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難 第四十七章 那些青梅竹馬們(二)
「你們兩個小祖宗啊,一時沒看住就惹禍。」惠雲一邊給唐丫丫擦藥酒,一邊唉聲歎氣的嘟囔道。平常總是高高揚著頭,神氣活現的唐丫丫現在耷拉著腦袋,跟顆蔫了般的小白菜一樣不聲不響的坐在那裡任惠雲嘮叨。
小秦巖沒能抓住他們,但是在落下去的時候抱住了她們,給她們做了肉墊,所以結果反而是秦巖傷的最重,唐丫丫跟張易之只擦破了點兒皮而已。所以現在她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裡上藥,而秦巖卻是面色發白的被大人們抱回屋裡去了。
「雲姨,小石頭怎麼了?會不會出事……」唐丫丫聲如蚊訥般的問道。秦巖當場就昏了過去,還吐了血,自從被大人們抱進了屋裡之後就一直沒出來過,也不知道現在他醒沒醒,要不要緊。唐丫丫知道他身體一向不好,所以現在更加的提心吊膽。張易之雖然不比她瞭解秦巖的情況,但是聽著她這麼問也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偷偷聽著。儘管他從進來到現在都裝著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緊抓住衣服的雙手早就顯露出了他的緊張。
小孩子的心思哪裡瞞的過大人,惠雲淡淡的掃視了一眼就看到他們的擔心。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明白這完全是一場意外,只是這孩子平常也鬧的很,總喜歡跳上跳下,這個時候正好趁機給他們一點教訓,因此就板著一張臉說道「現在知道怕了,那當初在台階上瘋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收斂一些?你們倒好,沒有什麼重傷。可小石頭被你們連累的可是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四個字一出,兩個孩子嚇地都幾乎抖了起來,惠雲抬了抬眼皮卻裝作沒看到似的繼續替兩個人包紮傷口。
「雲姨,你是說,小石頭或許會,死?」唐丫丫最後的一個字帶著長長的顫音,而張易之的眼底也是一片恐慌。
「你哪兒會那麼容易就死掉,只是或者殘或者瘸也說不定沒。」惠雲看著他們受到了教訓,便放輕了語氣。擺事實講道理道,「你還記不記得村子裡面那個癱子,他就是小時候摔斷了腿才變成那樣的,小石頭說不定也會那樣。不過這次你甄叔叔在這裡,他醫術高明。小石頭應該沒什麼事。但是你們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好運,如果你在多玩兒幾次,說不定小石頭的命就讓你玩兒出去了。」
「嗯。我明白了,」唐丫丫顯然被她描述的可能嚇倒了,同時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眼淚汪汪地保證道,「我以後再也不在台階上玩兒了,也不會讓小石頭受傷了。」
「嗯,這就對了。危險的地方小孩子是不可以去的。不止台階上不能打鬧。其它高的地方,房頂,灶上,桌子上,樹上,都不可以隨便爬上去,更不能從上面往下跳。大哥不在了,再也沒有人能在下面穩穩的接住你。」惠雲叮囑道。唐丫丫一直喜歡往高地地方爬,尤其是房頂。屢禁不止,屢教不改,如果真的這次能改變她的這個毛病,那就是太好了。
也許是被秦巖當時蒼白的臉色嚇傻了,唐丫丫一句反對也沒有,惠雲說什麼都乖乖的點頭。惠雲見狀才鬆了口氣,幫她包紮好手臂上的疤痕,這才轉向坐在另一邊的張易之。
「你的衣服都劃破了,我拿小石頭的衣服先給你換上,幫你補好你地衣服再換回去,好不好?」面對張易之,惠雲的語氣要柔和多了。這個孩子從進門就嚇的一句話也沒敢說。坐在椅子上的手摳的死緊。看起來嚇的不輕,自己幫他搽藥的時候都沒敢喊痛。
「嗯?好。謝謝夫人。」張易之開始一愣,注意到惠雲是在跟自己說話,慌亂的答道,窘迫地樣子逗的惠雲一笑,「我哪是什麼夫人,你跟他們一樣喊我雲姨就行了,別那麼拘束。」
「嗯。」張易之點了點頭,但還是緊張萬分。站起來在惠雲幫自己換衣服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低聲吞吞吐吐問道,「雲姨,那個,那個,他,傷的很嚴重嗎?是不是再也不能走路了?」
惠雲見他一臉嚇得快要哭得樣子,臉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些,笑著說道「要是我們家小石頭真的傷的重了,我還有心情在這裡伺候你們這兩個小鬼?放心吧,沒什麼大事,只是那孩子身子骨一直弱,所以才會暈倒地,等大夫熬了藥喝上兩劑就好。不過你別告訴那丫頭,她向來都無法無天的,難得找到一個機會好好治治他。」惠雲說的聲音有些低,最後幾乎是耳語道。
