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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異聞錄》第62章
第六章、邦萊姆之狐

一通過城門的檢查崗哨,踏入尼尼亞里城的那一刻開始,便能感受到截然不同的異國氣息。

大街兩側各種植著一整排的常綠樹,由淺灰色石板所舖成的寬廣路面彷彿一直延伸至地平線的彼端。城市中央聳立著方型鐘塔,來往穿梭的人潮雖然多,但是路面依然整潔,街道與建築物的排列也井然有序;這座城市充滿著優雅與悠閒的風格。

修帶領眾人找尋可以住宿的旅館,很快地便來到了一個旅館林立的區域。五顏六色的招牌極盡巧思,這是面對同業競爭所不得不使用的一些小花招,最後他們選擇了一家名為「晨星」的旅館。旅館小廝把馬匹牽去馬廄,老闆則要求先付清住宿費。這時修表示他不需要房間。

「哦?為什麼?」

艾斯微感訝異,在這段旅途中,只要有可以浪費吟遊詩人荷包內容物的機會,修一向不會放過。修瞪了他一眼。

「我家就在這附近,幹嘛要住旅館?」

「啊!對哦……」

艾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接著眼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光芒。艾斯拍了拍修的肩膀,臉上掛起了柔和的微笑。

「既然如此,你是否該展現出患難與共的精神呢?有沒有興趣邀請這些與你同甘共苦的夥伴們到家中促膝長談個幾天,展現一下邦萊姆人的熱情?」

「如果你們付錢的話就可以。」

就在艾斯準備開口責難修的小氣時,卡羅表示他們住在這間旅館就可以了。

「我們打算買齊補給品,過兩天就出發。大哥,可以嗎?」

「嗯,你決定就好。」

艾斯露出遺憾的神情,然後轉頭詢問夏茵。

「佛蕾朵小姐,妳呢?」

「我可能會在這裡待上一陣子。」

「那就一起來嘛!對了,你家有空房間吧?」

最後那個問句是對修講的,獵寶者以冷淡的眼神注視吟遊詩人。

「你問話的順序顛倒了吧!通常都是先問人家有沒有空房間,然後才決定要不要進去住的。」

「有時候來點跳躍性的思考也是不錯的。」

夏茵帶著微笑婉拒了艾斯的邀請,最後艾斯以近乎不知廉恥的方式決定到修的家中借宿,其他人則是住進了旅館。當亞羅進行住宿登記時,夏茵問修要不要與她一同前往王宮。

「啊……說的也是,得先跟那個滿肚子壞水的債主打聲招呼才行。」

修的表情立刻變得有如夏天的暴風雨般陰沈不已,一想到要跟心地險惡的老人打交道,再晴朗的天氣也跟漫天烏雲沒什麼兩樣。艾斯好奇地問道:

「我從以前就一直很想問了,你的債主到底是誰?」

「是個褲子裡面長有尾巴,頭髮裡面藏著角,平時戴著人類臉皮偽裝成和善老人的卑鄙生物。」

「王宮裡面住著這種人物嗎?」

「你想見識一下嗎?」

「可以嗎?」

「沒關係,一起來吧。好好把那個對人類存亡造成威脅的生物給記清楚,到時記得在你的冒險詩歌裡描述一下那傢伙的長相,讓世人知道什麼叫做『活生生的卑鄙』!」

於是艾斯帶著期待與疑惑的心情,跟著修與夏茵一同走向惡魔的巢穴。

後世的人們對於修‧坎特‧葛羅西亞這個人有著相當兩極化的評價。

支持修的人普遍認為,這個美少年有著和自身容貌相稱的品格,對於修以獵寶者為職業的這件事,則傾向以「後天環境的逼迫」、「邦萊姆國王的奸謀」來解釋,甚至還有人認為修是「菲瑞克斯大陸史上最了不起的盜賊」。

「小偷就是小偷,不能因為他偶發性的善行就忽略了他的犯罪事實!」

持反對意見的人提出了以上的異議。他們認為修雖然有相當程度的輝煌事蹟,但是其背後的意圖仍然只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已,這就是他身為惡質盜賊的證據,將這種傢伙當成偉人只會對後代有不良的影響。

姑且不論百年後的人們如何評論修‧坎特‧葛羅西亞,曾經和他實地接觸過的人倒是有著相當一致的看法。

「光看臉的話,那傢伙就像是具有最高鑑賞價值的藝術品,但是藏在華麗外表下的東西就截然相反。修會在他自認為合法的範圍裡大撈特撈,哪天他綁架了一國之君我都不會意外。」──這是艾斯‧奇瓦拉的評語。

