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惡魔的贈禮

　　第二天的晨光初現，林凱便開始嘗試新法術。他費力的爬上屋頂，然後小心翼翼的念起了咒語。當一片作為施法材料的羽毛被燒燬後，林凱壯起膽子跳了下去。他以平時一半的速度降落，而且在落地時沒有摔傷。這意味著試驗大獲成功，也讓林凱鬆了口氣。他有些得意的點點頭，覺得學法術也像學習其它技能一樣，是有訣竅的。只要先掌握一個一級法術，再去學其它的同級法術便能觸類旁通。雖然現在林凱的手法還很生疏，尚不能把羽落術運用到實戰中去。不過那只是時間問題，他相信自己很快便能解決。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林凱發現了反面例子。正在去食堂路上的他聽到重物落地聲，接著發現了迪格雷斯。——大概是自以為很有把握，所以想要當眾炫耀的關係。小野蠻選擇了足足二十尺高的鐘塔為挑戰目標，並從頂端直接跳了下來。現在他摔得渾身是血，只能咬牙在地上爬行。幾個圍觀的學徒則看得大笑，根本沒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面對淒慘的一幕，林凱只能以手加額。看來當年狄龍會親自挑中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道理的。不過眼下不是感慨往事的好時機，林凱可不想目睹迪格雷斯死在當堂。於是他搖著頭走過去，將小野蠻人從地上扶起來。而迪格雷斯只說了句『我的口袋裡有再生藥膏』，就垂下腦袋暈了過去。

　　雖然小野蠻人逃進無意識的國度，暫時避免了肉體上的痛苦。不過留在現實世界裡的林凱卻立刻雙腿打顫，倒了大黴。因為迪格雷斯比普通人更健壯，體重也遠超普通水準。一旦他昏迷過去，不再出力，那麼光憑林凱想要搬動足有七、八十公斤重的小野蠻人未免太強人所難。結果林凱只能保持半拖半扛的姿勢，帶著迪格雷斯龜速前進。他在半分鐘內精疲力竭，偏偏走完的路程還不到十分之一。

　　突然間，大群的學姐從四面八方湧來。不知從哪裡得到情報的她們一到場，就義憤填膺的痛罵觀眾。

　　「滾啦，看什麼看？」

　　「你們是不是人啊，都沒長手麼？」

　　「閃開！再笑老娘讓你變烤豬！」

　　「只會嘲笑小朋友麼？下次測試的時候要不要跟我試試？」

　　各種斥罵聲此起彼伏，讓袖手旁觀的幾個學徒大感狼狽。他們原本正幸災樂禍，不料最終卻落得灰頭土臉。其中有個學徒悻悻的頂了一句，緊接著就被法術命中。這讓他無法抑制的開始狂笑，直到涕淚齊流都停不下來。

　　稍後五名學姐同時伸手相助，讓林凱脫離了困境。但讓林凱疑惑的是，至少有八隻手落在了他的身上。於是迪格雷斯立刻摔倒在地，還被好幾條腿踩來踩去。當他慘遭各式高跟鞋踐踏時，林凱才省悟到，另外兩隻手是由於擠不進來，才沒抓住自己。

　　「那個……是我的朋友受傷了。」

　　林凱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在學姐們的噓寒問暖中插進一句話。這使得女學徒們安靜了兩秒鐘左右，以尋找所謂的『朋友』到底是指什麼。最後有名學姐像是踩到狗屎般的驚呼，總算讓傷痕纍纍的迪格雷斯重見天日。——他一動不動，面朝下的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奄奄一息，還是已經成了屍體。稍後林凱心驚膽顫，仔細探查了一身鞋印的小野蠻人。好在迪格雷斯依然在呼吸，心跳也強健有力。

　　從林凱近乎囧字的表情上，學姐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可是她們嚴肅的用眼神交涉來去，誰都不肯放開林凱去扶迪格雷斯。這讓林凱很無語，更糟糕的是他沒辦法同時掙脫十隻手。直到半分鐘後莫妮卡姍姍來遲，這才救了小野蠻人一命。

　　「你們適可而止一點！不懂分寸嗎？」

　　大姐挑起眉毛，用女學徒們呵斥觀眾的口氣呵斥她們。只是兩批挨罵的對象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這次幾乎每個人都頂嘴。像是『什麼嘛，過幾天就要被你獨佔了，現在多讓給我們玩玩也不行啊？』之類的抗議重合在一起，大有匯聚成一股洪流的架勢。直到一句『他又不是塞德』響起，女學徒們才驟然安靜下來。

　　那句話說得很輕，但卻產生了可怕的效果。每個女學徒都不再吐出一個字，只是同時盯住了發言者。說話的學姐似乎也很吃驚，以至於反射性的抬手摀住了嘴巴。她在不懷善意的目光中四下張望，接著驚恐的瞥了莫妮卡一眼。稍後女學徒們紛紛放開林凱，各自轉身離開。只有莫妮卡還站在原地，用異乎尋常的平靜做著深呼吸。

