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抉擇

　　這個世界，這個人生，似乎從出生開始，每個人都面臨著抉擇。

　　醒來的第一件事情，需要抉擇；早餐吃什麼，需要抉擇；上班走哪條路，需要抉擇；一大早的解決什麼工作，需要抉擇；中午吃什麼，需要抉擇……

　　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面臨著抉擇！真正意識到了這一點的人們，經常會說很累。我卻是很想對所有人說，能夠選擇的人，其實是一種幸福，那表明你有可以選擇的東西和餘地，而自己，卻唯有面對別人的抉擇：收養，或是遺棄。

　　三歲的年紀，能知道多少事情？每每看見紮著小辮子的同伴嘩啦啦的流口水，看著三歲的小娃娃口齒不清的討要玩具時，我都有種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的想法，因為，我不僅記得所有發生過的事情，更是頭腦清晰得，可以考慮關於人生的大問題。

　　三歲的年紀，能做到多少事情？這個我是很清楚的，面對孤兒院的統一對待，即便自己比所有人都聰明伶俐，但是，依舊只能蹣跚學步，即便我早已能跑上幾圈。依舊只能抱著玩具聽機器人的無聊故事，即便我早已能講得比它動聽。

　　我沒得選擇，所以很羨慕那些可以選擇何時起床，早上吃什麼的……貴族。

　　或許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雖然從開始學會思考開始，我就不認同上天的存在，但是在那位老人走進門的瞬間，我依舊會感激老天爺，給了這樣一個機會。

　　齊肩的花白頭髮，睿智的雙眸略微帶著笑意，小巧的眼鏡遮不住他滿臉的慈愛，講究的古典長衫，緞面的繡花，讓人感覺到這個老人從骨子裡的那種典雅的做派。

　　所以，我喜歡。

　　所以，我根本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小傢伙，跟爺爺走嗎？」感覺到了我的不同，老人笑瞇瞇的看過來，對我伸出雙手。

　　輕輕的握住，我起身，仰視著這個讓人無法不喜歡的老人，稚嫩的聲音帶著我滿滿的感激：「好的，爺爺。我叫，林立。」

　　老人讓我叫他爺爺，但是只一天我就知道了他姓張，喜歡古文研究，因為得到了一個特殊的主腦，所以正在研究遊戲製作之中。

　　原本我以為，只有我們兩人相依為命，可是，幾個星期後，我才明白，這是一個鬧了點小意見的大家族：司空爺爺長得很俊美，即便古稀，依舊可以揣度那雙桃花眼之後的風華絕代，他的孫子司空影小小的三歲，那雙媚眼和小巧的嘴邊，就帶著撩人的笑意。

　　另一個爺爺姓蕭，是個很熱鬧的老人，胖乎乎的，很可愛，但是我卻知道，對外最厲害的，也應該是他，張爺爺完全是個老學究，司空爺爺則是擅長掐住蕭爺爺的懶人。蕭爺爺的孫子是個活潑好動的小子，誰的話都不聽，頑劣得讓人頭疼，若不是他還比較懂事，那一定是個折磨得人發狂的魔王。

　　之後十五年，我都跟這兩個絕對不一般的小子一起生活。

　　他們知道我只是張爺爺收養的孩子，但是從來都不曾排斥過我，對於這一點，我很感激，雖然他們都不曾在意過，但是我卻早已在內心發誓，永遠照顧好張爺爺他們一家，包括，那還沒有見過面的，張爺爺的親孫女和孫子。

　　十八歲的這一年，我成年，正式接手了大部分的風皇遊戲公司的運作，其實十歲開始，我就開始了實習製作，如今，只是門面上的傳承而已。十歲之後，張爺爺就不曾把我當孩子，什麼事情都跟我商議，如同平輩，讓我更加努力的去學習，去提升自己。

