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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我的前半生 我的後半生》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省親

  似雲非霧的漆黑混沌中,我象剛逃脫禁錮的精靈,輕飄飄的在黑暗中無意識的遊蕩……

  呵,自由而愉悅……沒有身體束縛的靈魂還原了造物者賦予我們的本來的摸樣。

  這個就是死亡麼……死亡原來就是解脫……但是解脫什麼呢?我……是誰?散漫的意識因為有了疑問的欲望而漸漸沉澱,象初升的旭陽劃破黎明前最後的一片黑帳,在這沒有物質的束縛,全意識的境界裏,心的澄亮漸變著四周的環境也跟著明亮……

  光亮中,命運在我眼前拉開了華麗的巨大帷幕,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上演著一幕幕悲歡離合……

  *

  “嬤嬤,你快醒來不能丟下燁兒,皇阿瑪已經不要燁兒了,求你,不要棄我。”他嗚咽著似乎喘息不過來,幾聲哽咽。

  “這一次,佛祖站在了我這邊,嬤嬤!”他抱著我再不肯放。

  那年,他剛7歲……

  *

  “為什麼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呢?什麼江山社稷,天倫人常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嗎?”

  “皇祖母說他是為了那個女人,不是已經封了皇后嗎。為什麼他還是要隨著那女人走!!!姑姑,女人是禍水嗎?”眼睛發紅睇著我,就是一直克制不掉下淚來!

  “他只喜歡過四阿哥,姑姑。”

  “恩,姑姑也只喜歡你一個。”我拍著他臉。恩,那個董鄂妃生的皇子,那個凝聚了父親所有寵愛的孩子可命不長久。

  “他以前表揚過我一次。還說我書法不錯,頗有祖風。”

  “恩……”我歎息。

  “他……他走了,姑姑。”

  “你說皇上死……那個……大行了?”他瞪我一眼,我大著舌頭擠出“大行”兩個字。

  “不是薨了……是走了,姑姑。”他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那年,他八歲……

  *

  “掌我姑姑嘴,就是掌朕!哪個該死的混帳東西,我今天就辦了你!”影片中跪著的是曾經不可一世的前宮廷大總管……吳良輔。

  “一個隻知意氣用事,渾渾噩噩,不知世事的兒皇帝罷了!”面帶天真純潔的微笑,燭光下紅潤的臉頰象剛摘下得富士蘋果一樣讓人想咬上幾口,他笑吟吟地對著我說道。

  那年,他剛剛做了皇帝……

  *

  “不是蘇麻……是對你,也只有你……姑姑……”他喃喃道。

  我的心口頓時猶若一百隻小鹿“嘭嘭”亂撞,我輕輕捋了下鬢髮想掩飾臉上忽來的微熏,卻不妨對上了他熾熱而又深情帶著笑意的目光。

  微揚螓首,我迎接那因受傷而顯得殷紅的溫熱唇瓣,甜甜的……麻麻的……

  誰說溫柔鄉,英雄塚?男人的溫柔更是對女人致命的誘惑,特別是這樣的半大不小的“天下第一人”的深情。

  如果你現在面對這樣的男人………糖衣炮彈向我齊齊襲來……我,很沒品的,徹底淪陷……

  ……第一次意識到他原來就是那個攻陷了我心的臭男人……

  *

  “我,愛新覺羅·玄燁,大清帝國的皇帝,今日願娶蘇麻喇為妻,生老病死,不離不棄,以天地為誓。”那清若晨星的眼神款款深情又帶有不自信的緊張……

  就象涓涓溪流融入了深澈的海水,那夜,他被冠以我丈夫的名義,與我身體摩挲纏綿著舞動出最原始的旋律……身心契合在一起……永不分離。

  那夜……他讓我變成了他真正的女人……

  *

  御花園的連理樹下……

  兩個女人血的約定……

  “奴婢對天發誓,若敢違背誓言,即刻流血而死。”心疼得無法直起身來,我匍匐在地哀哀而哭。

  “傻孩子,以後就叫我祖母,和燁兒一般……你看那靜妃,身在雲端的鳳凰並不一定就是幸福;你看這連理樹,不顧那糾結成塊的盤根反而綻出了新枝。皇祖母已經老矣,不能再為我孫兒再做什麼了,只希望這次我沒有做錯,只是委屈你這個孩子了……”老祖宗以為我痛哭是沒有得到個名分而承諾傷心,拉我起身憐憫地抱住我流下淚來。

