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殺死一頭恐龍(90)
「我猜想喔,就是猜猜看,」阿澤說:「會不會是那種使不上力、永遠都不切身的無奈感?」
「什麼?」
「這樣說好了,」阿澤挪挪身體,「喜兒是一個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她可以把做愛這件事轉化成一種真實的物質,就是懷孕有一個小孩。那血肉是在她身體之中與她相連,即使她做愛的對象的阿光,也不能完全感同身受。男性這一方說起來是輕鬆愉快,但那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你們講話都很深喔。」
阿澤哈哈大笑。
「在澎湖的時候我很快發現阿光有問題,」小明說,「大隻的那個女朋友叫Cindy的,怎麼說,是個生命力很旺盛,我覺得她道德感或所有規範感都很輕,整個都豁出去的那一型的女孩子。」
「簡單地說就是個賤貨吧。」我臉上那道抓痕還沒褪乾淨勒。
「Cindy根本是公然的,火力十足地向阿光進攻,之大膽的,嘆為觀止。」
「譬如說?」阿澤也是個好奇寶寶。
「譬如要阿光幫她全身塗防曬油,阿光一面塗她還嗯嗯哼哼地叫。」
「哈!」阿澤聽得挺樂。
「有什麼好叫的,惡心。」
「這你就不懂了。」阿澤耐心為我解釋,「男性或多或少都是有支配欲的,不說男生,女生也會有。在以上案例中,阿光的手指代表一種男性的支配能力,Cindy的身體處於被支配狀態。這樣的互動進行時,Cindy的呻吟成為催化劑,讚美、鼓勵了阿光的支配權力,哪個男生受得了。」
厚!這招要給他學起來。
「對呀,冷眼旁觀的話,男人其實蠢得不可思議,你說他是台大電機系應該很聰明是吧,偏偏你就看他又乖又順一步步走進女人精心製造的陷阱裡。」
「喂!你這個死gay!你歧視女性喔。」阿澤奶聲奶氣軟軟斥責小明。
小明張著嘴傻笑。「可是我也很羨慕那個Cindy呀,有一晚我看見他們兩個在吉貝沙灘上做愛,真是美極了,在月光底下,像海豚的背會發亮。」
「可是你聽到這些都不生氣嗎?小明去找另一個男生耶!」我問阿澤。
「做為一個男同性戀,我猜大部分的都跟我一樣,會先給自己洗腦一番。」阿澤喝空了咖啡,開始吃第二塊波士頓派。我站起來幫他把咖啡杯倒滿。
「很少有電影電視小說教導我們山盟海誓的同性戀情,我們一直是處於相對異性戀者比較地下的、比較黑暗的狀況。我們不會像異性戀者那樣去想有一天走入禮堂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阿澤喝了一口我幫他倒的咖啡,點頭表示感謝。「我們比較會為了愛而愛,較少為了情感上的安全而愛。如果小明和阿光真的愛了,我會很痛苦,但不會很驚訝。因為我們因愛而存在,沒有了愛的同時,也就沒有了形式。這是我們或許可以說是比較自由的部分。」阿澤說完又瞇眼一笑,甜蜜蜜。
「從澎湖回來之後我心灰意冷,回台中我爸又逼問女朋友的事,所以一咬牙就決定了,只是這個決定很自私,傷害了妳。」
「沒啦沒啦!」我趕緊擺擺手,「我也是有幸福到啦!」
「我很欣賞喜兒,回來後一直很想告訴她阿光的狀況,但反過來想,我也打過阿光的主意,哪裡有資格去論斷甚至揭露別人什麼。」
「耶穌說,」阿澤笑,「你們中間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
小明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