彷彿到處都是龐大地天然地下實驗室。展現著造物地神奇。
此刻擺脫了「綠色墳墓」這個地下組織的跟蹤。始終壓在眾人心頭地一塊大石頭。才算是緩緩移開。可宋地球的狀況依舊令人擔憂。他身上忽冷忽熱。神智恍惚不清。
通訊班長劉江河急得直哭:「首長你醒醒。你要出了意外。我可怎麼跟營長交代?」
羅大舌頭也覺得鼻子有些發酸。低聲對司馬灰說:「老頭子怕是要不行了……」
勝香鄰聽到這句話。生氣地說:「不許你胡言亂語。宋教授常年從事野外探勘工作。體質一向很好。走路似趕場。步幅闊大。考古隊裡有許多年輕學員都跟不上他。」
羅大舌頭不服道:「你們還讓不讓我活了。怎麼我一說話就是胡言亂語。非逼著我咬舌自儘是不是?」
司馬灰勸解道:「其實大夥都是替老頭子著急。但這生死之事。畢竟不是人力所能左右。此外我也要提醒各位同志。這地底暗河不斷向下。距離地表越來越遠。所以咱們根本沒有脫離危險。隻是從一個兇險的區域。進入了另一個更加兇險的區域。」
司馬灰讓通訊班長劉江河檢點裝備。背包裡的電池和化學電石比較充足。幹糧所剩無幾。有一部損壞的光學無線電。武器除了防身的獵刀之外。還有兩條撞針步槍。一支五六式半自動。一把五四式軍用手槍。少量彈藥。六罐法國火油。一本沒人看得懂得憋寶古書。餘下就是一些簡易的測繪器材和照相機。
司馬灰說這暗河裡有大紅魚出沒。可以補充一些食物和清水。眼下最大的困難是測定方位。也不知到到這地槽底部的暗河。究竟通到哪裡?
勝香鄰多次執行過探勘測繪任務。她告訴司馬灰現在不難測出方位。暗河流經的方向。與地槽走勢基本一緻。隻要方位沒錯。咱們從河谷中一直下去。就能抵達「羅布泊望遠鏡」所在地區域。探險隊所面臨的最大難題。是不清楚它的確切坐標。因為洞道的深度接近一萬米。也不是直上直下。沒辦法在地底確定它地具體位置。
司馬灰認為羅布泊望遠鏡下就是「極淵」。那個區域是天地之極。億萬年來皆為日月所不照。人類對它的認知幾乎等於「零」。隻在先秦地理古籍。諸如《穆天子傳》一類的著作中存有零星記載。但既然有個「淵」字。就一定是有深水的區域。在地底出現的暗河。很可能都要淌入「極淵」。所以勝天遠和宋地球才會把黑門下的「地槽」。視為「羅布泊望遠鏡」的另一個入口。如果這種推測沒有錯誤。探險隊尋著水源下去。肯定能夠抵達目標。
現在使司馬灰最感到不放心的還是「綠色墳墓」。因為「克拉瑪依鑽探分隊」有二十幾名成員。他們全被特務引發的氣態衰變物質。燒死在了地谷中。可死亡人數無法查明。誰都不能保證這支隊伍裡隻潛伏著一名敵特。或許還有別的敵人存在。而且那個工程師田克強。死得非常蹊蹺。司馬灰還沒將他從槨壁中拽出來地時候。確實感覺到此人仍舊活著。可踏在地上之後。卻忽然氣絕身亡。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察看屍首。還要用這具死屍引開大群蝙蝠。隻能匆匆忙忙補了一槍。現在尋思起來。田克強的屍體雖已不複存在。但也不能斷定這名特務從此完全消失了。
其餘三人也有同感。畢竟這名特務的行為太過詭異。為了保守組織首腦地秘密。他可以採取一切喪心病狂地極端行為。接連兩次想和眾人同歸於盡。何況這世界上怎麼會有被扭斷脖子還能說話的「人」?
司馬灰說這些謎團我一時也想不通。不過我敢肯定。「綠色墳墓」的首腦。與田克強完全不一樣。這田克強隻是組織裡地成員。地位不會太高。長期潛伏在新疆油田。負責監視和破壞考察隊探測「羅布泊望遠鏡」。最近這十年都沒有任何行動。他就算在境外受過些特殊訓練。手段也早就荒疏了。搞不出多大動靜。倒是不足為慮。我看大夥也不必對此產生畏難情緒。因為咱們現在也有咱們地優勢。「綠色墳墓」在取得了幽靈電波後。過了一段時間才發覺還有倖存者逃出了「黃金蜘蛛城」。又有探險隊前往「羅布泊望遠鏡」。這都是該組織「首腦」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但在如此短地時間之內。對方也來不及迅速作出反應。隻能就近派遣田克強混入鑽探分隊。對探測行動加以破壞。這就是咱們目前的優勢所在。所以必須同仇敵愾。克服一切困難。爭取速戰速決。盡快找到「羅布泊望遠鏡」。揭開「綠色墳墓」的真相。如此就可以徹底剷除掉這個秘密組織。替那些死去的同伴報仇雪恨。否則時間拖得越久。形勢也就對咱們越為不利。
這番話說得眾人不住點頭。此時棺船在暗河中順流而下。把礦燈照向寬闊的水面。四周都看不到邊際。唯見濁流滾滾。洶湧異常。隨著深度增加。周圍陰寒刺骨的溫度開始出現變化。在半空中成群結隊盤旋的「伏骸」漸漸銷聲匿跡。想是畏懼地熱。不敢繼續跟隨了。羅大舌頭見到處都是一片漆黑。心下不免忐忑。總感覺這條暗河彷彿沒有盡頭。便不時詢問勝香鄰方向是否正確?