「難以了解的人。是一個可以為了錢向神挑戰的大膽男子,他似乎對女人沒興趣,但對金錢的慾望是常人的百倍。」──這是夏茵‧佛蕾朵的論點。

「只要牽扯到錢,他就像個打不死的怪物。如果在他面前擺上一千枚金幣,那麼我可能會瞬間被他撂倒。」──這是亞羅‧雷納克的感想。

雖然是負面性質頗高的評價,但是修還是一個很難讓人產生厭惡感的人。「這全都是因為他的臉不會讓人討厭!」艾斯如此斷定,不過這句話後來並沒有被史學家所採用。

但即使是對金錢有著如此超乎尋常之慾望的修,也有一個就算給他一萬里恩也不會想去的地方,那裡並不是充滿陷阱的迷宮,也沒有兇惡的魔獸把守,但對修而言,他寧願和狂戰士打上三天三夜也不願踏進那個地方一步。

邦萊姆王宮──就是修‧坎特‧葛羅西亞的禁地。

在邦萊姆王宮的長廊中,修小心翼翼地移動著。他的額上隱約可見晶瑩的汗珠,臉色慎重地以不發出聲音的方式行走,彷彿面對畢生以來最強悍的敵人。跟在修後面的艾斯與夏茵對於他的舉動感到迷惘與不解。

「為什麼用這種走法?看起來就像隻不入流的鼴鼠。」

對於艾斯的諷剌,修只是將右手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小聲一點」的回應。

「這裡居住著比妖怪或惡魔更卑劣的傢伙,我必須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真的會有那種東西存在嗎?」

彷彿是在附和艾斯的疑問,長廊的彼端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道尖銳的男性嗓音破空而來。

「修──我可愛的家臣啊!你終於回來我的身邊了嗎?」

「誰是你的家臣啊!」

修嘟噥著做出嘔吐的表情,瞬間從艾斯和夏茵的眼前消失了。

「呃?修呢?」

從長廊跑步過來的男子四處張望。他的裝扮極其奢華,深紅衣服的袖子和領口繡有金線和銀線,頭戴附有瑪瑙的黃金羽飾,穿著兩端鑲有紅玉的褐色長靴,純白色羽毛披肩上還佩了翡翠作成的飾章,是個第一眼就會讓人印象深刻的人。他的長相不算令人討厭,卻是個會使人不想太過接近的紅髮男子,其身高比艾斯略高。這名穿著十分引人注目的男子手持一大束鮮紅的玫瑰,焦急地尋找他的目標,當他看見夏茵時,臉上露出了膽怯的表情。

「啊……佛蕾朵賢者,好久不見了。」

「是的,夏特殿下。」

夏特的招呼顯得不具誠意,而夏茵回應的語氣更是讓人聯想到大冰原上的冰雪。接著夏特慌張地跑去另一邊找人,對艾斯則是連理都不理。

「這傢伙就是邦萊姆的繼承者嗎?真是讓人無法抱有太多的期待啊!」

艾斯毫不客氣地批評著地位比自己高上百倍的王子殿下,然後修從天花板上以優美的姿勢落下,他藏匿的速度和逃命的速度是屬於同一等級。

「老子有過剩的狡猾,兒子有過剩的浮誇。」

一口氣將邦萊姆的現任及可能成為下任國王的兩個人給罵完了之後,修繼續帶領艾斯和夏茵前去跟這個國家的最高權力者見面。

走過宛如迷宮般的長廊後,三人到達了城堡南側的一個木質大門前,這個房間就是有著過剩狡猾的老人──哈登‧巴喀爾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的布置除了驚人之外沒有其它形容詞可替代。地板和牆壁的建材是採用高級的大理石,裡面擺設是桃心木辦公桌、舒適的長沙發與八個大型書櫃,桌上放著一對閃亮的金銀雕刻品,落地窗的窗簾採用繡工精緻的絲綢,純手工織成的地毯舖滿了整個房間,牆上懸掛著一面繡有金色飛鷹的深紅旗幟,整個房間的價值難以估計。而在這個昂貴房間中的,就是被世人稱為「邦萊姆之狐」的哈登‧巴喀爾。

「喔喔,這不是葛羅西亞家的美少年嗎?好久不見了。」

雖然早已接到了侍衛的通報,哈登仍然故意做出驚喜的表情,那充滿慈祥笑容的臉孔和眼神散發出一陣的溫暖,斑白的捲髮與長鬍子彷彿為了要迎接歸來的遊子而欣喜地顫抖著。修的眼神迸射出無形的電光,將空氣擦出隱形的強烈火花,臉上的笑容混雜著「遲早有一天讓你死」的弦外之音。

「呀,我敬愛的哈登國王!看到你依然平安無事真令人高興。想必您又一次驚險地避過了天譴之雷的審判吧?真是老天不長眼啊!」

「聽見我忠心的臣下如此為我的健康擔憂,令朕十分欣慰呀。放心吧,在那二億里恩尚未落回朕的口袋之前,就算天崩地裂朕也會安然無事的。」

「陛下的壽命之堅韌當然是無庸置疑啦,想來連蟑螂也會甘拜下風吧?」

「不用這麼說,人之年壽有時而終,一切順其自然。」

「話不能這麼講,陛下可是以吸乾他人血汗來維生的偉人,被您剝削掉的一切必定足以讓陛下再活個一百五十年。」

「呵呵,時代需要注入新的活力來推動,朕只要能夠活到收回你債務的尾款就行了。」

修和哈登之間展開了無比激烈的舌戰攻防,諷剌的言語一籮筐一籮筐地傾瀉而出,優雅的辦公室轉眼間便被捲進兩人所造出的詭異漩渦。肉眼難辨的無形風暴在室內囂張狂舞,即使是天生擁有毒舌家資格的艾斯也不得不被這股毒言惡語的巨浪所逼退,面對強力咒語也夷然無懼的夏茵更是為此後退數步。

