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再相逢,夜謀出路
湖,碧藍清澈,平靜無風;心,亂如狂濤。
在姐妹的幫助下,千尋幽幽醒來,玉手撫著胸口,淚不住滾落,牙咬得很緊,鹹鹹的,澀澀的,有淚,也有血。蒼白的俏臉讓姐妹們擔心不止,然而一切又如何相勸?
湖還是那個湖,島還是那麼鬱鬱蔥蔥,只是渡口的亭子訴說了此處的蒼涼,淚再次狂流,亭子沒有了,沒有了,它存載著她太多的回憶,它見證著自己兄妹的成長,也見證了自己愛戀史,它是一位長者,在自己寂寞傷心時,默默傾聽著自己的哭訴,它也見證了夫君對自己的教導……沒有了,都沒有了,童年的夢沒有了,亭子可建,然而再也不是童年裡的那一個。
千尋暗對自己說:堅強,一定經堅強,是夢,是雨汐姐、素心姐在開玩笑;對,正是夢,醒來就沒有了,以前自己也夢見夫君無情的將我拋棄,然而夢不是真的……
素心扶著千尋,擔心之極,她感覺到千尋雙手冰冷,冰得自己都心疼,也冰了自己的心。
一行人相互攙扶著,似乎藉著大家的力量勇敢的向前、向前,再向前。路很短,然而卻讓她們壓抑,她們多想聽到平婆婆爽朗的笑聲,多想聽到娘溫柔的問詢。
壓抑、沉重……千尋搖搖欲倒,她快沒有勇氣向前走了,她好怕,真的好怕。
山徑曲折,林木夾道,卻無一人跡。日色漸漸西沉,暮雲漸生漸濃,絢爛的夕陽映入林梢,映在濃林間的一片空地上,柔草如茵,夕陽下望去有如金色的夢。
林梢間寂靜無聲,草地上寂靜無人,密林後突然傳出歡快的笑聲,一個嬌柔甜美的聲音輕快說道:「表哥,表哥,你快點兒啊!我在這裡呢!嘻嘻,你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語下活潑調皮,寧靜山林添加了一絲活力與希望,聽著給人無限安詳,寵辱皆忘。
聲音很熟、很熟,是娘,對,一點兒都沒錯,是娘在等我回家,千尋精神一振,親人的聲音給了她無盡的力量。
「啊!表哥,表哥,有人來了,是不是你說的壞人啊!雨蝶好怕」清脆之音似乎受到極度驚嚇,聽著讓人憐惜無比。
「唉!哪有什麼壞人,是雨汐、素心她們回來,從中午到現在都快兩個時辰了,你不累嗎?明天再玩好麼?」只聽熟悉的聲音傳來,語下透著無盡的傷感、蒼桑、憐惜。
眾女呆了,這還是平時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偉男子嗎?為何他的話裡透著絲絲疲倦?千尋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激動,閃身走了過去,幾女跟上。只見凌雲目含淡淡悲傷,正溫柔的望著自己等人。而修長的雙手正撫慰著正在他懷裡簌簌發抖的女子。
幾女一怔,只見那絕色美女年約雙十,有著一頭如絲般的烏黑秀髮,明眸皓齒,五官精緻,一張瓜子臉,搭配得完美無比,明眸中還透露出一絲恐懼驚慌,不過那張俏臉給人感覺很美艷,宛若下凡的仙子,兩人當風而立,在霞光的照耀下,宛若金童玉女剛墜人間,眾女都有了剎那的失神。
見眾女人神色,凌雲輕輕推開懷裡的凌雨蝶,走向幾女,而凌雨蝶緊緊的牽著他的衣襟,戒備的望著眾女,待見到雨汐、素心,似乎鬆了口氣。
凌雲俊目佈滿血絲,將不住顫抖的千尋擁入懷裡,顫聲道:「千尋,我們再也沒有家了,我們的親人都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苦忍住的千尋受到凌雲的撫慰,壓抑住的痛再也忍不住,緊擁著凌雲盡情的哭開了。凌雲沒再說什麼,只是擁著全身冰冷的女孩,給她安慰,給她力量。
良久,感受有人輕扯自己的衣衫,回頭一看,只見凌雨蝶亦淚珠滾滾,眉頭微蹙,呆望著自己;原來她見凌雲久久都不理自己,心裡甚為委屈,不禁拉住凌雲。此時,見凌雲正痛惜的望著自己,心下受用,嫣然一笑,並從懷裡掏出手絹,輕輕拭去他的淚水,說道:「表哥,不要哭好麼?我不喜歡你這樣子。」
幽怨的語聲,低沉而緩慢,使得這平凡的語句,都化做了悅耳的歌曲。回聲裊裊,又歸靜寂良久。
凌雲的心好疼,然而心裡更加痛恨趙估,是他,是他讓如此精靈受到了傷害,為了逝去的親人,為了給她討還一個公道,造反又如何?死又如何?深吸一口氣,微笑道:「好,表哥答應你,以後再也不哭了,真的,我答應你。」然而凌雲卻不知,此刻的敷衍,後來卻成了真的承諾,直到後來……