勝香鄰說地槽是個巨大的「地層陷落帶」。雖然分佈著多重洞穴體系。但走勢應當相同。是條狹窄的地下盆谷。所以總體方向不會出現太大偏差。而且洞窟內溫度漸漸增高。也說明咱們已經接近了地幔上層的熱對流。現在距離地表至少有八千米左右了。
司馬灰也問道:「這地底更深處究竟有些什麼。才維持地壓和氧氣正常?」
勝香鄰輕嘆道:「其實地壓已經超出負荷了。那個田克強所說的情況沒錯。現在所有的人都患上了地壓綜合症。一旦地底出現大的波動造成失壓。體內的血液都會像滾水般沸騰起來。」
司馬灰不太清楚血液怎麼會變成滾開地沸水。但他知道那是必死無疑。他尋思這事發愁也沒用。如果所有進入地底的人員都會突然死亡。那「綠色墳墓」也就不必派遣特務破壞探測行動了。想來那接近地心的無底深淵中。必定存有生機。這時他發覺身邊水花翻滾。按下礦燈來照視。就見河中正有大魚群經過。那都是些陰冷水域的鮭魚。闊口尖吻。習性兇猛。要比暗河裡普通地盲魚大出數倍。此刻遊出冷水洞窟。是為了到這片暗河中覓食。
羅大舌頭擅能捕蛇拿魚。他見有魚群從身邊經過。就用獵刀搠翻兩條。刮去鱗片。分與眾人吃了。這暗河中的淡水魚類脂厚多汁。等適應了腥氣之後。便會覺得味道甘甜。並非難以下嚥。
眾人想給宋地球吃些魚肉。但他牙關緊閉。連滴水也灌不下去。眼看著呼吸微弱。隨時都會死去。
司馬灰覺得宋地球可能是失血過多。性命即將不保。他眼下束手無策。就割開自己的手腕。將熱血灌入宋地球口中。羅大舌頭和劉江河見狀。先是微微一怔。隨後也不多說什麼。默默挽起了袖管在旁邊等著接替司馬灰。
勝香鄰以前總認為司馬灰和羅大舌頭。都是無法無天的人。從十五六歲開始跑去緬甸打仗。參加遊擊隊顛覆政府。年紀輕輕就殺人如麻。說不定還強*婦女。火燒民宅。反正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都幹得出來。練出了一副鐵石心腸。看誰死在面前都不在乎。而且出言輕薄。既能粗言俗語。又能上綱上線。專好逞口舌之快。使人不敢與之對言。所以對他們並無太多好感。但此刻見司馬灰竟毫不猶豫地割開手腕血脈。眼也不眨地給宋地球灌血。不覺十分動容。心中更是感激。
其實司馬灰也知道這種土方子。畢竟替代不了輸血。可情急之下。實是無法可想。不過活人鮮血可以吊命也是不假。那宋地球感到有股滾熱的鹹腥湧入喉嚨。「嗯」了一聲。緩緩睜開雙眼。他此刻迴光返照。往事曆曆。都在心前。
司馬灰見宋地球再次醒轉。懸著的心才又落回原位。他正讓劉江河幫自己紮住腕上的刀傷。卻發現宋地球雙目無神。對礦燈的光線一點反應都沒有。驚問:「老宋。你的眼……」
宋地球聽到司馬灰地聲音。就擡手抓住他的臂膀。嘆息道:「完了。什麼也看不見了。你記著。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的屍體焚化了留在地底。好讓我圖個清靜。我這輩子也沒什麼牽掛。唯一放心不下地就是你們幾個……」他說到這停了一停。忽然問道:「對了。我……我跟你們說過電話機沒有?」
司馬灰等人不解其意:「什麼電話機?」
宋地球急道:「我竟把這麼重要地事情給忘了。都怪我事先對危險估計得不夠充分。又因為要遵循保密制度。想穿過地槽後才告訴你們。電話機……要先找到一部A53攜帶型軍用磁石電話機。你們搖通它……就能進入羅布泊望遠鏡了。但是接通之後。不管電話裡的人說什麼。都絕對不要相信……」
司馬灰更是奇怪了。這地底下怎麼會有一部「A53型磁石電話機」?是不是蘇聯人留下的?為什麼說那部電話是「羅布泊望遠鏡」地洞口?還沒等他再問。宋地球地手就忽然垂落。心臟也從此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