「那麼我就先退下了,請陛下千萬注意身體的安危,有數不清的人們可是十分期盼您的暴斃,畢竟那可是有助於大陸和平的一件事。」

「朕會注意的。不過一想到有人要在青春年華之時賺錢還債,朕覺得自已現在已經很幸福了啊,你就先退下吧!」

臉上掛著完全虛偽性的笑容,修轉身退出,以燃燒著殺意的步伐迅速離開,艾斯也跟著離去,偌大的室內只剩下夏茵與哈登兩人。

「看來您的心情不錯嘛,邦萊姆王。」

「還好,生活總是需要一點調劑才不會顯得枯燥。」

哈登再度變身為有如街頭麵包店老板的和藹表情,心情明顯比剛才愉悅不少,他似乎把跟修之間的舌戰視成一種娛樂。

「好了,回到正題吧!」

哈登將臉上的快樂表情一整,換回了他那被人稱呼為「邦萊姆之狐」的神色。

「狂戰士行動了。」

菲瑞克斯大陸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動亂在這個冬天裡出現了徵兆。

原本蘊釀已久的陰謀在秋季的暗青之月消失之際,以驚人的速度浮上了檯面。隨著緋紅之月的到來,血與火的風暴也開始瀰漫,這股不祥之風的起點則來自於比洛夫丁境內。

「我實在搞不懂雪曼伯爵的想法。」

傑爾多利‧哈瑪站在烏夫城上,以憂鬱的眼神望著遠在十法里達(一法里達約零點九公里)之外的軍隊。

傑爾多利‧哈瑪是個臉部線線剛硬,渾身上下充滿了肌肉與膽識的驍勇戰士,他所把守的烏夫城是通往王都姆林亞的門戶,同時也是支援邊境要塞夏夫城的重要據點。哈瑪在比洛夫丁也算是個頗有名氣的武將,年過四十的他經歷過無數次的大小戰役,然而這位面對任何危機都不曾皺眉的豪將,現在正為了眼前的敵人而心情沈重。

哈瑪鬱悶的原因並非因為城塞遭到攻擊,他的憂慮來自於敵人的真實身份。

眼前的軍隊同樣也是比洛夫丁人,換句話說,他們是一支叛亂的軍隊。但是讓哈瑪感到更加震驚的,是這支軍隊所高舉著旗子上,繡著的是雪曼伯爵的家徽──雙頭鷲。

雪曼家族是比洛夫丁裡掌握最高權勢的少數人之一,同時也是誕生許多將領的名門世家,雪曼家族的領地幾乎囊括比洛夫丁的五分之一,在東部地區擁有莫大的影響力。家族領導人查里斯‧雪曼今年五十五歲,年輕時被喻為「御風之鷲」的他,在軍事方面的才華有目共睹。

(雪曼伯爵真的想叛變嗎?)

一想到這裡,哈瑪就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並非畏懼御風之鷲,但是一想到以後比洛夫丁的情況演變會如何激烈,就足以讓他胃絞痛。

為什麼雪曼伯爵要叛變呢?哈瑪心中當然也浮現了這個疑竇。雖然曾聽說過國王對雪曼家族似乎有點冷落的跡象,但是還不至於到要高舉叛旗的地步吧?還是其實背地裡還牽涉到政治因素?

(算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一想到自己最頭痛的政治,哈瑪就懶得再探索下去。貴族們為了保有權勢而幹下的惡行他已經聽到耳朵長繭,那些傢伙自以為高高在上,但是所作所為卻污穢至極。對他來說,政治與泥濘是同義詞。

哈瑪舉起右手,呼叫了傳令兵。

「傳令下去,今晚夜襲!」

「是!」

傳令兵緊張地跑開了。

雪曼伯爵的軍隊正在進行紮營的準備,經過長途跋涉之後勢必累積了相當的疲勞,加上冬天的寒風能夠有效奪去人們的體溫,對方想必已經感到困乏,這時出奇不意的夜襲是個絕佳的戰術。

當然哈瑪也對於雪曼伯爵為什麼要挑在冬天行軍這件事感到疑惑,在軍事方面有高度評價的御風之鷲不應該會犯下這種粗淺的錯誤才對。不過這股疑惑一下子就被冷風所吹跑,他決定先貫徹自己守城的任務再說,意圖侵犯烏夫城的人都必須加以排除。

