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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第127章
卷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溫而疏脈

從存藥房到楚鸞宮只需要一炷香不到的路程,慕禪一路跟在那醫士的後面,遇見了好些妃嬪,也遇見了侍兒等人。從她們零零碎碎的言語之中才知道,今夜乃是玄諳為了慶賀香卿育有皇家龍裔而在楚鸞宮設了喜宴。

匆匆而行,臨到宮門口,慕禪卻停住了腳步,長長的影子印在宮牆上,一動也不動。

「慕禪,快些進去吧。」呆了半晌,耳後傳來一聲喚,慕禪轉身過去,見是沈澈踏著月色從遠處急急而來,手中提了藥箱和針灸匣子。

「我幫大人。」慕禪趕緊跟了過去,拿過藥箱在手,兩人這才一併進了宮門。

楚鸞宮雖然是緊鄰上儀殿的一處宮闕,但僅僅只有三殿兩樓,而香卿所居之處便在西樓。

還未曾步入西樓小院,慕禪就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兒灌入鼻端,只好趕緊摀住口鼻,免得那種不適感湧到喉頭,會讓自己吐出來。

西樓寢屋的大門緊緊閉著,沈澈正要上前叩開,卻聽見慕禪在身邊怯怯地喊了一聲,轉頭,看到月色映照下的她臉色淒冷,不由得勸道:「放心,香卿小主不過是兩月身孕,雖然拌了一跤,卻也不容易滑胎的。走吧!」說罷,抬手輕輕在慕禪肩頭拍了拍,眼中泛起淺淺的安慰之意,這才轉頭推開了寢屋的大門。

「沈澈,你趕快過來。」司南封正在裡面忙得不可開交,聽見門響。轉頭一看竟是沈澈和慕禪來了,面上一鬆,趕緊招呼了沈澈過來給香卿針灸,又見慕禪立在那兒,便又開口吩咐道:「禪兒。皇上受了寒。你隨著回上儀殿,記得將疏脈丸化了湯藥讓皇上服了。」司南封匆匆吩咐完。又轉頭去和沈澈商量香卿的病症。

慕禪轉頭,這才發現玄諳一身紫袍。正立在一角地窗戶邊,抬眼望著外間,似乎是在賞月,雙目泛出淺淺的光華,透著股子涼意。蕭索的讓人心寒。

慕禪見好幾個太醫圍著香卿打轉,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既然司南封吩咐了,也不好違背,只得上前去,走到玄諳身後,輕聲道:「皇上,讓臣妾隨您回宮吧。」

緩緩轉身,玄諳的面色有些異樣。含著濃濃的疲憊。見慕禪竟立在自己地面前,不由得一愣。隨即猛地咳了起來。

「皇上!」慕禪趕緊過去扶住了玄諳,輕手拍著他地後背,忙到:「您受了夜風,怕是對咳症又發作了。走吧,先回去休息,香卿一定會沒事兒的。」

「咳咳咳」玄諳連續咳了好幾下,這才覺得舒服了些,輕輕揮開了慕禪地手,蹙眉道:「不用,你去幫司南封吧。」

「這裡有司南大人和沈大人在照看,您就放心回去吧。」慕禪以為他是放不下香卿腹中孩兒,趕忙又勸。

「朕說了就在這兒等消息,你去吧。」側身過去,玄諳想要走到床榻那邊,卻突然地停了下來,摀住胸口,又劇烈地咳了起來。

「皇上!」諸葛雲也著急了,趕緊拉過司南封,使了使眼色,許是想讓他也幫忙開口勸勸。

無奈,只好丟下香卿這邊,司南封過去對著玄諳深深地掬了一恭,有些語重心長地道:「皇上若想微臣們能一心為婕妤小主救治,就請先回去上儀殿歇著吧。您的咳症尚未痊癒,今夜又飲了好些烈酒。要是舊病復發,勢必要耽擱臣等為小主治療。」

「是啊,您在這兒守著也沒用,反而讓司南大人他們分心地。」諸葛雲也打著幫腔趕忙勸道。

蹙著眉,好半晌玄諳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轉身看了一眼諸葛云:「你在此守著,一有消息就一定要過來稟報。」

