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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鷹揚》第24章
  第二十五章 不戰而勝

  端木芙道:「敝莊之中,巾幗高手甚多,指不勝屈,奴家如何能知道是誰趕來?況且她是不是敝莊之人?也大成疑問。」

  楊師道道:「據在下所知,這位女郎身罩披風,頭面用黑布遮蔽,是以身材容貌,都看不出來。以在下的判斷,必是貴莊之人。」

  端木芙沉吟不答,只聽蹄聲越來越近,整個酒肆之中客人甚多,聽得他們對答之言,都意味到有事情,發生,人人都沉默不語,因此全肆一片寂靜,氣氛甚是奇異。

  這一騎霎時已抵達酒肆門口,猛可停歇。只見那是一匹栗色駿馬,矯健異常。鞍上果然是個女子,一身裝束,一如楊師道所形容。唯一未被提及的,便是鞍邊掛著一口長劍,劍鞘精美貴重,一望而知此劍縱然不是名器,也定是百煉精鋼的上佳之劍。

  在那黑色面幕之後,露出兩隻眼睛,黑白分明,神釆奕奕。她端坐馬上,目光向肆內探索。別人碰到她刀劍一般的目光,都不禁低頭避開,只有羅秦這一批人,絲毫不肯相讓,與她對視。

  那個全身都被黑色的披風和面幕所包裹住的神祕女郎,就這樣子在肆外,一直向店內諸人掃視,既不言語,也不離開。

  過了一會,楊師道輕嘆一聲,高聲說道:「羅公子,咱們翠華城雖然不是黑道上的,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凡有形跡可疑之人,定須分清敵我,因此之故,在下認為本城人馬,不容形跡可疑之人凝視,意欲派人出去,弄個明白。」

  據他所知,除了這個神祕女郎之外,別無他人跟來,因此,這個女郎的來意更加迷離莫測。他甚至大膽斷定連端木芙也測不透這個女郎的來意,所以打算出硬手,試她一試。只要這女郎有了反應,他就可以加以判斷。

  初步的猜測,這個女郎自然是有特殊才能,所以派來專門對付他。可能當著眾人面前,就有狙殺他的力量。端木芙的思路也是往這方面想,所以她很贊成楊師道派出人去試探之舉。不然的話,連她也弄不清楚此女的身份和來意是什麼?

  羅廷玉緩緩收回投向店外的目光,凝視著手中的酒盃,對楊師道之言,不加表示,似是沒有聽見一般。楊師道大惑不解,心想羅廷玉莫非當真沒有聽明白?他目光一轉,恰好見到端木英美眸中,閃過了詫色。當即知道了她也和自己一般,測不透羅廷玉的奇怪態度。足足過了老大一會工夫,酒肆內之人,既無動靜,門外的神祕女郎,也仍然保持著她的神祕性。

  楊師道突然又道:「羅公子,咱們可以動身了吧?」

  他換一個題目,乃是試探之意。但見羅廷玉凝視酒盃如故,既不動彈,也沒有回答的跡象。

  這時秦霜波忽然冷冷道:「師道兄,這一路上由我全權指揮,你們如有意見,可向我提出。」

  此一變化,又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以吉祥大師而言,真個感到這局勢如波譎雲詭,變幻無方。楊師道雖然一時還弄不清內幕,但羅廷玉之緘默似金人,秦霜波的接掌大權,都無疑與這神祕女郎有關。

  現在最使眾人大惑不解的是:就是這神祕女郎來意不善,可是羅廷玉憑什麼怕她?難道是曉得武功不如她麼?

  楊師道高聲道:「這是在下疏忽大意之罪,還望秦仙子原諒。」

  他請罪之言,自然是指這全權指揮之事,話中暗示他一時大意,忘記了這個大權,已經交給了秦霜波。他接著又問道:「秦仙子,咱們時間寶貴,似是不宜在此處耽擱。」

  秦霜波點點頭,道:「此言甚是。」

  她雖然沒有下令立刻起程,但卻具有這等迫人的形勢。酒肆門外的那個神祕女郎,也感覺到了。

  她似是知道不能再默爾無聲,當下說道:「羅廷玉公子,你何以裝聾作啞,詐作看不見我?」

  她的話聲混濁不清,人人一聽而知她已換了口音。但問題是她面貌身材盡皆在黑布籠罩之下,現在連口音也改變了,羅廷玉如何認得出她是誰?假如他認得她的話,則兩人之間的關係,大是耐人尋味。

  秦霜波當然也想到這一點,假如她是普通的女孩子,一定妒意猛昇,以致作出奇怪或不利羅廷玉的決定。然而她乃是「劍后」身份,睿智天生,撇開感情的反應,冷靜如常,一面細細觀察對方,一面提高聲音說道:「目下你們皆在我指揮之下,如不得我答允,不許向外人說話。」

  這話表面上是禁止己方之人出言,事實上卻是告訴那神祕女郎,要她向自己交涉,休想直接找上羅廷玉。

  端木芙激賞地低聲道:「了不起,果然是劍后風度,才思過人。」

  楊師道望她一眼,低聲道:「端木小姐,妳可曾猜出了此女來歷?」

  端木芙搖搖頭,道:「她這般裝扮,分明是不想別人認出了她,同時也一定有某種理由存在,使她深信不會被別人認出。」

  楊師道點點頭,道:「小姐之言,使在下如撥雲霧而見青天………」

  端木芙道:「楊先生好說了,其實咱們未解之處,正是其中最重要的關鍵。」楊師道聞言會意,曉得她是指羅廷玉突然托庇於秦霜波之舉而言。

  換言之,就是羅廷玉畏懼此女這一點,她們都感到不解,而這一點正是整個迷霧疑團的核心。解得這一點,一切

  那神祕女郎低哼一聲,又用那混濁不清的聲音說道:「秦仙子,這是我和羅公子一段私人瓜葛,只須費時片刻,便可解決。」

  秦霜波正式望著她,跟她發生接觸。她道:「姑娘得知賤姓,但妳本人卻深藏不露,殊失公平。何況我一向都是光明正大,從不藏頭縮尾,因此之故,我對姑娘懷有很深的成見。」

  那神祕女郎擺擺手,道:「我無意與仙子結交,只不知羅廷玉是不是定要托庇於姑娘的裙下?」

  他的詞鋒犀利之極,假如羅廷玉再不開口,這話傳出了江湖,定然變成流傳很廣的話柄。

  當此之時,秦霜波雖然可以堅稱羅廷玉不能向外人談話,除非是她的准許。但此言簡直是強辯,無人能信。楊師道等人,莫說無話可駁,就算有極堅強的理由,但這刻也不能接口說出,須得先請秦霜波准許。若是這樣一耽擱,謠言不翼而飛,定在數日之內,傳遍了江湖。

  羅廷玉心中暗暗一嘆,決心挺身開口,虎目無意之間掠過了端木芙,但見她微微含笑,望住自己。他目光掃過這一瞬間,端木芙彷彿見到他向自己哀求幫助,芳心中無端的一軟,但覺無法拒絕。然而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而已,羅廷玉事實上那曾求她?

