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另外一個場景,一片漆黑的場景。
黑暗中,有著非常細微的震盪。
彷彿一台關掉燈光的火車,正以風以分辨的高速,疾駛在無光的深夜中。
漆黑中,卻有個東西,隱隱的動了一下。
「嗯…」隨即,那『東西』發山柔細的呻吟聲,聽聲音似乎是一名女子。「這裡是哪裡?」女子慢慢撐起上半身,一手按住前額,試圖止住暈眩,同時露出困惑的表情。「我…在哪裡?」
她遊目四顧,四周除了黑暗之外,還是一片黑暗,除了如影隨形那細微的震盪外,這裡彷彿就像是一片純然死寂的黑洞空間。
女子緩緩起身,一頭服貼在後頸的短髮,一身全白色的風衣,苗條而俐落的身形…
她,不就是法咖啡嗎?
遊俠團的第二當家,一手「七修不過的工程數學」揚名地獄遊戲,她還是阿努比斯不顧生命安全也要拯救的對象!
「這裡究竟是哪?」法咖啡困惑的在黑暗中摸索,「我記得…我記得…我被三腳蟾蜍偷襲…然後…見到了…見到了…」
法咖啡摀住嘴巴,因為她想起,她在昏迷見到的最後一幕畫面了。
「約翰走路…唉…我…真的錯了嗎?」法咖啡嘆氣,「唉,我真的少了夜王老大那種對下屬推心置腹的豪氣…也許之後,我該好好的檢討一下。」
法咖啡閉上眼睛,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畢竟是統領上千豪傑的台北女強人,她很快就從低潮中恢復了平靜,開始探索眼前這片怪異的黑暗了。
「不管怎麼說,都得先離開這,夜王老大此刻一定很著急的在找我。」法咖啡伸出手,不斷摸索著。
法咖啡的掌心隨著自已的步代不斷往前推進,感受著黑暗空間中無法解釋的細微震動感。此刻的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回到她深深信賴的老大身邊。她好想念,夜王穿著黑衣的霸氣背影,好想念看著那背影,就能感受到心安的那段日子。
她要回去。
她要找尋出口,她要…
忽然,她不斷往前探索的手掌,倏然停止。
是錯覺嗎?法咖啡的指尖在那一剎那好像碰到了什麼?
碰到了什麼?
一個有溫度但是強壯的物體。
「是…是什麼東西…在哪裡?」法咖啡的指尖顫抖著,被奪去視覺的她,深陷在一片黑暗中,只剩下未知的恐懼。
彷彿感應到法咖啡的聲音,那東西,微微動了一下。
在晃動的殘影中,法咖啡隱約看到了一個人的輪廓。「你是誰?你為什麼躲在這裡?」法咖啡驚問。
「誰…我…」那個人動了兩下,發出類似野獸呻吟的喉音。
「你說什麼?你是誰?」法咖啡驚疑的看著黑暗中那個人影,逐漸適應黑暗的瞳孔,似乎越來越能捕捉那人身體的線條。
粗大而雄壯的體態,堅挺而粗獷的五官,所以是一個男人嗎?
