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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250章
第二部 縣 第七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十點,楊陸順還在宿醉的頭痛中呻吟,周為就敲開了房門,說是接楊陸順葉祝同前往陽光酒店,還一臉羨慕地說:「我的老同學,你的面子真夠大,今天我才進辦公室就接到袁總在北京發來的指示,叫我務必留住你,她處理完業務,最遲三天趕回春江!」

 說心裡話周為心裡嫉妒遠勝羨慕,不就一鄉巴佬麼,值得手眼通天的袁總這麼在意?他非常清楚袁總是實力,只要袁總稍微動用點關係,楊陸順這小小的縣委辦副主任就有飛黃騰達的機會,實在不想讓楊陸順就輕易獲得如此良機,他為了請袁總出面幫他進副處,不知道賠了多少笑臉好話,怎麼也想不明白袁總就會那麼在乎楊陸順,巴巴地從北京打電話,而且語氣不容置疑。

 楊陸順卻是一楞,一夜的噩夢使得他心有餘悸,本能地回拒道:「呀,袁總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想一睹袁總風采,可惜不湊巧,剛給縣裡匯報工作的時候,縣裡有緊急任務安排我,最遲我明天就得趕回去,真是辜負了袁總美意啊。」是的,昨天楊陸順從林亞萍等女同學臉上看到那種揶揄輕蔑的神情就沒打算見袁奇志了,他真不能接受曾經痴戀著的女人在品行上有污點,再見面只能在血淋淋的創傷上撒把鹽,這也是他斷然拒絕的根本所在。

 周為心裡偷偷一樂,臉上卻表現得大為失望:「那怎麼行,我在電話裡跟袁總打了包票的,她從北京飛回來沒見帶你,還不把我罵死呀。不過我能理解你的難處,上面一句話,下面跑斷腿,我是深有體會的。」

 楊陸順說:「是啊,我一個小小的副主任,不是自由身呀,要不是昨天答應了你,我怕得接了電話就趕回南平了。」為了顯得焦急又道:「周處,你也是文化廳有頭臉的人物,幫老同學調台車好不?擠長途客車還真不是滋味。」

 周為唉了聲說:「既然你去意已決,我也不好再說什麼,要車沒問題,我來就是調的省歌舞團的小車,下午就送你回南平吧。」抬眼看了看旁邊欲言又止的葉祝同,熱情地說:「老葉,你就不急著回南平了吧?」葉祝同本疑惑楊陸順異常反映,按說省城這幫同學都挺熱情,不知道六子為什麼顯得心不在焉,早說好多留幾天,一會又急著回去,他可不想小菁的事情還沒眉目就離開,不趁熱打鐵,要再找周處怕不容易,趕緊笑道:「我在文物局的進修還沒完呢,想走也走不成啊。」周為笑呵呵地說:「那正好,我跟老葉還蠻投緣呢,走走,我們先去陽光酒店,一會林萍他們也要到了,我這主人家還沒到,豈不失禮?」

 楊陸順拋開煩惱,強打精神跟著周為出了門,外面停著輛皇冠轎車,那司機見周為下來,很是慇勤地拉開車門,上車周為就說:「小林,給你個光榮的任務,下午把我的老同學楊主任送南平,我會給你的張團長請假的。」小林司機語氣恭敬地說:「周處的指示,我一定執行,保證圓滿完成任務,能為楊主任服務,也是我的榮幸啊!」

 楊陸順客氣道:「林師傅,真麻煩你了。」小林司機說:「楊主任千萬莫跟我客氣,能為周處效勞,我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麻煩呢?」周為很是開心,伸手拍了拍小林的肩膀說:「你小子當然高興了,楊主任是南平縣委辦的主任,你送他回家,還會虧了你?別的不說,好菸肯定要打發你一條,而且你在團裡還能領到長途出車補貼、下鄉補貼、誤餐費,好處都讓你小子得去咯!」小林嘻嘻笑道:「我就樂意跟周處出車,誰不知道周處是文化廳的財神爺呀。」楊陸順在一邊插不上嘴,心說周為真還面子蠻大呢。

