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殺死一頭恐龍(60)
阿光趕到診所來時喜兒已經把衣服都穿好了,我們兩個被護士罵到臭頭,說外面的病人被我全部嚇跑。阿光一直一直跟人家道歉賠罪,然後把我們塞進計程車裡。
後來喜兒一直笑我,說如果她真的已經進了鬼門關也會被我的哭聲給嚇回來。
阿光也痛哭流涕了好幾天,一直怪自己讓喜兒受罪了,每天自己去菜市場買土雞和中藥回來做麻油雞燒酒雞給喜兒吃。喜兒怕胖,只肯吃一點點,剩下的當然是我包辦。
我沒跟小明講實情,只說喜兒病了,但我想細心的小明也猜得出是什麼事。他來喜兒家探了好幾次病,還帶了綜合維他命跟雞精給阿光,說阿光也累壞了要補一補。
我們四個人一起在那個暑假裡過了一段充滿麻油米酒味的假期,阿光忙裡忙外,小明跟喜兒談小說,小明誇獎喜兒讀的書比他這個中文系的還多。我每天可以跟男朋友和好朋友在一起,又有好東西吃,覺得這實在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間了。
我們四個約好等喜兒好一點就一起去綠島玩,但到暑假快結束喜兒還是斷斷續續出血,老得往醫院跑。看得出來阿光也累了,有時下午他一個人騎車去台大打籃球,偶而小明也跟去。
有一天小明回來跟我說阿光的同學邀阿光去澎湖玩,喜兒聽見了沒有說話。
隔兩天我去看喜兒,喜兒自己一個人坐在陽台曬太陽喝花草茶。
「阿光呢?我媽叫我帶豬蹄凍來給你們吃。」我從包包拿出一個保鮮盒來。
「他去澎湖了。」
「啊?不等妳好了一起去?」
把豬蹄凍冰好,我打開帶來的罐裝咖啡喝,喜兒身體不好,不想麻煩她煮。
「年輕的男生哪裡經得住每天窩在家裡照顧別人啊?還是要讓他出去玩,不然如果是我也憋壞了。」
「好奇怪,為什麼妳都不會好啊?」
喜兒腿上的書被風吹得刷刷翻頁。
「我呀!我這是老毛病了。」
「啊?」
「我高中就墮過一次胎了。」
「不會吧!」
我蹦到喜兒腳前,「說真的說假的啊?」
「假的…,」喜兒摸摸我的臉,「才怪!」說完哈哈地笑。
「妳怎麼,怎麼會老遇到這種事啊?」
「漂亮呀,那麼多人追,又喜歡談戀愛的感覺,老是忍不住。」
「我也喜歡戀愛的感覺,可惜機會很少。」
「對呀,戀愛好好對不對?每次談戀愛都覺得身體變得像含羞草那麼敏感,不管碰到什麼都好想笑又好想哭,身體一直一直脹起來,輕輕一碰就要破掉爆,幸福會像噴泉一樣噴出來喔。」
「我,」我翻白眼回想跟小明的戀愛,「我好像還沒到那種程度說。」
喜兒的眼睛望向比陽台外的遠山還要遠的地方,迷迷濛濛,「令人期待的一個人出現了,多難得呀,對的男人是那麼的少,而且居然他渴望妳妳也渴望他,空氣聞起來都是甜的。每一個新的男人都像是剛出生到這個世界那樣的新鮮純潔可愛,我沒有辦法喔,沒辦法說等一下,你先戴套子一下。」
「啊?」這麼限制級的內容害我嘴巴大開口水流出來,「這、這樣不是會一直懷孕。」
「傻瓜,我有吃避孕藥啊,只是總是會有失誤。」
「可是聽起來,好像就是怪怪的。正常來說,這樣不太好是不是?」
「對呀,我可能是生病了,得了戀愛病,老是渴望愛情,渴望夢想中的男人出現,所以他們一出現我就奮不顧身了。」
「好好喔,我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會有的,不會像我這麼病態,但一定會有男人給妳這種感覺的。」
「我跟小明會有這種感覺嗎?」
喜兒的眼神慢慢回來了,然後聚焦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誰能預知這樣的事呢?」
「對了,那以前讓妳懷孕的那個男生他知道你為他懷孕嗎?」
「知道啊。」
「他反應怎樣?」
「他啊,」喜兒把書拿起來扔進屋內的沙發裡,「他媽的走人了!這些男人,知道了這種事之後,不論是害怕或是內疚,總是他媽的會想走。」
我在心裡下定決心,我還是等到結婚之後再懷孕好了。只是,只是如果小明說他不想戴套子,我也很難拒絕他說。
喜兒一巴掌打上我的後腦:「在想什麼啊?還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