  在這眾籟俱寂之際,端木芙比羅廷玉快了一步,站起身子,高聲說道:「這位姑娘之言,實在不通之至,因此之故,我以局外人的身份,論幾句公平之言………」

  秦霜波道;「端木小姐………」

  叫了一聲,心中兀自疑惑她這次開口,會不會是她佈下的陷阱?然而時勢迫人,她不得不立作決斷。只聽她接著說道:「妳身為貴賓,自是享有不受我約束之權,有何高見,便請說出,我們都在此洗耳恭聆。」

  端木芙道:「秦仙子好說了,小妹只是認為門外那位姑娘,故意裝出很神祕的樣子,究其用心,不過是故意著誣陷羅公子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她此舉可使秦仙子或任何女子,都以為羅公子與她有何曖昧,因而生出了誤會!但以我看來,她此舉適足自露馬腳,她定是中年以上的婦人,假如以本來面目出現,人人一望而知不能與羅公子匹配,便不會往她暗示方面去想。」

  她轉眼向門外的神祕女郎望去,冷冷道:「妳可敢取下面幕,一驗吾言麼?」楊師道幾乎笑了出聲,但同時也充滿了敬佩之情。他深知端木芙此舉,正是攻向對方弱點,假如她不是有某種理由而見不得人的話,她何須作此裝束?正因如此,端木芙方敢信口說她是個中年婦人,又暗示她相貌甚醜,卻不必耽心她會拿下面幕以否認。

  羅廷玉感激地望了端木芙一眼,心想:「她本是聰慧無比之人,難道竟不知這是嚴無畏派來的麼?如若知道,她又何以助我?」

  酒肆外那個神祕女郎眼睛連眨,接口道:「羅廷玉,別人的話我只作聽不見,你心中一定明白,我此來要向你取回一件物事。你究竟還我不還?抑是存心吞沒?」

  秦霜波心中一笑,暗念她這話雖是鋒利異常,但卻讓我抓住藉口了,當下站了起身,冷冷道:「姑娘如若只作聽不見別人之言,那就大錯特錯了!我現下有幾句話,妳愛聽不聽,悉聽尊便。」

  她故意頓挫片刻,這才又道:「妳到此擾鬧糾纏,行蹤神祕,斷斷不是正派之人。我限你立刻離開,除非你自信能在我劍下逃得一命。」

  話聲方歇,頓時寒氣瀰漫,直撲門外那神祕女郎。這一股凌厲劍氣,非同小可。

  那神祕女郎登時感到其中的森森殺機,曉得她並非恫嚇之言,假如容得她掣劍出手,當真是死生立判之時。她大概自問不能抵擋秦霜波這一擊之威,當即催馬前馳。當她馳出七八丈之遠,仍然感到那一股劍氣,啣尾迫來,整個背脊都泛起寒意。因此,她不敢停頓,催馬疾馳而去。

  秦霜波的精神一直貫注在那女郎身上,直到她已遠去,這才恢復如常,四顧一眼,緩緩落座。當她發出劍氣之時,全肆似是突然被嚴寒所籠罩。許多食客,都凍得索索發抖,並且不由自主地覺得害怕。此一現象,直到秦霜波坐下,方始消失。是以再笨之人,也體會得出這是秦霜波所造成的現象。羅廷玉向她點點頭,低聲道謝。

  端木芙向楊師道道:「楊先生,以你看來,秦仙子可知此事的隱情麼?」

  楊師道微笑道:「秦仙子想必曉得,如若不然,豈能及時應付?」

  端木芙道:「假如你這話乃是出自真心,我倒要跟你打個賭,我說秦仙子根本全不知情!既不知那位姑娘索取何物。亦不知她是誰。」

  楊師道沉吟一下,道:「只不知小姐可曾知道?」

  端木芙搖搖頭,美眸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

  秦霜波向眾人招呼一聲,率先離座走出。羅廷玉迅即跟上去,出得店外,四顧已不見那神祕的黑衣女郎蹤跡。

  羅廷玉低聲道:「霜波,謝謝妳了。」

  秦霜波瞅他一眼,道:「謝倒不必,但你竟然不打算把內情告訴我麼?」

  羅廷玉搖搖頭道:「我另有隱衷,暫時不便告妳,望妳別見怪生氣。」

  秦霜波道:「生氣一定不會,但見怪難免,因為你居然不把這事告訴我,好像連我也不信任一般。」

  羅廷玉苦笑一下,道:「並非不信任,而是立了誓言,不許告訴旁人。」

  秦霜波更加感到奇怪,問道:「然則這個女子年青的呢?抑是年紀很大?」

  羅廷玉道:「年紀很輕。」

  秦霜波道:「長得可漂亮?」

  羅廷玉道:「可以說是漂亮。」

  蓁霜波道:「這就無怪不可告人了!原來與一個年青貌美的姑娘有關,可是我決不會呷醋,你放心好了。」

  羅廷玉苦笑一下,搖著頭嘆口氣,道:「以妳的胸襟氣度,實是不該講這種話。」

  秦霜波道:「我難道不是有血有肉的人麼?」

  羅廷玉為之一怔,瞠目而視,心想:「是啊!她這話問得好,我似乎已不拿她當作有血有肉之人看待,而是當她是神,但事實她當然不是神………」

  此念掠過腦際,頓時泛起了無限憐惜,柔聲道:「對不起,我有時太疏忽了………」

  蓁霜波面色霽朗了不少,笑一笑,道:「我可不是故意迫你道歉,你萬勿誤會才好。」

  寥寥兩三句,已表達出心中的無限柔情。羅廷玉消受著這溫柔滋味,胸中壯志頓時大見減弱。

  眾人行了一程,但見前面一片柳林邊,有許多匹長程健馬,鞍鞭皆備,兩個健壯的年輕人守在林邊。待得眾人走近,那兩個青年人牽馬迎上來,向羅廷玉行禮,隨即把馬匹分配與眾人,以便騎用。

  於是一行變成十五騎,策馬疾馳,黃昏時已抵達徐州。這一干人馬,在一家叫做「同慶樓」的酒家門前停下。其實恰是萬家燈火之際,大街上的人熙攘往來,十分熱鬧。但這一群人馬實在太惹眼了,許多人都佇足觀看。

  羅廷玉領頭直上二樓,但見上面空蕩蕩的,全然無人。大家都可以很舒服地散座各處。端木芙冷眼旁觀,只貝那潘大鈞等八人,分別踞坐在前後近窗以及樓梯口等位置,個個精神奕奕注意外面的動靜。

  當下暗暗佩服,忖道:「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齊心合力,實在是極為強大難當的一股力量,嚴老莊主雖是一代梟雄,但這一回恐怕也看走了眼………」

  她的目光轉向陪她同桌的楊師道,但見他神態冷峻,寬廣的前額,長長的眉毛,以及明朗的眼神,在在顯示出他過人的智慧。

  她又想道:「這樓上之地,早已被楊師道命人包下,無怪如此清靜。由此可見得此人思慮週詳,手段細密,獨尊山莊如果想對付他們,除了明攻之法,別無他途,這人真是厲害不過………」

  伙計已迅速送上酒菜,宗旋那邊與羅秦二人有說有笑,頗不寂寞。端木芙瞟那楊師道一眼,道:「楊先生,你的佈置實是週密之極,只不知可還有破隙沒有?」楊師道體會她這話,似是沒有別的意思,當下道:「在下已盡其所能,使貴莊無法偷龔,實是想不出這等佈置之中,有何破綻?」