 到了陽光大酒店,周為輕車熟路地領著楊陸順葉祝同去了二樓餐廳,一進餐廳,正在忙碌的服務員小姐紛紛嬌笑著跟周為打招呼,周哥長周哥短地叫得親熱異常,而一個正指揮服務員們拾掇餐廳的漂亮小姐趕緊小跑過來:「周處,您定的包廂已經準備好了,原本是有人提前預定了的,我們劉經理聽說周處要宴請朋友,趕忙做了調整,一切按照您的吩咐佈置的。」周為點點頭說:「你們劉經理辦事就是讓人放心,你告訴他,呆會我敬他一杯酒。」那漂亮小姐麻利地替他們三人斟上茶水,嫣然而去。

 這包廂大而豪華,空氣中瀰漫著淡淡清香,不知隱藏在何處的音響播放著優雅的薩克斯曲,要不是大圓桌子上擺放著碗碟牙筷,葉祝同彷彿置身於富貴人家的客廳,絲毫聞不到一點油膩味道,不禁對結識這麼個有權有勢的省城處長而慶幸,更強烈地把小菁的工作大事壓注在只有兩面之緣的周為身上:「哎呀,周處,我真有點劉姥姥進了大觀圓的感覺,不愧是省城領導,權大財粗啊!莫非這陽光大酒店也是我們文化廳的下屬單位?」

 周為要的就是這種反應,笑著說:「文化廳一窮酸單位哪裡有如此手筆喲,這陽光大酒店是省軍區的產業,也是春江數一數二的大酒店,是文化廳定點招待貴客的地方,不是招待我這老同學,我輕易不帶朋友來的,費用實在太大,我在處裡雖有點經費支配權,也不敢多來。」

 楊葉兩人都清楚他在話不盡言實,只憑跟外面服務員熟絡的程度,就曉得他是這裡的常客,來一次兩回的,誰會記得你呢?葉祝同只想著周為在文化系統很有點門路,而楊陸順則覺得周為手段不簡單,要說在省城區區一個副處長算不得什麼,說文化廳窮酸也不過分,偏生周為這副處長竟混得有模有樣的,無非就是抓了財權,從小林司機的恭敬到昨天許經理的卑躬,顯然都是錢權在作怪,瞥眼見葉祝同熱情過分的臉,就明白葉大哥肚子裡的小算盤,但想到昨晚舞廳那幕,頓時有點不安,忙笑著說:「老同學,我突然想起件事情,還得請大處長幫忙喲。」

 周為不知道楊陸順何事,沒大包大攬,萬一不可為,而勉強為之,不符合他的性格,搖手謙遜道:「老同學,別處長處長的取笑我,有什麼你只管說,能幫忙的我盡力而為!」

 楊陸順說:「就是我這葉大哥的心肝寶貝葉小菁的事了,你也見過小菁,那妹子漂亮靈性,真要畢業後回了南平,未免委屈了人才,那妹子我算是看著長大的,叫我叔叔好多年,也就是你的侄女嘛,小菁能不能留在省城,就看你出不出力咯!」他也懷了點私心,真要小菁回了南平,免不了要為小妮子的工作跑上跑下,如今有個現成的門路,拉得上就最好了。葉祝同心裡大喜,有六子過問,這事就成了一半。

 果然周為哈哈笑道:「你這當叔叔的終於還記得葉小菁的事呀,我還以為你只奔前程忘記了呢,不瞞你老同學,我得知小菁在省藝術學院,就想幫她一把了,何況老葉也有想法讓小菁留在省城發展,你不說,這忙我也是幫定了的!」

 三人聊得開心,一會兒林亞萍等老同學陸續到齊,聽說楊陸順下午要走,都紛紛出言挽留,可惜楊陸順去意已決。這頓飯因有了葉祝聽和小林司機兩個外人,就沒了昨天的熱鬧氣氛,都是有點職務的人,不免都矜持穩重起來,不談同窗舊事了,女人們就談服裝化妝品,男人們更是海闊天空,天文地理時事政治。下午都要上班,也就沒嚷嚷喝酒,只是楊陸順為了賠罪多喝了三五杯。飯後又清談了會,眼見上班到點,這才依依告別。周為則再三叮囑小林司機路上注意安全等等事項,又主動拿了條紅塔山給小林司機,面子上的事幾乎滴水不漏,充分體現了省城領導的風範。葉祝同雖不明白六子為何急忙回南平,但老練的他這是把疑問埋在心裡,六子總有他自己的想法。