夜幕低垂,莎潔絲的世界很快的就被普路托的勢力所取代。

「雖然對方是我們的同胞,但是他們卻是背叛了國家,充滿了桀傲野心的傢伙!」

哈瑪在出發前對九百名騎兵厲聲訓話。

「我們是吾王子民!身負守護國土與人民之責任的戰士!我們的劍是為了吾王而揮動,對於叛軍不需要手下留情!讓我看看你們的驕傲吧,狠狠地教訓那群叛國者一頓!」

九百名騎兵眼中彷彿燃起了火焰,踏著充滿鬥志的步伐離開了烏夫城。哈瑪親自指揮此次夜襲的任務,這是他承認雪曼伯爵之能耐的証明。

深夜的襲擊者悄悄地接近雪曼伯爵的軍隊,然而他們的一舉一動卻被山坡的埋伏者所監視。御風之鷲已預見到哈瑪的意圖,早一步派人趁夜在高處駐守了。

領軍的將軍名為札多‧庫‧班迪亞,身為比洛夫丁名將的他以勇猛著稱,但是當他接到夜襲者的消息時,卻一反常態的不下令迎敵,而是對身後的黑袍人講話。

「敵人來嘍,讓我看看你們引以為傲的狂戰士如何?」

坦丁‧霍比斯──法師公會的五葉樹──因班迪亞的口氣皺起眉頭,佈滿皺紋的臉上浮現了怒氣。霍比斯的年紀雖老卻還不到糊塗的地步,對方的不屑之意他聽得一清二楚。

班迪亞的確是瞧不起魔法師和那些怪模怪樣的狂戰士,他一直認為只有在戰場上正面和敵人廝殺才叫作戰爭,像法師這種唸唸咒就撂倒敵手的方法根本就是在玩家家酒,說白點就是和「卑鄙」劃上等號的行為。至於那群正披上黑布等待命令的狂戰士更是讓他火大,「勇猛的班迪亞率領怪物作戰」這種事一旦傳出去,除了丟臉之外還是丟臉。

「怎麼樣?還是對方人數太多了,要不要我借一點人手給你呀?」

「不了,我不需要垃圾。」

霍比斯以不遜於寒溫的語氣回答班迪亞,同時拿起一顆藍色寶珠。

「加納,將敵人全部宰掉。」

狂戰士的雙眼與寶珠一同發出光澤,前所未有的兇暴魔獸終於出動。第一型的狂戰士加納總計三百隻,牠們有秩序地揭開了披在身上的黑布,以驚人的速度奔向數目比己方多上三倍的騎兵。

「魔獸!」

哈瑪與騎兵們均為眼前的狂戰士感到愕然,因為現在並非魔獸出來活動的季節。當狂戰士蜂擁而上時,由於騎兵們的馬匹對魔獸的氣息感到恐懼,使得隊伍出現了無法抑止的大混亂,配合狂戰士驚人的實力,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就此開始。

當狂戰士的利爪一揮動就摘下了複數的頭顱,高防禦力的硬鱗將對方的刀刃給彈開並使其磨鈍,被巨臂掃到的騎兵一律吐著血從馬上摔下來,最後只有落得被馬蹄與狂戰士賤踏而死的下場,最後連戰馬也被殺掉。狂戰士就像有生命的戰車般伴隨血與哀嚎不斷往前推進,給予對方死之裁決。

「混帳啊!」

面臨生死關頭的哈瑪激發出莫大豪氣與蠻力,舞動重戟朝面前的狂戰士攻擊,猛烈的重砍成功地將對手的一條手臂給卸了下來,但下一秒他卻同時被五頭狂戰士給捉住,活生生遭到撕碎。

這場叛亂的深夜先鋒戰不到一小時就結束。在後來的史料記載上,此戰雪曼伯爵一方的死亡人數是零,純粹只有烏夫城單方面的敗亡而已。

這場揭起菲瑞克斯大陸戰爭序幕的戰鬥在冬天開始……

往後的人們如此稱呼這個帶來惡夢的冬天──「血之冬」

這場戰役就發生在佛蕾朵等人到達邦萊姆王都尼尼亞里的半個月之前,哈登所收到的,一個從遙遠北方所傳來的不幸消息。

修‧坎特‧葛羅西亞在後代最為人所知的事跡,就是他創下了菲端克斯大陸有史以來個人債務的最高額,但卻很少有人能夠確實說出債務的詳細數目,一般人只有「應該是天文數字」這樣的認知,而極少數了解內情的人也只能提出「大概有二億以上吧」的模糊答案。

事實上,修的債務金額每天不斷在更新中,而且是朝增加的方向在邁進。

修的父親加爾克,其職業就某方面來說可以歸類為公職人員,他所擔任的職務是「暗衛使」,講明點就是「影子保鏢」之流的工作,但由於加爾克是因病逝世,因此修連一毛錢的退休金與撫恤金都領不到。在這種沒有經濟支持的情況下,修只好向哈登借錢,用以維持母親與兩個幼小弟弟的生活,自己則跑到外面去挖寶還債,而哈登也很慷慨的每個月借給修一萬里恩的生活費,並且將自己名下的一棟別墅租給他。