　　經過幾秒鐘的調整，莫妮卡恢復了過來。她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幫助林凱把迪格雷斯從地上拖起來。雖然莫妮卡裝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但林凱還是能察覺到微妙的異樣。他默不作聲的把小野蠻人送回宿舍，隨後向準備告辭的莫妮卡說道：

　　「姐姐，我不打算探聽你的隱私。我只是想告訴你，人生應該向前看。而且你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所以我相信你會有美好的未來，或許會超乎自己的想像也不一定。」

　　「……竟然被小鬼說教了。」

　　林凱的話讓莫妮卡怔了一怔，然後苦笑起來。她在林凱的注視下踱步，接著回到了房間裡。莫妮卡隨意的在床沿坐下，不怎麼雅觀的架起了兩條長腿。她先認真的考慮了一會，才不無戲謔的說道：

　　「嗯，你應該不喜歡撒謊吧？那麼其它暫且不論，『很漂亮』這句真是說得太好了。我喜歡誠實的孩子，也很感謝你的關心。至於探聽隱私嘛……塞德是我的學弟和初戀情人，你只要知道這些就可以了。」

　　「看來我不該多嘴的。」

　　直到莫妮卡翩然而去，林凱才低聲的喃喃自語。為迪格雷斯抹藥膏的他停下手，多少有些悵然的嘆出口氣。林凱無法明了此刻的心情，只覺得若有所失。不過他沒有整理心情的空隙，就被一個強制的邀請帶走了。——多日不見的陰影吞噬者出現在林凱腳下，無聲無息的張開了嘴。於是毫無防備的林凱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掉進了空間隧道。他在墜落的途中唸咒揮手，自然而然的施展出羽落術。這種反應彷彿是本能一般，讓林凱自己也覺得出乎意料。

　　對林凱而言，今天似乎是意外集中拜訪的日子。當他從容抵達陰影吞噬者的內部時，幾乎已經認不得這裡是哪兒。在林凱的周圍，各種發光的魔法字符在牆壁上閃爍。就連地面都鋪滿了大量的魔力線條，彼此溶匯成繁複的圖案。林凱四下張望，發現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認知範圍。他甚至分辨不出任何東西，只能把它們當作單純的裝飾物來欣賞。

　　在給了林凱幾秒鐘做緩衝後，狄摩高根開始說話。它的聲音猶如雷鳴般響亮，混合在充滿整個空間的笑聲中說道：

　　「呵呵呵，怎麼樣，小學徒，你喜歡這裡嗎？我用了不少心力做佈置，對你這樣的施法者而言，光是能親眼目睹就已經足以自傲。」

　　「你在哪裡？」

　　林凱掩住被震疼的耳朵，遲疑的做出回應。於是狄摩高根發出更加驚天動地的笑聲，然後愉快的說道：

　　「我無處不在，已經與這裡融為了一體。所以你正處在我的身體內部……嗯，可能是靠近大腸的部分。」

　　「喂！適可而止點！」

　　對於惡魔式的低級玩笑，林凱實在是消受不起。而已經達到目的，讓他放鬆下來的狄摩高根也無意繼續大放厥詞。它用未知的方法悄悄評估對方，並很快得出了答案。對結果感到滿意的惡魔非常高興，於是換了種比較親切的口吻說道：

　　「如你所願，我們言歸正傳。雖然把你找來的方法有些失禮，不過我確實有事情需要和你商量。簡單的說，我手頭的資源非常匱乏。如果你能提供一些資金，那可就太好了。」

　　「你覺得我像有錢人？」

　　「當然不，所以我才用『商量』這個詞。」

　　狄摩高根的口氣很悠然，彷彿根本不在意林凱露出的無奈表情。稍後它念出幾句晦暗的咒語，接著頗為促狹的說道：

　　「聽說你要去旅行，不是嗎？這可是個好機會，遺蹟裡總會留有原住民的藏品。不要問我是如何得知的，那樣很無趣。總而言之，我會提供你必要的幫助。然後按我們之間的規矩，好處一人一半。」

　　「什麼幫助？」

　　林凱一邊對惡魔的神通廣大感到暗暗吃驚，一邊隨口敷衍。於是他面前的一個魔法陣很快開始運轉，同時散發出夢幻般的紫色光芒。狄摩高根用行動來代替回答，使得某種人形生物的輪廓從魔法陣中顯現。最後一個有著彎彎小角，精緻蝠翼，穿著黑色皮裝和短靴的小女孩悄然出現。她凝立在原地，緊閉著有長長睫毛垂落的雙眼。在林凱徹底被震懾住時，狄摩高根淡淡的說道：

　　「她叫茱荻，你的新魔寵。作為合格的法師，你有資格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