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捲入世-第二十七章初至滎陽
經過五、六日的跋涉,滎陽城已經遙遙在望。
群峰峙其南,
邙嶺橫其北,
東擁京襄城,
西跨虎牢關。
東有鴻溝連接淮河、泗水,北依邙山毗鄰黃河,南臨索河連嵩山,西過虎牢關接洛陽、長安,有“兩京襟帶,三秦咽喉”之譽的滎陽,歷朝歷代皆為政治要地和軍事重鎮。
滎陽轄內山川秀美、土地肥沃、物產豐饒,有水陸兩路之利。前隋曾大修洛、黃、汴河,稱通濟渠,溝通南北,連接東西,因成當世水運樞紐。本朝建武牢倉、河陰兩倉于滎陽,輸天下之糧囤於此,再運至洛陽、長安,供兩京之用。
地靈便出人傑,滎陽一地名儒名臣輩出,其中尤以鄭氏為盛。漢時,大儒鄭玄、鄭泰曾執儒門魁首,天下名流多出鄭門。而兩晉以來,滎陽鄭氏一門更出宰相、尚書一十五人,其餘大小官宦更是無計。
“天下鄭氏出滎陽,滎陽鄭氏遍天下”,絕非虛妄之言。
…………
愈是臨近滎陽,一路上所見的車馬便愈見繁多,內中多有自各地趕來參加宗祭的鄭氏各宗支。相逢時,彼此攀親言故,有相熟的更是結隊同行。
在距離滎陽城約莫三裏之處,早有鄭氏宗系之人等候在此,既作迎賓,也為登記參祭的各宗支自弟。
負責迎賓的是一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出身宗系二房,名叫作鄭燁。
“承道兄原來官晉郎中了,實在是可喜可賀!”寒暄了片刻後,鄭燁臉上露出些異色,似乎對鄭肅升官一事並不知情,甚至是有些感到詫異。
鄭肅只是笑了笑,性格使然,他並無半點自得之意。不過,從五品下階的郎中,在官宦如雲的滎陽鄭氏之內,倒確實是算不得什麼。
臉上的異色很快便隱去,鄭燁有些歉然地說道:“此次宗祭恰逢百年整期,參祭的各宗兄弟叔伯極廣。如果食宿安排上有所虧欠,還請承道兄見諒!”
“無妨無妨!”鄭肅不以為意地回道。
…………
黃昏時分,一行車馬進入了滎陽城,並在一名家僕的引導下,來到了城南一座屬鄭氏族產的別院。
入住之後,鄭肅一家才知道鄭燁所說的“食宿安排上有所虧欠”是什麼意思。
這座面積不大的別院,非但位置比較偏僻,院中的建築頗為陳舊,而且似乎長久無人居住,只是最近才剛剛被打掃出來,院子的角落裏甚至還有一些半人高的雜草。
屋子裏雖然雖然有過一番整理,但明顯感覺有一股黴濕之氣,若不是床鋪棉被、洗漱用具都是嶄新之物,李氏怕不是就要讓一家人直接搬到外間的館驛客棧去住了。
就是這般破落的一座別院,除鄭肅一家外,居然還另外安排了一家鄭氏的旁系同住。
那一家三口人是於昨日抵達滎陽的,家主鄭定瀟三十五、六歲上下,在淮南道壽州任一從七品上階的縣令,人倒是相當和氣,甚至還讓家人給鄭肅一家幫忙安住下來。
說到這樣的食宿安排,他也是搖頭苦笑不已,卻不便多說什麼。
“十年前參加宗祭時,住的地方雖然也有些簡陋,但總還算整潔,而且是獨門獨院。這次倒好……”安置停當之後,一向性不好爭的李氏終於忍不住在丈夫面前抱怨起來,“滎陽城裏族產無數,宗家的人這樣安排,也未免太過勢利了……”
鄭肅擺了擺手,示意妻子不要在兩個兒子面前說這些話。
鄭宇淡笑了笑,其實不用李氏明言,他也能猜出個大概來————這樣的食宿安排,明顯是根據各宗支子弟家的身份地位尊卑而來的。不消說,血系越近,官爵越高,所安排的食宿檔次就越高。
鄭肅官位雖然官居從五品下階,但由於時日尚短,消息還位元傳播開來,宗系的人在安排時,仍然是以原先的官職而來的。而更為主要的一點是,由於鄭肅曾經自行棄官了一段時間,之後雖然複職,但仕途前景已是一片黯淡,如此自然就更不被看重了。也正因為這樣,在聽到鄭肅居然官晉郎中之時,那鄭燁才會顯得那麼驚訝。
同為鄭氏子弟,卻如此分明地劃為三六九等,矛盾的產生也就在所難免了。而長此以往下去,鄭氏先祖以宗祭維繫各宗支感情的初衷,怕只能成為一句空話了,甚至是笑話了!
綿延數百年而不衰的華族,走到今日,竟似乎也有些日薄西山的感覺了……
晚飯後,鄭肅特地將鄭宇留了下來。
“此地不比家中,食宿或許差些,但需忍耐。此外,與人往來交談時,也要注意克制守禮,不可因一時之氣而妄為!”考慮到在滎陽期間可能會遇到到的一些狀況,鄭肅很是鄭重地交代了一些事,“子醒,你如今行事沉穩不少,但需得看顧些你弟弟!阿靜年少衝動,若言語上有些衝突,怕是會生出事來,到時于公於私都顯得尷尬。”
“孩兒明白!”鄭宇點了點頭。
…………
翌日清晨,早早地用了早飯後,鄭肅便領了鄭宇兄弟,前往宗系長房所在的府邸,拜訪滎陽鄭氏當代族長、朱陽郡公鄭安世。
豪闊貴氣的郡公府座落于城正中位置,也彰顯出鄭氏一脈在滎陽的地位。
奉上名帖之後,門房便將鄭肅父子引入了偏廳之中。出乎意料,儘管如此一早,竟然已有十數人等候在內,具是各地鄭氏旁支,顯然都是為了求見鄭安世。
與廳內人客套寒暄了幾句後,鄭肅父子就尋了個角落坐了下來。不一會,有僕婢奉上了茶點。
近半個時辰後,才見有府中管事手持名帖,招呼人前往正廳拜謁,但一次只有兩、三人。
過程中,又不住有人增加進來,逐漸地竟占了半個偏廳之多。為解等候之苦,廳裏人也逐漸閒聊敘話起來,各自談及彼此所在地的一些風土人情,奇聞逸事,說到有趣事時,也不免引得一陣哄笑。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居然有人提起了五年前與鄭宇相關的那件事。說話那人二十五、六歲模樣,言語時不無調侃之意。
鄭肅眉頭微皺,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身邊的鄭宇,見長子神色平和,才放下心來。反而是鄭靜顯得有些憤憤不平,幾次有心開口,卻都被鄭宇淡笑著制止了。
到中午時,一共有五批人有機會被召見,卻未能輪到鄭肅父子。這時,那管事卻出來傳話,道鄭安世有要務在身,無法繼續召見其他人等,可於明日再行拜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