然而,哈登的字典裡沒有「好心」這個名詞的存在。

他收取的房屋租金每月高達二千里恩,並在修打算另外找房子住時,撂下了「你認為在我的地盤上找得到房子嗎」這種話,強制性的逼迫葛羅西亞一家人硬住下來,於是修的負債攀到了有增無減的至高不幸之境界。

哈登的別墅位於城內的郊區,步行至王城需要一小時左右。別墅的佔地十分廣大,優雅的兩層樓式建築共有十六個房間,附有廣大的庭園、噴水池、花圃,這樣的地方收取二千里恩可說是相當的划算,但是修衷心地希望能夠擺脫這棟吃錢的魔屋,每當他想起不合理的強制性房屋貸款時,心情就有如綁了百噸鉛塊一樣的沉重。

在好奇心與厚臉皮的驅使下,艾斯打算暫時成為一隻寄居蟹棲息在修的家中。在走過一段漫長的山野健行之後,有著乳白色外壁、紅色屋頂的漂亮兩層樓建築物就映入艾斯的眼簾。

「正點!這跟杰里特爾的屋子差不了多少嘛!看起來你過得不錯呀!」

艾斯毫不顧慮他人心情的說出讓修覺得刺耳至極的話,而這導致了他的房租價錢倍漲。

「是啊,所以住一晚的費用是五十里恩。」

「五十里恩!你家房間是用黃金打造的啊!」

「你有異議嗎?」

「不,沒異議。」

本來想要殺價的艾斯看見修的眼神之後立刻收回本已脫口的話。和哈登冷嘲熱諷之後的修心情已經極度惡劣,加上再度看見吃錢魔屋的剌激下,美少年的周身開始有少見的怨氣在飄浮,艾斯知趣地不去觸碰這顆破壞力強大的人型爆彈,畢竟他可不想被兇襲牙給轟成殘渣。

然而當修輕敲家門的五秒後,艾斯又再一次感到震撼。

隨著雕花木門的開啟,一張和修極為相似的美麗臉孔出現在艾斯面前。蜜莉‧妮‧皮瑞爾‧葛羅西亞──也就是修的母親──其容貌讓人不禁懷疑眼前的人是女性成年版的修。母子間是否有血緣關係光是用看的就可以確定。

接下來的場景就是一家團圓的感人畫面。兩個加起來大概還不滿十五歲的小孩也從屋子裡衝出來飛撲到修的懷中,蜜莉則是眼角閃著淚光抱住三個兒子,一幅以暖色筆觸所繪出的溫馨圖畫呈現在艾斯面前,但吟遊詩人並沒有多大的感動,他的腦袋還因修與蜜莉這對母子的相似度而暫時打結,所以在修將自己介紹給蜜莉時,連一向自認為靈活的巧舌都變得不太聽話。

事後曾有人問起修一家人的事,而艾斯交出了以下的回答。

「唔,修的老媽是個大美女,那頭金髮就像春天的蜂蜜般散播著芳香和光芒,皮膚宛如白瓷一樣的細緻光滑,就像是由水晶雕刻出來的高級藝術品,海水藍的眼珠足以和藍寶石媲美,身材豐滿而且腰身緊實,真看不出來是生過孩子的人啊!雖然已經四十歲了還是相當具有可看性。」

而當有人問起除了修以外還有幾個孩子時,艾斯則是以恍然大悟的表情拍著雙手。

「啊!這麼說來好像另外有兩個小鬼也在,我想應該是男的吧,年紀應該是在一歲到十八歲之間,反正不會比修大就對了。」

這種將注意力焦點全部放在女性身上的形容法就是艾斯的特點,也是一種讓認真聆聽的人會覺得自己像白癡的優異技術,姑且不論艾斯的描述功力如何,他讓人火氣上升的才能也算是數一數二。

正當修準備踏進家門時,「喀啦喀啦」的車輪聲從遠方傳來,一輛豪華的雙頭馬車乘著絢爛晚霞急速奔來。車廂兩側刻有鷹、劍與百合的紋章,代表著這輛是邦萊姆皇族專用的馬車。修一見到這輛馬車臉孔立刻急遽變色;馬車停在葛羅西亞家的大門前,一個奢華裝扮的紅髮男子優雅地從車廂內步出,寶石與翡翠不僅閃動著耀眼的光澤,就連服飾也倒映出夕陽的餘暉,據艾斯後來的說法是「簡直就像個會呼吸的發光物」。

「修啊!我鍾愛的家臣!你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呢?我已經準備好盛大的宴會要為你接風呀!」

邦萊姆第一王子夏特以豪華的方式閃亮登場,用十分親暱的口吻呼喚臉色不佳的美少年,被稱為家臣的人則沒有王子百分之一的熱情,以夏茵般語氣回應。

「王子,好久不見了。」

「別這麼見外,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直接叫我夏特就可以了。」

(誰跟你的關係非比尋常啊!)