  端木芙道:「你在下面的佈置可有百人以上的實力麼?如若沒有,縱然多方設法,只怕於事實上沒有什麼益處。」

  楊師道微微一笑,道:「既蒙小姐下問,在下自然須從實奉告。在底下佈防的人馬,超過兩百人以上的實力,因此在下不怕貴莊明攻,只怕暗襲。」

  端木芙搖搖頭,道:「貴城以前雖是天下武林重鎮,歷時甚久,根基十分深厚,但這次羅公子復出,並無足夠時間召集得力舊部,因此之故,你們最多也只有二百餘人,然則樓下如何能有二百人佈防之多?」

  楊師道道:「既然小姐也認為我們有二百餘人,則樓下有二百人以上,何足為奇?」

  端木芙一笑,道:「斷無此理,你一路上佈置得如此嚴密,動用的人力,少說也超過百人,何況這兒不是終站,定然尚有不少人派在前面的路上。因此之故,以我的判斷,你這兒能有個二三十人調遣,已經很不錯了。」

  楊師道道:「假如只有這麼少的人,一旦貴莊大舉來犯,以嚴無畏的勢力,可以調集二三千之眾,則我們豈不是只有力戰而死的份兒?」

  端木芙道:「看你很篤定的樣子,卻又可信真有二百以上的實力,足見楊先生才具不凡,能人之所不能,無怪羅公子如此倚重了。」

  楊師道道:「小姐過獎之言,在下愧不敢當,假如不是小姐賜救,在下早就遭了毒手,由此可知在下比起了小姐,實是不可比擬。」

  端木芙道:「只不知嚴老莊主能不能算計得出你所佈置的實力?我確實不願意這刻就展開了最後的決戰。」

  楊師道趁機探詢道:「以小姐的人品才慧,何以要幫助嚴無畏呢?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假如小姐肯指點迷津,在下感激不盡。」

  端木芙道:「我自有難言之隱,暫時還不能奉告。」

  樓下擠滿了客人,嘩笑鬧酒之聲,透過樓板傅土來,使得這樓上也彷彿很熱鬧。這時忽然傳來一陣琵琶聲,接著有人走上樓來。

  靠近樓梯口的兩人是謝輝和陳遂,乃是羅廷玉所訓練的部屬中,被稱為七大高手之二。他們不但武功高強,兼且機警過人,極有頭腦。因此他們不作聲,楊師道也就一點都不加注意。

  這時一共土來了兩個人,前面的一個十三四歲的秀麗女孩子,卻拖著一個抱著琵琶的盲婦。她們走到中間,那盲婦身子靠著一隻方桌,站在羅廷玉身邊,開始撥動琵琶,那琤琮之聲,如珠走玉盤,流暢悅耳。

  大家都側耳而聽,楊師道忽然說道:「喂!你們到樓下賣唱,這兒有點事情………」

  此言一出,連端木芙也怪這楊師道心腸太硬,人家一對母女流露江湖,鬻藝賣唱以糊口,無論如何,也得讓她們唱上一段,才叫她們走不遲。

  但別人都沒有做聲,羅廷玉擺手道:「其實也不要緊,就讓她們唱吧!」

  那盲婦聽得此言,才停下的琵琶又繼續彈奏,楊師道高聲道:「慢著,你們會唱什麼?」

  他一邊說,一邊轉眼迅速地掃視過端木芙和秦霜波面上,只見她們都沒有疑惑之色,心想:「我莫非判斷錯誤了?但這分明是我們唯一的破綻,那就是嚴無畏利用我們的俠義心腸,讓這兩女得以進入我們的腹地………」

  方在想時,那盲婦已道:「我什麼都不會唱,羅公子,請把我託你保管之物交回。」

  端木芙頓時目瞪口呆,方知楊師道剛才的冷酷表現敢情是已感到不妥,要知她一則毫不介意有人滲入之事,所以粗疏大意。二則她又把心思只用在考慮這盲婦和少女會不會對楊師道不利?是以遺漏了她們對付羅廷玉的可能性。

  那盲婦已接著道:「這一回羅公子已證明有發號施令之權,但願秦仙子不要恃強包攬,天下之事,不外一個理字,是也不是?」

  假如秦霜波的身份不是「劍后」,自然可以不管對方這一套。而羅廷玉身為翠華城少城主,負天下之重望,更是不可留下一點話柄。因此之故,秦霜波不能胡來亂幹,羅廷玉不能推諉退縮,乃是必然之理。

  當然假如不是具備這種因素,對方豈敢這般大膽,輕身闖入虎穴?莫說此地高手如雲,即使只有秦霜波一個人,也不難一舉搏殺了這個盲婦。

  現在那個盲婦雙目已睜,與常人無殊,但話聲仍然十分含混,使人無法聽得出她原來的口音。端木芙雖是看得見這盲婦大半邊面龐,但因為她分明曾得巧手之人化妝過,輪廓全變,難以辨認。只有那一對眸子,黑白分明,卻是沒有法子改變得的。她迅快的尋思道:「此女外貌既改,諒羅公子也識不得她,如此必是她一提討回物件之言,羅公子就能曉得她是誰。」

  這是第一個結論,她按著推究下去,想道:「既然羅公子已知她是誰,則她就算不想讓人家得見真面目,亦無須繼續改變口音。因為從口音認人,終究是極為困難之事!由此可知她改變口音之舉,決非提防日後被人識出,而是恐怕目下有別人認出了她。」

  這是第二個結論,根據第二個結論,她繼續推測下去:「假如此女怕的是秦仙子,或者是羅公子手下之人,認出她是誰,她難道不會考慮到羅公子自己也會透露這一點麼?由此可以相信她是怕被我認出,只有我是與羅公子站在敵對地位,故而羅公子不會把內幕透露給我知道。對了,她一定是要瞞過我,可知她如是以本來面目出現,或者用她本來的口音,一定會被我認出………」

  她推想的內容雖多,但只不過是瞬息間之事而已。由於此一結論,她已恍然大悟此女必是因索還之物,不想被自己所知,才會這麼鬼祟神祕!因此,她第一步必須先阻止她索回那件物事,第二步才談得到如何刺探此一祕密。

  羅廷玉目光掠過秦霜波,只見她泛起了愛莫能助的苦笑。他本是大丈夫胸襟,事到臨頭,也就處之泰然,不把得失成敗放在心上,迅即挺身站了起來。

  端木芙格格一笑,道:「阿伯,有煩你出手,擒下此女。」

  崔阿伯響亮地應一聲,猛一縱身,凌空飛去。人未到,手中九曲拐已發出一大片凌厲勁風,疾捲那盲婦。

  他的拐勢向以陽剛為主,隨便出手,也威猛之極。若然碰上一下,縱然護身功夫極為高明,也很難禁受。那盲婦琵琶一揚,「噹」的一聲,磕開了敵拐,她的人已借勢躍開丈許,恰好落在窗邊。

  崔阿伯厲聲道:「敢情真有兩手,再接老夫一拐瞧瞧………」

  話聲中直追上去,掄拐橫掃。這一拐風聲震耳,比之第一招又威猛凌厲得多了。要知他第一拐出手之時,只是試探性質,不料對方懷中的琵琶,竟是鋼鐵之質,而且身手高妙,非比尋常。因此崔阿伯方敢使出全力的一擊。

  他這一拐掃出,那盲婦想是自知無法硬接,猛一擰身飛躍,穿窗而去。那個小女孩十分滑溜精靈,趁這時機,閃下樓梯。其時守在樓梯邊的謝輝、陳遂都不加理會,反而是吉祥大師和支林僧挺身而起,打算攔阻這個小女孩,誰知端木芙竟搖搖手,制止他們的動作。

