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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104章
第八五二章鄉願

 徐階交出兩個管家,原本是籌算息事寧人的,誰知徐成、徐遠欺壓鄉民確有實據,一經查實,又引出幾十起,強搶婦女、殺人越貨,什麼都有,還把徐瑛和徐珂都牽入案中了……兩個不頂事兒的奴才交代,他們所作的事情,都是出自二位公子指使!

 見把徐閣老的兒子牽扯進來,王錫爵有些吃禁絕,對海瑞道︰“徐閣老究竟結果是前任相國,查處他奴才也就罷了,若是動到他的兒子,可能會引起輿論嘩然的。”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海瑞卻漫不經心道︰“況且正因為他們是徐閣老的兒子,我們更應該查清楚,還徐閣老一個清白。”

 “都公,您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王錫爵低聲道。

 “無非就是撕破臉皮,”海瑞冷冷一聲,便簽發了傳票,命官差送到徐階府上。忙完這一切,他看一眼滿臉憂色的王錫爵,才淡淡道︰“如果徐閣老還要臉面,我自然給他留幾分顏面……”

 “都公一定要注意分寸……”王錫爵眉宇間憂色難去。

 南禪寺徐階府。

 看到海瑞的傳票,這幾日一直情緒降低的徐閣老,面色愈發的陰沉起來,問侍立在身邊的大兒子道︰“他們這是要抓人?”

 “那倒沒有……”徐輕聲道︰“只是通知咱們,讓他倆按時過堂。”著輕聲撫慰父親道︰“看來海巡撫也不是全然不懂分寸。”

 “懂分寸?”徐階聞言苦笑一聲︰“他確實懂分寸,一步逼緊一步,穩扎穩打,要把咱們一家給拉下水去。”著微微閉上眼道︰“把那兩個畜生找來,我要問個明白。”

 徐知道,‘畜生’指的是自己的兩個弟弟,心中不由有些怪異道,那我豈不也成了畜生?那您老又算什麼?

 不一會兒,他便帶著兩個神色惴惴的‘畜生’去而復返。

 “拜見爹爹。喚孩兒出來,有什麼事情叮嚀?”臨來的路上,徐瑛和徐珂已經知道了原委,因此表示的額外乖巧。

 徐階緩緩睜看眼,看看兩個其實有些陌生的兒子……多年來,他在外做官,與這兩個後生的兒子聚少離多,尤其是他們長大後,幾乎就再沒見過面,更談不上言傳身教了。

 昔時徐階眼看著嚴東樓胡作非為,料定了他最後會把整個嚴家葬送。為了避免自己的兒子走上嚴世蕃的道路,除身邊的長子之外,他沒有讓其余三個兒子出仕……就算是徐,也一直被他隔絕在權力圈之外,後來徐一當上侍郎,就被他命令去官回鄉了。也正因為這點,徐階對兒子們深感歉疚,處于一種抵償心理,對他們在老家的作為漠不關心……在徐閣老看來,兒子們在處所上鬧得再凶,也無法和嚴世蕃的禍害相提並論。更何況,自己為朝廷兢兢業業一輩子,也算是撥亂歸正、繼往開來,難道還呵護不了自己的兒子?

 但現在看來,自己錯了……自己離開了權力的寶座,就失去了主動,雖然影響力仍然巨大,可現在掌權的高拱,卻是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的,而海瑞,就是他伸到自己脖子上的刀。

 看來他們拿定主意,要從自己不成器的兒子身上打開突破口了,可笑自己之前還指望著息事寧人,實在是老糊涂了。可見一年多的賦閑,讓自己的水準下滑了太多太多……

 兒子們也在打量著父親,看著原先滿臉疲憊無奈的徐階,漸漸的煥倡議了斗志,尤其是那雙疇前昏花的老眼,此刻竟變得精光閃閃,似乎那位呼風喚雨的大明權相又回來了!這讓他們心下大定,也更加的恭順。

 “有人告們二人,奪人家產還縱奴殺人、強搶民女,”徐階打破了緘默,望著兩個兒子道︰“真有此事嗎?不要騙我。”

 兩個兒子是吭吭哧哧道︰“這個,這個……是有人告過,不過已經結案了。”

 “哪里結的案?”徐階低聲問道。

 “華亭縣結的案。”