修的心裡如此吶喊著。

接下來的對話純粹是單方面熱情與冷淡的交錯縱橫,兩種屬性不同的氣壓交結成無形暴風圈,將修的家人和艾斯隔離在外。艾斯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得出修是極力想將眼前這個發亮到剌眼的人形物體給驅走,但是夏特一直在找話題攀談,令人懷疑他若不是臉皮比鋼板還厚,就是神經鈍到搞不懂對方的用意。

「殿下,天色晚了,我想您也該回去了。」

修終於婉轉卻直接地下了逐客令。

「啊啊,是嗎?真是太可惜了,改天再好好聊一聊吧,明天如何?」

「你等一輩子吧!」

修並沒有把這句話給說出口,只是溫和地回答「下次吧」而已。這個發亮的人型物體終於轉身登上了馬車準備離去;仔細觀察可以發現,夏特從開始到現在,對於修以外的人連理都不理。

「對了,我忘記講一件事。」

夏特將頭從小窗子伸出來,丟出了一個驚人的爆彈。

「皮亞洛琳那個老巫婆明天會來,我父親要你明天去見她。」

修的臉色再度轉變。

哈登‧巴喀爾今年己經六十七歲,從他登上王位至今近四十年的國王生涯中,所樹立的敵人早已超過三位數。他年輕時就展現了過人的狡猾手段、才智與膽識,以賄賂、謠言、栽贓等方式逐步擴大自己的政治勢力,在三十四歲時就發動了政變奪取親生兄長的王位,後來同樣以絕對稱不上是正大光明的手法周旋在各國間,慢慢將邦萊姆的國境線向外延伸出去,「邦萊姆之狐」的名號便由此得來。

儘管哈登的計謀和招數令人難以認同,但是他仍然締造了邦萊姆的盛世,不僅政治清明,連國力也邁入前所未有的強大,這是不容否定的事實,也因此,想要哈登性命的人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多,而想讓這個企圖化為行動的人更是不在少數,一波又一波的暗殺行動就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斷發生。

雖然襲擊過哈登的暗殺者數目超過七十人以上,但是在擔任暗衛使的葛羅西亞一族守護下,暗殺行動一一被七曜之牙所粉碎,不過,在眾多暗殺者之中也存在著差點就能完成任務的高手,這個人就是在菲瑞克斯大陸上懸賞金額最高的十個人之一,黑榜上的常駐人物──沙嘉莉‧皮亞洛琳。

皮亞洛琳以高明至極的用毒手法和修的父親加爾克對上,七曜之牙險些落敗在秘術的手下,就在這樣的危急時刻,修展現出超越乃父的驚人實力,將聞名大陸的女巫給擊敗,當時他只有十三歲。

對皮亞洛琳這樣的危險人物,哈登出乎意料地以攏絡的方式試圖締結友好關係,並趁此獲取大量的情報與秘聞,內容從各種組織的地下活動到他國皇室的八卦醜聞,消息一應俱全到公布出來足以讓大陸為之動亂的地步。哈登‧巴喀爾的狡猾頭腦配合沙嘉莉‧皮亞洛琳的豐富經歷,這種組合就像是將武器交給殺人狂一樣的危險,這也就是邦萊姆能夠長居大陸霸者地位的原因之一。

至於皮亞洛琳本人似乎也願意配合,其中最大的因素,就在修‧坎特‧葛羅西亞身上了。

對於年紀輕輕就能打敗自己的美貌少年,皮亞洛琳表現出高度的興趣,這個恐怖的老太婆變成跟哈登一樣以耍弄修為樂;葛羅西亞家有史以來最天才洋溢的人就此淪為兩個老人休閒娛樂的對象。

一想到剛回來就要見到兩個自己最討厭的傢伙,修的表情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陰沉,彷彿有層厚重的烏雲正在他頭頂上不斷打雷閃電。艾斯望著修走向哈登辦公室的腳步,不禁生出修即將赴死的感覺。

「那麼,現在該做什麼好呢?」

雖然對於修抱持難得的同情,但是艾斯也不會為此去神殿為他祈禱。無所事事的吟遊詩人伸著懶腰走出了王宮,心裡盤算著如何渡過無事可做的一天,當他準備步出宮門時,一道悅耳的女性嗓音叫住了他。

「艾斯,現在有空嗎?」

擁有冰色魔女之名的魔法師出現在艾斯面前,被叫住的人則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

「不行啊,佛蕾朵小姐,雖然我有幸承蒙妳的邀請一起喝茶,但是現在有更大的方案讓我不得不去實行吶!」

「什麼方案?」

「為了促進國家間的文化交流,我必須花上一整天去尋找具有優秀資質的邦萊姆美女,並教導她們如何吟詠愛的詩歌。」

「那接下來呢?」

「為了達成這個遠大的目標,我還得教導她們將心理與生理合而為一的技巧,如此才能唱出優美的天籟之音。」

「還有嗎?」

「單純的文化交流會腐蝕掉人們學習的興趣,所以我必須讓她們在早晚的日常生活中體驗出愛的真諦,這是件無比龐大的工作。」

「真是辛苦你了,跟我來。」

「是。」

夏茵以壓倒性的魄力將艾斯給牽走,朝王宮的另一角走去。

位於大陸南方的邦萊姆並不會降雪,有的只是乾冷的寒意。夏茵的藍色袍子與烏黑髮絲隨著冷風在空氣中飛舞,假如配上點點雪花的話,真會令人有種女神降臨人世的錯覺。

(真是太可惜了,假如個性再可愛一點的話就會是絕佳的好女人。)