 在回南平的路上,楊陸順按捺不住委婉地打聽了周為的情況,小林司機一臉欽佩敬慕:「說起周處,在文化系統個個挑大拇指,雖然職務並不高,難得周處肯為朋友幫忙,只要答應了,他寧願自己貼錢貼物去幫朋友。而且周處交遊很廣,到處是朋友,省委政府市委政府都有朋友,我拿我來說吧,本是部隊退伍兵,只開了一年解放牌,原本想進春江市公交公司開個公共汽車也就足願了,誰知道好難走關係,幸虧我那在市文聯的表姐跟周處是朋友,早兩年周處還是科長,無意說起我找工作難,周處當時就答應想辦法,安排我在市文化局開宣傳車,我也蠻滿足了,沒想周處心裡有我小林,這不半年前省歌舞團前任團長出了車禍,周處就推薦了我做張團長司機,說部隊鍛鍊出來的司機守紀律素質高,說實在的我也算小心謹慎技術合格的司機,從不開快車,又滴酒不沾,張團長試用一段時間後,就把我調進了歌舞團,而且還轉了干,提了兩級工資,我清楚這都是周處的關係,我這輩子都感激他呢。還有很多,我們文化系統的人受過周處好的,真是太多了。」

 楊陸順說:「周處跟你們張團長是不是關係蠻好?」小林面帶神秘地說:「當然好,親兄弟一樣呢,我聽說張團長原本只是歌舞團黨委副書記,連業務副團長都不是,好像是周處幫張團長走了省委的路子,這才脫穎而出的。」楊陸順略一思索也就想了個大概,基本上週為找袁總走了省委某個首長的路子提了副處,而他也乘機搭上了關係,幫姓張的當上了團長,難怪敢為葉小菁的事兒打包票,那要調張團長的小車更是小意思了。雖然並不有什麼出奇的地方,但也佩服周為的鑽營功夫,也就難怪他混得活魚活水的了。

 皇冠車就是快,下午兩點多出發,不緊不忙天沒擦黑就到了南平,小林在楊陸順家吃了晚飯,略事休息,連夜趕回春江去了。

 楊陸順卻沒有半絲疲倦,跟旺旺玩耍了會,一頭鑽進了書房,把門鎖得死死的,從書櫃下旮旯腳翻出那個破舊的匣子,開始賞玩起那四件青花瓷器,饒是他再怎麼按捺情緒,仍舊禁不住激動萬分,被喻為國寶的皇家御用器物居然就捧在他手裡,固然他並不真正懂得如何欣賞古玩瓷器,可他就是捨不得把眼光偏離那晶瑩璀璨的文物,不時還發出嘿嘿之聲,儼然是喜到了極至。對於這四件瓷器,他決心個人珍藏起來,甚至就連沙沙也要保密。

 他自忖能保守秘密,但不相信沙沙會守口如瓶,女人家喜歡炫耀,而且還怕沙沙在經濟困窘的時候生出變賣之心,這與他的信條不符合,他楊陸順還不至於墮落到販賣祖宗遺產的地步。如何收藏這四件寶貝,他也早有打算,就放在這破舊匣子裡最安全,這麼多年來能保存完整,不就是破舊匣子不起眼的緣故麼,只要防著旺旺到書房玩耍不弄碎就成,他看了看書櫃,又從書桌裡清理出一大疊文件卷宗碼在書櫃下面,恰好可以把匣子遮得嚴嚴實實,猛然想到自己突法奇想收集瓷器花瓶卻是受了袁奇志的影響,不禁有暗暗沮喪,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麼老是沉溺在一段畸形的愛慾中不能自拔呢?僅僅春風一度就能抵消與沙沙多年的夫妻感情麼?何況現在人家是省城有頭有臉的商界強人,不要再自做多情,還是努力把握身邊的幸福,做個好男人好父親好兒子。

 來到客廳,沙沙邊看電視邊把小燈籠一樣的南橘剝開,吃得津津有味,還直招呼六子也一起來吃。楊陸順打小怕酸,可嘗了瓣後感覺比以前吃的無核蜜橘要甜上許多,甚至根本感覺不到酸味,這才放心大膽地吃起來,說:「嗯,這橘子不錯,連我這最怕酸的都能吃,沙沙買東西越來越裡手了啊。」沙沙笑著說:「南平還沒得這種南橘買,是小秦跟袁科到地區出差,順便給我拉的一簍。」楊陸順一楞,嘀咕道:「小秦跟老袁出差?他們有什麼事能一起出差啊,奇怪得很吶。」沙沙說:「你個當主任的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明天你去上班問問不就清楚了。」楊陸順伸了個懶腰說:「我還得休息兩天,請的假沒到期,我不急著上班。現在縣委辦沒什麼緊要事情,我分管兩個科的日常工作早都是按計劃進行,有沒有我這主任不打緊。」

