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驚變
黝黑深邃的下水道,物體腐敗的惡臭充斥著鼻腔,發黑的污水猶如墨汁一般囤積在這裡。而在黑色污水中的中央,一隻只半透明狀,長著無數觸角的怪蟲拖拽著一具新來的屍體,將其拖入自己的巢穴。
這具'屍體'是瑞克,但他並沒有死,鼻腔中充斥的惡臭讓他甦醒。他的視線很模糊,他感覺自己的臉,似乎被一層乳白色的粘稠物所覆蓋。
試著動了動,但全身上下竟被一層蠶絲般的物質死死包裹住,令他無法做出任何舉動。
“我... ...我這是在哪? ”
瑞克驚駭的清醒過來,努力回憶了一下昨日的經歷,他開始想起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幕。
就如同那個認識瑞克的中年人所想的那樣,在吃完半塊蟲油糕之後,瑞克冒險出了城,來到了被紅光輝映的有些詭異的森林。本來他只是想在森林裡逛上兩圈,或許運氣好的話能隨便揀個蟲卵什麼的,但倒霉的他卻撞上了一次狩獵區的爭奪。
森林中的狩獵區被眾多蟲獵人公會麾下的獵人團隊所瓜分,但在強者為王的制度下,新興的蟲獵人團隊有權挑戰某塊狩獵區的擁有者,只要獲勝便可成為這片狩獵區的主人。有幸,冒然闖入的瑞克看到了這驚世駭俗的一場戰爭,他被戰鬥的激烈所震驚,他甚至忘了來此的目的,直到一個木盒滾到自己的腳邊。
多少次,瑞克都羨慕的看著人們從售蟲商店中拿著這樣的木盒走出,對於瑞克這樣的賤民來說,這個木盒之中存放的蟲卵簡直就是他們重生的希望,是他們拋棄賤民身份的唯一通途。
沒有任何的猶豫,瑞克揀起了這個木盒,但由於太過激動的緣故,在逃離戰場時他被發現。對方一直追逐著他來到城中,最後跑的筋疲力盡的他在河道邊被追上。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那一隻變成猙獰鐮刀的恐怖手臂,接著就是耳中傳來的'撲通'聲與刺骨的冰涼... ...
“原來我竟然沒有死... ...但是... ...但是為什麼讓我得到希望之後,卻把我送來這樣的一個地方等死! ”
瑞克在心中聲嘶力竭的大吼,覆蓋在臉上的粘稠物已經快要讓他窒息,他感覺自己脆弱的生命正在流逝,四肢與身軀也開始麻木。
漸漸,身體上的重量越來越沉,幼蟲們爬滿了身體的四處,像是在爭先恐後地佔據著有力的位置,無數個細小的蟲肢觸碰著身體,針刺般的疼痛滲透在肌膚裡,一點點將所有的直覺吞沒。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
對死亡的恐懼讓瑞克緊握著手中的木盒,由於太過激動的緣故,他甚至沒發現木盒已被自己握出了絲絲裂痕,而被木刺刺破的掌心則湧出滴滴鮮血,順著木盒破裂的縫隙淌入其中。
忽然,粘稠物上發出成片的撕扯聲,刺痛瞬間轉化成了剮肉般的劇痛,幼蟲們已經開始進餐。
“難道要被活生生的吃掉嗎! ”
瑞克痛的幾乎昏死過去,但對生存最後的執念卻讓他越來越清醒,他用盡最後的力量握緊雙拳。
'喀'的一聲,掌中的木盒被瑞克最後的力量捏得粉碎。在滿手的鮮血與木盒中的神秘蟲卵接觸的一剎那,一股炙熱的氣息彷彿火烙一般印在瑞克的掌心中。
頓時,熾熱氣流自瑞克的掌心長驅直入,一直來到他的胸口處。而熱流所通過的地方簡直如同火燒,胸口處的莫名其妙的急速升溫,似乎渾身的血液像是被點燃一般沸騰了起來。
無數的氣泡在翻騰,將粘稠物迅速脹起,如同一鍋煮沸的熱油般發出聲聲炸裂的聲音。
堆積在瑞克身上的蟲山開始晃動,好像在最下面正有一座噴發的火山在宣洩著怒火。
不久之後,被黏液包裹著的蒸汽終於轉變成恐怖的力量,如岩漿般的高溫炸開了覆蓋在身上的大群幼蟲,四散衝撞的氣勁將附近的金屬欄杆扭曲成麻花,連堅硬的石壁也被炸出了數道裂縫。