艾斯望著在風中行走的夏茵,不禁如此感嘆起來。話說回來,一想像到夏茵穿著洋裝露出甜美笑容跟人撒嬌的模樣,吟遊詩人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那絕對是比地獄還要恐怖一百倍的景象。

「佛蕾朵小姐,我們要走去哪裡呀?」

「去見認識的人。」

「啊?」

「皮亞洛琳來到了邦萊姆,順便帶來了一些客人。」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登上樓梯,在走過漫長的環型石階後,在一個房間前停了下來。當打開大門後,熟悉的臉孔映入了艾斯的眼中。朧與希莉,正坐在房間裡的沙發上。

「唉呀呀呀,這不是朧與塔夫雷爾小姐嗎?怎麼分開才不到幾天又在這裡見面了?」

艾斯訝異地張大了嘴。

「是皮亞洛琳帶他們過來的。我還有事要辦,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夏茵撇下了艾斯後,輕輕關上門逕自走開。

「那麼,接下來該去見哈登……」

夏茵走下石階想著下一步行動,同一時間,她的視界突然出現了短暫的黑暗,夏茵立刻扶住身旁的牆壁,並急遽的喘氣。她右手輕撫額上的精靈眼,那是能夠借著精靈之力看得世間的魔法道具。

(快到極限了嗎?)

傳說以視力為代價而獲得莫大魔力的冰色魔女將精靈眼拿了下來,一向閉上的雙眼緩緩的打開了。她的雙瞳躍動著令人望而生畏的無機色彩,一種奇異的湛藍取代了原有的黑色,那是足以將接觸到的活物全化為凍晶的冰之眼。

從夏茵的身體冒出了薄薄的霧氣,狹小通道內的氣溫剎那間降低了數個刻度,天花板、牆壁、地板浮出了一層透明冰膜,大氣飄動著細微的結晶。這種景象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當夏茵再次將雙眼閤上時,四周的溫度又恢復正常。

夏茵再次將墜飾戴上,若無其事地繼續走下去……

「一場充滿異樣殺氣的久別會面。」

哈登在日記上如此記載今天的座談。參與者有他自己、沙嘉莉.皮亞洛琳與修‧坎特‧葛羅西亞三人,其中「異樣殺氣」則來自於年僅十八歲的美少年。

面對著兩個年紀加起來將近一百五十歲的老人,修的處境就像待宰的雞。諷剌的對話宛如利箭在空氣中互相對射,最後美少年以敗北之姿退出戰場,踏著交雜了火焰、屈辱與殺氣的步伐離開。夏茵在路上一看見他的表情,極為難得地暫時退卻了。

「我覺得屍骸遊騎兵或許也沒那麼可怕。」

夏茵於日後做了以上的非正式發言。

就在修離開之後,夏茵進入了哈登的辦公室,哈登與皮亞洛琳則以勝利的愉悅心情迎接。這兩個人以在修身上建築痛苦為樂,或許可稱之為前所未有的兇惡老人聯盟吧,而當冰色魔女也加入這個行列時,菲瑞克斯大陸史上最危險的組合就此誕生了。

卑鄙、狡猾、無恥且手上握有兵力的邦萊姆之狐,陰險、擅於算計又持有大量情報的女巫,冷血、殘酷並有強大魔力的冰色魔女,這三個人構成足以令人望而生畏的鐵三角,他們的存在已經超越了恐怖的境地,只能以戰慄的惡夢來形容。

「寒喧話就免了,立刻切入正題吧。」

哈登率先發言,這群史上最惡的戰慄聯盟終於開始正式動作。

「半個月前,比洛夫丁出現了內亂。雪曼伯爵高舉叛旗,一口氣奪下了五分之一的土地。雪曼伯爵軍隊的戰力強得超乎想像,最近一次的戰役讓克隆尼損失三分之一的兵力,至於為什麼你們大概都知道了。」

「是狂戰士吧?拉加斯終於幹了。」

皮亞洛琳雙手合十擺在胸前,說出了遠在北方的魔法師之名。

由人類與狂戰士混合而成的軍隊展現出壓倒性的戰力,半個月之內發生了十二次的大小戰鬥,其中四次是由狂戰士獨力殲滅敵軍,而這群魔獸軍團的損傷率不到三成。狂戰士莫大的戰力震撼了所有國家,周世紀上連續兩周的頭版都刊登了這群魔獸的消息,狂戰士之名迅速傳遍大陸的每個角落。