「我…誰?」那人依舊發出毫無意義的單字。
「你究竟在說什麼?」法咖啡皺眉,「你是誰?你不知道自已是誰?」
「我?是誰?」那人終於說出了完整的字句,彷彿整整一年從未開口,要慢慢找回習慣用詞似的。
「你真的不知道,自已是誰?」法咖啡愕然。
「我,不知道。」那人粗豪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困惑和沮喪。
「嗯…」
「妳…夠聰明,可以跟我說,我究竟,是誰嗎?」
「我沒那麼聰明。」法咖啡語調放柔,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這粗豪漢子的頭,「但是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樣,都是被那隻臭蟾蜍給綁架過來的吧?」
「臭…蟾蜍?那是我的,名字嗎?」男子想了一會,猛搖頭。「怎麼,那麼難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呵呵。」法咖啡笑了。「既然你忘記自已是誰,不如跟我一道,我們一起找路出去,好嗎? 」
「嗯。」男人抬起頭,黑暗中,原本豪氣的臉龐,露出像是孩子般的笑容,「一起,走,吧!」
新竹,東門城下。
少年H和貓女兩人,面對著威武的古印度「象神」。
象神慢慢沿著東門城的階梯,緩步走到少年H兩人的面前。
到此刻,貓女和少年H才真正見到了象神的模樣。象頭人身,灰白色的粗厚皮膚,一對輕輕煽動的大耳,一條緩緩捲動的長鼻,兩根銳利的長牙,身穿古綠色銅甲,手持金剛伏魔仗,身形威武,莊嚴而令人生畏。
這就是濕婆四大分身中最具影響力的神祇,掌握「智慧」的尊者──象神。
比起掌握「戰鬥」的孔雀王、主司「變化」的哈奴曼,以及尚未登場,曾經毀滅半個印度帝國的「邪惡」──羅剎王。
象神多了一份讓人懾服的威嚴氣質。
「在下象神,見過少年H、貓女。」象神對兩人微微欠身。
「好說。」少年H也抱拳回禮。「您是白象阿?在古老印度的文化中,白象是群象的至尊,更是國王的象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呵呵,先恭喜你們一聲,剛剛狼人T已經打敗了孔雀王,正在趕過來這裡的途中。」象神微笑,象耳輕輕搧動著。
「喔?」少年H和貓女互看了一眼,這時,貓女忍不住開口了。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不去救孔雀王,卻選擇來這救哈奴曼,來阻擋我們的路?」
「呵呵,貓女問的好。」象神說,「這樣說吧,我想,狼人T不會殺孔雀王。」
「阿,為什麼?」
「狼人T雖然是勇敢果斷的勇士,卻也是追求公平戰鬥的武鬥家,孔雀王失去了翅膀,靈力又被貓女吞噬過半,狼人T定會覺得勝之不武,更何況。。。。。。」
「更何況?」
「少年H阿,你這個狼人朋友,」象神一邊嘴角揚起,不帶戲謔的。「實在太溫柔了。」
「啊?」貓女張大嘴巴,露出不解的表情。「狼人T很。。。。。。很溫柔?」
可是,就在貓女錯愕之際,一旁的少年H卻「哈」的笑了出來。
「咦?你。。。。。。你笑甚麼?」貓女嘟起嘴巴,轉頭看向少年H。
「我笑,不愧是象神,實在太了解狼人T了。」少年H臉上難掩笑意,「在曼哈頓獵鬼小組那兩年,我和他多次出生入死,他的毛病,的確確就是太溫柔了。」
「你們究竟在說甚麼,」貓女看著少年H和象神,忍不住跺腳。「人家不懂,人家不懂啦!狼人T明明就粗魯的很,怎麼會溫柔?」
「狼人T阿,生平最得意之事,就是在倫敦遇見了生命中的女孩,可惜,這終於成為他生命中最遺憾的一件事。」少年H說,「為此,狼人T變成了獵鬼小組中,最強悍、最無法擊敗的戰士。」
「沒錯,」象神繼續說到「卻也因為他的力量源頭,是一份愛情,讓他成為最溫柔、最心軟的人。」
「恩,是阿,這樣的人,往往可以逆轉比自己強十幾倍的人,像是開膛手傑克以及梅度莎,他一個人就解決了十六強的一個J和一個Q,但是,他的溫柔性格卻很容易饒過對手。」少年H繼續說道。
象神搖頭。「太心軟了。」
「沒錯,正是太心軟了。」少年H微笑,「但,這也就是狼人T,我最好的朋友。」
象神也微笑,「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敢推測,狼人T絕對不會殺孔雀王的原因。」
只見此克,少年H和象神兩人同時面帶微笑,一搭一唱的對話,彷彿兩人不是即將生死對決的敵人,而是熟識多年,卻在街角偶遇的老友。
「你們。。。。。。」貓女困惑的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突然間,她發覺眼前的少年H有些陌生,和她所熟知那個在巧笑間使出驚人絕招,卻在小細節固執嚴肅的少年H,非常的不同。
只是,偏偏現在的少年H卻展現了一種魅力,一種令貓女怦然心跳的魅力。
這樣的魅力?原來,這就是男人嗎?
一種明明思考很單純,卻始終讓戀愛的女人們,陷入迷宮的神祕生物?