張易之聞言才送了一口氣,但是旋即又變的不好意思起來,人家對他好一分,他覺得就應該以十分,萬分好的回報人家。可這是這次,這家人這麼好,幫他裹傷口幫他縫衣服,他卻害的人家的小孩兒受傷,所以張易之很是惶恐。即使惠雲沒有怪他,他也內疚萬分。但是他現在什麼補償也做不了,所以只能認錯道「雲姨,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揪她地辮子,就不會害她摔倒了。男子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也就別再罵她了。」
「小孩兒哪兒有不打架地,何況這事也是一巴掌拍不響的,要說錯你們都錯了才對。」惠雲倒是不甚在意,唐丫丫以前在村子裡就喜歡跟同齡人打架,擦破皮什麼地也不是第一次了。小孩子家就像小狗們一樣,咬著咬著感情就越來越好了,看著她在陌生的環境裡也能這麼活潑,之前一直操心她適應不良的想法總算可以放下了。看了看唐丫丫亂七八糟的頭髮,怪不得呢,原來都是讓這小孩兒扯的,還真是。想想搖搖頭取笑道「不過像是你這樣揪小丫頭辮子的,可不算是男子漢所為哦。」
張易之被她說臉一下子紅了。兩人正在說話時,甄子墨滿臉疲倦地從室內走出,惠雲忙迎了上去,果然甄子墨搖了搖頭,示意不是大問題,修養兩三天就好了。只是他看到陌生的張易之時,疑惑的開口問道「這哪裡來的小孩兒?」
「從門口撿到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我剛要問呢。」惠雲正回答著,卻聽到臥室門口傳來驚奇的疑問聲「五郎,你在怎麼在這裡?」眾人回頭望去,正是披著衣服出來的薛黎。
薛黎懷孕後變的很是嗜睡,一入眠便睡地極沉。所以孩子們在外面鬧出了這麼大的響動也沒驚動她。剛剛起床,一掀開簾子就看到熟悉的小人兒,不由得揉了揉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薛黎此言一出,所有的人視線都移了過去,聚焦在張易之身上,小孩兒一下子便的緊張起來,顯得不安而窘迫,但還是跳下椅子很是恭敬地朝著薛黎叫了聲「師傅。」相較於所有人的目瞪口呆。薛黎的反應正常的多,拉了拉衣服走了出來坐下,張易之也很乖巧的垂手站在侍立著。
「這個是我在路上收的一個徒弟。」薛黎簡單的向周圍人介紹道,然後轉頭問向張易之「你怎麼在這裡?賀兄呢?怎麼沒有陪你一起。」
「公子有事出去了,我,我是偷偷來的。聽說您病了,我想來看看您」張易之猶豫了一下,想著今天是瞞不過去了。所以很乾脆的回答道。
「你怎麼進來地?」薛黎好奇道,雖然這小院裡人不多,外面可是重重守衛,不是隨便誰都能進來的。
「我跟公子就是在府裡住著,所以那些人看我一個小孩兒,盤問幾句也就放我進來了。」
「哦。」薛黎點點頭,李賢手下是可以開府設官的。據她所知也養了不少門客,那賀武頗有才華,在李賢府上當一個食客也很正常。想到這裡薛黎便釋然了,喊了張易之過來拉著他的手說道「你這孩子,來了看我就看光明正大的來就是,幹嘛還偷偷摸摸的。怎麼,不想見到我啊?」
張易之搖了搖頭。急急的辯解道「怎麼可能。我可是一知道你在這裡就想來看你了,可是公子不讓我來看你。所以我只能偷偷的趁你睡覺時跑來。」
「怪不得我前幾天迷迷糊糊地時候,總覺得有人在我床邊看我,原來是你這個小傢伙呵。只是,賀兄怎麼會阻止你來呢,他看上去可不像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薛黎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問道。
「公子說,如果被你發現,就不會再收我做徒弟了。」張易之吞吞吐吐的答道,小臉上是惶恐與膽怯的神情,小心翼翼的問著薛黎「師傅,你真的不要五郎了嗎?」
「說什麼話呢。有你這麼可愛地徒弟,我怎麼可能不收。」薛黎抱著他安慰了一番,但是心中卻另有疑慮。經過了這麼多事,她再怎麼遲鈍也比以前的感覺敏銳了。那賀武既然做這等安排,顯然有什麼秘密瞞著他。而最可能的,就是他的身份了相對於自己來說應該很敏感。當初相交時他就神神秘秘的使用了化名,薛黎皺了皺眉頭揣測著,是不是就說明,他本身的身份與以前的薛麗娘有很大地嫌隙,甚至,是敵對地?
這些自然在小孩兒身上得不出答案,所以薛黎也只是笑著安撫了張易之,留他下來吃飯。張易之這段之間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房間裡,小孩子一向愛熱鬧,現在這裡這麼多人,還有跟自己一樣大地小孩兒,他自然很是心動。等到薛黎保證送他回家,並且向賀武說明,不會令他受責罰時,他就已經完全被說服了,高高興興地留下來跟唐丫丫玩耍,直到傍晚時才吃完飯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