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是送貨人?
地獄遊戲,新竹。
一個妙齡女孩正在街道上快走著。
她不是別人,正是以機鋒智巧取勝的女孩,「鍾小妹」。
她正在思索一個問題,這問題看似簡單,實則複雜。
那就是「該怎麼去台北?」
新竹到台北,這同為北部的鄰近城市,交通豈止便利而已,簡直是隔壁鄰居,她又何必煩惱?
只是,從小深思熟慮,一顆心生了七、八個竅的她,想的卻不只如此。
因為,就在她的前頭,以少年H為首共有四組人馬,已經用了四種截然不同的方式,去了台北。
若要追上他們,走相同的路線,絕對沒有勝算。
只是高鐵、火車、客運,甚至是摩托車,四種交通方式都已經被使用掉,如今還剩下什麼方法呢?
女孩又走了幾步,忽然停步,皺眉。
「喂,我後面那個人,你老是跟著我,不會膩嗎?」
這時,在街道的巷口,冒出了一個搔著頭髮的男人,他少了左手,雙足成鳥爪,渾身散發著強大的靈力。
他是曾經威脅貓女與狼人T生命的古印度高手,孔雀王。
「不會啊。」孔雀王搔著頭髮。「真是奇怪,我一點都不會膩款,還覺得挺好的。」
「誰問你會不會膩……?」鍾小妹瞪了孔雀王一眼,「你這傢伙到底聽不聽得懂啊,我是問,你幹嘛一直跟著我?」
「跟著你?其實,我,我……也不知道……」孔雀王想到這裡,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他,臉竟然無法控制的臉紅了。
「不知道?那你幹嘛還跟著我?」
「也不是不知道……」
「你講話能有一點重點嗎?」鍾小妹又看了孔雀王一眼,她感到煩躁,奇怪,為什麼一見到孔雀王的模樣,就讓她感到胸口冒火。
和見到少年H時,那種心中平靜微樂的感覺,剛好相反。
不行,鍾小妹深呼吸,她要冷靜,一直隱居在鍾馗背後長達百年的她,向來內心平靜如水。
誰知道才踏出深閨,就讓她平靜已久的內心,隱隱泛起了漣漪。
「是,其實是這樣的,我和狼人T曾經打過一架……他贏了。」孔雀王看著鍾小妹。
「然後?」
「他本來不應該贏我的,只是他最後靠著一種奇特的力量,讓他全身白狼化,逆轉擊敗我……」
「嗯?」
「我只是想知道,那力量究竟是什麼?」
「所以你就跟著我?」
「是,因為我有預感,你會是我想要的答案。」孔雀王說著說著,臉又紅了。「我哥哥象神向來很鼓勵我動腦筋,去解決遇到的問題,而不是只會用爆炸來摧毀一切。」
「你哥哥象神,他的確是很聰明。」鍾小妹轉頭,繼續往前走去。「不過,我現在遇到的問題,可能連你哥哥都會煩惱吧。」
「什麼問題啊?」孔雀王急忙追上鍾小妹。「也許我可以幫忙……」
「這問題看似很簡單,卻不簡單,如何在不搭乘客運、高鐵、火車,以及自行騎車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到台北?」
「這問題哪有難!容易!」孔雀王得意洋洋的抬起頭。
「怎麼說?」
「用飛的啊!」孔雀王說完,背部微微拱起,同時間,一對七彩眩目,華麗無比的大孔雀翅膀,整個張了開來。
「飛……你不知道,這地獄遊戲中?存在著一個古怪的設定,城市與城市間的移動,不能使用非人類的特殊能力嗎?」鍾小妹歎了一口氣,「不然吸血鬼女早就用她的蝙蝠翅膀到台北了。」
「真的嗎?」孔雀王的臉,慢慢的垮了下來。
因為他原本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像象神哥哥一樣,用腦袋來解決事情了。
「不過,你的說法,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有趣的點子。」鍾小妹看著孔雀王的大翅膀,嘴角慢慢揚起。
「喔?」
「我們的確是要飛到台北去。」
「款,可是你不是說……地獄遊戲的設定……」
「沒錯,地獄遊戲的設定是規定,不能使用特殊的飛行能力,但如果我們使用的是遊戲裡面的飛行工具,像是飛機呢?」
「啊?飛機?新竹有嗎?這裡有機場嗎?」孔雀王搔了搔腦袋。「我只聽過桃園機場、台北松山機場、台南機場……」
「這裡有機場啊,傻瓜。」鍾小妹笑容的表情越來越大。
「咦?」
「這裡可是新竹,這裡可是全台灣最大空軍基地的所在地啊。」
「空軍基地,等等,你的意思不會是……」孔雀王猛嚥了一下口水。
「是,我的意思就是這樣,你不是要跟著我,想找出狼人T變強的答案嗎?」
「呃,是沒錯……」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一起挑戰,地獄遊戲中八大怪物之首……」鍾小妹的臉上,再度泛起那聰明又有點調皮的神情。「軍人吧!」
軍人,而且是一整個空軍基地的軍人喔。
◇◇◇◇
同一時間,新竹開往台北的高鐵上。
一場血戰已經進行到了尾聲。
吸血鬼女的牙齒,突破了羅賓漢J的銀色皮膚,卻中了更可怕的埋伏。
那埋藏在銀色肌膚下的致命物質:金烏。
「金烏?」吸血鬼女踉蹌後退,陽光這創造地球萬物,最溫暖而完美的光線,此刻卻殘忍的腐蝕著吸血鬼的生命力。
「對,就是金烏,這產自中國的神秘鳥類原本有九隻,他們如同溫暖的太陽般,負責照耀中國的土地,後來被一個叫做后羿的男人,硬是射殺了其中八隻,而倖存的那一隻被地獄列為超級國寶級的鳥類……要不是華佗透過他醫學局局長的身份,拿到了這只國寶鳥的基因……」羅賓漢J走到了吸血鬼女的面前。
他原本英俊的面容,此刻蒙上了一片陰沉的黑氣。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正義而帥氣的俠盜了。
如今的他,已經完全被華佗改造成一隻卑鄙的魔鬼了。
「為什麼……」吸血鬼女不斷後退,她試圖要凝聚力量,但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因為這是陽光。
這是吸血鬼一族,千百年來,最初也是最終的死穴。
「什麼為什麼?」羅賓漢J慢慢的端起弓,抽出背上的黑色羽箭。「死前有什麼疑問,我會看在我們曾經是同事的份上,盡力幫你解答。」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這裡?不只是地獄遊戲,連我在火車上,你都算得這麼準?」吸血鬼女不斷喘氣。
「很簡單。」羅賓漢J的箭搭上了弓,食指與拇指搭上了箭羽的部分。「因為,有人正在監視你們,從遊戲一開始,就在監視你們了。」
「啊,誰?」吸血鬼女眼睛睜大。
這人是誰,能如影隨形的掌握每個人的行蹤,尤其是向來以神出鬼沒著稱的獵鬼小組。
這樣的人絕對不多,甚至可以說,只有那麼一個!
「想知道那個人是誰嗎?」羅賓漢J微微一笑,拉滿了弓。
「難道是獵鬼小組的最高指導者,一手打造出獵鬼小組的男人,蒼……」
吸血鬼女的話還沒說完,羅賓漢的手指,已經鬆開了箭弦。
黑色羽箭,化作一道無懈可擊的直線。
直接命中吸血鬼女的胸口。
心臟。
「結束了。」羅賓漢J撫了撫唇邊的小鬍子,微笑。「看樣子,我也不用問你是不是送貨人了,因為,你再也無法送貨了。」
高鐵上,吸血鬼女仰躺在冰冷的高鐵地板上,眼睛睜得好大,好大。
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真正出賣獵鬼小組的人,竟然是他。
一個嚴肅,一絲不苟,看似正義感的地獄領導者。
蒼蠅王。
◇◇◇◇
吸血鬼女的生命,正快速的流逝。
先是陽光的侵蝕,加上吸血鬼族最重要的心臟被一箭穿過。
我死了?
是啊,我死了吧?