  她自己嬝嬝走到窗邊,向街上望去,但貝那盲婦站在街道中心,許多人眼見她從空中飛落,無不驚詫注視,但她卻毫不理會,一逕仰頭上望。

  端木芙與她的目光相觸,笑著高聲說道:「妳倒底是誰?如若妄想瞞過天下之人眼目以行事,包管妳徒勞無功,枉費心機。」

  那盲婦一跺腳,撥頭就走。端木芙回到自己的桌上,繼續飲食,神色自如,似是從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羅廷玉向端木芙道謝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楊師道暗自想了一會,才低聲問端木笑道:「端木小姐,這個神祕女人所作所為,對妳有利無害。假如在下是妳的話,決計不肯出手打擾她。」

  端木芙道:「你是你,我是我,自然有不同的反應。」

  楊師道沉吟片刻,才道:「小姐這話有理,在下忽然想到,以小姐的才華與為人,何必與獨尊山莊混在一起?假如妳有借重獨尊山莊之處,只要敝城重建成功,亦有這等力量可供小姐運用………」

  端木芙道:「楊先生想說服我脫離獨尊山莊,投到你們這一邊來,是也不是?」

  楊師道道:「不敢相瞞小姐,在下實有此心。」

  端木芙道:「只不知道這是你的意思?抑是羅公子的意思?」

  楊師道道:「只要小姐有得商量,這等大事,自然得由敝上親自與小姐懇談。」

  他答得非常巧妙.從字面上,根木沒有回答出這是誰的意見的問題。

  端木芙道:「這件事日後再談,我疲倦得很,你已準備好歇息的地方沒有?」楊師道忙道:「當然有啦!就在城外七八里一個村莊,名叫側塘。」

  端木芙道:「哦!不是在城裡,而是在田野間的村莊,這是什麼緣故?敢莫是你們很有把握可以對付獨尊山莊的圍攻,才選擇了那等平曠之地?」

  楊師道道:「小姐想想看,獨尊山莊單是霜衣隊以及五大幫派之人,數目就可比敝城多上幾倍,如若他們全力圍攻,縱然是由小姐來指揮拒敵,也生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之嘆。」

  端木芙道:「那麼你是錦囊中另有妙計了?但我不妨警告你,假如老莊主認為情勢危迫,再也不能任令你們坐大的話,他可能毫不顧忌,率眾來攻的。」

  楊師道笑道:「別的人他當然不用顧忌,但妳身份不同,在我們兩軍之中,有舉足輕重之勢,所以在下敢信獨尊山莊一定不敢輕率行事。」

  端木芙道:「我已經警告過你,信不信便在你了。」

  羅廷玉三人已起身過來,請端木芙起程前往歇宿。他們落得樓下,一輛馬車駛過來,端木芙和秦霜波一同登車,自然少不了崔阿伯。駕車之人,竟是獨尊山莊霜衣兩大高手之一的奚午南,此外,倘有青霞羽士,推山手關彤,癩僧晏明以及一個侍婢,便是那聰黠伶俐的紫玉。這些人都算是秦霜波的人,換句話說,秦霜波已不復是獨來獨往之身,而是已結集了一股力量。

  一行十餘騎,簇擁著這輛馬車,馳出了城外。不數里,便轉入另一條岔道,這條岔道甚是平坦廣闊,長達六七里,一直抵達一個很大的莊院。莊院內火炬處處,不少健壯慓悍的年輕人,都佩帶兵刃,出現於莊內的寬大曠場上。這一隊車馬,一直抵達大廳門口,方始停了下來。

  端木芙下車之後,站在台階上,好像有所發現地四面眺望,竟不立刻入廳。羅廷玉等人都陪著她,看她有何動靜。

  端不芙道:「我遠遠望見此地燈火甚多,可知這莊內很多屋宇之內,都點上了燈燭,這等情形,落在別人眼中,定必認定是疑兵之計。」

  羅廷玉道:「何以見得呢?」

  端木芙道:「公子與獨尊山莊勢分明暗,你們既在明處,縱是實力強大,也必將極力隱藏起一部份。但眼下滿莊燈火通明,不是疑兵之計,又是什麼?」

  宗旋大感興趣,道:「小姐卻說這只是別人的猜測,可知妳一定不是這等想法了?那麼妳可是認為羅兄並沒有隱藏實力,亦非疑兵之計麼?」

  她只聽了一下,便徼微含笑,向屋內走去。眾人一同入內,都察覺她這種神情,但誰也不明其故。

  大廳內燈燭輝煌,幾個壯健少年端茶上來,端木芙落坐在一張靠背椅中,以嬌憊無力的姿態坐著。崔阿伯關心地問道:「小姐,妳一定很疲倦了?」

  端木芙道:「那倒沒有什麼關係,我正在想,我們使個什麼法子,通知老莊主一聲,叫他不要中計來攻。」

  崔阿伯哼了一聲,道:「假如他們敢揮軍來犯的話,老奴第一個與他拚命。」端木芙訝道:「這卻是因何緣故?」

  崔阿伯道:「小姐妳現下身在此地,他們竟不顧及妳的安危而加以攻擊,可知全然不把小姐妳的安危放在心上,老奴豈肯放過了他們?」

  端木芙道:「但老莊主深信羅公子乃是當世的英雄,決計不會出手對付我,又認為羅公子因有人質在手,一定疏於防備,這等良機,豈能輕易放過?」

  崔阿伯道:「難道這等理由就可以寬恕他們不成?」

  端木芙道:「你放一百個心好了,假如老莊主率眾來犯,勢必鬧個灰頭土臉,鍛羽而歸,總輪不到你出手。」

  楊師道插口道:「端木小姐未免把敝城估計得太高了。」

  端木芙道:「在我面前,你們休想裝模作樣。我先前一直猜測不出你們的實力,直到剛才入屋之時,始行得知………」

  宗旋道:「端本小姐剛才聆聽了一下,敢情就是那時弄明白了羅兄的實力麼?」

  端木芙道:「正是如此。」

  宗旋道:「妳別說笑了,剛才除了風聲之外,別無其他聲響。兄弟縱然才智有所不及於妳,但這聽覺上,總不會比小姐為差。」

  端木芙道:「我如果不說出來,你們一定以為我是胡言亂語。」

  崔阿伯插咀道:「假如小姐當真是聽到了某種聲響,何必說出來呢?」

  端木芙道:「不妨事,我說出來他們也學不去這一門學問。」

  楊師道道:「莫非小姐從風聲中,便聽出了消息?」

  端木芙道:「你也許難以置信,但事實正是如此。」

  宗旋道:「端木小姐這話玄之又玄,實是使人不敢相信。」

  端木芙道:「在太乙神術之中,有一種﹃觀風察將﹄之術,剛才那一陣風聲,我聽在耳中,登時曉得了主將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因此之故,便不難猜出是誰了。」

  羅廷玉也不禁生出好奇之心,問道:「端木小姐心中所猜之人,能不能說出來聽聽?」

  端木芙道:「經上說:風勢如奔馬,巽巽然者,謂之徵風,其將必勇猛而難與之爭鋒。我知道了這一點,遍想天下高手,登時曉得是誰了,這話可有點道理麼?」

  羅廷玉不漏一點口風,淡淡道:「倒底是誰呢?」

  端木芙道:「除了西域疏勒國師之外,尚有何人?」

  羅廷玉初時不動聲色,凝視端木芙片刻,才道:「端木小姐果然有蓋世之智,在下深感佩服。」

  端木芙笑道:「羅公子過獎了,其實這也不難猜到,試想除了西域這一路人馬,加上你翠華城的力量,孰能與獨尊山莊爭鋒?所以假如我真的是才智絕世的話,早就該猜出來了。」

  眾人聽了她的分析,覺得果然有理。不過大家也知道這只是有人點破之後,才覺著很合理。如是全無線索,憑空猜測,如何能猜得到西域這一路人馬上面去?