「象神阿象神,你不愧是掌握智慧的神祇,單憑推測,就完全掌握了狼人T的性格。」少年H閉上眼睛,也難怪,每個人都跟我說,與濕婆四大手下對打,除了羅剎王,最該堤防的人,就是你了。」
「呵呵,少年H您真是過獎了。」象神搧動了靈活的象耳,「您不也是嗎?濕婆最擔心的,就是你和阿努比斯。他還下了通牒,哪個妖怪能殺了你們兩個,就讓那妖怪取代織田信長的位子呢。」
「哈,真是受之不起。」
「呵呵。」
「象神阿,既然你能猜出狼人T心中的秘密。」少年H原本輕鬆閉起的眼睛,陡然睜開。「那,你猜猜我的如何?」
「呵呵。」象神笑了。
「你笑的原因是?」
「我笑,是因為。。。。。。」象神瞇起眼睛,原本慈祥的臉龐,卻透露出一股即將來臨的冰冷殺氣,「如果我猜不出來,我還敢站在這裡嗎?」
「很好。」少年H雙手握拳,毫不考慮的將自己的力量,直接提升到「可視靈波」的境界。「就讓我來見識看看吧。」
就讓我見識看看吧,濕婆的最強刺客──象神。
新竹城。狼人T剛剛擊敗孔雀王的戰場上,一名不速之客,悄然現身。
「你說,你是土地公?」狼人T訝異的看著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大學生,「見鬼了。」
「不是鬼不是鬼,」土地公忙搖手。「我是神啦,雖然神格不太高,總算是個神,以前孫悟空大鬧天宮前,不就是個看馬的小神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啦,那只是口頭禪而已。」狼人T搔了搔濃毛後腦勺,「我記得你,H小子說過,你是一個貌不驚人但實力強悍的高手!」
「咦?他真的這樣說?」土地公搖晃著腦袋,喝了一口仙草蜜。「那我真是沒白疼他,下次再讓他假扮女裝去偷襲敵人好了,嘻嘻。」
「呵呵,既然你是土地公,那我們應該是友非敵。」狼人T說,「我得謝謝你,沒有你的幫忙,我打不贏這頭孔雀,只是。。。。。。為什麼你會知道。。。。。西兒?為什麼會知道心臟的事情?」
「西兒?」土地公搖頭,「我不知道阿。」
「咦?」
「我想你誤會了,西兒並不是我呼喚出來的喔。」土地公微笑,比著自己的心臟。「而是你自己渴望的心,把她從你記憶中給喚醒的。」
「我。。。。。。我自己?」
「可以這樣說,別忘了這裡是可以實現人類最深處願望的『地獄遊戲』,也別忘了,你們還是處在『以幻代實的八陣圖』之中阿!」土地公搖了搖手上的仙草蜜。
「我們在地獄遊戲和八陣圖中,所以。。。。。。?」
「所以阿,」土地供說,「只要稍微懂得這個八陣圖的技巧,又對眼前人有非常的了解,要呼喚出對方內心所渴望或懼怕的人物,其實並不難,不是嗎?」
「阿,是這樣嗎?怎麼感覺上很難啊。」狼人T又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能見到西兒?」
「是阿。」土地公看了看自己的手錶,那是夜市買的一只兩百元的電子錶,也是新竹大學生最愛的寶貝之一,只要能看時間就好,管他名牌不名牌。「對了,狼人T,如果你擔心少年H,最好快一點。」
「快一點?」
「快一點去東門城幫他。」土地公的笑容收斂,不再嘻皮笑臉。「因為,這次他的敵人並不簡單喔。」
「真的嗎?」狼人T點頭,轉身就要往東門城跑去。
只是,當狼人T跑了幾步,他回頭,看著站在原地的土地公,狼人T忍不住問道:「那,你不來嗎?」
「不了。」土地公笑了一下,然後搖頭。
「為什麼?」狼人T好奇的問。
「這故事就真的很長了。」土地公掏了掏耳朵。「簡單來說,我答應過一個人,沒辦法幫你們太多,除非我想喝那罐放在廟裡的最後一罐仙草蜜。更何況,眼前還有另外一件事要我去處理。。。。。。」
「啊?是九尾狐的事情?」狼人T想起來了,少年H曾和他提過,土地公以一人之力,阻擋十六強中最棘手的九尾狐,更是少年H統一新竹的重要戰力。