蟲群已經潰散,幼蟲在剛才的高溫下頃刻間化為肉糜,數不清的殘軀,猶如雨點般紛紛落下。而四周牆壁上則爬滿了水氣,並凝結成滾燙的水滴,使整個下水道變得猶如蒸箱般悶熱。
渾身濕漉漉的瑞克,從大堆的污垢中翻滾著爬出,極度的高溫使他無法呼吸,他盡力捂著自己的口鼻,爬到牆角大口喘息著。
瀰漫的惡臭與翻滾的熱浪,讓瑞克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在煉獄之中,他蜷縮著身體蹲坐在角落,努力讓自己顫抖的身軀平靜下來。
但驚魂未定,瀰漫的水氣突然被一個巨大的黑影所撕破,強烈的殺機頓時將瑞克籠罩。
“母蟲! ”
瑞克的臉在這一瞬間血色盡褪,他愣愣的看著母蟲猙獰的腦袋上觸鬚暴起,周身的褐紅色茸毛也如同鋼針般豎直。
母蟲猙獰的頭部如蓮花般散開,一根黑色的長刺緩緩伸出,刺尖滴濺著腥臭的液體。
看著如此恐怖的景象,瑞克感覺自己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連喊都喊不出來,他不知所措地往後退去,直到觸碰到滾燙的牆壁。
“不要過來... ...滾開!滾開! ”瑞克絕望拾起手邊剛剛被震裂的石塊,拼命向母蟲丟去。
但這毫無力量的反抗卻根本無法給母蟲帶來任何的傷害,甚至連阻擋它片刻的時間都無法作到。
猛然,一道黑影撲面襲來,那是母蟲口器中的那根長刺,其鋒利的程度,甚至可以直接洞穿用堅硬蟲甲製成的鎧甲。
瑞克無法阻擋母蟲這致命的一擊,但是他卻本能的,在尖刺即將射中自己的那一剎那間偏過頭,不可思議的躲過了這一次絕殺。
此刻,母蟲口中的長刺已經深深的射入了瑞克背後堅硬的石壁,而那張巨大的,佈滿了螺旋狀利齒的巨口甚至離瑞克的鼻尖不到數寸。
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腥臭從母蟲的巨口中傳來,瑞克從驚駭中甦醒。眼下,母蟲的尖刺被石壁卡住,它用力甩動著菌狀的頭部,想要將之從石壁中抽離,如果讓它得逞,瑞克可不敢保證自己還能好命的躲過下一次。
情急之下,他暫時忘卻了對母蟲的恐懼,用自己纖細的雙臂推住母蟲的下巴,盡力把母蟲那張可怕的巨口從面前推開。
用盡全身的力量,母蟲被瑞克推離了一尺,而這時母蟲的那根尖刺也即將被拔出石壁。
弱肉強食的自然界中,生與死往往只是一剎那間的抉擇,而在這生與死的徘徊線上,龐大的求生意志讓瑞克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在這一瞬間,那樣貌猙獰的母蟲似乎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恐怖,甚至還有一個只要割開它頭顱便能殺死它的念頭,在瑞克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殺死它! ”
這個念頭的出現讓瑞克看到了唯一的求生希望,瘋狂的他已經再也顧不得其他,他甚至都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便依照著身體的本能反應,下意識的利用母蟲被推開後所產生的狹小空間,一個翻身,揪著母蟲紮手的茸毛躍上母蟲的後背。
轟! -
與此同時,一聲巨響在下水道中響起。鋒利的尖刺在母蟲的巨力下被拔出了石壁,它兇猛的甩頭,狠狠將腦袋撞向石壁,希望將後項處的那個弱小的人類甩掉。
足足有數噸重的力量,將石壁撞的粉碎,瀰漫的硝煙中,一個瘦小的身影惶若猿猴般抓著母蟲長長的茸毛,藉著母蟲被石壁撞的暫時有些遲鈍的一剎那,將手臂狠狠的扎入母蟲的頭頂中央。
以血肉之軀去攻擊成年的水蛭蟲,這在常人眼中簡直就是瘋子才會做的事。就算水蛭蟲並不像一些強悍的巨甲蟲般擁有堅厚的蟲甲,但是它一身堅韌的蟲皮與厚實的茸毛顯然也是極佳的防具,別說手無寸鐵的手掌,就連鋒利的斧頭或許都砍不開一道口子。
