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忽然間住院了。這對我來說,就像是提早過寒假。
醫院裏有個同年的女孩,叫做裏香。
她很任性,簡直像個女王,不過,那樣的裏香,任性也是理所當然的--
裏香有時會悶著頭不吭聲。
有時會傻傻地望著炮台山。
就算我在身邊,也渾然無所覺。
哪一天,我的手才能觸碰到她呢?哪一天,我才能帶她到凝視的那個地方去呢——?
序曲
我以前始終認爲父親是個沒用的男人。
因爲,那家夥是個嗜賭的爛酒鬼,而且明明有了老婆還勾引別的女人。事實上,母親總過著淚水流不停,苦頭吃不完的日子。也因此,我曾把父親當作敵人,心懷厭惡,避免和他接觸,有時還會動手和他幹上一架。
可是,這樣的父親有一次竟感觸良多地如此說道:
“你不久也會遇到喜歡的女生吧。聽好了,你可得好好守護她喔。”
神經啊,我想。
你自己有做到嗎?
他大概也覺察到我的心思了吧。父親的神色有些尴尬,又像是轉了個念頭似的,面露微愠的神情,最後又莫名地表現出感慨萬千地樣子。
父親說:
“像我啊,以前爲了你媽連命都豁出去了。不不不,現在也是,恩恩,現在也是。”
說服力——零,我想。
就連一點也看不出來。
順道一提,那是在夏天最熱的時候,那個炙熱的夏季,氣溫連續幾天都突破三十度,創下了高溫記錄。所以,怕熱的父親那一陣子都只穿著一條藍白相間的條紋內褲閑晃。
看到他那副德行,說服力果然是零。
只不過,如今回想起來,那番話雖然缺乏說服力,卻或許是充滿父親本色的真心話。沒錯,當時父親的雙眼——雖然因長年放蕩而顯得汙濁——蘊藏的卻格外閃耀。那雙認真的眼睛所散發出的光芒和他選馬票時一模一樣,所以絕對假不了。
“愚者之口吐露真實”
不知道哪個偉人曾留下這樣的名言,說的還真有道理。
如今我明白了。
父親說的沒錯。
沒錯——
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即使過程中遭遇些許慘事。
附帶說明,所謂的些許慘事就像這樣。
那本雜志K到裏香的臉,實在純屬意外。
我看到很有趣的漫畫,特別從大廳刊登那漫畫的雜志到她的病房去。裏香最近情況一直都不太好,我想借此讓她稍微開朗一點也好。即便對象是我,她仍然惹人憐愛地對著我哭,就像是對主人搖尾巴的狗一樣。
但是,對于這樣的我,她所回報的不是“謝謝”,
也不是“Thank you”,
也不是“裕一好體貼呀”。
而是橘子攻擊。
真要說明起來的話,情況就是一走進她病房的瞬間,橘子從天而降,砸向頭頂。也就是把人家看病送的橘子夾在門上,一開門就有橘子砸下來的惡作劇。
早前時候的連續劇中,常有“板擦砸向老師頭頂”的情節,反正就是雷同的陷阱。
笨蛋如我,上了這種老掉牙的陷阱的當。然後,就在我因突如其來的攻擊而驚慌失措之際,不自覺地放掉拿在手中的雜志,而那本雜志就這麽正中她的臉。
我敢保證,我不是故意的。
這應該說是不可抗力所導致的意外,我甚至覺得理因歸責于設計那種無聊圈套的她——
當然,裏香並不那麽想。
“你幹嘛啦?”
暴怒的裏香按著紅通通的鼻子,抓起手邊的橘子一顆顆向我砸來。一顆、兩顆、三顆——橘子接連不斷地飛過來。“嗚哇哇哇”我一邊大叫,一邊一顆顆地接了下來。
可是接到第四顆時我的手裏已經塞滿橘子,于是第五顆就直接砸中我的臉。
“嗚啊——”
迎面的沖擊讓我喊叫出聲,而且隨之倒地。
裏香見狀哈哈大笑。
“正中紅心,這下子你可得到教訓了吧!”
豈有此理,過不過分?
可是,即使發生這種事,我依然不放棄。即使頹喪又生氣,我不曾因此想要放棄。
我就是在那時想起父親的話。
有件事,先說好。
這是一句沒什麽大不了,普通到不行的話。
男孩和女孩相遇時,就這麽一句話。
毫無其他任何補充。
唉,這其中雖有百般曲折,不過和發生在世界各角落中,那些真正嚴重的事件比起來(譬如說造成幾百萬人死亡的大饑荒、又笨又殘暴的獨裁者所引發的戰爭、股市大崩盤等等)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不是嗎?
是的,沒什麽大不了,普通到不行的話。
當然,對我們而言,卻相當特別。
不,不太對——
對我們而言,是真的、真的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