 沙沙說:「我還沒見過你這樣不抓權的人,別人是恨不得所有權力一把抓,你倒把權力下放,我可告訴你,科室出了問題板子也要打你的屁股。如今的人思想不行了,你不眼盯著腳踩著,背後被人捅了還不知道呢。」

 楊陸順說:「捅我什麼?我行得正坐得直,我不去找他們的麻煩,他們就偷著樂了。這兩天我哪也不去,就在家休息兩天,明天你上班給小秦打個電話,叫他上家吃中午飯,我得找他瞭解這段時間綜合科的情況。唉,到底是縣裡,通訊不發達,什麼時候能普及程控電話,南平才算達到偉人的基本要求。」

 沙沙詫異地問:「偉人?哪個偉人還操心這些小事情。」楊陸順笑著環住沙沙的肩膀說:「偉大領袖毛主席說過,社會主義要達到『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水平。我們家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了,可還有很多人住房緊張,更談不上安裝電話了。」沙沙哦了聲,也笑了起來:「你不是掛了個縣委辦副主任,誰給你安電話呀,初裝費要三千八,你個小老百姓裝得起麼,一月電話費一百多,小老百姓打得起麼?」楊陸順默然。秦一早來到單位,先是打掃楊主任辦公室,不管楊主任在與不在,他都會細心地整理乾淨,幾乎是一塵不染,爾後回綜合科把科長室做下清潔,大辦公室則是輪流打掃,包括孫科副也不例外,四個人一人一天,誰也甭想偷懶。今天該廖姐值日,所以小秦只是去茶水房提來暖瓶,給自己泡上被清茶,就巍然不動了。

 打開抽屜,一份還散發著濃烈油墨氣息的縣委簡報躺在最上面,他不禁拿出來仔細看著,心裡如同前幾天一樣歡快地蹦達著,這是他到綜合科一年多第一次主筆編撰的一期縣委簡報,從資料收集、篩選、初稿、定稿都是他執筆的,何科只做了簡單修改,而且拿到閔書記審核時一次性通過,這說明他小秦已經正式成為一個合格的綜合秘書!

 誰能想到一年前他還只是人事局辦公室的打雜小廝呢?不過他非常清楚能有今日,全是楊主任苦心栽培的結果,這點是毋庸置疑的,何況楊主任還全力促成了他與燕子的戀愛關係,只等燕子達到機關幹部的晚婚年齡,他們就可以步入婚姻殿堂。雖然上次提撥副科長沒果,但明顯楊主任是全力已赴了的,只是他運氣不好,偏偏闞書記病倒了。再隨著楊主任在縣委辦地位日益穩固,他在綜合科的身份也漸漸超然起來。不過他始終不明白,楊主任與老謝怎麼忽然化干戈為玉帛了,他多少也聽到這樣那樣的小道傳聞,可目前的情況儼然是老謝在做權利交班的預先準備,在培養縣委辦主任接班人。這個疑問他不止一次跟燕子嘀咕過,也曾想當面問問楊主任,當然他不敢貿然打聽,縣委保密條例他背不齊全,也知道不該問的不問這淺顯道理。

 小秦慢慢把簡報放進抽屜,呷了口茶,從包裡摸出支紅塔山煙點上,他沒菸癮,抽菸只是社交的一個重要手段,而抽什麼煙則多少代表混得如何,象機關幹部微薄的工資萬萬是抽不起紅塔山的,象何科這樣菸癮大的人,也寧願躲在辦公室裡抽玉沙,只在必要的時候用紅塔山煙撐門面,孫科副掛了個副科長職務,卻沒享受相應的待遇,綜合科有限的經費孫科副只能支配一點點,也就是一月報銷幾十塊錢餐費,不能到行局鄉鎮走動,就沒得任何外水,所以孫科副只能自己掏腰包買玉沙煙抽,小游更無賴了,每次何科從外面回來,他都腆著臉去翻包包,幻想著從中佔點便宜,可何科豈是省油的燈,要麼先回家一趟要麼就把好菸藏在小秦包包裡。