「不。」土地公聽到九尾狐,原本嬉皮的表情,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複雜,「不是她,我和她之間的事,當真不足為外人道。。。。。。現在要我去處理的,是一面牆的事。」
「一面牆的事?」
「呵呵,一面讓人嘆息的牆壁。」土地公又挖了挖耳朵,「老是有人在敲這面牆,炒的我耳朵好不舒服,我得去處理一下,能擋多久算多久囉。」
「嗯?」狼人T滿臉茫然,「讓人嘆息的牆壁?難道是地獄最底層。。。。。。」
「我是不介意詳細跟你說這故事啦。」土地公笑著搖頭,「只是你再問下去,你H兄弟恐怕就危險囉。」
「啊!對喔。」狼人T一聽,巨大的身軀像是彈簧似的猛一彈起。「對喔,我差點忘記了,那我先過去了。」
「請。」土地公做出一個掰掰的動作。
看著狼人T的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忽然,土地公猛然嘆了一口氣,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開口了。
「妳,在這裡偷聽多久了啊?」
「嘻嘻,該聽的,都聽到了阿。」看似無人的街道,卻傳來一個嬌柔的女音。
「恩,是嗎?」土地公苦笑,「妳一身百變的幻術,加上九條奇怪的尾巴,真要躲藏,還真的沒人能找到妳勒。」
「嘻嘻,還好啦,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還會害怕我嗎?」
「怕阿,」土地公用手指頭摳了摳耳朵,「就像是少年H老是怕貓女一樣阿,善變的女人,就是讓人捉摸不定。」
「嘻嘻,這比喻真好。」那女音說著說著,慢慢從街角的牆壁邊,顯現了真身。
彷彿憑空出現的透明物體,那女人窈窕的身段,就這樣從空氣中「浮」了出來。
更特別的是,那女人的背後,九條柔軟而曼妙的尾巴,正呈波浪狀緩緩的流動著。
天上人間,還有哪隻妖怪具有這樣美妙而特殊的形體,不是鑽石皇后「九尾狐」是誰?
「說起少年H。」土地公望著遠方,輕嘆一口氣,「九尾狐妳修為數千年,妳算出的結果和我一樣嗎?」
「嗯。」九尾狐點頭。「你修為的歲月又不在我之下,你還不相信自己算的結果?」
「唉,不是不信。」土地公閉上眼睛,「只是不願相信。」
「殺破狼諸多凶星全部聚會,乃是極凶必死之兆。」九尾狐苦笑,「這次,少年H遇到的,恐怕是他生平中罕見的『大劫』阿!」
「果然是如此。」
「你很想去幫他,」九尾狐聲音放柔,「對嗎?」
「嗯。」土地公沒答話,只是嘆氣。
「別忘了。。。。。。如果你一出手,就是正面和濕婆撕破臉,後果不只是你們個人,而是兩大古文明的妖怪界的大決戰,牽扯到的上萬條妖怪的性命。。。。。更重要的是,那個人就會出來。」
「我知道。」土地公吐出了一口氣,表情無比煩惱。「所以我選擇留在這裡。」
「嗯,這才乖。」九尾狐瞇著眼睛說。
「不過我還是願意賭。」
「賭?」
「H小子這劫,是大到不能再大的劫了,但,正所謂物極必反,逆中有正,他大劫中那一點讓人無法了解的『紅鸞』究竟是什麼?也許就是一個轉機。」土地公閉上眼睛,「紅鸞,該是愛情之星,跟殺破狼諸星相比,只是微弱的乙等星,他卻獨在這片凶星星雲中固執的閃爍,必有其道哩,不是嗎?」
「你是說。。。。。。」九尾狐微微沉吟,「少年H最後的生機,掌握在女人或一段愛情的手裡?」
「這。。。。。。」土地公搖頭。「真的不知道。」
「天機難測,不是嗎?」
「H兄弟阿。」土地公仰起頭,看著滿天閃爍的星斗,「你得活下去,我還等著和你在地獄遊戲結束後,好好喝上一杯呢。」
新竹,風城百貨的外頭,此時是一片殘破的廢墟。
原因無他,因為不久前的一場大戰,讓這座標榜著華麗購物天堂的風城,陷入史無前例的武力轟擊中。
而這些破壞,竟然只是兩個人造成的。
其中一名是有「古來之惡」狂名的血腥戰士,典韋。
只是如今,他的頭顱已斷,曾經在萬箭如雨的戰場上馳騁的猛將,也只能成為一具動彈不得的枯屍。
典韋已死,另外一人呢?