　　「林立啊，你別把自己逼得那麼緊。」張爺爺大多數時候會心疼的跟在我身後轉悠。

　　我卻是帶著一臉要笑不笑的淡然，將手中厚實的資料分門別類的處理，一邊安慰：「爺爺，沒關係，這些事情我能做好。」聲音融入天地之間，就像如今的我，任何問題，都不會成為問題。

　　「政府的人送來的消息。」張爺爺最近一直有些憂慮，一邊是，新探索型遊戲《仙魔江湖》成功上市不說，以張爺爺基因為線索的主線任務居然啟動了……這原本是打算放在三年後，爺爺的孫女成年時才會啟動的任務。

　　調查的結果顯示，的確是張爺爺不曾見面的孫女和孫子，孫子月無涯精通網絡技術，屬於網絡遊俠，修改了兩人的年紀，進入了遊戲。

　　另一邊，更為嚴重。政府調查員在這款遊戲中出了很嚴重的問題，靈魂被禁錮在遊戲之中。並且有可靠消息稱，禁錮精神的技術，是針對《仙魔江湖》最終的利益和風皇手上正在研究的，似乎是外星科技的主腦而來。

　　「爺爺。」我放下手中的資料，回首定定的看他。「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放心，你身邊還有一個我。」是的，是誰在阻攔，是誰在不懷好意，我都不會讓他們來傷害，給了我生活世界的這群，親人。

　　張爺爺推了推小巧的眼鏡，許久，才點點頭：「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你也別太糟蹋自己，《仙魔江湖》還缺一個遊戲測試銜接人員，你去試試吧。」

　　遊戲中的皇城，我看著自己一身黃衣錦緞，雕龍玉珮叮咚作響，不禁淡淡的揚起嘴角，張爺爺居然也算計自己，這個任務哪裡是任務，完全是修整身心。

　　不久，因為擂台賽的問題，游醫月夜被送入皇城。

　　我很好奇，張爺爺的孫女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孩子，雖然拿到了不少的資料，卻依舊想看看，那雙墨黑的眼，流動起來時，會是何等的風采。

　　她一進皇城，就被盤龍柱上的雕刻畫吸引，就那麼一個接著一個故事看過去，在那如詩如畫、氣勢恢弘的帝都格局和繪紜複雜、曲折生動的掌故傳說中，沉迷。

　　「就說醫師殿下為何這麼久都不來，原來是被這些東西勾住了心眼。」如夏天的風、秋天的雲、冬天的雪，給人很舒服合適的感覺，莫名的就會對聲音的主人有了一絲好感，雖然我的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調侃笑意。

　　月夜轉身，略微愣了下，這才注意到我一身龍袍，華貴內斂的氣勢，似笑非笑的一張臉溫雅出眾，整個人就是那種千百年沉積下來的古玉，看起來柔和溫潤，靠近了卻冷烈刺骨。

　　「皇……上？！」月夜嘴角抽動，似有猶豫。

　　「行了，你們退下吧。」揮揮手讓四週一圈看著月夜好奇的NPC眾人離去，我看著好笑，她不會是在考慮要不要下跪吧：「你好，我是林，風皇遊戲派下來的監察者。」

　　聊了一些簡單的，關於任務的事情，我開始喜歡看她那靈動的墨黑眼眸，果然和我所想像的那般，若有似無的帶著黑洞一般的誘惑人去探尋。

　　我嘴角略微揚了揚，還是似笑非笑的模樣：「我的那些妃子們，一定要送一些東西給你，也一定希望你能在皇城逗留一段時間，嗯，為了報答上一代的游醫給予皇族的幫助。」

　　嘴角明顯的抽搐了下，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月夜神色間有些曖昧和探尋，又有一些揶揄的笑意在墨黑的眼眸中流轉：「好吧，雖然我覺得這有點出賣我的自由，不過，宮中的東西，應該很值錢吧。」

