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都沒閒著
大內。
一個十四五歲的漂亮女孩子在花亭裡展開一張襄陽紙,然後開始繪畫,旁邊一個身穿龍袍的小男孩兒靜靜的看著。
女孩子畫得是一匹馬,雖然筆致還嫩,但輕輕勾勒之間,紙上還是現出那駿騎奔馳如飛的氣勢來。
不過,男孩兒的注意力顯然並沒有在那畫上,他輕輕問道:「壽姐姐,你說,這襄陽紙真的是劉琦所做麼?」
「是啊,」女孩停了筆,在那紙上彈了一下,道,「上午阿娘來宮中看我,送來的此紙,果然不錯。本來這紙名叫公子紙,是劉公子覺得自己年紀太輕,怕難以擔當,所以才要求改名叫襄陽紙的。」
小男孩兒用手捻捻那紙:「果然是好紙,他今年多大了?」
「聽說馬上就要加冠了,二十歲了吧。」
「哦,比朕大九歲,比皇兄大七歲。」
「是啊,還是宗族,魯恭王的後人。」
「劉琦,劉琦……」
「怎麼,陛下對他感興趣?」
「近幾日,好幾位宗族大人都對朕提起過他,讓朕不由不生起好奇之心啊。」
「聽說這是一位奇才,陛下不妨一見。在這亂世,有一個能掌兵的宗族,是陛下的福氣。」
「朕也是這樣想。這一回,他也來了長安,不知道為什麼,王司徒居然沒有讓他進城。」
「陛下想見他麼?如果想,您一句話的事情,王司徒是您的臣子,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可是,王司徒畢竟是老臣,誅殺董卓,也立下了大功。」
「有功則賞。現在他錄尚書事,主掌當朝。可畢竟你才是天子,您要見一個人,升一個人的官,他沒有權力阻攔吧。」
「嗯,那朕去要求吧。朕都十一歲了,可無論是董太師,還是王司徒,都把朕當成小孩子。漢家天下殘破成這樣,若是當年,朕手中有兵馬,朕的皇兄也就不會死在董卓的手裡。」
「陛下想起了少帝陛下?」
「是啊,一轉眼,哥哥被害都一年了。父皇,母后,皇兄,一轉眼間,整個後宮,就剩下我一個了。」天子黯然的低下頭,坐在一張描金的胡床上。
「陛下,不要傷心了,不論什麼時候,壽兒都會陪在你的身邊的。」
女孩子放下筆,把男孩子擁在懷裡。
時已入夏,可是,這兩個孩子,卻似乎感覺不到什麼溫暖。
因為,他們所擁有的曾經輝煌的國度,正在進入隆冬。
…………
司徒府,王允書房。
王允在地上半跪半坐,身子顯得有些懶散,他歲數也不小了,這兩年與董卓鬥智,稍一失神就是萬劫不復的局面,使他顯得老的極快。同樣,他眼下為三公之首,主掌朝政,操心的事情太多,這麼大的國家,內憂外患,如將漏之船,處處是洞,補,又將如何補起?
可是,上天既然給他這個使命,他就要擔當起來。王允一直認為,這世間最適合擔當這個重任的,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一個中年跪坐於地,輕輕給王允點燃一支寧神的香,然後轉頭問王允:「下官所說的召皇甫嵩回長安之事,大人可考慮了?」
王允搖頭:「不可能。西涼軍眼下群龍無首,還好控制,若皇甫嵩回來,豈不是輕易讓西涼軍完成整合?到時誰能制得他們住?公達,你也是聰明人,我也從來不懷疑你的忠心,畢竟我們都是從討董卓之戰中一步步走過來的,你還曾入獄,雖然我多方開解,最終逃離囹圄,但是心中肯定還是有了陰影。你對別人太重視了,卻忽視了我們自己的力量。我有并州軍兩萬,有南、北軍三萬,有叟兵八千,有三輔郡國兵兩萬,有長安堅城。西涼軍號稱十萬,但與孫堅交鋒時折損一萬,與劉琦交鋒時折損一萬,在北面蕭關皇甫嵩處防備鮮卑胡人兩萬,在西面槐裡防備韓遂馬騰的樊稠軍一萬,長安城中一萬餘,在陝縣總共不足四萬兵馬。此時正是解決西涼人的大好時機。本來我想讓劉琦助我,哪知這個小子不曉事,居然為西涼軍開脫。哼,現在我不用他,照樣有實力對付他!」
荀攸吃了一驚:「哪裡還有力量?除非,除非……大人,您不會是打算著用羌兵吧?」
王允一笑:「那又如何,連你也想不到吧,可見此計出人意料,能收奇效!韓遂馬騰前些時日投書長安,願意投效於我。他們與西涼軍爭戰多年,勢同水火,是生死之大敵。前些時投董卓,也是無奈之舉。我已許諾,只要他們幫我攻打西涼軍,我又何惜封侯之賞!」
荀攸道:「大人,萬萬不可,韓遂馬騰狼子裡心之輩,不可輕信啊。何況羌軍若到長安,只怕是引狼入室,關中大亂啊!」
「我知道你會這麼說,告訴你,八月八日,韓遂馬騰就會起兵,同時,我會派胡軫引軍東去陝縣,攻打西涼大營。到時我以并州兵為主力、叟兵為輔助堅守長安,長安城高牆厚,就算是西涼軍全部合流,也難以攻克;讓京兆、馮翊、扶風三郡實行堅壁清野,三郡兵力雖然不多,但自守應該沒有問題;西涼軍糧草不多,難以為繼,與韓遂馬騰十萬羌兵大戰,勝負可知。到時無論西涼人是勝是敗,我也可以將他們全部除掉。到時,西涼軍與羌人元氣大傷,我一方面打通了前往雒陽之路,朝庭可以重新掌控天下,一方面消滅了西涼軍,削弱了羌人的力量,可保西疆數年平安。在這個棋局上,你所說的劉琦連一顆棋子都算不上。你說,我能在乎他麼?我讓他進長安,有用麼?我現在要做的,是把所有的異己力量都清除出長安城。」