只見廢墟中,一個曼妙的身影,慢慢的站起。
她轉了轉脖子,一頭金髮迎風飛揚,姣好的面容中帶著一絲冷艷,她是吸血鬼女,也是奪下典韋頭顱的獵鬼小組高手。
「身體好像恢復九成了。」吸血鬼女微笑著,回想起剛才驚心動魄的一戰,不禁吐了吐舌頭。「這個典韋,當真是一頭厲害的怪物。」
「H小子。」吸血鬼女一撥長髮,金色的媚光迎著此刻的月光撒開。「此刻的你,闖到第幾關了呢?別忘了,我們的賭約。」
「若是我破了八陣圖,先找到諸葛孔明。」吸血鬼女的身體蹲下,大腿的肌肉收緊聚力,如同一條繃到極限的彈簧。「你可是要告訴我,你遺憾的故事究竟是什麼呢!」
這句話剛剛說完,吸血鬼女低喝一聲,兩條大腿繃緊的力量同時釋放,力量猛然從吸血鬼女的雙腳,往下蹬去。
只見大地土石崩裂,反作用力將吸血鬼女的身體化作一道黑影,如疾箭,如雷光,轟然衝向天空。
在層層的重雲中,這道身影背上,伸展出兩道弧度唯美的翅膀,翅膀在空中滑翔,帶領著吸血鬼女,飛上了更高更遠的天際。
直到她的身影,在這片天空中消失為止……
只是,當吸血鬼女展翅翱翔之際,她卻沒發現,風城外頭這片廢墟之中,一道詭異的人影,忽然現身。
人影在月光下快速潛動,在典韋的面前停了下來。
「典韋這傢伙,頭被砍了阿?」那人傻傻的笑著,「我以為這怪物永遠不會死勒,竟然還是死掉了,嘻嘻,看起來這個有翅膀的女人比典韋還要更像怪物勒。」
這人笑著笑著,月光悄悄的撒在他的臉上,是一張憨傻駑鈍的臉龐。
這個狀似酣傻的男人,四下張望,忽然間,像是發現寶物似的,咚咚的往前跑去。
然後,他在一個球形物體前面突然站定。
「嘻嘻,找到了,我找到了!」男人拍手鼓掌,看著地上那個佈滿凝血的球體。「找到了,典韋的頭在這!」
只見,那圓球一雙怒目圓睜,頭髮濃鬍如刺蝟般根根直豎,一看就知道是被殺得渾身是火,死不瞑目。
酣傻的男人蹲下,用手摸了摸典韋的頭。
「嘻嘻,還有一絲氣息哩,不愧是『古之來惡』呀,好兇好兇,靈氣還沒散盡哩……」
典韋的頭顱,彷彿感覺到了有一隻手正在撫摸自己的頭頂,一雙銅鈴大眼的轉動,看見了眼前的男人……
一張憨厚愚昧的臉,伴隨著傻到不行的笑容,忽然間,典韋想起了一個人……
「典韋阿典韋,你和曹操在一起欺負我爸爸的時候,很囂張對不對?嘻嘻…」憨傻男人細長的眼睛,洩漏了一絲邪光,輕輕摸著典韋的頭。
「啊啊……你是……」典韋感覺到頭頂的撫摸越來越輕柔,後頸部的雞皮疙瘩,卻不能控制的一顆一顆豎起。
「想起來了嗎?嘻嘻。」男人越笑越開心,蹲在背在地上的身子,轉了半圈,屁股剛好對準典韋的頭。「還是要我幫你想起來?」
「你……」
「我姓劉啦。」男人不僅用屁股對準典韋,還伸手拉下自己的褲子,露出兩瓣又白又圓的大屁股。
「你……你究竟想要幹嘛!」典韋臉上滿是驚恐,失去身體的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男人怪異無比的舉動。
「沒有身體,很痛苦吧,嘻嘻。」男人轉過身子,兩個肥孜孜的大屁股,就正對著典韋的臉。「你猜猜,我要做什麼哩?嘻嘻。」
「不!求求你!別,別這樣!」典韋滿臉驚惶,縱橫三國,在千萬箭雨中橫衝直撞的狂戰士,此刻卻露出了從未出現的恐懼。
「我,肚子痛,嘻嘻。」男人笑的好開心,「媽媽說,肚子痛,就是要便便了。」