  端木芙又道:「以奴家管見,那疏勒國師應該在附近窺聽。如若我猜得不錯,疏勒國師何不乾脆出來見面?」

  話聲方歇,側門處一人跨了入來,口中發出響亮的笑聲。眾人轉眼望去,只見來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頭上纏著布帛。裝束雖是古怪,卻凜凜生威,一望而知不是凡俗之士。人人都認得此人正是疏勒國師,假如中原方面,不是有羅廷玉擋住他,恐怕已被他席捲了天下。

  疏勒國師走過來,坐在端木小姐對面,道:「中原武林人才輩出,論武功有羅公子,論智謀有端木小姐。本國師至此真是深悔孟浪,竟作此萬里之行。」

  他的漢語不但流利準確,同時措詞文雅,宛如飽讀詩書,這就使人不能不對他另眼相看,生出肅然起敬之心。

  端木芙道:「國師如此謙懷,適足顯示高明。」

  她的目光轉到羅廷玉面上,注視了半晌,才又道:「羅公子得此一支雄厚無倫的力量相助,自然已相信可以抵擋獨尊山莊而有餘了,對也不對?」

  羅廷玉微微一笑,道:「端木小姐這一問,似是含有深意。」

  端木芙接口道:「當然含有深意啦!例如我若是指出疏勒國師這一路人馬,並不可靠的話,這個形勢立時可以大變特變,你說是也不是?」

  羅廷玉聽了這話,神情雖末變,但楊師道卻不禁露出憂疑之色,雙眉緊皺,用心尋思。

  他當初並非沒有考慮到疏勒國師倒戈的可能性。但經過詳盡的設想之後,短期間內,應無這等事情發生。可是端木芙這話豈有輕發之理?所以他心頭一凜,忙又用心尋思。

  羅廷玉緩緩道:「不錯,假如疏勒國師幫助獨尊山莊,在下自是難以力敵。」端木芙道:「這樣說來,疏勒國師竟然具有了舉足輕重的力量,這等形勢真是可怕得很,他只要一念轉移,就有一方慘遭覆亡的命運了。」

  疏勒國師道:「端木小姐不厭其詳地告訴我目前的地位和情勢,用心使人殊為不解?」

  端木芙道:「我只是實告羅公子,不可過於倚賴你這一股力量而已.別無他意。」

  突然間一個少年奔了入來,走到楊師道身邊,低低說了幾句話。楊師道點點頭,那少年迅即退下。但旋即又有另一個少年進來,也是在楊師道耳邊報告,然後退下。如此一連三人先後進來報告,大廳中的空氣頓時呈現緊張。

  端木芙淡淡道:「照這等情形看來,獨尊山莊竟是分兵三路,有進襲此地之意了?」

  楊師道還未開口,崔阿伯已憤然道:「好!那個老匹夫居然膽敢如此。小姐,咱們從此脫離獨尊山莊。」

  端木芙道:「這也末嘗不可,但我們人孤勢單,定須依附某一股力量不可,不然的話,憑我們兩個人,不須多久,就被獨尊山莊殺死了。」

  崔阿伯道:「咱們投入翠華城這一邊,看那老匹夫如何是好?」

  羅廷玉道:「假如端木小姐肯脫離獨尊山莊,在下歡迎之至。」

  端木芙道:「我如若能投靠你的話,何須等到今日?」

  楊師道訝道:「敝城理應比獨尊山莊更適合小姐才對,如何反而行不通呢?」端木芙道:「這內情暫時末便奉告,我目下已不必投靠你翠華城或獨尊山莊,大可網羅了西域這一股力量,自成一派,國師意下如何?」

  她此言一出,羅廷玉也不由得一震。心想:她若是網羅去疏勒國師這一幫西域高手,果然是足以與獨尊山莊和翠華城鼎足分立的一股力量。

  疏勒國師仰天大笑,道:「小姐別找本座的開心,妳有何理由要自立一派?」端木芙道:「我當然有莫大的理由,但這內情告訴你雖不妨,卻不便在此公開說出,這一點國師務須原諒。」

  疏勒國師道:「這倒是很有趣的事情,妳不代嚴無畏找我,卻是打算自成一派,這等雄心壯志,本座深感敬佩。不過,本座還不敢輕率答應。因為本座雖然膽敢萬里長征,向中原英雄挑戰,但那是堂堂之陣,正正之師,不虞中原英雄會背地施展暗箭。如若變成助妳爭逐中原名位權勢,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端木芙淡淡道:「我只不過順口一提而已,國師既然有這許多顧慮,那麼我就收回剛才的話。」

  她們是有意結束這個話題,疏勒國師那麼梟雄多智的人物,卻反而被她撩撥得心癢癢的,兀自尋思此事。突然間又有兩個雄健少年奔入來,在楊師道耳邊低語數言。

  端木芙站起身子,向羅廷玉說道:「貴城定必已設好觀戰之地,現在該是前往的時候了。」

  楊師道道:「端木小姐洞矚一切,在下實是自歎弗如,請往這邊走吧!」

  端木芙向疏勒國師道:「國師如果有意三分天下,那就記住不可全力擊潰獨尊山莊。如若不然,你這一股力量,面對的就是整個中原武林了。」

  秦霜波突然說道:「端木芙,我本來很敬重妳,但如今看了妳的所作所為,便不禁懷疑我以前的看法了。」

  端木芙向她投以一瞥,道:「是麼?但秦仙子妳請記著一點,妳是普陀山潮音閣的傳人,一出道就具有﹃劍后﹄身份,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崇高。可能不大明白世間一些須得掙扎求存之人的處境,尤其是一個弱女子如小妹,請妳記住這一點。」

  她舉步走去,崔阿伯是一定跟著她的,此時又多了吉祥大師師徒二人,隨著一個雄健少年,走向後面。不久,她已置身在一座剛剛搭好的木台上,這座木台高達三丈以上,不但全莊的屋宇,俱在眼底。

  並且能看清莊外平曠的田野。假如是在白天的話,一定可以把附近數里之地的情形,盡收眼底。只見東西北三方,都有火炬移動,獨尊山莊動員來襲之人,每一面都超過兩百人以上。這是武林中罕見的場面,錯非獨尊山莊這等號令天下的黑道霸主,如何能在短短時間之內,調遣如許多的人手?

