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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侯》第236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玉成雙

  須卜伊魯皺了皺眉,還要再問,王恢手下的小吏已經慇勤地上前詢問起居瑣事,陳玨跟韓嫣趁機便搭伴告辭離開。等到須卜伊魯空出手來,早已經不見陳玨的影子,惱怒之下,他不由「咣」地一拳打在木案上。

  兩人甫一出門,韓嫣笑道:「這須卜伊魯倒單純得很,誰說地圖一定要他親口告訴我們,山川地貌,那使館的僕從同他閒聊時就能問得差不多了。」

  陳玨笑道:「說不定他還當我們拿他沒有辦法。」

  眼看天色還早,陳玨兩人入宮復了命,隨後陳玨便邀韓嫣至武安侯府做客,韓嫣欣然前往。只是兩人前腳進門,後腳便來了平陽侯去世的消息。

  韓嫣微微錯愕,向陳玨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去弔唁一番?」

  陳玨想了想,笑道:「你同平陽侯府有交情?」

  韓嫣搖頭道:「我只在一些宴會上見過平陽侯,只是我們早年做侍讀的時候,平陽公主對我偶有照看罷了。」

  陳玨哦了一聲,道:「我與平陽侯更沒有交情,只不過份屬親戚,雖是平輩,我明日也應去看一看。」韓嫣思索片刻道:「這種喪事,我們盡了禮數便可。」

  陳玨笑著點點頭。韓嫣卻不知平陽跟陳家明面下的種種糾葛,他搖頭道:「平陽公主自去年起足不出戶,難道是照看病中的平陽侯了?」

  陳玨聽了微微一笑,引著韓嫣入府賞景。跨過迴廊亭池,看過青草榮發花木相映,這才行至小亭吃筵說話不提,至於飲酒,陳玨和韓嫣想著死者為大,倒沒有去碰。

  …………

  差不多同一時候,平陽侯曹壽離世的消息傳到宮中。阿嬌把劉琇放出去玩鬧,對身邊的芷晴惆悵地道:「從來我和平陽要好的時候,也見過曹壽幾次,他既是俊才,人又溫和可親,這麼早去了卻是無福。」

  芷晴柔聲道:「阿嬌姊姊就要分娩,還是不要想這些讓人不愉快的事。」

  阿嬌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吩咐了詹事給平陽府賜下幾樣恩恤之物,隨後又下令李青親自代她去請平陽公主節哀。

  等到諸事安排妥當,芷晴微笑道:「阿嬌姊姊越來越有母儀天下的樣子了。後宮唐夫人也說,你有太皇太后從前的風範呢。」

  阿嬌眉眼微彎,道:「你就知道在我面前說這些好聽的話。」

  劉徹已經成為君臨天下的大漢天子,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她都不能一直做一個不問世事的嬌嬌小女子。夫妻之間,從來沒有分處在兩個世界的道理。

  阿嬌想著,命綺羅取出一對玉剛卯,笑道:「這白玉是外藩所貢,我前些日子見這玉色喜人,便命人刻了兩個玉剛卯,正好成了一對。」

  芷晴從阿嬌手裡接過來看了看,只見一片白璧無瑕,玉質圓潤,外壁四側又陰刻了幾行小篆字,端的是一塊好玉。

  阿嬌見芷晴喜歡,笑意更濃,道:「很好看是不是?這對玉剛卯你拿去一個給小陳桓做護身符,留下那塊我留給這個。」阿嬌說著,輕笑著摸了摸隆起的腹部。

  芷晴心中喜歡,這邊謝過阿嬌之後,那邊侍女綺羅脆聲道:「皇后娘娘,掖庭令求見。」

  阿嬌笑意微斂,整了整坐姿,整個人的氣質一下自從隨意親和轉為端莊高貴,芷晴那邊命隨行的阿意珍之重之地收好玉剛卯,亦是一臉的笑盈盈。

  …………

  這日晚間,陳玨正在家中書房,右手在一張展開的地圖上比來比去。手指來回劃了幾圈,陳玨就忍不住微微皺眉,就是這幅繪製的並不甚清楚的潦草的圖,已經是漢廷的機密之物。

  這時的大河,也就是黃河的河道走勢與兩千年後的几字形頗有差異,甚至還有一段在匈奴人的控制之下。陳玨看來看去,仍然不明白這水利究竟該怎麼建才合適。

  所幸這地圖的重點並不在這裡,陳玨也用不著專研水利之法。經韓安國修飾過的這張地圖,真正的特別之處在於各個諸侯王國、侯國、郡國皆各有標誌,一眼看去,大漢天下各個勢力其封地的分佈一目瞭然。