此刻的吸血鬼女,又夢迴了那個清晨。
舅舅摸著她的頭,答應吸血鬼女的媽媽說:「放心,我會保護她的。」
然後,在血腥瑪麗的指揮下,展開了一場讓吸血鬼B族幾乎死絕的屠村行動。
也就是那個溫暖到令人心碎的清晨,讓吸血鬼女從此踏上漫長的復仇之路。
當時,舅舅以生命纏住血腥瑪麗,終於等到聖佛親自出手,毀去吸血鬼E族,而吸血鬼女也被白虎精夫婦收養,加入到獵鬼小組。
等到她長大了,更收養了一個和她一樣,從小就無父無母的孤兒。
那些溫暖日子裡,吸血鬼女感覺到,獵鬼小組們就像是自己的家人,加上照顧小孤兒的責任感,曾讓她深深以為,自己終於可以走出復仇的陰霾。
認真的,當一個平凡的人。
沒想到,後來的地獄列車事件,大大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
甚至,到現在的死亡。
原來死亡是這麼回事啊?像是夜幕般慢慢的低垂,周圍的光線逐漸黯淡,宛如黃昏。
原來,這就是死亡啊……
吸血鬼女淡淡苦笑,雖然她不怕死亡,卻仍有許多事情想做,包括她想要親眼看到那小孤女長大,她想要親手揪出滅殺獵鬼小組的元兇,還有她想把「蒼蠅王」的真面目告訴她的同伴們,而她埋藏在心裡的那個願望……
撫摸陽光。
這是她與舅舅的約定啊。
這些願望,在死後,大概都沒辦法實現了吧。
夜幕已經完全降下,在這片無光的黑暗中,連聲音都像是海水退潮般,緩緩消逝。
然後,一種更深沉,比黑暗還要黑暗的物體,完全籠罩住了她。
這樣的黑暗,只能被稱作「闇」吧。
「死亡,你來了嗎?」吸血鬼女揚起淺淺苦笑,輕聲對那「闇」說:「你要來拿走我的生命了嗎?」
那片闇緩緩的朝著吸血鬼女靠近。
『你的生命,我會拿走。』
「嗯。」吸血鬼女閉上眼睛,這剎那,她雖不怕,但卻感到好悲傷。
好多願望尚未實現啊,原來她對生命,有如此多的眷戀。
『不過,』而那片闇又繼續說著。
『不過?』
『我答應過他,我得等饒你三次不死之後,再取你生命。』
「嗯……咦?三次不死?」
『不然,怎麼對得起那個男人,那個把你稱作『希望』的男人呢?』那片深沉的闇說到這裡,竟然笑了起來。『咯咯,咯咯咯咯。』
這笑聲尖銳,如同十歲女孩,竟然吸血鬼女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啊!」吸血鬼女猛然睜開眼睛,她看見了這片闇的真面目。
一個令她恨到日以繼夜,一個她發誓天涯海角都要逮捕歸案的黑榜女魔頭,一個曾讓整個地獄都聞之喪膽的血腥女皇。
『看到我,很吃驚嗎?』那片闇笑了,『我是血腥瑪麗啊。』
血腥瑪麗!
吸血鬼女在這一剎那,整個脊椎拱起,身體往上一彈。
吼吼吼吼!
「血腥瑪麗,你竟然有膽子,有膽子出現在我面前吼!」
『這是第二次饒你不死。』這片闇,緩緩的退到了陰影處,陰影中,仍可見一枚有如白色彎月的笑容。『還差一次喔,那男人的希望。』
同時間,已經走到門邊,正要握住門把離開的羅賓漢J,露出吃驚表情,轉過頭,看這突然發狂的吸血鬼女。
「怎麼?」
然後下一瞬間,只是一瞬間的時間而已。
羅賓漢J的胸口被兩大片黑刃給劃過,一枚十字架傷口陡然出現,然後瘋狂的血,從十字架中噴射而出。
噴滿了高鐵車站的天花板。
這一切,當然是吸血鬼女的傑作。
「為什麼,你不是被金烏所傷?又被貫穿心臟?」羅賓漢J看著自己的胸口,眼中滿是驚異。「為什麼還不死?」
「為什麼啊。」吸血鬼女雙眼中滿是燃燒的憤怒。「我想,因為我是吸血鬼吧。」
「啊?」
「那種基因培養出來的冒牌陽光,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真正憤怒的吸血鬼!」吸血鬼女再度怒吼,腳步一動,拳頭揮出,一拳貫穿羅賓漢胸口。
羅賓漢J被這股殘暴的力量所沖,整個人往門撞去,把門直接撞凹。
「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還有夢的吸血鬼?」吸血鬼女拳頭再揮,羅賓漢J整個人陷落在牆壁之中,「我是吸血鬼族,驕傲的B族!」
一拳一拳,密密麻麻的拳雨,將羅賓漢整個人越打越陷入牆壁,而羅賓漢J的外型也在這片拳雨之下,完全扭曲。
臉腫起,肋骨全部被打斷,手腳被折斷,完全沒有當年帥氣的模樣。
「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有人等著你回家的吸血鬼呢?」吸血鬼女狂吼一聲,手如電竄出,這是最後一擊。
這一擊,化拳為爪,穿過了羅賓漢J的胸膛。
然後,吸血鬼女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還有,怎麼可能殺得了一個……用生命為賭注,要逮捕血腥瑪麗的吸血鬼呢!」
羅賓漢J倒下,吸血鬼女在這個殘破不堪的車廂中,找到一個僅存的椅子,坐下。
她需要休息。
但當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一個問題卻慢慢的浮現出來。
為什麼被金烏與心臟貫穿後,她還能活著?
就算是生命力強韌的吸血鬼,她也不應該活下去。
除非,她還得到其他生命力的挹注,就像是德古拉伯爵,在地獄列車上,曾對她做的事情一樣。
想到這裡,吸血鬼女快速的伸出手,朝著自己的脖子一摸。
這一秒鐘,她感到全身戰慄。
因為她脖子上,的的確確,多了兩個清晰的小孔。
『該死,血腥瑪麗,你究竟做了什麼?』吸血鬼女喃喃自語,『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
而車廂的另外一頭,羅賓漢J被拳雨擊殺的牆壁裡。
有白白的東西正在蠕動。
那是一隻蛆。
只見蛆動了兩下,忽然以驚人的高速開始結蛹,然後蛹破裂,冒出一隻蒼蠅。
蒼蠅抖動了兩下翅膀,開始飛行。
嗡嗡的翅膀震動聲中,竟隱隱傳出細微的話語聲。
那是華佗的聲音。
「數據錯誤,完全沒意料到吸血鬼族的潛力這麼驚人,不過,還好這次派出的實驗體,只是複製品三號,是比複製品四號『偽貓女』更厲害一點的複製品。」華佗的聲音咯咯的笑著,「沒關係,蒼蠅啊,把戰鬥數據帶回來吧,我們來創造更強的生化戰士。」
說完,蒼蠅嗡的一聲,就這樣消失在車廂之內。
整個車廂中,只留下正閉目休息的吸血鬼女。
還有闇。
她正得意的笑著,因為承諾裡面的「饒她三次不死」,已經用了兩次。
「嘻嘻。」這個擁有闇的力量的血腥瑪麗說。「既然你是那男人的希望……救你一次,應該不為過吧!」
◇◇◇◇
新竹沿海公路。
這裡,剛剛經歷一場精彩的武將對決。
戰國四將軍中的李牧,與獵鬼小組的四號狼人T,在千軍萬馬的殭屍群中,進行了一場一對一的對決。
而李牧從天而降,威武無比的大刀一斬,更將狼人T逼入了絕境。
刀鋒落地。
煙塵四起。
「吾乃趙將軍,李牧。今,斬除妖獸。」
只是,當煙塵散去,李牧的眉頭卻已然皺起。
因為刀是落下了,卻沒斬下狼人T的頭,而被兩排銳利如鋒的牙,給硬生生抵住。
那兩排牙,當然是狼人T的牙。
「粉厲害摸,你的降時馬,敢掉了我的哈雷!」狼人T牙齒咬著刀,口齒不清,眼中卻綻放冷冽殺意。
「哼,百年妖獸,果然有點能耐。」李牧腐爛的英俊臉龐,嘴角揚起,同時間,更抬起腳,朝著自己的大刀刀背直踩了下去。
要知道,這一踩,等同於加重了大刀落在狼人T牙齒的力量。
狼人T的牙是否能抵住這一刀,就完全沒有人知道了!