「不,不要,不……」典韋的最後一聲求饒還沒有出來,就被一串清脆響亮的臭屁給掩蓋,然後,一大沱混著臭屎和濃尿的水,就這樣淋在典韋的頭上。
惡臭中,典韋想要張嘴,卻又不敢張嘴,僅存的一顆頭顱在屎水中不斷滾動,卻怎麼滾,都滾不出這堆噁心的糞屎堆裡。
「好舒服啊。」男人起身,拉起了褲子。
「我……我詛咒你,你這廢物……你在三國時期就是廢物,你現在還是廢物,沒有你爸爸,你根本得不到諸葛亮的輔佐……」
「剩下一顆頭,還吵,不乖。」男人用腳踩住典韋的頭,讓典韋的面容朝下,正好壓在這片肥沃的糞土中。
「嗚嗚……」典韋的聲音再也發不出來,只剩下喃喃的嗚咽聲。
「嘻嘻,」男人酣傻的表情中,此刻卻盡是陰冷邪惡的笑容,「我不是廢物,知道嗎?」
「嗚嗚……」典韋的頭被男人用力踩住,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急促。
「知道嗎?」男人的腳,又再一次用力。
「嗚嗚……」
此刻的典韋,已經分不清是呼吸聲,還是哭泣聲,只能發出如同悲鳴般的乾啞抽咽。
「嗚嗚……嗚……」
終於,典韋的聲音停了,在糞屎堆中,被活活給嗆死,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一代梟雄,從地獄回到人間,原本該是傲霸群倫,將人間整的是天翻地覆,卻意外的敗給了吸血鬼女,之後更萬般倒楣的遇到了這個男人,連最後一點尊嚴都喪盡,死的既可憐又可悲。
只是,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明明來自滿是英雄的三國時代,手段卻卑劣到這種程度?
「嘻嘻,嘻嘻嘻嘻。」男人笑了,一條黃色的鼻涕從他的鼻孔中緩緩流出,「看不起我,就是這個下場啦。」
男人用袖子抹去鼻涕,看著吸血鬼女飛走的天空方向,傻傻的笑了。
「從今以後,我要讓世人知道。」男人用腳踢了典韋頭顱一下。「我,阿斗,再也不是扶不起的了,嘻嘻。」
我,阿斗,要讓人世人知道,我再也不是扶不起的了。
就在地獄遊戲之中,兩大戰團分居台北新竹兩地,互相僵持混戰之際。
另一股具有決定性的勢力,悄悄的進入了地獄遊戲之中。
他們總共九個人,衣著顏色卻是四黑五白,四個臉色稍白,渾身透露出夜晚殺氣的男人,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
黑西裝的首領,是一個優雅的中年人,嘴邊留著小鬍子,手裡提著煙斗,一派中世紀貴族的模樣。
他,就是地獄中所有吸血鬼的始祖,德古拉伯爵。
五個白色帥氣西裝的,則是充滿陽光氣息的男人,他們一身正氣,讓人見到之後,精神為之一振,尤其是他們的老大,白色西裝將他的王族儀態顯現無疑,比起德古拉的陰沈式的魅力,他則是帶著親和力的王者風範。
他是,亞瑟王。
「德古拉。」亞瑟王說,「根據那隻小火龍給我們的情報,現在的地獄遊戲,正處於兵分兩路激戰的情況。」
「嗯,所以,你覺得我們該兵分兩路?」
「正是。」
「我沒意見。」德古拉微笑,「那你要挑北邊的台北?還是挑南邊的新竹?」
亞瑟王搖了搖頭,正打算表示並沒有差異之際……
忽然,亞瑟王的背後,傳來一個渾厚沙啞的嗓音。
「亞瑟王,我是鍾馗,我想去新竹。」
「喔?為什麼?」亞瑟王和德古拉異口同聲的問。
「因為,『那個男人』的唯一後代,現在正在新竹啊。」鍾馗瞇起眼睛,一張醜臉露出了親切的笑容。「我答應『那個男人』,要好好照顧他的小外甥女的。」