「老奴自然知道。」諸葛雲連忙答應了,又望嚮慕禪:「慕姑娘,皇上就暫時交給您照看了。疏脈丸就放在書架上的。」

慕禪「唔」了一聲,心中有著三分的不願意,可看著玄諳神色黯然,也不忍心就此離開,遂點了點頭。只是扶著玄諳轉身離開時,卻偶然瞥見了沈澈。

沈澈用著若有所思的目光望了一眼慕禪,揚起了一絲淡淡的安慰似地微笑,這才又埋頭過去為香卿繼續針灸。

上儀殿。

慕禪將玄諳扶到寢殿的龍榻上,又過去掌了燈,等回到榻前,卻發現玄諳已經睡著了,雙目緊閉,呼吸均勻。

一股淡淡的酒氣在鼻端縈繞,慕禪想著或許是他飲酒太過而醉了,也或許是守了大半夜累的,總之,睡著的玄諳總是比清醒的玄諳要好面對些。

拿來琉璃罩子將燈燭罩著,慕禪微微開了一絲窗隙,想要殿中的酒氣散開一些,這才轉身出去,起了爐子燒水,準備等會兒讓玄諳服藥。

托著腮蹲在爐子面前,感到夜風忽忽而過,雖然不冷,卻有些磣人,慕禪不由得裹緊了些衣裙,摀住胸口靠近爐子,也好取暖。

不一會兒,水壺便咕嘟作響了,慕禪拿了張白布裹著把手踢了起來,推門進了寢殿。

見燈燭比之前暗了些,慕禪只好放下水壺,過去將它挑明了一些,這才取出放在櫃架上的疏脈丸,倒出兩粒在手心,聞了聞,用水化在碗中。

端了藥碗過去放在龍榻前的小案上,慕禪藉著燭光見玄諳睡得極熟,不想叫醒他,只好坐在一邊等著。哪知眼前燭燈一跳一跳地,慕禪覺得有些困了,斜斜靠在龍榻地欄上,也隨之淺淺寐了過去。喚她的名字,一下便醒了。揉著眼,才發覺原來自己也睡著了,而朦朧中聽見地自己的名字,竟是從玄諳口中溢出的。

熟睡中的玄諳面色微微有些紅潤,想來是因為酒意上頭的緣故,隨著呼吸,胸口一起一伏,口中偶爾會溢出兩個字,慕禪聽得分明,那是自己的名字。

柳眉微蹙,看著熟睡中的玄諳,慕禪竟覺得一股子揪心的難受,咬住唇,呆在了那兒,不知該扭頭就走,還是該叫醒他履行自己太醫院女官的職責,讓他服藥。然醒了,醉目朦朧,似乎有幾絲血痕在裡面,透著焦慮和疲憊。

「你怎麼還在?」冷眼瞧著端坐在面前的慕禪,玄諳的聲音有些沙啞。

慕禪趕緊回神過來,端了小几上的藥碗遞給玄諳:「把藥喝了吧,正好這個時候也沒那樣燙口了。」

起身,玄諳伸手想要接過藥碗,卻一不小心觸到了慕禪冰冷的指尖。

「啊!」慕禪感到手上一熱,似是受驚的小鹿一般,霍然間便彈開了身子,卻一下子打翻了藥碗,棕黑的藥汁流了玄諳一身。

「你怕什麼?」玄諳絲毫未介意衣袍上的藥汁,只是盯著在地上不停打轉的空碗,略帶著慍怒地緩緩抬眼,話音裡有著質問之意。

這才發覺自己有些魯莽,慕禪趕緊蹲下撿起了藥碗,匆匆向著玄諳福了一禮:「臣妾這就去換一碗過來。」說完轉身拿著藥碗便跑出了寢殿,躲開了玄諳那意味深長的目光。

一路往雜房的方向而去,慕禪一直緊咬著唇瓣,心中暗自責備:怎麼會在玄諳面前如此失儀魯莽!

而呆坐在龍榻上的玄諳則是蹙緊了眉頭,低頭看了看被藥汁染黑了的衣角,無奈地起身下來,緩緩脫去了紫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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