　　「你和無涯子是姐弟？」我突然問道，絲毫不介意月夜笑容中的揶揄。

　　「嗯，我們是職業玩家，只是才開始的職業玩家。」月夜也不迴避，直接回答。

　　「你可知道游醫是唯一性的？」這句話，我問得很謹慎，她的敏銳，和爺爺有得一比。

　　月夜感覺到了這一點，笑笑：「我聰明是我的事，我可不希望某些人衝著我聰明就說話都帶拐彎的，那樣忒不爽快。」

　　我眼中波光未起，卻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探索和驚奇。

　　「這個游醫的確是太有優勢，也太容易出名有成就了。」歪頭思索了一下，月夜斟酌著用詞，模樣有些狡猾，有些可愛。「就像是，很適合被人找出來。這是無涯子跟我說的，他一直不願意我幫他，就是覺得心底不安生。」

　　我只有低低的笑，掩飾住眼底的眸光，「可是你不能學武，也不能學習其它技能，總是需要別人的保護，總是站在江湖之外。這，不算是另一種平衡嗎？」

　　「或許吧，平衡。」月夜溫柔的笑，「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我現在坦然的站在你面前，也坦然的站在無涯子身邊，追求平衡之中給予朋友最大的幫助。」

　　溫婉的笑迎我那深邃無波的眼眸，月夜哈哈一笑：「遊戲就應該這麼玩，豪氣干雲，還有陰謀詭計，練級比武，少不了的，是更多的朋友。」

　　我頷首輕笑：「對啊，遊戲就應該這麼玩兒，月夜你很直爽。」

　　「那是因為，我沒有把握能繞得贏你。」無奈的笑容，卻是純粹的溫柔神色，月夜聳肩。

　　「哈哈哈，這算是誇獎麼。」我坦然大笑，她還真有點意思。

　　月夜瞪了他一眼：「能當皇帝的人，城府有多深，那歷史書上都寫著呢。」

　　「好了，我們還是先到後花園去看看吧，那些妃子們都還在等著你呢。」我雖然還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樣，一灣深潭看不出喜怒深淺。但是，我知道，對她的好感，是那麼的明顯，或許因為她是爺爺的孫女，所以才會那麼輕易的繞過我心底的防線。

　　跟月夜約好了看擂台，自己都不曾發覺，居然那麼的期待：亭台樓閣之間，翻飛的蝴蝶，鮮艷的花朵，在花叢中遊戲的美人與游弋在水中的魚相映成趣，我遠遠的停步，不忍打擾。

　　看她有些慵懶的趴在露台圍欄邊，伸手逗弄水中的魚群，墨黑的眼眸帶著一些思索，帶著一些疑惑，帶著一些無可奈何的淡定笑意，就那麼隨時間流逝，任由魚群圍繞著手指輕吻。

　　「在想什麼？」我一如既往要笑不笑的開口，聲音融入這景色之中，明明是突然打擾，卻讓人覺得自己本當就應該在此一般合適。更多的，是真的想知道，她到底在思量著，誰。

　　「在想今天的比賽呢，老規矩，看無涯子的！」秀眉一挑，跟我已經熟悉，也就不講那麼多客氣，月夜收回自己的手，順便在我金黃的龍袍上擦乾。

　　我的嘴角有些上翹，很輕微的轉變，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若是古代，你這般侮辱龍袍，可是死罪，還是株連九族的死罪，你可知道？」

　　「放心吧，我把遊戲和現實分得很清楚。」月夜打著哈哈。

　　「但是朕卻分得不怎麼清楚呢。今日就不依你的意思，看擂台還是隨機的好。」

　　月夜好笑的揚著眉毛，墨黑的眼眸滴溜溜的轉悠，就那麼無賴的盯著我。

　　「再看下去，也看不出一朵花兒來。」我瞇起眼，深潭的眼和臉都不動聲色，聲音之中卻是帶了些笑意。「第一場是你跟我說過的那個四大之一的美人，難道你沒興趣？」

　　墨黑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月夜點頭，然後又有些遲疑……

　　「好了，別再想這些不需要想的事情。」我還是淡淡的笑了下，簡單的說明：「今天開始的三十二強比賽，都是一場一場開始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天，我笑了多少次。