  注視著老祖母盈滿慈愛與信任的眼,我知道……我已經用血與她簽下了契約——那至死不渝守護皇帝的承諾。

  *

  姑姑……燁兒說過了,你是燁兒心中唯一的妻子,你不用在意她們任何人,她們都是作為皇帝的我不得已娶的,知我如你,應該知曉我的心罷。“

  “我把她灌醉了……小全子給我準備的酒……”他俯在我耳邊輕聲道。

  “女人,你老想著別的女人幹麼,先想好怎麼應付你的夫君。”他語帶懊惱,囂張地抓回老在神遊的我的思想,霸道地讓我眼裏心裏只能念著他。

  “那個……明天……你……還回來麼……”我喘著氣,忙著應付他的火熱製造出來的魅惑眩暈。

  “恩……那酒……今晚還省得有半瓶呢。”

  那天……是帝國第一夫妻的大婚……

  *

  “蘇納海、朱昌祚、王登聯三位忠臣已遇害,現在又輪到了蘇克薩哈……他,看似等不及了。咱們得加快動作。索額圖,明日你力保蘇克薩哈,唉,保不下命也爭取為他弄個完屍罷,這是目前為止朕唯一能幫他做的!他日,朕除奸後必重重報答這些個忠烈!”狠狠一掌,帶著風,竟擊落下案前小幾的一角。

  “今日那賤人給我的羞辱,他日,她、和他家族必十倍償還於我!”他磨著牙擠出這話,宛若誓言。

  烏雲……我毫不懷疑,那兩人代表的那個家族未來絕對是黑得發亮的烏雲。

  *

  “我說過會還你一個真正的健康之水、生命之泉。”我毫不掩飾的驚喜表情似也感染了他,深邃眼睛流轉著瑩光。

  那坑中央的窪處……薄霧繚繞,水光瀲灩,撲面邇來的的熱氣告訴你這霧靄最深處的中央是一眼不折不扣的……溫泉。

  溫泉水中浮起一個幼稚版康熙的臉,拉著一頭大熊在紅橋頭相遇……

  “他不是人,難道是鬼麼!”從雪白的熊肚皮後面滴溜溜鑽出個精緻的玉人兒,此刻正擰著眉毛,氣急敗壞的跳著指著我道。

  “不就仗勢這兩個聽話的奴才麼,熊格格,上!我倒要看看誰是膽小鬼!”

  後背和肩膀火辣辣的疼……啊……那可怕的熊……

  “皇兄,你可知常寧今日違抗聖旨,引熊闖橋。犯下死罪!為了那熊他都能心懷感情哀哀哭泣,對於別的人他就可以縱熊殺人,且要殺朕最親近的心愛之人!他又何嘗顧及到朕的心!你們又可知我懷中這人對朕又意味什麼!”他暴跳如雷,激揚出聲,話語象炮彈又快又狠,不容異議。

  他……好生氣……

  他背後那陽光發出眩暈的光芒,那逆著太陽的臉一片模糊黑暈……“姑姑!!!”那哀痛沙啞的聲音是我被黑暗帶走前唯一的記憶……

  他……是那麼那麼傷心……

  *

  那跗骨的哀痛似也傳給了我,本是散漫空靈的心突來由的狠狠一抽,我撫住我那似要分裂的心,看著他緊緊抱著那個似無知覺臉色煞白得嚇人的女人,眼淚橫流,眼神狂涓,對著懷裏那女人耳畔哀哀的述說著什麼……

  怎麼我只能看到影像卻沒有聲音?我聽不見啊……別哭,燁兒……我在這裏呢!姑姑在你身邊呢!你怎麼不理我?