 廖紅霞處境最尷尬,沒當上副科長就去跟楊主任撕破臉皮,被侯勇知道後,大罵廖紅霞不是東西,請派出所頭頭們海喝了頓,馬上就把廖紅霞愛人從治安隊清理了出去,灰溜溜回了拖拉機修配廠等復工,而楊主任不再熱心綜合科的其他情況,只是把日常工作佈置給何華強,絕少再進綜合科,何華強顧態重萌,只是帶著小秦跑鄉鎮行局吃香喝辣,也不搞什麼福利之類,廖紅霞就陷入人際、經濟雙重窘境,抱怨歸抱怨,也不敢再學從前發起什麼「政變」,已她的邏輯得罪了楊陸順,不定楊陸順早等著她犯錯好修理她呢,當然更承擔不起消極怠工的罪名。何科也學著楊主任的搞法,把科室工作一分,只把任務佈置給孫科副,具體操作由他帶領小游小廖做,他們仨本就相互不服氣,少不了工作中吵鬧不休摩擦不斷,典型的狗咬狗!

 其實小秦夾在中間也受了不少閒氣,特別是他跟何華強跑鄉鎮行局就惹得其他人眼紅,不過他在人事局辦公室早就磨礪了秉性,無根無基之人只有夾緊尾巴低調做人,而用微笑待人則是最廉價的人際投資,所以面對其他人挑釁,他唯有忍讓承受,意氣用事在機關永遠是吃不開的。不過隨著楊主任地位日益鞏固,他也明顯感到了不同,最先是何華強開始慢慢在工作中給他壓擔子,對他寫的材料不再橫挑鼻子豎挑眼,漸漸倚重起來,就如這次楊主任到省城出差,就完全把這

 期縣委簡報交付與他,當然也不是沒原因,何科所有的費用報銷都是他做經手人去找楊主任簽字,一次也沒被打回。

 再就是行財科袁科長對他明顯親熱,吃過幾次飯後,關係就好了很多,剛開始他不是很明白,一個老資格的實權科長,為什麼對他這小字輩好,漸漸他才得知,正如他為了感激楊主任對他的知遇栽培之恩,心甘情願讓沙沙任意使喚而毫無怨言,就如打狗看主人竟有異曲同工之處,愛狗也要看主人嘛。既然都是楊主任的人,相互親近自然是非常之必要,他同時更佩服老袁的心態,這也是一個老機關所謂的生存之道吧?跟袁科關係密切,馬上就有好處,可以用行財科的名義在西桂飯店簽單吃飯,莫小看這份待遇,讓他在以前同學好友面前漲足了臉,恰到好處地點明他雖只是縣委辦普通幹部卻擁有著領導般的特權。歸根結底這都是楊主任青睞他的結果,雖然他不知道楊主任究竟能有多大造化,目前也只能把自己緊緊捆在楊主任身邊了。

 門外聽到稀疏的腳步聲,新是的一天又將開始了,小秦滿足地呼出最後一口煙,那煙屁股摁滅在菸灰缸裡,順手倒進字紙簍。不會兒孫科副小游先後到了辦公室,進門都先蹙眉埋怨:「廖紅霞這婆娘真不是玩意,每到她打掃衛生就遲到!生怕領導不曉得她的小勤快,可惜顧書記從來不一早就駕臨縣委辦!」果然八點過幾分了,廖紅霞才匆匆趕來,稍微喘口氣就拿起大笤帚呼啦呼啦掃得滿屋子灰塵,小秦早知道如此,所以提前一步閃進了科長辦公室。

 外面就聽到小游在罵:「廖紅霞,你這是搞衛生還是破壞環境,真不曉得你一個崽都讀初中的婆娘是怎麼操持家務的。」廖紅霞不甘示弱地回敬:「喲,你當你是個什麼大人物,還注意環境,你也就這吃灰的命!」果然小游鐵青著臉也進了科長辦公室,沖小秦說:「老弟啊,你找堂客可要打開眼睛找,千萬莫找廖紅霞這樣的潑辣人,你哭都沒地方哭。」小秦微笑著說:「那是那是,我聽游哥的。」小游也曉得這是小秦的敷衍之辭,仰臉躺在何科的床上,狠勁抽菸,忽然問道:「小秦,前天你跟老袁去了地區?」小秦啊了聲說:「是的,燕子她媽媽要過生日了,我搭袁科長的便車去買點好禮物孝敬未來的岳母娘。」