「你所說得那個男人……難道是?」
「那個曾經以一顆足球,和我收服無數妖魔的毛筆戰成平手的吸血鬼。」鍾馗摸了摸背後那根跟掃把一樣粗的毛筆。「他是地獄旅者,自稱舅舅的男人。」
「鍾馗啊鍾馗。」這時,一旁的德古拉卻忽然笑了。「你可知道,當你選擇去保護吸血鬼女,會遇到什麼樣的敵人嗎?」
「嗯?」
「那個人,是自從我之後,被公認吸血鬼界的超級天才,也就是那個女人,將和你打成平手的舅舅,給毫不留情的分屍。」德古拉紅色的眼睛,閃爍著興趣盎然的光芒。「有這樣的敵人,你確定還要去新竹?」
「哈哈。」鍾馗聽完,先是沈默了一秒,忽然仰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喔?」
「為知己死,人生和憾?」鍾馗抽起背上毛筆,筆尖豪氣甩動,凌空寫出一個『義』字!
「好!」見到鍾馗如此氣勢,所有人不分吸血鬼或是亞瑟王軍團,都同聲喊出了一個好字。
「鍾馗啊鍾馗,那我告訴你那個人的名字。」德古拉微笑,「那人,就是黑榜上的紅心皇后,血腥瑪麗。」
「血腥瑪麗,紅心皇后?」鍾馗聽的眼睛圓睜。「果然不是小角色。」
「還有一件事,雖然洩漏同行的機密不道德,但是看在舅舅的份上,給你一個忠告。」德古拉嘴角靠在鍾馗的耳邊,輕聲說道。「面對這女人,要提防『香味』。」
「香味?」鍾馗困惑的重複了這兩個字。「提防香味?」
「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領會了。」德古拉微笑的轉過身子,「記住,這女人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發揮真正的實力,不然的話,不會連聖佛親自出手圍剿,還讓她殺出重圍了。」
東門城外,三個威震地獄人間的高手,正彼此凝望著。
靈力幾乎耗盡的貓女,蓄勢待發的少年H,還有,從濕婆體內分化而出,擁有無比智慧的象神。
「少年H。」象神閉上眼睛,兩朵大耳輕輕搧動。「我要出招了喔。」
「呵呵,想叫你不出招,大概也不行吧。」少年H笑了,「請出招。」
「我希望你知道,待會無論我做了什麼事,都是因為我們原本的立場不同,所以必須決一生死。」象神眼睛依舊閉著,表情有幾分不忍。「少年H,對你,我是真的很希望交你這個朋友的。」
「我倆道不同,是該如此。」少年H微笑,「我能理解。」
「嗯,道不同,不相為謀,真是可惜了啊。」象神手上的伏魔杵開始緩緩轉動起來,在空中畫出一圈又一圈金光凌厲的圓弧。
每畫一圈,金光就脹大幾分,威勢驚人。
「來吧。」少年H雙手運起靈力,黑白兩色的太極圖形,隱然成形,少年H毫不保留,一出手就是可視靈波的境界。
只見月光下,象神的伏魔杵越揮越快,金光綻放,輝映著月光,天空竟然整個朦朧起來。
「啊?」貓女仰起頭,她感覺到圍繞在她周圍的空間,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起霧了,這片霧是怎麼來的?」
忽然間,她感受到一股無法言諭的恐懼,這恐懼與她剛才感受到的一模一樣。
這是第六感!
是貓女本身的直覺加上長年對巫術修煉,所生成的預知能力。
就像是土地公和九尾狐綜觀天象一樣,所有人都察覺到,此場戰役對少年H是無比兇險啊!