 “怎樣結的案?”海瑞追問道。

 兩人原本籌算好了撒謊,但看著父親的樣子,卻一下明白了,這是世上唯一能幫自己的人,于是噗通一下跪在徐階面前,擠出眼淚道︰“是上一任侯縣令幫的我們,讓我們先外出游學一段時間,他只將家中奴僕拿幾個下獄,不久報了個暴病身亡,就把他們偷偷放失落了。最後家里賠了些錢,與苦主作燒埋之費,就將這一起官司了解。”

 “唉,好個孽子,可笑我還冷笑嚴嵩,現在看來,只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徐階的指責軟綿無力,似乎理不直氣不壯︰“想來這次,苦主是見著海瑞來了,又起了報仇之心。可恨這海瑞鐵面無私,他若依法而斷,倆便要性命不保了……”

 听父親這樣,兩個兒子嚇得真哭了︰“孩兒知道錯了,爹爹救命……”

 “現在才知道,晚了!”徐階這才冷哼一聲,叮嚀道︰“來人,把這兩個逆子綁了,送到……”

 “爹爹,千萬別把他們送去衙門……”徐和後趕來徐琨趕緊跪下求饒,哭道︰“那個海瑞可是個瘋子,弟弟們落到他手里,還能有個活嗎?”徐瑛和徐珂兩個更是涕淚橫流,就像馬上要被押赴刑場一樣。

 “誰送去衙門?”徐階一句話止住了兒子們的哭喪︰“把他們關到祠堂里檢討,每日抄寫家訓五百遍!”

 徐瑛和徐珂立刻如蒙大赦,固然……要是沒有後一句就更好了。

 待兩個弟弟被押下去,徐琨擔憂的望著父親道︰“那海瑞那里如何交代?”

 “這廝太不講情面了,確實是個問題……”徐郁悶道︰“父親昔時還救過他的命,以為他是個至誠君子,知恩報恩呢,想不到竟是如此狼心狗肺!”

 “不要太灰心……”徐階這才緩緩道︰“別以為清官就沒弱點,清官也貪,不過貪的是名罷了。我有恩于海瑞眾所周知,若是豁上臉去求他,量他也不致翻臉。想來那兩個孽畜的性命,還可以獲救。”話雖如此,可一想到自己臨老了,竟要拉下臉去求人,徐閣老的心情就很糟,兒子們也覺著難過,想要勸他別去,他卻擺擺手道︰“唉!也想不得許多了,只好將錯就錯,如此應付了。且看他如何反應,再作放置吧。”

 既然決定了要去找海瑞求情,自然事不宜遲,若是在開堂之後去,又有什麼意義?

 于是翌日一早,用餐之後,徐階便穿上自己的一品服色,坐著八抬大轎出了門。但走到太平橋,想想覺著不當,心就海瑞那個臭脾氣,肯定是吃軟不吃硬,還是把姿態放低些去見他吧。

 又命人轉回,換回了燕服,轎子也換成了四抬的,低調的前往巡撫所駐的府公所。

 听老首輔乘轎來訪,海瑞趕緊丟下手頭事情,走到公所門口迎接。

 徐階在工作門口便下了轎,海瑞快走兩步迎了上去,雙手一揖道︰“太師,這大清早的,您怎麼親自來了?”﹪

 徐階見他以晚輩相見,心里舒服了一些,卻也不怠慢,拱手還了一禮,微笑答道︰“剛峰來松江一個多月,卻還沒去我那吃頓飯,我只好自己來請了。”

 海瑞想起了,自己造訪徐府時,為推辭留飯所的‘下次再吃’,雖然知道徐階這次來肯定有另外事,但他這種樸直君子,還是感到有些欠好意思,訕訕道︰“一直以來公務忙碌,還請老太師海涵。”

 “這是不籌算讓我進門?”徐階呵呵笑道。

 “哪里哪里……”海瑞趕緊側身讓開,往里走的時候,徐階終于道明來意道︰“其實我心里頭窩了事,想找傾吐傾吐。”﹪

 “您有事,可以叫學生過去。”海瑞知道徐階要擺老資格了,但對方也確實擺得起。﹪

 徐階搖搖頭,有些酸澀的譏諷道︰“我已經不是首輔了,如今卻是我的巡撫,我怎能倚老賣老,失了朝廷的規矩呢?”﹪

 話間,兩人已走進了海瑞的外簽押房,在會客廳里,海瑞把正座讓給了徐階,自己打偏坐在他的右首。喝了幾口茶後,徐階便想求情的事兒,但話到嘴邊,才發現讓自己跟昔日的下屬吐出個‘求’字,實在是太困難了,心里不由暗暗後悔,我怎麼就輕易離了朝堂失去權柄?現在卻要自找這番折辱?