這點常識瑞克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不知為何,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渴望殺戮,他明知自己的手掌或許會被震斷,但冥冥卻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這麼做是對的。
'噗'
伴隨著如泉水般噴灑的蟲汁,瑞克的手臂整個沒入了母蟲的頭顱中。
一聲垂死的哀鳴之後,母蟲勉強向前蠕動了幾步,但最終無力再支撐這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濺起漫天的污水。
而筋疲力盡的瑞克則依然保持著最後的姿勢,趴在母蟲的腦袋上大口喘息。
對於他來說,這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殺死了這頭強壯的母蟲,這根本不是自己這個賤民應該擁有的能力。
“我... ...我到底是怎麼了? ”
努力平息下心中的激動,瑞克用力拔出自己深深插入母蟲腦殼的手臂。他仔細的撫摸著這只殺死巨蟲的神奇右臂,他感到很好奇,因為一切都很正常,甚至連手骨都沒有折斷,只是隱隱有些酸痛而已。
“難道真是神蹟? ”
連瑞克自己都不相信這荒誕的說法,他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神,就算有,也不該如此眷顧自己這個不信神的賤民。
有心查出蹊蹺的他,開始順著手腕一寸一寸的摸去。突然,掌中傳來一陣刺痛,他急忙攤開手掌,發現掌心處竟然有道平整的切口,那樣子就像是被利刃割出來的一般。
“我的手怎麼會這麼鋒利! ”瑞克不禁啞然,但他依然不死心,舉起手臂走到稍有亮光的地方仔細觀看。
他終於發現了自己與往日的不同之處,在右臂小臂的下方以及所連接的手掌外側,一排鋸齒狀的細薄物質深嵌在皮肉裡,上面甚至還夾雜著一些母蟲的腦漿。
“這是什麼?我沒看錯吧? ”他倒吸一口冷氣,難以置信地反复觀察著。
這一切都是真的,輕輕敲擊這些鋒利的物質,可以清晰地感覺到手臂的骨頭在振動,它們竟是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呆楞了許久,瑞克終於從這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用力拍著自己的臉頰,直到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這不是夢,天吶,我居然變身了!我居然變成攜蟲體了,可為什麼... ... ”
瑞克一愣,他突然想起了昨天在森林中撿到的那隻木盒,以及木盒之中那不知是什麼品種的蟲卵。
“難道是它,難道我已經和蟲卵融合了! ”
瑞克驚喜的撕開自己的上衣,在右肩處,隱隱可見一塊青黑色的斑紋正從皮肉裡浮現,瑞克使勁的磨蹭著皮膚,眼睜睜地看著斑紋漸漸清晰,顯出一種兇猛蟲類的輪廓。
“果然是這樣! ”
瑞克驚喜的無以复加,在這一瞬間,他彷彿感覺天地都在旋轉,這充斥著惡臭的下水道也如同天堂般美麗。
終於可以不用再被稱呼為賤民了,終於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在大街上,成為一個正式的城市公民了。
瑞克興奮的大聲呼喊,他像個孩子一樣盡情在污水中狂奔,發洩著內心難以抑制的喜悅。
一直過了許久,內心的喜悅才平靜下來,而這時的他想起了母蟲鼓脹的腹部,這讓他有了一個特別的想法。
“野生的水蛭蟲卵,不知道值多少錢呢? ”
興奮的舔了舔嘴唇,瑞克揮舞著鋒利的右臂,走向母蟲的屍體... ...