 小游將信將疑卻也沒得說辭,不過總覺得小秦臉上淡淡的微笑含雜著些什麼。好容易等外面砰襠哐啷的聲音停息,小秦這才走出去,也不落坐,拿了塊抹布去了水喉,仔細把自己桌椅上的灰塵擦拭掉,又站到走廊上等辦公室裡水腥氣變淡,這會到旁邊辦公室串門的孫科副走到小秦身邊,還四下打量了番才難得熱情地悄聲說:「秦老弟,咱們楊主任怕快回來了吧?」小秦說:「應該是吧,楊主任只請了十天假,是該今天到假。你是副科長,應該比我更瞭解領導行蹤的。」

 小秦就暗暗好笑,昨天老袁就告訴他楊主任還得遲幾天回。孫科副嘿嘿一笑轉了話題:「小秦,我看你跟袁科關係不錯啊,還一起到地區出差。」小秦照葫蘆畫瓢只推說是給燕子媽準備生日禮物,但也沒否認與袁科關係不好,越發笑得深了,他曉得孫科副沒事不會這麼熱情地。

 果然孫科副說:「秦老弟,你幫我個忙好不,昨天家裡來了群久沒見面的老同學,笑我是縣委辦的領導哄起叫我請客,沒辦法硬著頭皮請吧,好傢伙一下吃了我一百多,還是我自己帶的酒,媽的西桂飯店也太會殺客了。你也曉得我一月只有那麼點費用,這頓吃了我半月工資,你跟何科走得近,有跟袁科關係好,幫忙找個由頭,報銷算了。」

 小秦沉吟著,見孫科副急得快要再開口時說:「我也不曉得幫得上不,誰沒個朋友三四的,我不也為這冤枉請了好多客,我們掛著個縣委機關幹部的名頭,可誰又曉得我們的苦?要你不急的話,我把這錢拆開幫你幾次報銷,怎麼樣?」

 孫科副他才不管你三次四次,只要能報銷就阿彌佗佛了,眉花眼笑地直點頭:「要得要得,這回真謝謝你了,要不你嫂子會把我囉嗦死,改天我請你上家喝酒啊。」連連在他肩膀上拍了幾下,提前進了辦公室,等小秦進去時,孫科副又是死拉著臉坐在位子上看什麼東西,只是抬頭給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小秦就也回報了個微笑,才坐下,科長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起身一接居然是沙沙打來的,叫他中午上家吃飯,說是楊陸順的意思,接了這個電話小秦很高興,楊主任心裡蠻看重自己,要不才回家就喊自己去家裡吃飯呢,好容易等到十一點,悄悄跟何科說了聲家裡有事,騎著自行車就去了菜市場,他從沒空手去過楊家,當然楊主任也嚴禁他提貴重禮物,雖然只是很平常的孩子零食、時鮮水果,但體現了他的心意,今天去吃飯,就得帶點菜,他清楚楊主任最孝敬父母最愛孩子,就挑了對肉鴿子,是老少咸宜的食補。

 把鴿子交給廚房裡忙碌的四姐,他徑直上了二樓,楊陸順斜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喊了聲楊主任,便拿個杯子自己泡茶,順便也把楊陸順的杯子添滿,笑著說:「楊主任,昨天聽袁科長說你還要續幾天假,怎麼提前回來了?」楊陸順笑著讓坐說:「計劃不如變化,加之有便車就回來了。我一年難得清閒幾天,就當自己給自己放假,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叫你來沒別的,問問科室的情況。這期簡報上面反應如何呀?」

 小秦趕緊從包包裡拿出簡報雙手遞給楊陸順說:「楊主任,算是僥倖過關了,我基本是按照你事前的思路去搞的,把大煉鄉富民村不等不靠,村委會集資修村道的事蹟做了專題,閔書記看了很滿意,說專題突出了村支部的戰鬥堡壘作用,實事求是地展現了新時期新農村的新風貌。還說要上報地委宣傳部,我就此專題寫了篇通訊報導,已經傳去南風報社了。你的老朋友杜主編在電話裡表示會盡快見報。」

