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浴火重生

　落仙如今是心如死灰，曾經的海誓山盟竟然敵不過他人的閑言閑語，到了最終，換來的只是滿身傷痛和心底永遠抹不去的疤痕。

　自被韓生休妻後，落仙回到了“鳳凰樓”中。只是現在的她，天天混沌度日，除了面對落媽媽還有幾分表情外，見到其余眾人，提不起半絲的興致。

　所謂哀莫大于心死，不外如是。

　連續四日呆在床上不動的她，今天卻破例的打理妝容，衣著整齊的出了門。

　現在只不過是寅時，天還是漆黑一片。縱使是那些日出而作的老農們也還在夢鄉中流連，可是落仙此時卻站在暉義州很出名的山——溪山前面。

　借著手中燈籠的朦朦朧朧的光輝，落仙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山。溪山是暉義州景色最美的山，韓家酒莊的“溪山”就是以它為名。

　“落仙，我陪你上去吧。現在天這麼黑，上山的路不好走，你一個女孩子怎麼爬的上去啊。”旁邊的護花使者正是雲蒙恬。自落仙回來後，他日夜緊跟左右。眼見落仙一日比一日的萎靡不振，形同枯槁，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那種難過和無力感時刻啃噬著他的心。

　落仙搖搖頭，蕭月夜的帖子上的意思是讓她一人爬上山。雖然不知道蕭月夜到底在弄什麼名堂，但是對于他，落仙心中還是充滿了感激之情。

　“放心，你先回去吧。”嘶啞的聲音從落仙的口中傳出，任誰也不會相信，曾經如黃鸝出谷般的聲音竟然變成這般沙啞晦澀。

　雲蒙恬知道落仙的性子，她決定的事情從無更改。無奈下，他只得點點頭，擔憂的看著落仙艱難的朝著山上走去。

　上山的路非常的難走，到處是坑坑窪窪，沒有一塊平整的路，更不要說還有那麼多的石頭樹根了。

　落仙走的很慢，燈籠的光芒只能隱隱約約的照亮身前一尺余地。山路難行，黑夜之中的樹木陰森恐怖，時時還有奇怪的聲音傳出。

　溪山有兩百五十丈高，這還只是直線距離。

　落仙的腳早就起了水泡，以她的嬌貴和三寸金蓮，怎能受得了這般的苦。可是她好似沒有感覺到痛一樣，一拐一拐的朝著山頂走去。

　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快到卯時的時候，天有點朦朧的亮，落仙才爬到了山頂。此時的她，香汗淋淋，發絲凌亂，嬌喘吁吁，衣裳不整，身上還有不少被樹枝劃傷的痕跡。

　落仙輕舒一口氣，借著朦朧的日光，她仔細尋找蕭月夜的蹤跡。

　在山崖邊，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年迎風站立，衣袂飄飄，恍如神仙中人。他看著此時還藏在雲層後面的太陽，頭也不回的說道︰“你來啦？”

　落仙嗯了一聲，艱難的朝著他的位置走去，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遠處。

　蕭月夜開口說道︰“以前，我很喜歡和柔柔姐一起看日出，我們經常半夜就上山，然後一直等著太陽從雲層後面綻放萬千光華。很美，真的很美。”

　落仙咬牙忍著痛問道︰“柔柔姐是誰？”

　臉上不由的流露出幸福的微笑，蕭月夜開心的說道︰“柔柔姐啊，是我最愛，最愛的妻子。”

　妻子，落仙心中不由的一陣苦笑。這個曾經讓自己犧牲一切換來的名頭，卻傷害自己最深。她沉靜了好久才說道︰“你已經成親了？”

　蕭月夜不回答，看著東邊的雲層邊上的紅暈越來越重，他忽然突兀的問道︰“你是不是現在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落仙心中一震，不明白蕭月夜的意思。轉頭看去，蕭月夜依舊淡淡的笑，痴迷的欣賞著日出的美景。

　忽然臉上露出很深沉的表情，有一種豁然的感覺，蕭月夜唏噓的說道︰“人生啊，很少可以有重來的機會。若是可以，就要好好把握住生命，堅強的活下去。”

　落仙不明白蕭月夜這番感嘆從何而來，看年紀，蕭月夜也不過是十六歲的樣子。

　見她不語，蕭月夜繼續說道︰“有時候，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珍惜生命，可惜，死了又怎能活過來？落仙，你想不想死？“

　他問的這麼的隨便，就好像你想不想吃點什麼一樣。

　落仙拳頭緊緊的握起，死，死算什麼？她自嘲的一笑︰“如果我現在閉著眼楮一跳，就死了吧？”

　她輕輕的張開雙臂，閉上眼楮听者風聲，卻忽然感覺自己身後一陣大力傳來，整個人朝前跌去，落下山頭。在空中轉過身子，落仙詫異的望著蕭月夜。那一刻，一束光芒正好射在他的臉上，神秘的笑容綻放，竟然隱隱有了聖潔的感覺。

　落仙心中苦苦一笑，死了就死了吧，一切都結束了。听著身邊不停呼嘯的風聲，腦海中卻快速的回憶過往的種種，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光，初次登台的掌聲，紙醉金迷的生活，韓生的甜言蜜語，韓夫人的刻意侮辱，還有種種種種，最後一切都將化為空。