  陳玨看著周邊的空白處,忍不住提筆加了幾道簡單的輪廓,幾筆落下,大體上倒有了幾分東亞地圖的感覺。

  正在興致盎然的時候,陳玨耳邊忽地響起「啪」的一聲輕響,陳玨抬頭望去,原來是燭心已快燃盡,陳玨略一思索,也不叫人去剪燭心,直接吹熄燭火推門而出。

  行至臥房處,陳玨進門的工夫帶來一陣微風,引得最近的燭火忽明忽暗,芷晴眼波盈盈,正在逗弄襁褓中的陳桓。

  陳玨上前幾步,刮了刮陳桓的小臉,手指劃過陳桓嘴角的時候,陳桓正好口水如注,陳玨抬手的工夫竟然不小心帶起一道兒涎。

  陳玨哈哈一笑,心道童子口水總比童子尿強。他擦了擦手的工夫,正好看見陳桓身邊多出一個玉剛卯,隨口道:「這玉倒別緻。」

  芷晴看了看,道:「這是阿姊所送,說是跟她肚子裡的那個分享一對呢。本來應該帶在身上,只是我怕這玉剛卯四四方方的傷了阿桓皮膚,這才放在那不遠不近的地方。」

  陳玨點了點頭,又逗弄了小陳桓一會,等到陳桓扁著小嘴眼看就要哭出來,陳玨才百思不得其解地住了手。他的孩子緣明明極好,劉琇和堂邑侯府那一幫都親近他,怎麼就在自己兒子這裡吃了癟?

  芷晴在一邊沒好氣地斜睨了陳玨一眼,招呼侍女和乳母把陳桓抱出去照顧,口中道:「哪有你這麼做阿父的,這麼折騰兒子?」

  陳玨見陳桓長得好,心情也好,開懷道:「我這才碰他幾下?」頓了頓,陳玨一臉得意地道:「將來若是他敢不聽話,我非……」

  風水輪流轉,多年前陳玨被老父追打著長大,這回若是陳桓真敢不聽父母的話,也該換他陳玨揍兒子了。

  芷晴熄了燭火,又道:「萍兒昨日來看我了,她聽說了那個須卜伊魯的事,好像心裡很不快活。」

  陳玨這兒已經寬衣上榻,聽了芷晴的話動作一頓,徐徐說道:「小女孩家的心思,等過一陣子就好了。」

  芷晴在昏暗中默默地點點頭,嫣然笑道:「這樣也好。」

  兩人耳鬢廝磨了一陣子,這才歇下了。

  …………

  次日朝會,君臣之間說的正是外聯于單之事。陳玨對此事極為重視,蓋因他記憶中可從來沒有這一回事,若是沒有這一回的陰差陽錯,于單本該在十幾年後被伊稚邪徹底打敗,這才降漢而來。

  朝會上眾說紛紜,有一些人如王恢等看來能夠聯合于單是好事,哪怕幫了軍臣父子一把,但若能尋機斬獲匈奴控弦之士若干,亦不失為一件好事;衛綰、韓安國等人則以為此事雖可行,但實行之時務必小心謹慎,切不可中了匈奴人的圈套;還有一部分人雖沒有直言,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反對。

  劉徹目光一閃,嘴唇動了動,他的視線落在田蚡身上,想想這舅舅許久沒碰見出頭之機,惻隱之心一動,道:「田大夫有何見解?」

  田蚡有點兒受寵若驚,道:「臣以為此事還有不妥。」

  劉徹臉色一沉,田蚡見狀暗道壞了,人是陳玨領進宮,他外甥幾乎對陳子瑜言聽計從,他沒事反對個什麼。

  眼見劉徹沒好氣地把視線挪到旁人身上,田蚡急中生智,道:「臣非是反對,國之大事,不可輕忽。那須卜伊魯雖自稱奉于單之命而來,然其區區一個未及冠的少年,究竟能做多少主,也未可知。」

  陳玨看了看田蚡,心道畢竟是能做丞相的人,怎麼說也不至於真的一無是處。想到這裡,陳玨道:「臣附議。長安此去匈奴有千里之遙,一來一回便是數月,中間變數太大。再者匈奴單于王庭的于單能答應大漢多少有利的條件,朝中又該作何準備,此中種種皆需詳加商議,不可不慎。」

  若是這個似盟約又非盟約的計議快速商定,最大的受益人本來是陳玨,他說一句話當然比田蚡更有份量,劉徹略一思索便點了點頭。

  竇嬰雖覺得貿然跟一個匈奴太子定約有些兒戲,但軍臣年紀漸老,但凡一代雄主年紀大了之後總會忌憚身邊正直壯年的能臣,大漢從中尋覓機會絕非難事。

  思及此處,竇嬰也出言贊同了一句。竇嬰一說話便猶如一桿大旗,殿上局勢頓時明朗起來,劉徹眼前此事大有希望,不由得連連點頭。

  不多時朝議散去,大行令王恢得到了朝中君臣的全力支持,頓時走路都生風,風風火火地出了宣室殿,顯然便是要去尋須卜伊魯繼續聊聊。

  陳玨後腳出了殿門,陳午和陳尚已經在另一邊等著他,族人同殿為臣常見,父子三人同朝就不怎麼多見,但是有石奮萬石君一家,陳家這三位倒也不怎麼顯眼。

  陳尚雖掛著太中大夫的名頭,但劉徹並不是很看重這個阿嬌的庶出兄長,陳尚自己雖在地方的細務上歷練過數年,朝中商議的全局大事他還插不上嘴,因而近日在朝上倒是成了悶葫蘆。

  陳午正與陳尚說著什麼,陳尚連連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陳玨才要走過去,耳邊聽得身後有人哈哈一笑,不多時,田蚡便從陳玨身側快步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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