  我撲過去擁抱他,卻抱住得是冰涼的空氣……突然感覺背後升起的神秘光體象有著巨大引力的隧道吸一粒最微細的塵埃,那巨大力量要把我拉扯過去。

  不!我不要離開他呵……我的呼喊淹沒在這片只有景象沒有聲音的世界裏……難道我只能任命?我被那股力量反拉著,哀哀地流著淚看那如泣血一樣的紅橋上,那兩抹緊緊相纏的身影……漸行漸遠……

  *

  紅到極致就發紫,光亮到極點會轉盲。

  在那亮得刺眼的光的通道中,我猶如瞎子,不知道飄忽了多久,像是到了隧道的盡頭,速度漸漸慢下來。耳邊似乎又開始能聽到聲響。

  “葉莉,你給小蔣打個電話啊,怎麼最近週末他老開會啊。”學美術出身的媽媽,孀居多年,皮膚依然白潤,身材保養得度,哪象五十的開外的女人啊。擺滿了一大桌那和她手下作品一樣絢爛多彩,色相、味相俱佳的菜肴。

  啊……媽媽我好想你,姐姐我也想你……

  大我兩歲的葉莉,現在的外表和氣質就象她的職業,北京上地資訊園一家高新技術公司的軟體發展項目經理。活象剛剛開完年終會議,一身簡單素雅的套裙,鼻樑上那頂大框眼睛掩蓋了許多屬於女人的婉約溫柔,卻多了屬於她職業理性和嚴謹。

  這個就是小學起我一直仰視的親姐姐,學校裏美麗乖巧、品學兼優的優資生,我有記憶起至小學到中學,同學們私底下都封她做本校的校花——葉莉。

  自認為25歲的自己也算個美女,可是我這個美女是漸變成的!也可以說是後天象醜小鴨一樣,慢慢褪去了幼毛,才發現自己原來也算只天鵝。我姐姐可不是這樣,出生到大學都是人們矚目的焦點,從小就明肌勝雪,嬌顏如花,象那高貴無比的天鵝。

  “給大家介紹一下葉莉的妹妹——葉茉兒。”我的記憶很長一段時間,我的名字前面總有個稱謂。我挺著腰板,深以校花名姐為傲。

  人多說女人幹得好不如嫁得好,我那天鵝姐姐一畢業就進了某知名跨國科技公司,半年後升了主管,繼而經理……幹得不錯吧。可她嫁得更好……姐夫蔣家有著一個上市化工集團公司,更是集團董事長的唯一獨子——二世祖蔣波。白雪公主的愛情故事在我家演繹著現代版……這對孝順的公主和王子每週末還會陪我媽媽吃飯,而我,平時總是飛來飛去,實在汗顏。

  好想擁抱著親兩個大小美女一下,可是為什麼她們只是自顧自地說話,把我視若透明……我離開這個世界多久了?3年?5年?8年?可為什麼她們一點都沒有變化就如我出差剛飛去香港那天?

  “茉兒今天還在香港麼?這個孩子也不打個電話說這周回北京不回,手機也關機。莉莉你留意下你公司有好的年輕才俊,她也是大丫頭了,25了呢,也沒交個固定男朋友,風裏火去的個性還真怕她嫁不出去。”

  什麼啊!老媽我就坐你旁邊!什麼嫁不出去!在清朝我老公可是國家主席……鬱悶的看著兩個女人當著我面說著我的個人問題。完全把我當空氣。

  “你給小蔣在打個電話,問他還回來嗎今天,要不我們等會?”

  哦……姐夫……那個溫文俊雅的男人,我印象中。奇怪……隨著我思緒的流轉,眼前的景色也跟著變換……

  這是一個裝修奢華的房間,記憶中不是姐夫的辦公室也不是姐姐那西山別墅的家。屋裏兩個男人都在抽煙,煙霧繚繞中,一個穿紅皮衣身段面容皎好的女人親昵地坐在姐夫身邊。

  啊……天,這哪是開會,分明是……姐夫有外遇?

  “蔣總,您家裏來的電話。”這個人有點印象,好象是公司裏一個業務經理,平時和姐姐姐夫交往甚密,過春節還來我家吃過一次飯。

  蔣波給腿上依偎著的那女人使了個眼色,紅衣美女扭著蛇腰,挪開了一點距離。

  “喂,老婆,我在……恩恩,在開會,剛剛是楊助理接的電話……你陪媽媽先吃把別等我了啊,好的……我儘量,如果太晚就住公司,有事你打我手機……今天晚上冷你多穿點,回家路上開車小心。”若是我沒有看到眼前的畫面,那語氣,那神情,分明是個勤勞于公事的丈夫與愛妻的對話,語意中流露出關心與叮囑的愛意。

  “這有錢的男人呐,十個男人九個壞。”風情萬種的美女把手上那盛著金黃色的酒液水晶酒杯遞到那剛接完老婆電話的男人唇邊。他就著她手一口喝幹,“啪”地在女人那微翹的屁股上拍了一掌。