「麻麻米啊!」狼人T眼睛圓睜,看著李牧的腳板,越來越近,他突然感到鼻頭一癢。
哈啾。
這聲噴嚏,來得是又急又猛,宛如平地旱雷,李牧只見地面上衝出一股氣,勾起飛沙走石,讓他暫時失去了視覺。
等到他看清楚眼前畫面,狼人T已經不在刀下。
「好妖物。」李牧微笑。「倒是有幾分能耐啊。」
微笑中,隱含棋逢對手的興奮。
而狼人T趁亂溜到一旁,順手斬了兩隻撲向他的殭屍,然後一屁股坐在殭屍上,「這招『狼噴嚏』,我本來不愛用的,唉,要知道這招源自於『三隻小豬』中專門吹倒房子的大野狼……名聲不太好哩。」
「妖物,咱們再來。」李牧再度上馬,殭屍馬鼻孔噴出兩道兇猛白氣,腳蹄更是在地上刨出淺溝。
「喝!」狼人T身體微蹲,身上的毛,一根一根豎起宛如刺蝟。
這是他狂催靈力的證明。
「來!」只見李牧手一甩馬鞭,殭屍馬的四道鐵蹄已然離地,化作一道兇猛烈焰,滾滾燒向狼人T。
「哈雷,我是狼,戰馬再強也是我的食物。」狼人T仰頭咆哮,緊握手上的螺絲釘,「我現在就來替你報仇吼。」
說完,狼人T的雙手雙腳落地,像一隻真正的狼般,狂奔起來。
只見在十萬隻殭屍的原野上,兩條線朝著彼此快速前進。
一條是棕色的狼人T,另一條,則是騎著殭屍駿馬,舞著大刀的李牧。
兩線瞬間交會。
但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
棕色線消失了。
宛如被另外一條線給吞噬似的,徹底消失。
李牧急忙勒馬,轉頭。
果然,荒地原野上除了滿坑滿谷的殭屍外,沒有狼人T的蹤影。
到哪裡去了?李牧手握大刀,作戰至今他第一次感到迷惘。
而他更知道,在瞬息萬變,危險四伏的戰場上,再也沒有比「迷惘」更恐怖的事情了。
「妖獸!你在哪?給我出來!」李牧拉著韁繩,讓馬不斷兜著圈子,防止狼人T從任何可能的角度對他進行突襲。
但,他沒有見到狼人T。
背脊發涼,是李牧此刻唯一的感覺。
「給我出來!」李牧舞著大刀,凝聚靈力,準備殺出最後一擊。「妖獸!給我出來!」
然後,李牧聽到了一個聲音。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李牧的表情先是疑惑,然後慢慢變了,變得驚懼。
他不再騎著殭屍駿馬瘋狂繞圈,而是全身不動,頭,慢慢的朝下看去……
而且,是看著自己的馬鞍。
李牧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你……藏在馬腹下嗎?」
下一秒,馬鞍應聲炸裂,大量血肉往四周噴散,一對狼爪,從這片血肉中透了出來。
「吾之愛駒啊,吾之戰友啊!」李牧發出一聲悲嚎,縱身跳開,而下一秒,整只殭屍馬就這樣被這對狼爪,一左一右給分成了兩半。
殭屍馬慘嚎聲中,狼人T的身影已經從這團血肉中衝出來了。
直撲向李牧。
「結束啦!」狼人T的身體沾黏著殭屍馬的血,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嘴,對準空中李牧的頭顱,直咬了下去。
「妖獸!莫得意!」李牧雖然躍在空中,仍不失一代武將身手,雙手握刀,以腰部為軸心,以離心力為輔,一口氣將刀鋒甩向狼人T的腰際。
一人一狼,再度對上。
此刻,他們都豁出全力。若是狼人T快一步,被咬爛的,就是李牧的頭顱。
而若是李牧的大刀快上一步,被腰斬的,肯定就是狼人T的身體了。
兩人都沒有絲毫的退意,只將身體與力量全部都發揮到了極致。
因為他們很像。
尤其是體內流的武者之血,更像。
「能與你這頭妖獸作戰,不枉我在地獄裡頭,千百年的等待啊!」李牧英俊但腐爛的臉,露出作戰的狂喜。
手上的刀,揮得更猛了。
「彼此彼此。」狼人T的獠牙張得更大,臉上同樣是遇到高手的興奮。「敗給你,也沒什麼好遺憾的啦,哈哈。」
大笑聲中,兩人賭上了自己最驕傲的武器,瞬間觸碰。
◇◇◇◇
倒在地上的人,是狼人T。
他的胸口,滿是血跡。
站在地上的,是李牧。
他揮刀的姿態,仍然英武。
只是狼人T嘴裡多了一樣東西,而李牧身上則少了一樣東西。
頭顱。
李牧的頭,此刻正被狼人T叼在嘴裡。
身首異處,是這場瞬間定出生死的戰鬥,最後的結果。
只是狼人T胸膛那道深可見骨的巨大刀傷,不斷湧出鮮血,也可見這致勝的一瞬間,是多麼的驚險。
這一瞬間,也只有狼人T和李牧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先擊中對方的,其實是李牧。
集合治兵與武術於一身的戰國名將之一,他的刀在空中甩出,卻不是完全的直線。
他巧妙的避開風,更巧妙的利用身體的扭腰之力,將刀速提升到最快。
甚至快過狼人T的利牙。
只是當大刀斬中了狼人T,李牧的表情卻變了。
砍不下去?
這把在千軍萬馬中斬過無數猛將的大刀,以血煉刀,隨著斬殺敵人數目,越來越鋒利,也越來越霸氣。
這樣的刀,怎麼會有斬不下的軀體?
「白毛?」李牧察覺到狼人T胸口的變化,不知道何時,刀下那片狼毫,竟瞬間轉白。
也就是這片白毛,勉強阻止了血煉大刀的刀鋒。
「西兒,哈哈,你又救了我一次吼!」狼人T狂笑之際,朝著李牧的腦門,狠狠地咬了下去。
只是李牧無愧於戰國四大名將,他驚而不亂,就算砍不下去,他仍施壓於刀鋒,硬是推住了狼人T。
在李牧大刀的推擠下,狼牙的距離不夠,只是驚險的擦過李牧的頭盔,將頭盔整個咬下,卻沒傷到頭盔下真正的元兇。
「你媽媽爸爸的勒,沒咬到!」
「妖獸,棋差一著啊,哈。」李牧的大刀再起,這次他不在瞄準胸口,直接朝著狼人T的臉劈了過去。
看你的臉上,有多少白毛可以擋?
