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捲入世-第二十一章

　　寺外的一片空地上，圍了不少等候燒香禮佛的信眾。在人群之內，卻有兩方人在對峙————其中的一方有八、九人，當頭的是兩位衣著華貴的青年，都在十八、九歲上下，容貌倒也俊秀，只是臉上的跋扈之氣有些過盛。其餘人看穿著模樣，就知道是兩位華服青年的隨行家僕。

　　而對峙的另一方，只有一人，正是鄭靜。

　　“靜哥兒，聽說你那離家出走五、六年的哥哥回來了，什麼時候也讓我們都認識認識！”一名身著淡紫蜀錦儒服的青年以一種刻意而成怪異腔調，戲謔味十足地朝鄭靜說道，“你那哥哥當年可是名動長安，學所裏的同窗都仰慕已久！”

　　“哈哈哈，的確是名動長安……”另一位青衫青年止不住地笑了出來，笑得極其放肆。待笑聲稍息之後，他才不無諷刺地說道：“一個不學無術的憊瀨之徒，居然也想打雲蘇小姐的主意，也不想想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算得什麼？聽說他哥哥對風華、雨萱兩位小姐也是垂涎的緊，當年就有心不軌，卻給楚世伯打斷腿腳，扔到了街上，哈哈哈……”

　　“有什麼樣的哥哥，就有什麼樣的弟弟；有什麼樣的兒子，就有什麼樣的爹……”

　　兩人一唱一和，配合得極好，身後的那些隨行家僕們也是不住地幫腔哄笑。

　　鄭靜的身體不住地輕微顫抖，低垂的雙手緊攢成拳，眼中的憤怒火焰簡直要噴射出來。

　　在旁圍觀的人聽了些時間後，差不多也猜出了鄭靜的身份。傾城傾邦傾國三位楚氏美人實在太過有名，以至於跟她們有關的事情都會被傳得滿城皆知，五年前那件逸事自然也不會例外。

　　往日裏談及此事時，他們也會嘲笑那個妄圖吃天鵝肉的癩蛤蟆。但在此刻，卻是無法對面前這位面色蒼白的可憐少年生出什麼落井下石的心來。有些心慈的信眾甚至隱隱有些同情。

　　在各式各樣的目光注視之下，鄭靜神色越來越慘白。他極想離開這個地方，卻被那兩個青年的家僕堵住了去路，只能忍受著這刺入骨髓的巨大淩辱。

　　“哈哈哈，靜哥兒，我若是你，早就尋塊地縫一頭鑽進去，永不在人前露面了。也虧得你還敢去學所，我看你的臉皮比你哥哥要厚多了！”紫衣青年毫無寬容的意思，不依不饒地繼續嘲笑著。

　　“夠了！”忍耐終於到了極限，鄭靜昂起蒼白的面孔，緊咬著牙關，裝做無視周圍那些灼灼的目光，倔強地說道，“崔倉城，韋亮，說到不學無術，誰還能比你們更配？如果不是靠你們的家世，不是靠每年給夫子送禮，你們憑什麼留在學所裏？每次學所考較，我哪一次輸給過你們兩個繡花枕頭？”

　　說完這番話後，鄭靜心中有一種近似虛脫的感覺，他也顧不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是以不屑的眼神看著那兩個充滿惡意的同窗。

　　渾然沒有想到自己戲耍的物件竟會反戈一擊，更被對方觸到最尷尬的地方，崔、韋兩人臉上青一片，白一片，惱羞成怒道：“來人，給少爺上去摁住他！”

　　一旁的家僕立刻蜂擁而上，三兩下就將鄭靜的雙臂反剪在後，死死地摁住了。蒼白少年奮力想要反抗，發現動彈不得分毫後，掙扎著抬起頭，憤怒不甘地瞪視著崔、韋兩人。

　　“打，把這下賤胚子的牙全敲碎，看他還怎麼還怎麼說少爺的壞話！”被鄭靜的倔強眼神激得更加怒火中燒，紫衣青年崔倉城惱怒地呵斥道，那原本俊秀的面龐已經扭曲到變形。

　　一旁圍觀的信眾詫異非常地看著這一幕————在這佛門聖地，居然真有人做出這等事情來。但這些人都不是什麼善眾，一時間卻沒有人敢於出言制止。

　　一名身形彪碩的家僕尋著了一柄木棒，居然真照著鄭靜的嘴部狠狠地砸了下去。那木棒所帶出的勁風，讓周圍人絲毫不懷疑————一旦被敲實，嘴裏怕是留不下幾顆牙齒。

　　鄭靜面色慘白，眼睛不自禁地閉了起來。崔、韋兩人卻是一臉興奮，似乎已看到一張血流滿面的、齒落無存的臉。

　　周圍的一些信眾不忍觸睹地轉過了頭去。

　　“啪！”木棒敲實的聲音響起後，鄭靜很詫異自己居然未感覺到任何疼痛，怔了怔，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跟前，正是對方的手臂擋住了那柄木棒！

　　“這裏是佛門清淨之地，還是莫要做那些衝撞神佛的事情！”來人似乎沒有感覺到手臂的疼痛，淡然說道。

　　那名壯碩家丁看了看手中的木棒，有些不敢相信這一棒造成的效果。

　　“你是誰，居然敢壞少爺的好事？知道我是誰麼？”崔倉城惱怒地呵斥道。

　　“我是他的兄長！”鄭宇一邊回答，一邊伸手三撥兩弄地將鄭靜拉到了自己身後。

　　那幾個本摁壓著鄭靜的家僕只覺得身體手臂一麻，待回過神時，才發現手上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傷著了麼？”鄭宇沒有回頭，平和的語調中，似乎隱隱帶著幾分關切。

　　“……沒…沒有！”怔怔地看著身前的背影，鄭靜神思一陣恍惚。愕了愕後，才結結巴巴地回答道。

　　“給少爺上去打！”覺得面子受損，崔姓青年咆哮著喝令道。

　　那些隨行家僕只知道聽從主人的命令，立刻如狼似虎地一轟而上，拳打腳踢，只希望能借機表現一番。

　　出乎所有旁觀者的預料，一番拳腳之後，倒下的居然不是鄭氏兄弟。雖然身上看不出任何傷勢，但幾乎所有家僕都癱軟在地。惟有那個提著木棒的壯碩家僕楞立當場，也不知該做些什麼。

　　“這些人並無大礙，還請諸位做個見證，今日之事實出無奈，有得罪佛祖之處，小可自當佛前謝罪！”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鄭宇也不便下狠手，只是暫時廢掉了那些家僕的行動能力。情知此地不宜久留，向周圍的信眾告罪之後，他領了鄭靜便要離去。

　　轉身走了沒有幾步，便感覺傳來一陣勁風，鄭宇的眼神突變，身如強弓急速後彈，以毫釐之差避過當頭而來的木棒，隨即右手猛地探出，準確無誤地扼住了襲擊者的頸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