千尋從凌雲懷裡抬起頭來,撲入凌雨蝶懷裡,哀哭道:「娘,我是千尋,你還認得我嗎?我是你的女兒啊!」
凌雨蝶靦腆的望著凌雲,為難之極,企求凌雲為自己解圍,在她的記憶裡哪裡有這麼大的女兒,心裡暗想:難道我真的很像他們的「娘」嗎?不然為何他們都如此叫我。
凌雲見她玉面飛霞,連忙將千尋扶開,說道:「千尋,我們都認錯人,她其實是我們的表妹。」言罷,給了千尋一個眼色。
千尋醒悟,雖然聽雨汐說明一切,然而相見之際仍然不自禁的表示自己的敬愛。得此提示,當下說:「表,表妹!你和娘太相像了,我都差點兒認錯。對不起。」話雖如此,然而心真的很痛。
當下無話,一家人進入山莊,在凌雲和眾女刻意交好下,凌雨蝶總算放下了心裡的戒備,然而卻暗下裡卻不時以敵意的目光瞟著眾女。
晚飯之際,段延慶也行功圓滿,出來一起用餐,出乎意料的是凌雨蝶居然一點兒都不怕。這倒讓凌雲稀奇不已,也許是他們長期呆在一起,使她下意識的沒有提防,孝順之舉讓眾人汗顏不已。
過後,段延慶給了凌雲一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默默踏著月色來到後院。涼風習習,段延慶道:「雲兒,你將走上一條不歸路,不成功便成仁,你有此雄心爺爺一定會支持。雲兒,你有沒有想過回歸大理,那裡畢竟是一個國家,可以為你提供力量。」
凌雲冷笑道:「爺爺,自從離開大理我就不是大理的人了;既然他怕我爭奪君主之位,其實大理自己也是矛盾重重,純粹是自己找死。」
段延慶還是第一次聽凌雲如此評價大理,不由凝神傾聽,他知道凌雲有下文。
「爺爺,一個國家若要屹立於世間,他要擁有矛和盾;矛就是一個國家的軍;而盾則是民生問題。大理歷代實行仁政,深得人心,表面風光無限,然而在我眼裡危機重重,只因軍隊從來都在外人手中,若是領軍大將一旦野心勃發,那麼大理皇族以什麼來阻擋?」凌雲淡淡的說道,歷史上就曾發生過大理皇族被奪權之事,高氏叛亂,而目前正是高昇泰主管軍隊,莫非叛亂就在近年?
段延慶焦急的道:「雲兒言之有理,一旦軍隊叛亂,段氏將再無出頭之日;雲兒有何妙策?」
凌雲道:「雲兒認為,段氏歷代國君避位為僧,恐怕也是因為軍隊的肘制,自認沒有實力來改變現狀,以期讓後一代來解決,然而狼的野心永遠不會滿足。段氏子孫風流多情,成日尋花問柳、遊山玩水,又有幾人真正關心國內大事?段譽更加不行,也許凌風哥哥應該早些登基才是。」
段延慶心下贊同,想當年,段正淳因情而逝,而段譽因為王語嫣大失段氏皇族尊嚴,書獃子氣質嚴重,根本不是當國君的料子。當下道:「聽雲兒所言,莫非凌風有雄心凌壯志,以期讓段氏真正掌握大理命脈?」
「這就不清楚了,不可凌風哥哥比段譽強多了,至少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弄成失魂落魄的,至少他瞭解百姓需要什麼,而非日日遊山玩水。一國之君要具有政治家的膽識,軍事家的韜略,思想家的睿智,詩人的浪漫與灑脫;後兩者可以不要,但是前兩者必須具備。」凌雲想起凌風的君子風範,覺得他勉強可以。
「政治家的膽識,軍事家的韜略,思想家的睿智,詩人的浪漫與灑脫;說得好啊!雲兒,下一步你將如何行動?」段延慶讚賞之餘,不禁詢問。
「一個國家最需要的莫過於人才,魏征上書唐太宗曾言: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所以人才是最重要的,大宋人數眾多,千里馬遍灑全國,然而遺憾的是沒有伯樂,所以雲兒就充一回伯樂吧!」凌雲微笑作答,水泊梁山,好漢無數,可見當今天下人才濟濟,只要給他們一個契機,那麼他們將成一世之雄。
「雲兒,看來爺爺是多慮了;如此也放心了,爺爺的傷勢也已恢復得差不多了,明日即將重入江湖。」段延慶亦興奮不已,凌雲有此意識,眼光深遠,那麼自己可以放心的行走。
「爺爺,你……」凌雲感動之極,著實想不到段延慶行事居然厲行風雷。
止住凌雲,段延慶說道:「雲兒放心,爺爺沒事,奔走江湖數十年,經驗之豐非你可比,明日就走。就這麼說定了,安逸二十餘載,這把老骨頭也應該活動活動了。時候不早,雲兒早些休息,嫣兒就勞你費心了。」言罷,拄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