只見這兩大戰士驚險交手,李牧再度取得優勢,大刀刀鋒由上而下,宛如晴天霹靂,朝著狼人T臉,直直劈下。
刀,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妖獸,還不伏誅。」李牧狂喝。
「湖孤?我以為該湖孤的郎,是你勒,哈哈。」狼人大笑間,說話忽然像是剛才咬住刀鋒一樣,不清楚起來。
「你講話方式為何有變?啊!你嘴巴裡面含了什麼?」李牧雖驚,但刀勢已老,已經完全無去收刀。
「用射的,就不趴舉李太短啦。」(用射的,就不怕距離太短啦!)狼人T嘴巴嘟起,一顆銀色物體,瞬間射出。
「這——」
李牧終究來不及收刀回防,這銀色物體,就夾著狼人T的驚人吹力,嘶一聲,貫穿了李牧的胸口。
在胸口下的心臟,在一瞬間被打穿。
「高明。」李牧身體在這一秒鐘完全失去了動作能力,仰頭往後倒去。「那東西,是什麼?」
「那東西,你該見過。」狼人T微笑,「是我家哈雷的螺絲釘啊。」
「是嗎?」李牧緩緩後倒,此刻的他笑了。「你替你愛駒報仇了啊?」
「吼!失禮啦!」狼人T知道李牧貴為千年老殭屍,就算心臟爆掉仍非常危險,他發出咆哮,往前撲去。
這次的狼牙,沒有遲到。
李牧的頭顱。
卡的一聲,李牧的脖子被狼人T咬住,然後整個扯了下來。
但,下一秒,狼人T的胸口白毛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勉強壓住的刀傷,化成點點鮮血,噴了出來。
◇◇◇◇
「贏了,真是一場漂亮的戰鬥啊,不是嗎?」狼人T躺在地上,巨大的刀傷幾乎讓他流去體內百分之七十的血液。
這是一般常人早就沒命的失血量。
就算是狼人T,也只能躺在地上,呼呼喘氣,完全不能動彈。
「好厲害的一刀,就差那麼一點……不過……」狼人T發現,接下來才是他真正要擔心的。
因為就算這群殭屍的頭目李牧已經掛了,但殭屍們卻未倒下。
他們開始移動起他們遲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著躺在地上的狼人T靠近。
「有點麻煩。」狼人T想要起身,卻發現身體早已經完全動不了了,他不禁苦笑起來。
難不成,在地獄列車上沒被貓女殺死,在八陣圖裡逃過一劫,還打敗孔雀王的他,竟會死在一群連走路都不會的殭屍口中嗎?
這未免太窩囊了吧?
狼人T握拳,試圖再次喚醒他體內那神秘的力量,可惜,西兒的力量雖強,但剛才已經消耗在對付血煉大刀上了。
沒有回應,狼人T身上的毛,連一根變白都沒有。
「難道,我當真會死在這裡?」狼人T苦笑,可是此時的他,連一根指頭都動不了。
「真慘啊,款,李牧啊,早知道就死在你手下,還會光榮一點哩。」
狼人T躺在地上,看著殭屍們越來越近,數十隻骯髒的爪子不斷舞動,伴隨著血盆大口散發出來的惡臭。
忽然,旁邊李牧的頭顱動了。
原本緊閉的眼睛,竟在此時陡然睜開。
宛如銅鈴般的大眼,瞪著這群正不斷逼近的殭屍,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退下!勝負乃兵家常事!吾將手下豈能趁人之危!?」
這一聲怒吼,雖然從一隻斷頭口中吼出,卻有一股天地為之變色的氣魄。
所有的殭屍腳步登時停住,不敢再動,彷彿被定在地上。
一大片的殭屍戰場中,只剩下狼人T慢慢起身,他先是用雙手把李牧的頭顱放在地上,然後恭恭敬敬的鞠了一個躬。
「英雄。」狼人T真摯的說。「與你一戰,是我的榮幸。」
只見李牧的雙眼再度閉了起來,而嘴角則揚起一個若有似無的微笑。
這微笑,彷彿在響應著狼人T的話語。
狼人T鞠完躬,轉身,踏著蹣跚的步伐,穿過不動的殭屍群,踏上了通往台北的省道。
就算重傷,就算交通工具只剩下一雙腿,他也要完成約定。
「獵鬼小組們,我們台北見!」
就在吸血鬼女在高鐵上重傷,為血腥瑪麗所救。
狼人T在新竹海濱,與殭屍四天王之一的李牧血戰。
另一條線,戰況也同樣火熱。
這裡是鐵軌,一台高速且搖晃的火車,輾過鐵軌後,持續瘋狂前進。
一閃而逝的火車窗戶,可以見到一具巨大的碧綠色的半透明棺木,棺木內,一名黑髮女子正在沉睡。
沉睡者,就是貓女。
她的肌肉快速重組,傷口癒合,然後,她眼睛睜開。
貓女在棺木中復活了。
「貓女,正所謂人無法選擇出生的地方,就像是你沒辦法選擇死而復活的地方一樣。」棺木之前,一個流著鼻涕的中年男子,正發出咯咯的笑聲。「只能說你倒霉,在我的『涕王棺』內復活,哈哈,醒在一堆鼻涕裡面的感覺如何啊?美妙嗎?」
只見棺木內的貓女,表情從復活時的安詳,變得極度扭曲。
而同時間,棺木的顏色也發生了變化。
開始由綠慢慢轉黑,黑色如同顏料,在綠棺中渲染開來。
這黑色顏料,一靠近貓女,更是直接改變形態,由原本的緩慢飄移,改成千萬根銳利尖刺,張牙舞爪的開始攻擊貓女。
貓女表情驟變,試圖舞動雙爪攔阻這些黑氣,但雙爪皆被涕王棺的鼻涕黏住,怎麼樣也動不了。
黑氣刺中了貓女。
越來越多的黑氣不斷的刺入貓女體內。
而貓女的表情開始痛苦起來。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親愛的貓女。」劉禪撫摸著涕王棺,表情儘是滿足。「這是我鼻涕的毒,只要你還在這具棺木內,這些毒就會不斷的毒死你,咯咯,咯咯咯咯。」
越來越多的黑毒之氣,攻向了貓女,只見這一秒鐘,貓女被一大團黑氣包圍,宛如致命毒蜂般瘋狂的朝著貓女攻擊。
短短的十秒鐘,黑氣散開。
涕王棺內,徒留動也不動的貓女。
「這是第二命囉。」劉禪用指頭沾了一下自己的鼻涕,然後在涕王棺上,寫下第二撇。「咯咯,剩下七命,天啊,這麼美好而殘忍的毒殺秀,我竟然只能再看七次,真令我惋惜啊。」
貓女歪著頭,此刻的她,牙齒緊緊咬著。
她在忍。
忍受這無邊無際的痛苦。
而她之所以能忍,只因為她還握有最後一張王牌。
只要還有這張王牌,再痛再苦的戰鬥,她都會熬過去。
都會熬過去的。
◇◇◇◇
「第七命。」劉禪在車廂內跳起了自編自導的舞步,模樣像是一頭豬在打轉。「天啊,我愛死這涕王棺了。」
貓女死了,然後又活了。
可是又死了。
「第八命。」劉禪坐下,拿起從火車餐車中搶下的便當和飲料,一邊扒飯,一邊舉著純喫茶飲料,做出乾杯的動作。「真是太美妙了,貓女,能看著你死掉,真是世上第一美景啊。」
涕王棺中的貓女,再度進行了一次生死輪迴。
而且,若以貓女九命來推論,這次的復活,已經是第八次,換句話說,眼前這條命,已經是最後一命。
第九命了。
涕王棺中,貓女的身體被黑色毒氣侵蝕,當毒氣散開,貓女腐蝕的身軀,再度開始進行重組。
「最後一命囉,快樂的時光,總有結束的時候。」劉禪已經完全吃完了那個便當,打了一個又臭又長的嗝,「貓女,這將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你啦。」
涕王棺中,貓女的手指,那纖細美麗的貓爪,已經完全修復。
「我劉禪啊,從在人世的時候,就被人瞧不起,什麼關二叔、張三叔、趙雲,他們表面效忠我,心裡都瞧不起我!」劉禪挖了挖鼻屎,講得是咬牙切齒。「更別提那混蛋諸葛了,老是用一些漂亮話來誆我,來欺騙眾臣,私底下其實想當皇帝!」
以手指為起點,貓女的身體周圍,桃紅色的光芒正不斷往上蜿蜒,先到了手臂,再到了胸膛,然後往下降到了腹部,最後則是雙腳。
那桃紅色的光芒,每經過一處,那處就宛如被施了魔法,完全復原成完整的軀體。
最後,只剩下那緊閉著的雙眼了。
「這次,我收到濕婆的徵召,來加入這次的行動,但他也瞧不起我!幸好……就在濕婆離開後,有另外一個人出現了!這個人,才是真正欣賞我才華的伯樂啊!咯咯。」劉禪說到這裡,表情慢慢的改變了。
臃腫的臉龐,竟露出像是受委屈的小孩,終於得到了安慰的糖果的表情。
涕王棺中,粉紅色的光芒還在緩緩前進。
最後停在貓女的臉上。
這是復活的最後一道程序。
甦醒。
而奇妙的是,那粉紅色的光芒,卻在這一瞬間閃過了一幅圖像。
那是一張牌。
牌上畫著一個背著包袱的旅人,旅人的下方還用古老的埃及文寫著『愚者』兩字。
「有趣有趣,這張牌,就是你的力量關鍵嗎?」劉禪用力用手指來回搓著鼻子,發出『蹭蹭蹭蹭』的聲音。「到了快結束的時候,才會顯露出力量的本質嗎?貓女。」
涕王棺內,桃紅色的光芒如煙霧般緩緩淡開。
愚者圖形也隨之飄散。
露出了桃紅光芒下的那雙眼睛。
一雙睜開的貓眼睛。
「第九命,來了嗎?」劉禪狂笑,「哈哈哈哈,那個欣賞我的人啊,我要繳出第一份供品啦,就是我最愛的貓女屍體囉。」
涕王棺內,邪惡的黑色毒氣再度凝聚,像是深海中貪婪的肉食魚類,成群結隊的往貓女身上游去。
貓女的眼睛睜著。
她正在思考。
終於走到第九命了。
已經沒有半點退路的第九命了。
在古老中國宋朝,當她見到少年H遇到危險,奮力往前衝去時,突然出現在少年H面前的「那能力」,究竟是什麼?