  端木芙瞧了一會,輕輕歎息一聲。崔阿伯道:「小姐,以妳看來,這一戰結果如何?」

  端木芙道:「羅公子這一方人手雖然比獨尊山莊少幾倍,但實力卻一點也不弱於獨尊山莊,因此之故,這一仗須得看雙方戰略及種種手法,方能分出高下。」

  崔阿伯道:「咱們居高臨下,觀看這一場廝殺,倒也有趣。」

  端木芙點點頭,目光四掠,掃過吉祥大師師徒之時,只見他們都很平靜地向四週觀望,有如是置身事外之人。

  她雙眉一皺,忖道:「假如他們是獨尊山莊的得力高手,面臨這等局勢,豈能這般的沉靜自若?因此,這對師徒的來歷,實在不能教人無疑。」

  她立刻想出了相試之計,說道:「阿伯,你可知道,以嚴老莊主和楊師道兩人的才智,在行軍佈陣方面,都不相上下,可說是旗鼓相當,棋逢對手。因此,他們雙方有一方得我之助,就穩可取勝。」

  崔阿伯道:「以小姐之能,老奴全不懷疑這話。」

  端木芙道:「但我卻不能不擔心了,因為雙方鏖戰起來,如果相持不下,我勢必被迫作一選擇,決計無法再袖手旁觀。」

  崔阿伯很認真的道:「那麼小姐打算幫那一方?」

  他詢問之時,也感到有危險存在,是以橫杖作勢,護住端木芙。萬一她說要幫助翠華城,則吉祥大師師徒二人,突然出手攻擊,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他接著又道:「小姐也該表明態度才是,似妳這樣子一忽兒向東,一忽兒向西,又要自立一派,弄得老奴頭昏腦脹,摸不清妳的立場,這等情況最是危險,因為老奴不曉得應該防範什麼人才好。」

  端木芙道:「我倒沒有替你設想及這一點,難怪你感到無所適從。」

  但她仍然未說出態度立場,卻轉眼向吉祥大師望去。但見這個白皙俊秀的僧人,並無反應。

  她道:「吉祥大師。」

  吉祥收回眼光,轉面看她,應道:「貧僧在此。」

  端木芙道:「你如若不是大好大惡之人,就是得道高僧,只不知你是前者抑是後者?」

  吉祥大師道:「小姐這話貧僧聽不懂,貧僧一個出家之人,如何會是大好大惡之徒?」

  端木芙道:「你身處這等情勢境地中,居然不露一點聲色,教人無從捉摸你深心之意,具有這等本事,除非是大好大惡之人,要不,就必是當真得道的高僧了。」

  吉祥大師道:「貧僧根本上不曉得應該表示什麼。「

  端木芙冷冷瞅住他,道:「難得你一心一意只為了羅廷玉十招之約。才到此地來的麼?」

  吉祥大師道:「小姐以為應該另有別的意思麼?」

  端木芙探來探去,但覺這個和尚似假非假,又不能深信是真的如此,不覺沉吟一下,想道:「這和尚竟是如此辣手人物,倒是我始料所不及,他的一切,都生像是一個難以解答的謎。」

  她想了一會,突然間大有會悟,想道:「是了,那個神祕的女郎,冒險追躡羅廷玉,用意必是在幫吉祥大師,她乃是向羅廷玉索回一物,羅廷玉卻設法拖賴,這等情形,顯然羅廷玉拏了她這件物事,可以對付吉祥大師。」

  她退開幾步,身子倚靠著欄杆,清冷的夜風,不停的吹拂著。雖然使她雲髮飄揚,卻使她靈智更為空澄清澈。她繼續想道:「羅廷玉不是驕矜自誇之人,然而他卻揚言十招之內,可以擊敗吉祥大師。以我盡窺天下各家派武學祕技之人,也弄不清楚這吉祥大師的武功源流和招數手法,他如何有這等把握呢?」

  這兒正是整個問題的關鍵,不過端木芙已有了答案,所以不慌不忙的往下尋思:「自然這是因為羅廷玉得到了這種劍法的祕笈,秦仙子說過這是﹃魅劍﹄,與魔刀並稱雙絕,而我相信這一卷魅劍祕笈,便是那神祕女郎託付羅廷玉保管的。」

  她想到這裡,先讓腦筋休息一下,這才繼續忖道:「這吉祥大師出現得十分奇怪,我記得當雷世雄命他必要時可與秦仙子決戰之時,那五大幫派首腦,無不大為震動。可見得連他們也不知吉祥大師具有如此實力。既然吉祥大師是嚴無畏的祕密武器,則他自然不肯讓羅廷玉擊敗他,換言之,也就是他不肯讓羅廷玉研閱那本祕笈,所以派那神祕女郎冒險追討。」

  直到現在為止,她已得到不少有用的結論,例如羅廷玉手中持有魅劍祕笈。那神祕女郎是嚴無畏派來的等等。但使她無法推論下去的,卻有一點,那就是這本祕笈何以會托存在羅廷玉手中?這是極為矛盾之處,因為羅廷玉如若已經看過,現在才討回去有何用處?假如羅廷玉看不懂,則又何須急急討回?

  此時東西北三面的火炬已漸漸迫近,突然間從東面響起一陣鼓聲,節奏分明,撼人心弦。吉祥大師等人都情不自禁的轉眼望去,端木芙卻不必瞧看,已知形勢如何。原來她從那陣鼓聲中,聽出殺伐之聲強而不厲,以此得知獨尊山莊尚未下令進攻。

  崔阿伯突然道:「獨尊山莊出動人手甚多,聲勢浩大,看來翠華城以及西域這兩股力量,也末必能逃得過這一場大劫了。」

  要知西域疏勒國師此次東來,率了八十餘名高手,打算壓倒中原武林,稱雄宇內。既是懷有如此大志,如何至於抵敵不住獨尊山莊這一派之力?

  原來這上陣交鋒,在亂軍之中肉搏廝拚,可不比放對獨鬥,印證武功,因此疏勒國師可以向中原天下英雄挑戰,但如若中原方面,結集多人,以兵法部勒,圍攻他們,自然可以憑仗人多勢眾,把西域這一小股人馬盡數殲滅。以西域這近百高手的實力,自是強勁絕倫,如若想殲滅他們,中原方面勢必要付出極慘重的代價。

  以此之故,任何家派都很難有這等實力,就算以少林寺人手之多,亦須顧及後果而不敢這麼做。說到諸派聯合之舉,則是說時容易做時卻難之事。說來說去,放眼天下,恐怕唯有獨尊山莊,能夠以雄霸天下黑道的威勢,結集如此眾多的武林人物,做成如此浩大的聲勢。

  端木芙聽了崔阿伯的話,淡淡笑道:「你的眼力誠然有獨到之處,不錯,今晚的形勢,看來獨尊山莊籌劃已久,假如獨尊山莊在這一戰之中,能把翠華城以及西域這股力量消滅,從今而後,將可永遠獨霸天下,再無有可以抗手之人了。」

  崔阿伯道:「獨尊山莊這一役,須得付出極大的代價,只怕縱是得勝,也自元氣大傷,焉能談得到永遠雄霸天下?」

  端木芙道:「這一點你有所不知,在目前來說,獨尊山莊不但外患強大,內憂亦復不少。這是因為組成獨尊山莊約五大幫派,原本皆是那幾個首腦人物創立的。換言之.這五股力量,獨尊山莊還未能完全直接控制。一旦有人能使五大幫派脫離獨尊山莊,後果如何,不問可知了。」