又見夜晚的凱斯特,滿心的暢快,讓瑞克覺得初春微涼的夜晚都變的美好起來。
第五大道上蟲火通明,一群清掃蟲堅守在石磚的縫隙中,一點一點除去裡面的污垢。而在街道的兩側,由無數變色蟲製成大屏幕彩光閃爍,標示著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蟲卵廣告。
以往,瑞克總會在這種迷人的廣告中留戀忘返,但是今天他卻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所以僅是撇了眼那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廣告後,便轉身走入一個拐角處。
轉過拐角,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條人聲鼎沸的小巷,而小巷的兩側則是琳瑯滿目的售蟲商店。
與第五大道上的官方售蟲商店相比,這條小巷中的商店顯得擁擠而又雜亂,不過這裡的生意卻絲毫不比官方售蟲商店差,甚至從表面上看,還要好上許多。
其實這是因為這裡是有名的廉價蟲卵一條街,開在這條街上的售蟲商店,大多都是販賣一些品質較差,官方售蟲商店不屑經營的項目,或者就是一些從流浪的蟲獵人手裡淘到的其他城邦的古怪蟲卵。總之,來這裡光顧的客人不是那種瀕臨成為賤民的人外,就是一些希望能從這一大堆的垃圾中掏到傳說級蟲卵的投機者。
深吸了一口氣,瑞克走向一家看起來比較合適的商店。但他臟兮兮的手剛觸摸到店門,裡面的胖老頭便立即冷眼掃了過來。
“小白痴,你弄髒了我的門。 ”老頭冷冷地說,肥厚的下巴抖動著一堆贅肉,猛吸一口蟲草雪茄,對著瑞克吐出一股煙氣: “你是屎堆裡爬出的嗎? “
“我... ...我想賣東西... ... ”瑞克有些畏懼,吞吞吐吐地說。
“賣東西? ”胖老頭撇了眼瑞克鼓脹的口袋: “進來吧。 ”
“哦。 ”
瑞克用力把腳在水泥地上擦了幾下,弄去厚厚的污泥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走入店中。不過才剛走入店,他便看傻了眼,只見在小店的兩側排列著十數台的投幣機,透過上面的水晶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中熟睡的蟲卵,而下面閃爍的數字,則表示著它們的價位,甚至有好幾種的價格,一時都數不清到底是幾位數。
“呵,看傻了? ”胖老頭狠狠敲了下桌子, “快把你要賣的東西拿出來,該死的,你身上怎麼會這麼臭! ”
“對不起。 ”瑞克羞紅了臉,他急忙從口袋裡掏出濕瘩瘩的水蛭蟲卵,放在胖老頭面前的桌子上,但急忙又用手護住: “這是蟲卵,您看看能賣嗎... ...能賣多少錢? “
“切,原來是這種東西。 ”胖老頭的眉頭舒展開了,他扔給瑞克一個玻璃器皿: “這是水蛭蟲的蟲卵,你從哪裡挖來的,這東西的母蟲可是很難對付的。 “
瑞克忙著把蟲卵放進器皿,追問: “那您可以開個價嗎? ”
“六十個銀幣吧... ...看你是個孩子,這算是優惠了。 ”胖老頭趁瑞克不注意,快速把器皿搶了過來, “恩... ...沒有保存好啊,蟲卵有些脫水了。小傢伙,便宜你了! “
“哦,對不起。 ”
瑞克紅著臉,從胖老頭手裡接過六十個銀幣。仔細一看,這些銀幣是用銀甲蟲的甲殼製作而成的,並雕刻著凱斯特城標誌性的虎紋圖案。
“嘿嘿,雖然有些蟲卵脫水了,不過野生水蛭蟲經過特殊製作後能夠治療一些疾病,應該能賣個好價錢吧。 ”胖老頭樂滋滋的將蟲卵保存好,他得意的吐出一口煙,正想去對面買瓶藥蟲酒來慶祝一下時,突然發現拿了錢的瑞克竟然還沒走。
這頓時讓老胖子尷尬起來,他不悅的推了把正在專心觀看櫃檯內珍貴蟲卵的瑞克, “你小子怎麼還沒走,你這麼臭,老是待在這裡的話誰還會進我這店,快滾! “
“我... ...我就看一會。 ”
瑞克迷戀的趴在玻璃櫃台上,看著裡面那些單獨存放,極其珍貴的戰鬥蟲卵, “這些就是獵人們用的戰鬥蟲卵嗎? ”
“當然,這可是本店的招牌。 ”老胖子得意的笑了笑: “我這裡的蟲卵都是品質優秀的兵蟲級戰鬥蟲卵,臭小子,這裡隨便一顆就要上萬金幣,可不是你能買得起的。 “
“兵蟲級? ”瑞克好奇的抬起頭。
“你連這都不知道? ”老胖子一臉鄙視的說: “天蟲級,玄蟲級,幻蟲級,魔蟲級,王蟲級,兵蟲級這六大等級可是常識。 ”
說完,老胖子將瑞克一把拽出了店: “趕緊去把自己洗乾淨吧,臭死了,媽的,再讓你待下去我連酒都不想喝了。 ”
老胖子罵罵咧咧的走進對面的一家酒店,而瑞克則有些迷茫的摸了摸自己右肩處的那塊蟲型圖案,對比剛才櫃檯中看到的蟲卵下的圖案標示,他發現右肩上的花紋居然與其中一種一模一樣。
“鐮刀蟲,兵蟲級? ”
瑞克被自己的這一發現嚇了一跳,他急忙用破爛的衣服蓋住右肩,捂著胸口在心中大叫: “天吶,我揀到的竟然是戰鬥蟲卵,上萬金幣呢,那可是一百多萬銀幣! “
“我... ...我居然這麼值錢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