黑色毒氣,已經接觸到了她的皮膚,開始侵蝕了進去。
「最後一場秀啦,貓女。」劉禪的笑聲,傳入了涕王棺之內。「我會永遠永遠記得我們兩個……未完成的戀情的,咯咯!」
「那能力」究竟是什麼?
那一瞬間,為了要救少年H,一切都可以犧牲,一切都勇敢去做的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黑氣,已經完全透過了皮膚,甚至鑽入了骨頭,只要再幾秒鐘,這可怕的黑氣食人魚,就會奪去貓女僅剩的最後一命。
而地獄暗殺女王的傳說,也將在這一刻,被劃上休止符。
「我來倒數吧,五秒……」劉禪得意的數著。
黑氣,開始在骨頭間竄動,劇烈的疼痛,干擾著貓女的思考。
到底是什麼?讓她瞬間爆發的「那能力」到底是什麼?
「四秒……」劉禪笑著。「等你死後,我會把這涕王棺好好收起來,變成最美麗的收藏。」
最危急的一刻,會啟動最強的能力,那是「巫術之門」,可是,巫術之門之外,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的部分?
「三秒……」劉禪越笑越大。「最後三秒囉,我親愛的貓女。」
巫術之門,在貓女的手掌間凝聚,只是貓女仍想不通,除了巫術之門之外,她還要做些什麼?
黑氣,更是兇猛的在她體內蔓延。
「兩秒……」劉禪雙腳踩地,遲鈍的跳起舞來。「要結束啦。」
巫術之門已經打開,貓女睜著眼睛,忍著疼痛,看著在她眼前的巫術之門。
這巫術之門,吸不了涕王棺。
因為劉禪的鼻涕可以藉由硬化來阻擋巫術的吸力,尤其是這「涕王棺」,更是精純無比的鼻涕,它強壯的程度,已經等同於一座由複雜咒術所構築而成的結界了。
一座足以抵禦巫術之門的結界。
「一秒……」
貓女看著眼前的巫術之門,她內心忽然戰慄了一下。
她忽然懂了。
難道,所謂的最後能力,指的是這件事嗎?
可是,有必要這樣嗎?要賭這麼大嗎?
「零.秒.啦。」
劉禪大笑,笑到鼻涕亂噴,口水亂竄,笑到滾倒在地上。
黑氣在這一刻陡然膨脹,漲滿了整座涕王棺。
整座涕王棺頓時變成墨黑色,宛如被埋藏在地底深處腐朽的死亡棺木。
「結束了結束了,」劉禪笑到在地上打滾,「我幹掉貓女了,這次沒有讓你逆轉啦,那個唯一欣賞我的人啊,我沒讓你失望,我沒讓你失望啊!」
殘殺貓女第九命的黑色毒氣,此刻已經功成身退,慢慢的往周圍擴散,淡化,用數百年濃稠鼻涕所作成的碧綠棺木,正慢慢回復它的原本面目。
墨色棺木,正在淡化。
淡化淡化……
淡化……
然後,劉禪的笑聲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發源自喉嚨,宛如被人勒住咽喉時所發出的怪聲。
「嘎,嘎,嘎……」劉禪的指頭,指著他面前那具涕王棺,整個神情,簡直驚駭到了極點。
涕王棺裡面,竟然……
空了。
碧綠色的涕王棺裡,曾經八次毒殺貓女性命,將她屍體腐蝕成殘缺不全的涕王棺,如今裡面卻是空蕩一片。
空棺。
是不祥,極為不祥的預兆啊。
「嘎,貓女的屍體,不可能被毒氣完全吃掉,嘎,她沒有在裡面……除非……嘎嘎……除非……嘎嘎……」劉禪的喉嚨中不斷發出「嘎,嘎,嘎」的怪音。
墨色的毒氣,還在涕王棺中消散,終於,整個退去,留下一大塊半透明的碧綠鼻涕。
「嘎,貓女,究竟到哪裡去了?嘎,我連殺她八命,她能逃,早就逃了,嘎,怎麼會在此刻出事?」劉禪不斷的抖著,伸手按住涕王棺,他連指尖都在發抖。
看著自己按在涕王棺上,顫抖的指尖,忽然間,他發現了另外一件怪事。
那就是他看見了,貓女的臉。
貓女那張艷麗的臉,竟出現在涕王棺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劉禪。
「怎麼……啊……難道……」劉禪渾身戰慄,因為他已經懂了,貓女的臉,為什麼會出現在涕王棺的表面上了。
那是倒影。
真正的貓女,其實是在……
「背後!你在我的背後……」劉禪猛然轉頭,他在這短短的一瞬,把身體上所有的一切靈力,都推升到了極點。
鼻涕七殺中的「涕長莫及」、「天女散涕」、「天涕無縫」、「假涕真做」、「涕蟲危機」、「鼻塞獅吼」全部一口氣打出來。
可惜,這次他真的沒有辦法了。
天時,地利,人和,全部都失去了。
連製造假替身的機會,也都來不及了。
只見,貓女站在劉禪的背後,輕輕的揮了一下爪子。
「別……」劉禪哀號。
貓女手一過,劉禪的鼻子,已經從臉上徹底消失。
「啊啊啊啊啊!」劉禪雙手摀住鼻子,鮮血不斷從指縫狂湧而出,「我的鼻子,貓女,你竟然毀了我的鼻子,我的鼻於……」
「沒有了鼻子,看你怎麼再用鼻涕害人?」貓女一笑,「其實你也很厲害,整個地獄裡面,能將老娘逼到這地步的,你是唯一一個。」
「貓女……別殺我……」劉禪跪在地上亂爬,鮮血則不斷的從臉上湧出。「你也欣賞我,對吧?我們兩個是互相欣賞?你看我們很配啊,我是中國古帝王之後,你是埃及古神後裔,我們可以在一起,締造美好的愛情傳說……」
「坦白說,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想找死的混蛋。」貓女深吸了一口氣,嘴角揚起一個憤怒又痛快的微笑,貓爪慢慢舉起。
只要落下,這段時間以來,貓女所受的屈辱,就會得到一個痛快的紆解。
只要落下……
只是,就在此時,貓女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到了雖然無害但是令人厭煩的聲音。
嗡嗡嗡嗡嗡……
一隻蒼蠅不知道從何處飛來,在貓女的手上繞了一圈之後,又在劉禪的臉上繞了幾圈,最後停在劉禪的額頭上。
「蒼蠅?」貓女生性愛潔,見到這專門在垃圾堆飛舞的昆蟲,不禁皺眉。「你看看你的鼻涕有多髒……連蒼蠅都來了!」
但奇怪的是,劉禪的表情卻令人出乎意料。
原本驚恐怕死的他,在此刻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口中,甚至說出了囈語。
「您,您來了啊!」
「誰?」貓女一愣,以她敏銳的靈覺,並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危險人物靠近。「你瘋了嗎,因為快死所以瘋了?」
「您來啦,太好了,我已經把貓女逼到第九命了,只要再一下,就可以殺死她了,我沒有辜負您的交代……什麼,您,您說什麼?」劉禪眼珠朝上,失去鼻子的他,語氣變得急促起來。「等等,您別誤會,雖然我浪費了呂布戰甲,但是相信我,我已經快要徹底打敗貓……」
「咦?」貓女內心忽然湧現不安預感。
「別殺我,蒼蠅……」劉禪突然放聲尖叫。
這一秒鐘,貓女感到渾身戰慄,直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就這一步的時間而已,劉禪的頭顱,竟已經化成一大片血花,炸了開來。
血、肉、腦漿,以及整坨整坨的鼻涕,飛散整座車廂。
只是爆炸雖猛,貓女的動作卻又更快,她腿往後一蹬,身體如一片羽毛般往後退去,直到貼住火車車廂的天花板上。
她完全避開了爆風的傷害。
當煙塵散去,劉禪屍骨無存,這個從一出場就以大便羞辱了典韋,一路上追逐貓女,多次差點取下她性命的男人,竟死得如此淒慘莫名。
連根完整的指頭都沒留下,實在太淒慘了吧?