「巴比特倫也在蠢蠢欲動,基爾那傢伙也對狂戰士有興趣,連佛雷倫斯也有了不少小動作。」

哈登揉著右邊的太陽穴苦笑,每當他煩惱時偏頭痛就會發作。

巴比特倫之王──卡休‧基爾是個年僅三十三歲的君主,但在戰爭方面卻是個老練的天才。基爾在取得王位時帶兵平定內亂,以幾近完美的方式迅速擊破各地叛軍,短短二個月就讓所有的領主與貴族臣服,是個同時擁有猛將與智將之資質的猛虎君王。

拉夏‧佛雷倫斯是馬卡迪蘭的國王,現年四十四歲的他被哈登視為「全大陸最棘手的人物」。佛雷倫斯有著看透世局演變的智慧,以奇巧的謀略讓馬卡迪蘭這個小國渡過無數次危機,狡猾度和哈登可說是不相上下,雖有「灰隼」的名號,不過哈登卻認為他像是風向雞一般,是個有能力迎合時代之風巧妙轉向的可怕人物。

不論是基爾或是佛雷倫斯,他們皆對狂戰士的強大戰力有著明顯的企圖心。

虎與隼看見了扭轉時代契機的曙光,而這對穩居大陸霸者之位的邦萊姆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消息,而夏茵也了解這一點。她很清楚若是對其他國家透露出有關拉加斯的秘密的話,對方極有可能會反過來將自己做為禮物送給法師公會,藉此取得狂戰士計劃的同盟,只有不樂見他國坐大的邦萊姆才有可能和她合作。

「狂戰士計劃初步生產了加納五百頭,加納森二百頭,至於加納威森的數量我不清楚;當我離開法師公會時加納威森尚在研究階段,他們現在或許已經研究完成了。」

「七百個狂戰士……這可能要花上十,不,二十倍的人手才能清掃得掉啊……」

哈登大略計算一下之後偏頭痛變得更加嚴重,皮亞洛琳繼之開口。

「要是真的被雪曼伯爵拿下了比洛夫丁,嚐到了甜頭之後,食髓知味的他為了再借助狂戰士之力,絕對會提供資源來大量製造,到時會更麻煩,要剷除只有趁現在。」

雖然做出了結論,但是要實地進行還是有所困難的。

由於這次是比洛夫丁的內亂,邦萊姆實在沒有插手的理由。若是貿然介入的話其它國家也不會坐視不管,最糟糕的情況是雪曼伯爵、卡休‧基爾與拉夏‧佛雷倫斯聯成一線,沒有任何事比成為鷲、虎、隼共同的敵人還要可怕。唯一的辨法只有派遣秘密人員毀掉這些野心家所依賴的浮木,也就是狂戰士的存在,但這也有所困難。

沒有人可以擔保狂戰士的總源頭就藏匿於法師公會中,若判斷錯誤的話將惹來對方的警覺,這只會讓戰爭的火苗蔓延得更快而已。哈登等人現在唯一面臨的困境就在於──不知道狂戰士的總源頭。

「啐,有了作戰人選卻沒有目標,這真是麻煩啊!」

哈登不斷揉著疼痛的太陽穴嘟噥著。

正當哈登與皮亞洛琳苦思之際,夏茵逕自盯住室內的一角,發出有如冰矛一般的寒冷話語。

「死或現身,你選擇哪一個呢?躲在一旁偷聽別人講話的魔法師。」

其餘兩人立刻轉身面向牆角的陰影處,哈登伸手拔出身邊的佩劍,皮亞洛琳從暗袖中握住了腐酸汁的瓶子。夏茵輕揮右手阻止了他們的行動,同一時間,無人的牆角冒出了身穿黑袍的人影。

「我認輸。」

魔法師解除了匿跡的法術,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不稍微反抗一下嗎?班恩‧布拉德。」

夏茵毫不猶豫地指出對方的名字。被認出的法師公會五葉樹法師頓了一下,接著將罩住頭部的連帽給掀去,蒼老的臉孔浮出了苦笑。

「請別開玩笑,我不是冰色魔女的對手,而且現在我根本無法反抗。」

「是嗎?你擅長風系法術,逃脫的速度不會太慢喲。」

「請饒了我吧!」

布拉德很乾脆的認輸。若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布拉德的身上被一條條細長的冰索給纏住。

夏茵從一發現布拉德的存在,就不動聲色的發動了「冰索縛殺」的法術,將竊聽的法師給綁住,而當布拉德驚覺時已經無法擺脫冰之鏈鎖的封殺,只要夏茵願意,他將會立刻被冰索給肢解掉,這也就是他會如此乾脆投降的原因。

「你要出賣拉加斯嗎?」

「說出賣太難聽了,我是來投誠的。」

「投誠?」

這項太過突然的宣言讓人不得不懷疑其真實性,三個人一致表露出「這傢伙很可疑」的神色。

「拉加斯會長的狂戰士計劃雖然了不起,不過我更看好冰色魔女的力量,就只是這樣而已。」

布拉德露出了狡獪的笑容。

「我將貢獻出我所知道的一切……包括狂戰士的第參型,以及拉加斯的秘密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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