  崔阿伯道:「小姐這話雖有道理,但一則五大幫派叛離獨尊山莊之舉,幾乎是不可能之事。二則這等內憂,與今晚之戰有何關係?」

  端木芙道:「問得好。」

  轉眼向吉祥大師道:「你也想聽聽我的分析麼?」

  吉祥大師道:「貧僧乃是出家之人,這等江湖上幫派之爭,全然牽扯不上。小姐若是在這兒說出,貧僧斷無捂住耳朵不聽之理。如果小姐不講,貧僧亦無失望之感。」

  端木芙心道:「好狡猾好厲害的腳色,讓我設計試上一試,便知真偽了。」

  當下說道:「關於阿伯你所說的第一點,那便是五大幫派有沒有叛離獨尊山莊的可能?我敢肯定的說,定必有這等可能。只因目下翠華城出了羅廷玉這個絕代高手,有﹃刀君﹄之稱,擊敗了疏勒國師這件事,使他身價陡增,被譽為當今第一高手。以他的聲威,已足可與嚴無畏相提並論。因此之故,假如羅廷玉使出一些手段計謀,這五大幫派,不難轉變為觀望態度,看看那一方能夠取勝。」

  崔阿伯憬然大悟,道:「有理,有理。」

  端木芙道:「關於第二點,你說獨尊山莊的內憂,與今晚之戰無關。但殊不知今晚之戰,正是嚴無畏消除外患及內憂的好機會,乃是一舉兩得之事。」

  崔阿伯道:「老奴看不出妳的理論,有何道理?」

  吉祥大師也道:「小姐這話,果然使人大為不解。」

  端木芙心中一笑,忖道:「他果然露出有興趣的狐狸尾巴了。」

  當下說道:「今晚之戰,嚴無畏恐怕還沒想到西域這一股力量在此,所以他的損失,將比預料之中慘重得多。但無論如何,只要能消滅了翠華城,則外患已除,同時五大幫派之人,也傷亡得差不多,此是消滅內憂之法,名為借刀殺人。從此以後,那五大幫派名存而實亡,獨尊山莊重新組織,嚴無畏既可收如臂使指之效,復又不虞生變。」

  她戛然住口,讓他們細細尋思。崔阿伯忽然怒道

  :「既然如此,那麼嚴無畏何必讓小姐陷身於這個地方?他可是想借羅公子之手,把咱們殺死?」

  端木芙道:「我也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我將施展一點手段,教獨尊山莊在今晚的一戰之中,遭遇慘敗覆亡的命運。」

  崔阿伯道:「這敢情好,那個老匹夫實在不夠意思。」

  端木芙道:「我不妨告訴你,我用的手段很簡單而有效。你一定記得獨尊山莊的霜衣隊,以及一部份精選的五大幫派之人,都受過我的訓練,是也不是?」

  崔阿伯道:「是呀,老奴如何會忘記呢?」

  端木芙道:「這就是了,試想我如果命翠華城之人,依我之言,在適當地點發出種種命令,那都是我以前精心設計指揮方法。這一來,獨尊山莊之人,以為是我在發號施令,定必如令行事。我再指點這一方之人,如何趁勢攻擊。嘿!嘿!獨尊山莊的人手,就算多了一倍,也必敗無疑。」

  吉祥大師面色忽變,冷冷道:「端木小姐,妳萬萬不可這麼做。」

  端木芙道:「為何不可?嚴無畏不顧我的生死,只管他自己的成敗得失。我如果沒有一點把握,豈敢孤身冒此大險,讓翠華城有了生殺之權。」

  吉祥大師道:「假如小姐要這樣做法,貧僧說不得只好出手阻止了。」

  崔阿伯厲聲道:「你敢?」

  吉祥大師道:「貧僧為何不敢?崔老施主你武功雖然高強,又有奇功護體,但貧僧卻有剋制之法,如若不然,嚴老莊主也不會令派貧僧擔負監視你們的任務了。」

  崔阿伯冷笑道:「那麼你就試試看。」

  喝聲中,「呼」的一拐掃去。這一拐勢凶力猛,勁風呼嘯,在這方圓不及兩丈之地,閃躍不易,更顯得這一拐的凌厲凶毒。

  吉祥大師伸手入袍之內,迅即取出一條帶狀之吻,迎風一晃,登時挺硬。原來是一柄軟劍,平時圍在腰間,縱是行家,也看不出來。但等到他取劍在手,敵拐已到,這時他除了架接之外,別無他法。然而以一柄薄薄的軟劍,接架敵拐的話,非震裂虎口,軟劍脫手不可。卻見吉祥大師居然揮劍硬架,劍拐一觸,拐勢上進了半尺,竟無聲無息,便停住不動。

  崔阿伯但覺敵人之劍,陰柔堅軔,拐勢雖猛,也磕不掉敵劍,心下大為駭異,方想抽拐變招,突然敵劍上一陣陰柔之力迫了過來,當下迫不得已,運聚內力相抗。

  吉祥大師冷冷道:「老施主,以你一身武功,貧僧絕難在三五百招之內取勝,但目下咱們鬥上了內力,貧僧只要命小徒過去,端木小姐性命難以保全,你想想看是也不是?」

  崔阿伯厲聲道:「是又怎麼?」

  他說完了這一句話,已大為吃力,差點抵擋不住敵人劍上那股內力。支林僧也從僧袍內,抽出一口軟劍,迎風抖直,往側橫移數步,此時便可以從容繞過正在拚鬥內力中的兩人,而對端木芙加以攻擊。

  支林僧冷冷道:「端木小姐,妳如是妄想逃走,小僧劍招一發,將難及時收勢而不得不殺死了妳。」

  端木芙道:「你們總算被我迫出了本來面目,但嚴無畏也太不自量力了,竟然妄想造就出劍術大家,以便與﹃劍后﹄爭一日之長短。」

  吉祥大師道:「以前貧僧如若聽了這等意見,一定十分不悅。但自從親眼見過秦仙子的劍術造詣之後,可就不能不對她服氣了。」

  端木芙想道:「他毫不掩飾的說出這話,與情理不合。自古以來,文無第二,武無第二。若然不是上陣全力交鋒過,焉知勝敗?由此可知這吉祥大師之言,必是有詐。但一時之間,卻無從猜測得出他用心何在?」

  她發出輕鬆的笑聲,道:「你們用不著弩張劍拔,我不下去幫助羅廷玉就是了。」

  吉祥大師道:「假如小姐這話出自真心,自是貧僧所願,豈敢無禮?」

  他突然振臂一推,崔阿伯連退兩步,劍拐就此分開。端木芙叫崔阿伯停手,於是這座高台上,恢復了和平。崔阿伯恨聲道:「這兩個禿驢沾了小姐的光,所以羅公子才不會向他們下手,哼!哼!早知如此,還不如先教他們殺了這兩個禿驢。」支林僧怨聲道:「你口中最好乾淨一點。」

  吉祥大師卻擺手道:「不要緊,他就算破口大罵,難道還能把人罵死不成?只要他們不去幫助羅廷玉,咱們任務達到,也就夠了。」

  他說時聲音柔和,毫無火氣。端木芙想道:「此人天性柔韌,無怪能把魅劍練到這等火候。」

  心念一轉,接口說道:「你們放心,我不但不幫羅廷玉,甚至假如他今晚不會被獨尊山莊擊垮的話,我還會幫助你們,使羅廷玉沒有贏得你的機會。」

  吉祥大師道:「小姐雖是才智絕世,但關於這件事,只怕也無能為力。」

  崔阿伯火爆爆的道:「放屁!我家小姐說行就行,你們如若不信,我就勸她不要插手。」

  吉祥大師道:「老施主火氣別這麼猛,你看貧僧等幾時敢無禮得罪小姐?剛才之舉,實是奉命行事,假如小姐不幫助羅廷玉,貧僧仍得聽從她的命令呢!」

  端木芙沉默了片刻,才道:「大師你們師徒兩人,當真是西湖靈穩寺中的僧侶麼?」

  吉祥大師道:「自然是當真的,貧僧何須瞞你?」

  端木芙道:「那麼大師憑什麼介入這等江湖仇殺之事中?就算你和嚴無畏很有交情,也不一定要這樣做啦?」

  吉祥大師沉吟一下,才道:「這裡面當然另有原因,但卻未便奉告與小姐得知。」

  端木芙道:「好,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今晚獨尊山莊如若不能一舉殲滅翠華城,你們將來休想回皈佛門,過那隱居修道的日子。」