　落仙釋然的一笑，就在這剎那忽然覺得一切也沒有想象的那麼沉重和黑暗。忽然她想起蕭月夜的話，是啊，只有死過一次的才知道生命的珍貴。

　可惜自己就要死了。

　“現在已經知道死亡的滋味了吧？”淡淡的，卻十分清晰的聲音在落仙的耳邊響起。她吃驚的睜開眼楮，見到笑的一臉溫暖的蕭月夜正一手抱著她，一手抓住崖壁的一塊石頭。

　“你，你，你，怎麼會？”落仙此時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蕭月夜今天可是下了大工夫，讓落仙一個人摸黑上山，就是為了讓她心中增加一份斗志。然後將落仙推下山，就是為了讓她感受死亡的滋味。這些日子落仙的情況他看在眼里，知道落仙已萌死志，干脆就以毒攻毒。

　現在看到落仙臉上的神情，蕭月夜心中一松，他知道，在這死亡的剎那，落仙已經解開了心結。

　抱住落仙的手緊了緊，蕭月夜笑笑說道︰“別問了，抱緊我，你不會是想要真的摔死吧。”

　有了一次死亡的經歷，落仙如今怎麼舍得死掉。她雙手摟住蕭月夜，身子貼的緊緊的，讓某人沒來由的心里一陣亂跳。

　蕭月夜心底狂念了幾聲阿彌駝佛，這一個大美人整個身子貼在自己的身上，眼楮輕輕一掃就能看見那粉粉白白的東西，實在是種折磨啊。

　全身內勁走了一個大回環，頓時把那股燥熱壓了下去。蕭月夜輕喝一聲︰“抱緊了。”

　他腳下內勁一使，整個身子青雲直上，同時左手激射出“碧葉絲”，網住頂上的一塊岩石，借著吊住的剎那，再次腳下一蹬，這樣來回循環，不多時就上了山頂。

　放下落仙，蕭月夜也不由的喘了幾口氣。這要是他一個人，這數百丈還不在話下。可是有個落仙掛在身上就不一樣了。

　落仙沒有想到蕭月夜竟然還會功夫，剛準備說什麼，只見一輪紅日沖破雲霄，在這片蒼茫大地上灑下金色光芒。

　落仙痴痴的望著那耀眼的光輝，忽然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蕭月夜朗聲說道︰“看到那驕陽了嗎？有什麼感覺？”

　“熱情，生命。”落仙喃喃的說道。

　蕭月夜指著太陽說道︰“听說過鳳凰這神獸嗎？”

　落仙點點頭，口中陶醉的說道︰“鳳凰，傳說中，是守護人間的火之神獸。”

　看著山腳下已經逐漸清晰的河流村落，蕭月夜意氣風發的說道︰“鳳凰，浴火重生。相傳鳳凰每過千年就會有一次大劫，它們會在這次大劫中隕落，然後借由火種重生。”

　蕭月夜把落仙轉過身來，眼中堅定的看著她說道︰“落仙，如今你就是鳳凰。你，可願重生？”

　落仙就這樣看著眼中充滿鼓勵的蕭月夜，良久，良久。最後她宛然一笑，這一笑，仿佛遮住了朝陽的光芒，那樣的璀璨。

　在日光的籠罩中，點點金芒閃爍在落仙的周邊。她盈盈跪倒在地，輕聲說道︰“少爺，今日起，落仙奉你為主。”

　蕭月夜朗聲長嘯，里面的喜悅之情震天動地。他扶起落仙，微微沉吟片刻說道︰“從今日起，你不再是落仙。”

　稍微頓了頓，蕭月夜笑聲說道︰“鳳凰浴火重生，從今天起，你就是寇白門，娟娟靜美，跌宕風流的寇白門。我要你像一只浴火重生的鳳凰般，驕傲的在這個世上展現你的美麗；我要讓那些曾經鄙夷你的人，重新僕倒在你的腳下。”

　落仙俏然一笑，卻止不住的淚水落下，她拭去自己的淚水堅定的說道︰“少爺，從今日起，白門必定會舞動奇跡，讓整個暉義州，都知道我寇白門的大名！”

　爽朗和驕傲的笑聲在山頂久久的回蕩。那一輪紅日中，竟然隱隱的現出一只鳴聲長啼的鳳凰模樣，蔚為奇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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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上的寇白門為八艷之一。她十八歲時，從青樓里走出來，嫁給了南明小朝廷顯赫功臣朱國弼，當時的迎親場面，是明代以來南京最大的一次隆重婚禮。按當時規矩，妓女從良婚嫁，都必須在夜間悄悄舉行，朱國弼卻不顧禮規，用重彩八抬大轎將寇白門濃妝重彩抬上大轎，五千名手執雙"喜"燈籠的士兵，從南京武定橋一直肅立至內橋朱府家門前。一路吹吹打打，嗩吶震天，禮炮驚空。一個青樓歌女的婚禮竟超過了豪門女子。這讓寇白門感動了一生。所以後來，當南明小朝廷失敗後，朱國弼被囚到北京，朱國弼為了活命，打算把家里所有的歌姬婢女全賣掉來贖他的性命時，寇白門盡管痛心朱國弼的薄情寡義，在和朱國弼決斷後，仍然為朱國弼籌措了兩萬兩黃金，為朱國弼贖了身。

　自此，寇白門又回到了秦淮歌樓里，日日醉生夢死與文人墨客往來酒酣詩熱，後不幸臥病。當時有個文人叫韓生，他和寇白門曾產生過一段感情，但在寇白門生病期間，有天夜里，寇白門懇求他在她身旁睡一夜時，韓生卻不念舊情，推開寇白門的手，棄她而去，並在隔壁房間里與她的一個婢女調笑。寇白門听後，不勝悲憤，至此病愈急，不幾日，一代俠義艷情的青樓女子就這樣淒楚地撒手人間歸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