　　那天，蕭秋雨對上月無涯，我想蕭秋雨是一定的勝利，他從小就是一個桀驁不馴的強者，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強者，即便無涯子同樣有著不輸於人的芳華，我卻依舊看好蕭秋雨。

　　可是，這樣一個趨於明顯的結果，月夜還是選擇了月無涯，即便是輸，也要相陪的理論，讓我的心有些動容，沉默了半晌，我才幽幽的開口：「有這樣一個人陪伴，是很幸運的事情。」

　　「你在羨慕？」有些好奇我語氣中的繁複，月夜試探著開口。

　　「有些吧，不過我現在也很不錯。」我欣然一笑，朝月夜點點頭表示自己沒事。「我原本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被領養，很小的時候就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不過，爺爺對我很好，並沒有我想像的那般生疏，反而給我一種，有家了的感覺。」

　　我略微瞇眼，不明白為什麼我會這般坦然。然後，揚眉看向月夜：「所以，爺爺讓我做什麼事情，即使外人看來很不公平，我也是全力支持的。月夜，你們呢？相依為命的姐弟？」

　　月夜溫柔的輕笑：「不管上一輩如何，人生總是我們自己過的，我和無涯子，恰巧，都是很不會逃避的人呢。」

　　「所以你們很堅強，也很快樂。」讚揚著，我的眼底多了一絲溫暖的氣息。「或許，我也該為自己多多考慮。既然爺爺給了機會讓我學習，那麼以後，即使不倚靠爺爺，我也要創出自己的天地來。」

　　剎那間散發出來的強大的自信和功利慾望，讓月夜有些壓力，不過下一秒她就溫柔的笑道：「你的朋友們都會祝福你的，我們也會為你加油。」

　　是啊，為我加油。

　　剛才看見她被一個陌生人親吻，差點就動了殺機……我躺在遊戲艙中，回想起了以往的一切關於月清漣的回憶，是不是因為剛才在屏幕前看她時，她若有所感的回望，讓我心悸，所以才這般癡迷的回憶往昔。

　　可是……下一秒，我起身，關閉的遊戲艙，既然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就不能這般遲疑下去，果斷的走向《星空》設計室，開始了新一輪沒日沒夜的忙碌。

　　所以，月清漣和月無涯只會是我的妹妹和弟弟。早在三歲的時候，被張爺爺牽著手，走到可以自我選擇的人生路口的時候，我就選擇了一條做人上人，報答張爺爺的養育之恩的路。

　　所以，我雖然為月清漣有些心動，但是不是純粹的愛戀，我就不可以去傷害她，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擺在那裡，我要的是事業，我選擇的永遠只會是事業，而不是愛情。

　　所以，在今後忙碌的生活中，我要漸漸忘卻那一時的迷戀，祝福她和蕭秋雨，對的，蕭秋雨這個人一旦有了真心喜歡的人，就會成為世界上最忠誠的愛侶。從小看到大的他，配月清漣，是很合適的。

　　所以……但為何，當蕭秋雨打電話來問關於月清漣的事情時，我依舊有些難受，雖然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讓我更加確定自己根本無法完全將心思放在感情上，可是依舊有些難言的苦悶。

　　「林立啊……你為什麼對自己要求那麼高呢？爺爺很喜歡你，也希望你們在一起。」張爺爺如今跟在我身後，憐惜的言辭，有所改變。

　　我回首笑笑，雖然深邃的眼底半絲笑意也無：「爺爺，你明白的。就像司空影永遠不會明白愛一樣，我，永遠也不會將愛情擺在第一位。」停頓了一下，又笑：「我做出了最為正確的抉擇，滿足了我所有的願望，這樣，就好。」

　　這樣，月清漣和蕭秋雨快快樂樂的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愛情會很純粹乾淨，無暇。

　　這樣，張爺爺會很開心和放心，和另外兩位爺爺的約定也達成，不會再有憂慮和煩惱。

　　這樣，我會成就一番事業，在所有人的祝福聲中維護三位爺爺的利益，超越自己。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