「H,快走,這仗不能打!」貓女聽到自己語氣中有著無法控制的惶急。「會很危險,你可能會熬不過去!你……」
「我知道。」少年H淺淺的微笑著,「貓女,我知道的。」
「啊,你……你知道?」
「中國的道術,可以推出人的命運與流年。」少年H雙手負在背後,瘦長的體型在濃霧中更顯細長,更飄散著幾許滄桑。「我算出,我進入地獄遊戲後會遇到一個生死大劫,這劫會是一個抉擇,若是在這時間遇到濕婆,這場戰鬥,可能會是我的最後死期。」
「你……你早就知道了……那……你……還過來救我?」貓女猛然愣住,聲音乾啞,「你還啟動戒指的力量,特地趕過來,你還……」
「……」少年H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笑著。「人啊,當為必為之,不是嗎?」
「……H……」貓女只覺得眼前一片朦朧,明明想說些什麼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忽然間,貓女想到了在「杜門」賽特對她說過的話,『妹妹,別像我這麼笨,以後無論如何都要找一個,願意為妳犧牲的男人,好嗎?』
「好……」貓女眼前越來越模糊,原來,這個少年H,這個從地獄列車開始,就讓自己傾心的男人,就是那個人。
就是那個,願意自己犧牲的人
「貓女,妳現在一身靈力都已經耗乾,不要妄動。」大霧中,少年H對她搖了搖頭。
「可是……」貓女說不出話來,才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腳虛浮,剛才硬吃下孔雀王靈槍,又被哈奴曼吸去了僅存的力量,強如貓女,也必須數日才能復原。
「要乖,別動。」少年H對著貓女再度搖了搖頭。
「那妳答應我。」貓女說話聲音中,有著濃厚的鼻音,「你要活著回來,要完完整整,沒有半點缺陷的回來。」
「……」少年H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的身影與表情,卻快要消失在大霧的後頭了。
「答應我!」貓女提起聲調,又再問了一次。
「嗯,我答應妳。」少年H微笑,堅定的嘴角弧度,逐漸消失在朦朧的霧中,「我答應妳,『我們』兩個,都要平安的回來,平安的離開這個地獄遊戲。」
「H……」
「貓女,那妳也要答應我,妳也要平安離開這裡。」
「嗯!我答應你!」貓女用力點頭,聲音中卻有藏不住的哽咽。「我們,都要平安離開這個地獄遊戲。」
「嗯。」
少年H閉上眼睛,此刻的他,終於完完全全消失在濃霧的後頭。
眼前,就只剩下這座象徵著新竹古老精神的東門城,還有纖瘦惶然的貓女背影了。
濃霧中,所有人的身影都已經被濃霧吞噬,只有說話的餘音繚繞在朦朧之中。
這是H和象神的說話聲……
「H朋友,你答應貓女會平安回去,可是,你知道這機會有多麼的低嗎?」
「不多。」少年H聲音平靜,「我知道。」
「那你還願意答應她?」
「承諾,是一種保護。」少年H聲音依然平和,卻意外的給人一種悲傷的感覺,彷彿可以猜到他此刻嘴角的苦笑。
「我的承諾,如果可以讓貓女升起戰鬥意志,走出這個八陣圖,逃過濕婆追殺,這樣的承諾,又何嘗不可?」
「你……」象神沈默了半晌。「倒是一個好男人啊。」
「哈,別發好人卡給我,我受之不起,不過,另一方面。」少年H的聲音又昂揚了起來。「就算命盤指出我即將面臨大劫,我可是沒有放棄的打算喔。」
「哈哈哈。」象神大笑,「沒錯,這才是少年H,才是白榜上最熱手的兩人之一,也是濕婆大人決定要親自出手的人物。」
「好說。」
「既然如此。」象神手上的伏魔杵揮動,金光凜凜,「就讓你見識一下,用我最全部靈力所佈下的濃霧,究竟有什麼可怕的力量吧。」
在象神啟動能力之時,濃霧中,傳來少年H驚異的呢喃。
「原來,你的能力是如此?竟然是如此啊!」少年H聲音失去了平常的冷靜,顯得無比吃驚,「你……竟然……做了這樣的事情!」
竟然,做了這樣的事啊!
可惜,少年H的這聲怒嚎,最後只剩下殘餘的回音,消失在濃濃大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