荀攸被王允的奇思妙想弄的呆了:「大人,這,這種想法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王允拍著荀攸的肩頭,放聲大笑,笑道對荀攸道:「公達,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你師弟吧?」
荀攸搖頭:「荀攸生平,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劉琦近來名聲日盛,頗得人望,宗室中不少人都盼著他入城。」
「嗯。你說的我明白。我知道你與劉琦是師兄弟,但是他只是一個從事中郎,他應該明白自己的身份。在長安,他什麼也算不上!在我與西涼軍的較力之中,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份兒!原來看他與西涼軍交戰,我還覺得他是可用之才,哪知道小小年紀,居然敢與西涼軍勾打連環,就算是沒有別的企圖,我也斷斷容不得他這樣。不過,眼下我要對付西涼軍,為了不讓西涼軍有所察覺,可以讓他進城了。或者不用我說,陛下也會同意的。」……
太尉府。
「大人,氣死我了!」
「董長史,何事?」
「大人,您是三公之一,主管天下兵馬大權,這兵馬之事,什麼時候輪到司徒大人說話了?可是司徒大人不但管了,而且管得太寬,不但呂布的人馬由他負責,甚至他把手都插到南軍兩軍這裡來了。羽林軍為陛下宮庭親衛,到現在卻人數不齊,重建羽林軍之議,被他駁回了三次,說是朝中無錢,哼,什麼無錢,還不是為了他一已之私!」
「董長史,這事我是知道的,朝政由於董卓小錢所害,京中糧價一日數漲,司徒大人的擔心,也是有道理的……」
「大人!如果您不能站出來,我們在您手下幹著也沒有意思了,兵馬是咱們管的,可是眼下,京中有幾支軍隊聽您的指揮?呂布不用說,他眼裡就一個王允,胡軫等西涼殘軍首鼠兩端,整天擔心呂布對付他們。叟軍不成氣侯,若不重建南北兩軍,咱們太尉府就真成一個空架子了。」
「重建,我們靠什麼重建?司徒大人管著財政,咱們手中沒有錢,沒有人。」
「大人,下官到有一策,可不費吹灰之力,重建羽林軍。」
「說來聽聽。」
「襄陽公子劉琦,引數千兵馬前來長安勤王,這支力量我們為何不用?聽說王司徒忌憚他得西涼軍之心,不肯讓他進城,可是無論西涼軍,豫州軍,都是服從太尉府管轄的。此為我們的當然助力。若要重建羽林軍,必須要兵,歷來羽林軍除了郎官,兵士皆是徵調四方能戰之兵。劉琦身為宗室,又能打仗,他的部隊編入南軍,陛下必然欣喜,而我們手中也有一支自己的力量。他的軍隊人馬、兵器都是現成的,只要換一身軍服就是了,而我們,恰恰是除了能從王司徒那裡領到軍服,別的什麼也領不到。」
「如此,還真是可以考慮啊。」
「大人,此事聽說陽安公主已經現陛下提議了,大人主掌兵權,只要略一提,陛下肯定是能夠應允的。而且此事只在我們太尉府就可以辦理,無須司徒那點頭的。」
「好,既如此,老夫就上表,表劉琦為羽林中郎將。」……
「師兄,師弟,聽說了沒有,王司徒要斬我們恩師呢!」一個聲音低沉的道。
--「啊,王允太可恨了!」
--「可是,我們又能如何呢?」
--「是啊,王允一手遮天,誰又能把他怎麼樣?」
--「眼下的王允,和當年的董卓權力一樣大,他說什麼就是什麼,連太尉馬日磾給恩師講情,都被他當眾消了面子,我們又能做什麼?」
--「嗯,天做孽,猶可違,自做孽,不可活,王允倒行逆施,下面早就群議洶洶,長安城中,除了呂布和被他欺瞞的天子,誰又與他真正一條心,別的不說,要是西涼軍真的被他們逼反了,我說不定幫著開城門!」
低沉聲音喝道:「不可胡說!不過,我這裡到有一個消息,陽安長公主、馬太尉、襄陽公子劉琦準備聯合起來,共同營救恩師,我們借力施為,聯絡百官,一起向陛下求情,到時不信王司徒還能反對!」
--「好,大不了,到時我們一起拼了。有這三位給我們撐腰,我就不信,呂布還能把我們全給殺了!」
--「恩師得天下士人之望,關東士人,西涼軍系,都視老師為友,我們加把力氣,把事情做好!」
--「此事還用告訴王粲麼?」
--「不用,那個書獃子,讀書讀得傻了,讓他繼續到處哭求,只有這樣,才能顯得恩師遭遇更加可憐,而王允也更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