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捲入世-第二十二章寺前風波(二)

　　雖然已是初秋，但終南山上仍是蓊碧幽靜。山林格外茂密，深青色的松林，淺碧色的槐櫟，明翠色的竹海，生機依舊盎然，葳葳蕤蕤地填滿整個嶺澗溝壑。

　　近了中午時分，登山禮佛的信眾愈來愈多，通往香積寺的山道上已經人湧如潮。

　　便在這湧動的人流之中，有一旅人分外惹人矚目。且不說那多達到十餘人、衣著不俗的僕婢隨侍，便是那些各式各樣的禮佛供物也有些讓人咋舌……不過，這些還不是最吸引眼球的。

　　長安城中豔名最著的兩位美人要登香積寺禮佛的消息，似乎只在一瞬間裏，就從山腳下遍傳了開來，引得一路信眾關切不已。

　　尤其那些個正當年歲的少年人，甚至顧不得繼續登山，一個個尋了視野開闊的地方，伸長了脖子翹首以待。雖然也知道沒什麼機會抱得美人歸，但能夠一覽仙姿盛顏，也足以一告心中相思之苦。

　　要知道，近年來，傾國傾邦兩位佳人已經很少再於人前露面。這樣的機會，簡直是千載難逢。

　　“風華小姐、雨萱小姐心意如此虔誠，我料佛祖定然會降下慈悲，保佑伯母康復安然！”一位二十歲上下的白衣青年一臉微笑，和聲對身旁的美人說道。

　　無論容貌體型，風範氣度，還是言行舉止，這青年都堪稱上品，而自其身上溢出的貴氣，則顯示出其不凡的家世。如此優秀的條件，足以多數閨閣芳心暗許。只看一路上那些登寺禮佛的少女們面紅耳赤的表現，便可見一斑。

　　不過，白衣青年的魅力，在最令他心儀的兩位佳人跟前卻似乎失去了作用————傾國佳人雖然一臉淡雅微笑，美得驚心動魄，卻完全是出於禮節性；而傾邦佳人則似乎更加在意一路上的山色風光，幾乎將自己這麼個大活人看成了空氣。

　　如此的情形，讓他不免有些喪氣，但神情卻依然殷切有禮。畢竟，為了獲得這次單獨陪同兩位佳人登寺禮佛的機會，也不知費了他多少心力，才得以避開其他有力的競爭者。

　　楚風華芳心內也頗感無奈，她每次離府外出，都毫無例外地會跟來一些追求者。雖然那些世家子弟個個表現得風度翩翩，惟恐失儀，但這裏面的明爭暗鬥根本就瞞不過她敏銳的心思。如果換成是其他少女，或許會以此為榮而心喜不已，但她卻是深深地感到厭倦。若非容貌是父母所賜，她寧可不要這張傾國絕豔的嬌顏。

　　近段時間以來，她已經儘量足不出戶，只為能夠求個寧靜。只是今天的禮佛還願早在安排之中，加之昨日母親身體染病，實在避不過去了。為此，她還特地安排車隊從後門而出，沒想到還是沒能躲過去。

　　所幸的是，這次只跟來了一人。

　　“姐姐，寺門口怎麼圍了那麼多人？”香積寺莊嚴古樸的寺門在望，楚雨萱有些好奇地指著寺外空地上一圍人群，嬌聲對姐姐說道。

　　“許是有人在俗講吧！”顧盼生輝的秋水明眸略略一觀，楚風華微笑著回道。

　　但就在這時，人群突然讓出了一片空處，顯露出裏面的一些情形。其中的一個身影，讓楚風華的目光微微一定。

　　不動聲色地側身擋住妹妹的視線，傾國佳人回眸對那白衣青年輕淺一笑，淡淡地說道：“崔世兄，貴府的倉城世弟似乎在那邊與人有些爭執。香積寺是佛門聖地，崔世兄能否前去平息一二，既還了寺中清淨，也護了貴府尊儀。”

　　被佳人這絕美容貌所吸引，白衣青年先是一愕才會過意來，轉頭略一觀望後，當即微笑說道：“風華小姐有命，怎敢不從，鹹毅去去便回。”

　　待白衣青年崔咸毅離去後，楚風華和聲對妹妹說道：“雨萱，我們這便去佛堂為母親乞福，可好？”

　　楚雨萱並未能看真切人群裏發生的事情，又被姐姐轉移了注意力，聽話地點了點頭。

　　饒路而行，即將進寺之即，楚風華輕輕回首，又朝那圍觀人群方向看了一眼。出乎她的意料，那個引起她注意的身影竟恰好也在此刻將視線投了過來。但目光微一相迎，對方就轉過了身去。

　　果然是他！

　　面容依然如記憶中那般熟悉，但目光卻意外的清冷。

　　………………

　　“呃……”

　　壯碩家僕整個身體離地而起，支撐他全身體重的，竟是一隻扼在他脖間的手。因為呼吸不暢，他的面龐已經變得一片赤紅。不過，顯得相當詭異的是，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居然全然不知道掙扎抵抗，手腳低垂，甚至在微微顫抖，全身的汗毛全部都倒立起來，一雙眼睛滿是驚恐之色。

　　這情形，便仿佛是一隻野兔草鹿，即將被饑餓的猛獸吞噬一般，除了顫抖，也只能是顫抖。

　　在壯碩家僕的眼中，面前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般青年，簡直比猛獸惡鬼還要可怕上十倍。無法轉動的眼睛，恰恰與對方那不含任何情感的目光直直對視著，他直感覺自己被一股森寒至極、充滿死亡意味的氣息完完全全地控制住了，那壓抑的感覺，讓心臟的跳動速度成倍增加。

　　自己怎麼會去惹這個人？？要死了，要死了……

　　但就在這時，危險卻離他而去了。

　　…………

　　鄭宇將那個偷襲自己的壯碩家僕緩緩放下，眼神迅速回轉平和，臉上也再次出現一絲淡笑。适才有那麼一刹那，他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手上只要再略一用力，就能將對方的喉骨捏碎。

　　儘管獲得了身體的自由，但那名壯碩家僕的腿腳完全用不上力，竟自癱坐在地上。

　　這一系列的過程，前前後後不過幾息，快到讓所有圍觀者都沒有反應的時間。

　　包括崔、韋兩位世家子弟，旁觀者們只知道那家僕的棍棒偷襲失敗了，再有就是被對方反制，其他就再也看不出什麼了。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家僕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躺……

　　“廢物！”眼見己方四、五名家僕都奈何不了對方，崔倉城又驚又怒，厲聲喝罵道，“還不給我起來……”

　　“十二，你鬧夠了沒有！”一個含怒的聲音從週邊響起。

　　“二……二哥！”一聽到這個聲音，崔倉城身上的囂張跋扈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有些膽怯地轉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