貓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從天花板上落下,以指尖觸地,輕盈又安穩的站定。
「這噁心鬼死了,又留下新的謎團了。」貓女搖了搖尾巴,自言自語。「到底是誰殺了他,那個人好像不是濕婆,又是另外一個高手嗎?還有誰能夠遠距離把你暗殺,又驅動呂布戰甲?真是太有趣了。」
◇◇◇◇
劉禪死。
並沒有引起地獄群雄的任何反應,除了一個人例外。
這人,拿著羽扇,坐在一張咖啡桌上,他面容清秀,氣質高雅,正是設計八陣圖,試圖捕殺獵鬼小組群雄的男人,諸葛亮。
奇怪的是,他不是與鍾小妹對決陣法嗎?
怎麼他與鍾小妹兩人,都全身而退呢?
「真正聰明的人,不會真的用性命去分出勝負的。」諸葛亮淡淡一笑,「就像我和鍾小妹。」
「不過,劉禪啊,你就不是一個聰明的人。」諸葛亮說完,歎了一口氣。「我們雖然受到同一個人的委託,但做事的方法絕對不一樣,要殺貓女他們,根本不用明刀明槍。」
「就像當年赤壁之戰。」諸葛亮溫柔一笑,「要獲勝,要靠的是計。」
說完,諸葛亮把扇子放到了桌上,而驚動了桌上一隻昆蟲往上飛起。
黑色的翅膀,嗡嗡作響的聲音。
那是蒼蠅。
和停在劉禪臨死前遇到的昆蟲一樣,一隻蒼蠅。
「沒錯吧。」諸葛亮看著蒼蠅,微微一笑。「以您的智謀詭計,派出蒼蠅,除了殺了可能洩密的人之外,應該……還會順便做點事吧。」
蒼蠅震動了兩下翅膀,彷彿在和諸葛亮對話。
「是啊,這件事雖然不太可能殺死貓女……」諸葛亮笑著繼續說著,「但至少,會讓她受點傷吧!」
◇◇◇◇
貓女站在火車上,看著被劉禪屍體弄得一片混亂的車廂。
忽然,她感到不對勁。
歪掉了。
不,不是她自己歪掉了,而是地板歪掉了。
而且,不只是地板,天花板、兩排座椅、窗戶,全都歪掉了。
為什麼?
當火車上所有的物體都已經歪斜,這不就表示……
「看樣子,劉禪後面還有更猛的主使者啊。」貓女仰著頭,感受著整列火車越來越傾斜,越來越傾斜。「竟然連火車都可以破壞?」
這一秒,火車的傾斜突然停住,千分之一秒的停頓後,則是天崩地裂的旋轉。
因為火車不只傾倒,更以高速滑出了軌道,此刻,它不再只是火車了。它是能掃平所有障礙物,坑殺所有乘客的鋼鐵怪物。
「台北車站,約定的地方快到了,H,你還好嗎?」貓女目光遙望遠方,在這片混亂中,她依然保持殺手女王的冷靜優雅。
但她身形卻瞬間被漫天飛舞的椅子碎片,扭曲飛散的鋼板所吞噬。
完全失去了蹤影。
◇◇◇◇
同時間,在地獄第二層的某處,又是相同嗡嗡嗡嗡的蒼蠅振翅聲。
一隻蒼蠅,飛過了光潔亮麗的地獄政0府地板,又飛過了眾人埋首工作的辦公室,最後飛到了一間獨立的小房間內。
小房間的門口,掛著「地獄政0府行政總裁」的名牌。
蒼蠅從門縫中鑽入了小房間中,裡面正坐著一名表情嚴肅,五官嚴峻如石雕的男子。
蒼蠅王,是他的名字。
「回來了。」這蒼蠅王手掌前伸,剛好接住這隻小小的不速之客。
只見這隻小蒼蠅,翅膀抖動了兩下,似乎在回應。
「嗯,瞭解了。」這蒼蠅王點頭。「你說最後一項聖器已經被送往女神的身邊……」
蒼蠅又動了動翅膀。
「而三路包抄之下,包括羅賓漢J對吸血鬼女,李牧對狼人T,貓女對劉禪都已經敗北,但經過查證,聖甲蟲都不在他們手上……」蒼蠅王點頭,「看來,獵鬼小組他們還是會把聖器,交給最可靠,也最有潛力的一個組員啊。」
蒼蠅翅膀再動,發出如同語言般嗡嗡的聲音。
「果然是他,只是……擋在他前面的,偏偏又是濕婆本人。」蒼蠅王眼神複雜,「這是命嗎?此關當真難過啊。」
蒼蠅再度拍動翅膀。
「只是,此關當真難過嗎?」蒼蠅王閉上眼睛,只是這次,蒼蠅王沉吟了許久,都未說話。
然後,他突然起身,拿起掛在椅背上的黑色外套。
「有件事,我得親自去確認。」蒼蠅王往前大步走著,表情異常嚴肅。
◇◇◇◇
地獄遊戲,新竹通往台北的高速公路上。
時速超過一百公里的車子,在路上構成龐大車流,或快或慢,或密或松,將整條高速公路點綴成一大片眩目的光陣。
隱藏在這些光陣中的一台客運汽車,看似平淡無奇,事實上一場影響地獄遊戲未來命運的相遇,正在上演。
車上,坐著兩個人。
一位是法力通天的古印度大神,濕婆。
一位則是手握太極武學的中國武者,少年H。
而濕婆額頭上的眼睛,更在此刻,緩緩的睜開了。
這一瞬間,少年H彷彿見到了那狹長的眼睛中,湧出鋪天蓋地的炙熱岩漿,而岩漿中更夾帶著千萬子民憤怒的吼叫。
天地,為之震動。
少年H知道,要反擊,也只剩下這短短的一剎那,只要那隻眼睛一睜開,濕婆曾經毀滅半個印度的「憤怒之火」就要降臨了。
「太極拳。」少年H雙手握拳,一上一下,陰陽相輔,太極拳勁如江水奔騰而出。
在這只有兩個座位寬度的狹窄空間裡,兩人各展神威,短距離交鋒。
只是太極拳勁才剛射出,卻在濕婆面前一公尺處,就完全潰散。
憤怒之眼尚未完全睜開,就將少年H的拳勁完全蒸發。
「好厲害,再來!」少年H眼見濕婆額頭上那隻眼睛,越睜越大,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太極劍氣。」
少年H捏了一個劍訣,化拳為指,雖然沒有真實的刀劍,其威力卻更加凌厲。
劍氣兵分兩路,一黑一白,分走陰陽極致,銳利無匹。
憤怒之眼閃爍了一下,紅光乍現。
兩道凌厲無比的黑白劍氣,在半公尺處,完全潰散在紅光之內。
「當真是寸土必爭啊。」少年H只覺得濕婆憤怒之眼的壓力越來越大,逼使他再度發動攻勢,而這次,更是他最強的一招。
一碗水。
只見他手上五色五行快速流轉,流轉出一枚黑白相間的太極圖騰。
圖騰,推出。
這招「一碗水」沒有前面拳勁的剛猛,也沒有劍氣的凌厲,卻在柔轉中夾帶著剛強,宛如洶湧無盡的海嘯,朝著濕婆鋪天蓋地而來。
這招,連原本閉著雙目的濕婆,都睜開了眼睛。
「不錯。」濕婆的簡單兩個字,代表的是地獄中極高的讚美。
然後一碗水,碰到了憤怒之眼。
柔軟的海,碰到了憤怒的太陽熱浪。
在客運公交車上,僅僅一個座位的間隔,兩大高手正以彼此的真功夫較勁。
距離越短,戰鬥越險。
一公尺,八十公分,六十公分,四十公分……只見少年H雙手的太極圖騰,不斷往前推,轉眼已經推到了濕婆的胸膛之前。
「不錯。」濕婆淡淡一笑,憤怒之眼綻放紅色火焰。「但,也只是不錯而已。」
紅色火焰一閃即逝,竟讓少年H感到雙手宛如火焚,而同時間,一碗水柔軟的太極氣勁,竟被一點也不剩的完全蒸發。
砰!