  這話大概是打動了吉祥大師之心,他不安地輕咳一聲,才道:「以嚴老莊主的力量及手段,翠華城不過是垂死掙扎,未足為慮,今夜之戰,定然有個決定性的結果。」

  端木芙道:「那也未必,嚴無畏雖然是利用我們,穩住敵人,乘機召集部屬,全力來擊。但他百密一疏,竟忘記了少林寺的廣聞大師乃是當今三五個足以與他爭雄逐勝之人。還有那武當派掌門程守缺真人,亦是經驗豐富,心思縝密之人。」

  吉祥大師道:「現下這兩人皆在本莊掌握之中,如何還記得作用?」

  端木芙道:「表面上似是起不了作用,但事實上他們非同小可,如果我料想得不錯,這刻獨尊山莊忽然攻勢暫停,必與這兩大門派有關。」

  吉祥師徒轉眼四望,鼓聲仍然咚咚的直響,可是那三路迫近的大車,業已停頓不前,果然似是有了變故。端木芙道:「你們也看到了,獨尊山莊早先的來勢何等急驟威厲,但如今已停頓下來。假如今晚之役因故取消,獨尊山莊再想獲得如此有利的機會,實是難之又難。不過,嚴無畏面臨前後夾攻的情勢時,可就不得不作保存實力的打算了。」

  吉祥大師道:「貧僧聽不懂何謂前後夾攻之勢?」

  端木芙道:「事實上一點也不玄虛,假如少林寺已有二三百名武功精通的僧侶,加上武當一百幾十個劍術高強的道人,組成一支精兵,這股力量之強大,可以說不會弱於翠華城或西域之人,這兩股力量。要知這兩大門派雖然沒有很多特別傑出的高手,但這數百之眾,個個根基牢固,內力甚強,平均水準,不是別的幫派所可比擬。因此之故,如是結隊混戰肉搏,他們反倒是最為扎手難惹的力量。」

  吉祥大師點點頭,道:「小姐這話實是有埋,無怪嚴老莊主對這一股力量,甚為顧忌了。」

  崔阿伯突然插口道:「瞧!好像是在退卻。」

  話聲末歇,已傳來鳴金收兵之聲。那遍佈此院三方的七八百支火炬,很快就先後熄滅了。過後一陣,底下有人叫道:「端木小姐諸位,可以下來啦!」

  這話聲是楊師道所發,端木芙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舉步動身。此時底下燃起了七八支火炬,閃耀的火光,把上面的木台也照亮了。

  端木芙望住吉祥大師,露出沉思之狀,緩緩道:「吉祥大師,你前此說過令徒支林乃是自小被你收在座下,這話可是真的?」

  吉祥大師道:「他十六七歲之時,便剃度出家,拜我為師,晃眼已是二十餘載了。」

  端木芙道:「若是如此,我們方可以信任他,你須得知道,嚴無畏平生擅長用間之術,像你這等人才,他倚畀甚殷,因此之故,他可能反而放心不下,而派人跟隨著你,加以監視。」

  吉祥大師道:「支林相隨多年,忠心耿耿,這倒不必懷疑………」

  其實他心中完全不是這樣想法,因為這二十多年來,支林僧雖然是他的徒弟,但在他身邊的時間不算多。這是因為他這些年來,一直潛心修習劍法,除了傳藝與支林的時間之外,罕得與他接觸。而傳藝的時間每個月不過三五天而已。

  他當然不會洩露心中所想之事,只聽端本芙道:「我的看法,大師你的劍術實是高明不過,現在已可以在劍道中佔一席位,開宗立派,那不過是遲早之事而已。」

  吉祥大師道:「小姐過獎了,這開宗立派之舉,豈是易事,貧僧向來不存這等奢望。」

  端木芙道:「將來你有機會,不妨與嚴無畏談一談這件事,他一定樂於玉成。因為你如能創立一派,對他的聲望和勢力,有增無減………」

  她有意無意中,把話題轉到嚴無畏身上。吉祥大師道:「聽小姐這樣分析,嚴老莊主果然不致於反對!不瞞妳說,貧僧雖然罕得與嚴老莊主見面,但這些年來,我得他極力栽培,恩德難忘。」

  端木芙接口道:「那麼你們已認識了很多年啦?」

  吉祥大師道:「是的,總有二十多年了。」

  端木芙笑一笑,道:「我猜那時候你的武功大概還很平常,對也不對?」

  吉祥大師尚未回答,支林僧忽然插口道:「咱們也該下去了,此處風勢很大,端木小姐小心著涼才好。」

  端木芙點點頭,當先下去。楊師道仍然在下面等候,等她站定,便道:「小姐沒有立刻下來,延遲至今,一定大有所獲了?」

  端木芙道:「楊先生未免太多疑了,我在上面多瞧一會,難道就能看出什麼跡象?」

  心中卻暗暗佩服,想道:「此人才智超世,言必有中,果然是我的敵手。」

  她回到大廳中,羅廷玉仍是全副武裝,肩上斜插大刀,英姿俊發,正是任何少女夢想中的英雄一般。端木芙也不由得多看他兩眼,此舉使得廳中許多人都感到異樣。宗旋和疏勒國師都是妒意,但程度大有分別。崔阿伯則是擔心,因為假如她愛上了這位軒昂俊逸的男子,而人家卻毫無意思,可不是一齣悲劇麼?此外,吉祥大師以及秦霜波等,都心情異樣,各有所感。

  羅廷玉向她說道:「據我所知,少林寺三百僧侶,以及武當近百位劍士,組成大軍,在十里左右,威脅了獨尊山莊的後背。嚴無畏想是感到腹背受敵,情勢不妙,是以下令撤退。」

  崔阿伯傲然插口道:「我家小姐適才在上面觀看之時,還未待獨尊山莊撤退之前,已指出這個可能性了。」

  羅廷玉道:「端木小姐洞矚一切,在下十分佩服。只不知少林武當這兩大門派,如何能使人毫無所覺,派遣出如此浩大的人手?」

  端木芙道:「我相信是當淮陰韓家發出密函之時,這兩大門派便已動員人手,分批下山。其時全國武林都相當騷亂,道路上全是武林人物來往。因此之故,這兩派人馬才能使獨尊山莊全無所覺的到了江北地面。」

  人人都點頭稱是,端木小姐道:「假如嚴老莊主全心全意要我幫助他,我就會指出軟禁武當少林兩派的首腦人物,實在是不智之舉。但他既然利用我們來穩住你,以便部署攻勢,我也就不說出來,讓他吃一個虧。」

  眾人都訝異地望著她,因為她這話已透露出她實在並非一定要幫助獨尊山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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