 見他吞吞吐吐、閃爍其詞,海瑞還要趕著開堂呢,哪有時間跟他蘑菇,便主動破題道︰“老太師不是有事找我嗎?盡管就好了。”

 “確實有事,剛峰……”徐階面色羞愧道︰“唉!事情已到這步田地,我還顧得什麼臉面,跟直吧,昨日收到的傳票,我便把那兩個逆子叫來盤問,結果兩人交代,那些事情確有其事,只是他們其實不是主使,而是下面有惡奴擅作主張,打著他們的旗號打人搶田,才釀了這番禍端。”著竟流淚道︰“但奴僕行凶,主人有責,無論如何,這個管教不嚴、事後偏護的罪名,他們倆是逃不失落的。”

 “原來如此,”海瑞心中冷笑,果然不愧是號稱‘松江無影手’的徐閣老,避重就輕的功夫實在一流,便輕聲撫慰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需要請二位公子過來清楚,學生從輕發落就是。”

 “唉,我本當扭送兩個孽畜前來請罪……”徐階滿面羞愧道︰“可是我那八十六歲的老母,听要把兩個孫子送官,竟尋死覓活,揚言只要把他們帶出府門一步,便要找根繩子給我難看。”著以袖遮面,飲泣道︰“想我徐階一輩子心謹慎,想不光臨老臨老,臉面都被兩個逆子禍害光了……”

 “老太師言重了,”徐階究竟結果是前任首相,在那里哭哭啼啼,又扯上他那極品老娘,就算海瑞也大感頭疼,只能無奈道︰“下官唐突,驚嚇了太夫人,實在是愧疚的很。”

 “沒有錯,”徐階擦擦眼淚,欠好意思道︰“讓剛峰見笑了,是我那老母親糊涂,可老人執拗,听不進去勸,又到做到,我不克不及不依她……”著聲如蚊蠅道︰“也只能腆著老臉前來相求,只要剛峰能高抬貴手,放過他二人這一馬,後肯定嚴加管教,不讓他們再惹事生非了……”頓一頓,拱手請求道︰“但祈望剛峰能念舊誼救我全家命,我這里咬牙根舍財產罰重款,全听叮嚀!”

 “太師,”海瑞緊鎖著雙眉道︰“您這叫我好生為難,今天我若是放過二位公子,又有何顏面再升堂問案,去裁判公平呢?”

 “海大人哪,老朽高堂年邁,一身是病,她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個做兒子的也不克不及活了,那我那兩個逆子,也沒法在世為人了。”徐階著向他深深一揖道︰“垂念海大人高賜憐憫,僕感恩報德永世不忘。”

 話都到這份兒上,就是鐵人也得動容了,海瑞無奈道︰“徐太師,知道愛自己的母親兒子,卻知道那受害人的母親何在?兒女何在?並且不止一家,還有許多孤兒寡婦,難道她們都沒有父母,沒有兒女的麼?”著喟嘆一聲︰”難道‘犯法非論人貴賤,王子庶人是一般’,只是一句空話?”

 “海大人得不錯。只是昔時海大人囚在天牢,老夫也曾在先皇面前,婉言救解,有此一段交情,還求海大人細想。”徐階看出海瑞有些擺蕩了,拿出自己的殺手 。意思是,昔時忤逆皇帝,詈罵君父,那可是誅九族的重罪,還不是讓我給擺平了,才能有今天!

 “太師此言差別,”他不這個則罷,到這個,海瑞便正色道︰“昔時海瑞惹惱先皇,確是蒙太師解救。可是下官上本直諫,忠君愛國,何曾犯法?二位公子指使下人打出人命在先,行賄縣官逃脫王法在後,兩件事情明明不合,如何能相提並論?!”

 “海大人教訓的是……”徐階慘淡一笑,扶著桌腳緩緩站起來道︰“養不教父之過,老夫在外為宦多年,對逆子疏于管教,才有了今日的結果。要罪,都是我的罪,就讓我這個當父親的一並領了吧!”完竟雙膝一軟,給海瑞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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