少年H整個人往後撞上椅子的手把,口中更是噴出一口鮮血。
「好強。」少年H抹去嘴角鮮血。「這招,可是差點和曹操戰成平手的絕招哩,連這招都完全失效,神果然是神啊。」
神,果然是神啊。
「沒有了嗎?」濕婆的雙眼再度閉上,而他額頭上的憤怒之眼,已經睜開超過了八成。「那換我了喔。」
憤怒之眼,此刻已經不只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了。
它像太陽,一顆失控的太陽,就要朝地球狂墜而下。
這一刻,別說是海水了,就連整個地球都要毀滅了。
憤怒之眼,睜開到了九成。
在憤怒之眼裡面,是翻湧滾燙的太陽岩漿,若是真讓它完全睜開,少年H的軀體與靈魂,肯定不用一秒就會完全蒸發殆盡。
在這個絕望的時刻,卻見到少年H臉上表情,依然冷靜。
「終於到這個時刻了嗎?」他閉上眼睛,流轉全身靈力,將一身純淨的黑白雙色靈波,全部往上提。
提到了胸口,喉嚨,最後,竟是停在他的唇邊。
在濕婆強大到足以吞噬天地的神壓之下,少年H將所有靈力集中到唇邊,又為了什麼呢?
「你放棄了嗎?張天師。」濕婆的聲音中,沒有半點輕蔑與威脅,反而帶著淡淡惆悵。
惆悵著,這個難得可以一戰的對手,終於要棄子投降了。
少年H嘴唇微微揚起。
這是笑。
溫柔的笑了。
憤怒之眼的縫隙開到了極限,熊熊滾燙的太陽就要降臨,少年H卻笑了。
微笑間,他張開了嘴巴。
所有的靈力都匯聚在他的舌尖,一個太極圖騰在舌尖隱約成形。
「將所有的靈力集中在這一句,是為了喊醒你。」少年H吸了一口氣,口中的太極圖形更是越來越清楚。
「哼,喊醒我?」濕婆眉頭鎖起,這個堪稱他進入地獄以來,最頑強的對手,少年H,究竟還有什麼絕招?
「我說啊……」少年H吸到了極致。「濕婆你知道,像神死前曾對我說什麼嗎?」
「像神?」
濕婆一愣。
因為這個全地獄中,唯一一個能讓這個破壞神愣住的名字。
更讓憤怒之眼的睜開速度,微微的停住。
然後,少年H鼓足的氣,從丹田衝了上來,當到達了喉嚨,舌頭也跟著動了,舌尖帶著那精純到極致的黑白靈波,衝了出來。
朝著濕婆的耳膜衝來。
「這是什麼招?你以為用聲音就傷得到我嗎?咦?」濕婆才出口,就發現自己略微有點暈眩。
這招的確傷不了他,但卻讓他暈眩,難道這才是少年H真正的目的嗎?
「這是你兒子,送你最後的禮物。」少年H說了這句話之後,仰頭往後倒去,因為這招實在太耗靈力了。「請好好收下啊,濕婆之神。」
◇◇◇◇
當暈眩過去,濕婆再度睜開眼睛,他竟發現,坐在他面前的人,不再是來自中國的張天師。
眼前這人,扇耳,長鼻,臉上厚皮皺褶,是一張大象的動物之臉,更是濕婆熟悉無比的一張臉。
自己親生兒子的臉。
「像神……」濕婆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像神看著濕婆,淡淡的微笑。
「你……」
「當時在大霧中,我用智慧之書,將少年H送回了他的夙願之地,這是我們的承諾,他答應讓我,再見您一面。」象神清朗的聲音迴盪。
濕婆認得,這的確是象神的聲音。
貨真價實,兒子的聲音。
「所以,張天師就幫你實現了這個願望?」濕婆說。
「呵。」象神微笑。「張天師答應幫我這個忙,實現的卻不是我的願望。」
「啊?」
「實現的,是您的願望啊。」
濕婆一愣。
「父親,謝謝您,您真正的願望,不是稱霸整個地獄遊戲,奪得歎息之壁所保護的力量,而是見我。」
「我真正的願望?」濕婆閉上了眼睛,輕輕歎息,又忍不住輕輕微笑。「原來如此啊。」
「是啊,就是這樣啊。」象神笑。「我會出現,是因為您的願望。」
「既然是我的願望,那我要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讓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抱一下吧。」
抱一下吧,兒子。
像神笑了,眼眶含淚的笑了。
他伸出了雙手,緊緊的抱住濕婆,這個擁有人神魔最強大破壞力的毀滅之神,在此刻,其實只是一個溫柔且充滿遺憾的父親。
對濕婆來說,這個像神,出生在他離家二十年的遠征時期,好不容易濕婆回家了,卻因為一時誤會,讓他誤以為象神是與雪山女神偷情的男子。
因此,憤怒之眼,毫不留情的摧毀了象神的頭顱。
當誤會被解開,充滿內疚的濕婆拔下大象的頭顱,裝在象神的脖子上,藉此挽救象神的性命。
也許是因為內疚,濕婆給了象神極大的權力,卻也因為內疚,讓他與這個大兒子,完全的疏離。
更因為內疚,讓他們從此變成一對連擁抱也沒有過的父子。
如今,濕婆擁抱了象神,簡短的胸膛相觸,卻彌補了失落千年的父子之情。
「父親,我有個請求……」象神的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回了原本的模樣。帥氣,英挺,還帶有點質樸,而且和濕婆有幾分神似。
連眼眶中的淚水,都一模一樣。
「兒子,說吧。」濕婆微笑問,感受到懷裡的象神,已經慢慢的消失,慢慢的透明……這等待了千年的溫暖,竟是如此短暫。
「若神界還有輪迴,」象神的身影越來越淡,已經快要完全消失。「我還可以當你的孩子嗎?」
「呵呵。」濕婆笑了,「當然,而且這次爸爸不會再這麼粗心囉。」
「嗯,我從來沒有怪過爸爸,真的,從來沒有。」象神也笑了,而他的身體也在此時,完全的消失,只剩下最後一抹微笑,彷彿在跟濕婆道別似的,留在空中,久久未散。
久久未散……
◇◇◇◇
而當象神消失。
濕婆的眼前,再度出現了少年H的臉,他正微笑著看著濕婆。
而憤怒之眼,正停在完全睜開前的一瞬間。
毀滅地球的太陽沒有落下,但凌厲而狂暴的神壓,壓得少年H連呼吸都困難。
「喜歡我的偷襲嗎?濕婆。」少年H到這時候,卻仍帶著他充滿調皮的微笑。
「哈。」濕婆伸出了手,按住了少年H的額頭,「我懂了,我懂了,我懂為什麼聖佛和蚩尤都這麼看重你了。」
「嗯。」少年H感到濕婆炙熱的掌心,正在他額頭上燒著。
他不知道濕婆要幹嘛,畢竟要殺他少年H,濕婆根本不必用到手掌,只要憤怒之眼再打開一點,他就連皮帶骨一起蒸發了。
「我不會用憤怒之眼殺你了。」濕婆的聲音,透過灼熱的掌心,直接在少年H的腦中迴盪。
「呵,謝謝啦。」少年H微笑。
「而且還要送你一個禮物。」
「禮物?呃,別這麼多禮啦。」少年H感到額頭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的腦袋快要裂開了。
他有預感,這份禮物,肯定難收。