  “那你還賴在我這個壞男人身邊?一賴就是兩年?”挑著眉,斜昵著她的眼裏襯著她那火色的皮衣閃著緋紅的光芒。

  “可這壞男人嘛……人見人愛。”這個火紅的妖精甜甜膩膩的纏上那個壞男人。

  猶如天鵝與狐狸的對決。姐姐……高貴典雅的姐姐敗給了青春狐媚的妖精,他們這樣的曖昧關係居然已經2年!姐姐姐夫結婚才2年!難道……果真男人的誓言不可信麼……神聖的婚姻原來這麼脆弱,我不相信姐夫不愛姐姐,那電話裏真切的愛意和關心的自然流露,是裝不出來的。那眼前的……只能證明春花秋月的愛情真的都只是暫時的假像,根本經受不起歲月的考驗,和外來的誘惑……難道玄燁……將來也會是這般對我?

  一想到那雙清澈深幽只照映著我的身影的眸子,以後也會出現別人的身影……不!我不要!我的心象被人打了一拳般……悶痛。

  老天那!你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這樣的真實!姐姐那外表完美幸福的婚姻背後居然有著這麼陰暗殘酷的事實。那一向對我如親哥哥一樣的姐夫居然是個感情上的偽君子!為什麼沒有完美得東西?我不要看到這個!我要離開這個虛偽的現實世界!我要回到燁兒身邊去,我不要在這裏!我不要!我不要!!!

  “茉兒的聲音?”靠在沙發上的男人倏然坐直了身子,往房間四周看去。偎在他身上的女人一時不防,手中的水晶高腳杯滑落在地,水晶與大理石地面撞擊出清脆的“喀嚓”聲在這闊大的房間中久久迴響……

  *

  “哢嚓”名貴的北宋官窯瓷器親吻著地磚。

  “一堆飯桶!徐敬!孫國同!你們兩個一個是太醫院院使,一個院判!不知道娘娘什麼時候醒也罷了,現在居然告訴朕她……腹中胎兒不保!你們可記得三日前給朕說什麼話來!難道都嫌活得太長了?”隨著破裂的瓷器落地聲傳來得是更讓人心驚膽戰威脅話語。

  乾清宮後院的內室,一群太醫院以徐、孫為首的太醫匍匐跪地,已近初冬的天,個個都冷汗涔涔。

  盤龍錯金的雕花大鼎熏著淡淡的藥香,在暖閣中升起微細的透明白煙縹縹緲緲,若有若無,正如屏風後那鋪設黃緞大床上睡著的嬌人的呼吸,遊若一絲。

  “啟稟萬歲,娘娘身子卻無大礙,只是何時能醒,臣實在無法知曉確切時日,也許今明就該醒來。三日前臣等發現有胎即加了保養安胎之藥。只是,娘娘身子平日就偏虛,此次失血又多,那些安胎藥含有大補大熱的幾味,對目前娘娘的身體……”徐敬揩了把冷汗說道。

  “對她身體有害之藥哪怕對安胎再好,均不可用!”嚴厲的話語毫無迴旋的餘地。

  “萬歲,臣三日前保證母體胎兒均安是因為閩南有一味大熱保胎奇藥,但是這三日來用藥發現娘娘身子屬極寒之身,臣等幾個一直在研究中和之道,現在已有一法……但是……”他小心的看了眼目前天威難測,神情冷洌的皇帝。

  “講!”

  “但是以娘娘陰虛之身,就算已施法中和,用大熱之藥可能還是會有一些副作用,比如會顯一些外在異相……如頭髮變白,或者脫落,指甲變軟……所以請聖上決斷用藥與否。”徐太醫眼眉低垂看著地面那在他眼前不時踱步來回的明黃色朝靴,小心翼翼地逐字逐句說道。

  “三日會診,就給朕得出這麼個結果,是你們無能呢,還是朕無福……”皇帝踱步半天,心思飄忽在床上那女人肚子裏的胎兒和至愛的女人身體的健康,做著權衡……孩子,只怕是阿瑪無福見你,為你了母親……

  “那藥,不用罷了……”皇帝眼神黯淡,緩緩吐出那代表法律般絕對執行的諭令。

  “用……”幽幽聲從那屏風後傳來,雖然細若蚊吟,卻清晰無比,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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