「不過,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可以收下這大禮了。」濕婆臉上的皺紋都皺在一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
也許是終於完成了他內心的夙願,這笑容看起來少了分嚴肅,多了分輕鬆與俏皮。
「呃,別吧,我不習慣用腦袋收禮物,我……」少年H感到頭熱到快要爆炸,腦漿快要蒸熟了。
「別囉嗦。」濕婆突然提氣大喝。「收下吧!」
同時間,少年H聽到雙耳嗡的一聲。
連帶的眼前一黑,完全喪失了意識。
昏迷在這台開往台北的公交車上。
昏迷前,少年H腦海中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個背影。
雖然只是背影,但從寬大的T恤、紫白拖鞋,還有短褲頭來看,不難猜出這正是土地公本人。
然後,土地公轉過了頭,咧嘴一笑。
「怎麼樣,我說過,你會收到一份大禮,對吧。」
少年H尚未理解這句話的含意,直衝腦門的火燙,就完全將他給吞噬殆盡了。
◇◇◇◇
新竹,清大夜市附近。
「款,幹嘛突然傻笑啊?」一個眼睛細長的嫵媚美人,瞪著站在她旁邊的宅男。「蚩尤!」
「很好笑啊,九尾狐。」那宅男一邊笑,一邊大口吃完了章魚燒,這條夜市,他吃了少說也有三十個攤位了,要不是他妖力驚人,不然肚皮早就脹裂了。
「什麼好笑啦,跟人家說啦。」九尾狐跺腳。
「我剛剛雞婆,偷偷跟他恭喜一下啊。」
「所以,他真的沒死在濕婆手下?!」九尾狐美麗的臉龐上,又驚又喜。
「這小子福大命大,還當真給他逃過了。」土地公呵呵的笑著,「看來濕婆還回贈了一份大禮給他哩。」
「真的還是假的?那份大禮是……」
「我還不太確定,但我想應該和我猜的差不多了。」土地公說完的同時,也吃完了手上那盒章魚燒。「對了,我們這次的夜市美食巡迴之旅,應該也完成了吧。」
「是啊。」九尾狐疑惑的看著土地公。「所以?」
「所以……」土地公把章魚燒的盒子扔進垃圾桶。
「喔?」九尾狐眼睛一亮。
「吃飽了,我們該運動運動了。」
「該運動囉。」土地公微笑,他身體的周圍出現一股銀灰色的可視靈波,洶湧而暴力。「不然會變胖的。」
「那我們該去哪呢?」
「去台北吧。」土地公微笑,「那裡,通往澎湖的路,就要現身了,我們怎麼可以錯過機會呢?」
「澎湖之路……夢幻之門要開了嗎?」九尾狐細長的眼睛睜得老大。「所以說,地獄遊戲的最後爭霸,就要上演了?」
「呵,天機不可洩漏啊。」土地公搖頭,但一身精純的灰色妖氣,卻無法控制的往外張狂了起來。
這是戰士面對浩瀚戰場時,興奮的悸動。
最後爭霸,就要上演了。
在距離台北陽明山與新竹,一個非常遙遠的地方。
甚至超越了重重的人間與地獄的障礙,穿過了一層、兩層,到第十層地獄的最深處,一座牆壁之前。
這座牆壁寬闊到無窮無盡,綿延到肉眼無法分辨的遠方。
這裡是歎息之壁,從遠古以來,就被地獄喻為最後無法跨越的高牆。
如今,這道高牆前,一個嚴肅的男人再度降臨。
他穿著大大的斗篷,頭罩下只露出一雙堅毅的眼珠,從大雪中漫步而來。
直到,他在牆的前方停下了腳步。
「你比我想像中還要厲害嘛,皮卡丘。」那男人嘴角揚起,眼神往下看去。
他的眼神,最後停在這堵高牆的最下方。
這裡是一個洞。
一個深不見底,宛如透入地心最深處的洞。
「你在下面嗎?」男人蹲下身子,對著洞口喊著。「皮卡丘。」
只聽到這聲音在洞內迴盪傳遞,數十秒仍不停,直到微弱到聽不見為止,這洞究竟有多深啊?
終於,過了大概三分鐘,洞口傳回來一個微弱而尖銳的鼠叫。
「我在啊,老大……」那聲音這樣說著,「蒼蠅王!」
蒼蠅王,這穿著斗篷的男子,是權傾地獄的地下統治者,蒼蠅王?
只見那斗篷男子拿下了頭罩,露出裡面那張嚴肅剛直的臉龐,不是蒼蠅王是誰?
「怎麼樣?挖到歎息之壁的底部了嗎?」蒼蠅王低沉的聲音問道。
「到了。」只聽到皮卡丘的聲音背後,還隱約傳來如水流般,嘩啦啦的聲音。「只是,有個問題……」
「什麼問題?」
「結界。」皮卡丘背後的水聲,又更大聲了。
這次不再嘩啦啦,而像是一條寬闊河流的浪濤聲。
「欸?」
「是結界!」皮卡丘的聲音陡然尖銳,「還是聖佛設下的結界啊!皮~卡~丘!」
話剛說完,水聲化成轟隆巨響,已經完全掩蓋住了一切。
而同一時間,蒼蠅王見到洞底閃過一絲水光。
只是一瞬間,水光已經化成猛烈水柱,朝著洞口衝了出來。
這水柱來得好快,蒼蠅王往後一仰,驚險避過這條從地底湧出的水柱。
而水柱中,則可看見傷痕纍纍的皮卡丘,也一起在水柱中被衝了上來。
蒼蠅王手一伸,硬是穿過水柱,拉出了皮卡丘。
「聖佛?」看著那沖天水柱,蒼蠅王仰頭,嚴肅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怒。「這道牆,果然還有你在守護。」
只見蒼蠅王的背後,開始出現一大片紫色,緩緩蠕動的靈氣。
可視靈波!
「如今,地獄異象頻傳,極寒地獄的千年玄冰融解,汪洋地獄水位暴升,萬年建木葉枯,在這失衡的地獄中,聖佛,就算是你,力量也會受到影響。」蒼蠅王說完,雙手同時往前一推。
吼!
這一剎那,蒼蠅王的雙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暴湧出來的蒼蠅密雲。
蒼蠅密雲源源不絕,不顧衝出的水柱,不斷往洞口鑽入。
而且越鑽越深。
「找到了。」站在洞口的蒼蠅王,忽然笑了。「聖佛親手下的封印,已經破損大半。」
「然後,」蒼蠅王舉起空蕩蕩的左手手臂,低吼:「給我解開它吧,蒼蠅們。」
蒼蠅王的力量正面碰撞聖佛殘破的封印,竟讓這一大片荒原,微微震動起來。
「蒼蠅王老大……」皮卡丘全身是傷,它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這個融合了陰森妖氣與正直霸氣的男人,蒼蠅王。
「嗯?」蒼蠅王雄壯的背影,轉過半張臉。
「為什麼……為什麼……」皮卡丘仰著頭,「您要這麼執著這道牆?」
「因為你不知道,牆後面的秘密是什麼?」
「牆後的秘密?」
「牆後面,可是一股實現慾望的力量,連神都無法抗拒的力量啊。」蒼蠅王的臉,此刻不再剛直,反而透著一股扭曲妖氣。
「喔?」
「如今這股力量,更因為越來越多神魔的介入,」蒼蠅王越說,背後的紫色越來越深,已經深到如墨汁般濃烈。「通往夢幻的門,就要打開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