 楊陸順一目十行地翻著簡報,聽了小秦的匯報,很是滿意,點著頭說:「嗯,搞得不錯,基本還是你的文筆,何科幾乎沒做什麼改動,我在省城還一直擔心你出紕漏,看來我是多慮了。小秦,千萬別翹尾巴,你這才算基本合格,我得叫何科繼續給你加擔子,爭取今年年底能專門替閔書記寫材料!」

 小秦心裡一陣激動,這個承諾換別人他不會如此震動,楊陸順這個縣委辦副主任的根本所在就在為縣委主要領導寫材料,要不然三十歲的人如何讓人信賴?縣委任用個幹部都要有組織程序要有基本成績,也就是所謂的資歷,別人有這樣親近縣委主要領導的機會是求都求不來,還會如此大方地轉讓他人?這就充分體現了楊主任的真心實意,而像他這樣的普通幹部要被高高在上的領導注意,除了寫出使領導中意的好文章材料,再就是走「曲線救國」的路線,可想而知不能通過正常途徑讓領導瞭解而走「曲線救國」路線的人何其多也!然他卻沒有相應的經濟實力另走蹊徑,唯有憑工作上的成績,而楊主任恰好就給了他這麼個平台,而這平台又是楊主任犧牲自己利益給他的。饒是小秦怎麼按捺也忍不住眼角濕潤,跟著楊主任一年多時間,在經濟上基本沒有多大投入,幾乎是無償收穫了這麼多,不禁哽嚥著說:「楊主任,我、我謝謝您!」

 楊陸順呵呵笑道:「謝什麼謝,你也是憑個人能力嘛。當然我也沒看走眼,你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小秦,財務上新制度執行這麼久,你感覺有利弊?下面都有些什麼具體反映呢?」

 小秦趕緊穩定下情緒道:「反映肯定不少,畢竟制度規範損害了某些人的利益,特別是科室裡的普通幹部,來客用餐事前報備這招幾乎斷了他們吃喝的唯一途徑。多少剎住了縣委政府裡的吃喝風,特別是楊主任你,基本不去西桂飯店用餐,這就很有威懾力,我聽袁科說用餐費收縮很快,基本到了歷史最低水平。當然有矛就有盾。一些有權力的科長們他們卻有對策,比方說下面來了客人,明明是下面同志請客,他卻到行財科報備,從而達到中飽私囊的目的,當然這樣的現象只是個別,我也是聽說的,也沒證據。」

 楊陸順默默出了會神,搖了搖頭,什麼制度都有疏漏之處,再者本就是放大抓小的伎倆,轉口問道:「小秦,我這出去十多天,西桂飯店情況如何,王胖子還規矩不?」

 小秦說:「總的來說不錯,我去吃了幾次飯,感覺都還是按標準來的,菜價跟其他飯店差不多,當然也存在份量不足等小毛病,但沒聽到同志有什麼怨言。王胖子夫婦倆待人還是蠻客氣的,有時候菜不怎麼合口味,都能主動換菜而不加錢。其實你也可以搞搞突然襲擊嘛,王胖子說你幾乎沒去吃過飯,我擔心他會膽子大起來。」

 楊陸順說:「我能不去儘量不去,我定製度不是為了我可以凌駕在制度之上,也省得被人拿了話柄。」

 小秦說:「那有什麼,謝主任隔三差五吃飯喝酒的,你怎麼去不得?哦,早幾天顧書記也去吃了便飯,我事後問了王胖子,王胖子愛人說顧書記吃得非常滿意,六人四十五元的標準很適合,菜夠吃而不浪費。」

 楊陸順這才真正滿意地笑了起來說:「王胖子這傢伙還算夠朋友。」正在這時,聽到外面傳來摩托車喇叭聲,楊陸順湊在窗戶上一看,是一號車司機小周,小秦飛跑著下去開大鐵門。

 小週一上來,小秦馬上泡好茶,知道他們有話說,藉口幫四姐打下手,趕緊下樓去了。兩人寒暄幾句,楊陸順就只奔主題:「小周,你是司機,最清楚小車的消耗,你說說看,我定的那些制度,究竟合適不合適呢?」

 小周哈哈一笑說:「從我私人角度上說,肯定不樂意了,你楊大主任的條條框框鎖了我們司機的喉喲。加油費暫時不說,光是小車維修更換零配件的制度,就很好的堵住了漏洞。以前司機們最巴不得車子出故障,沒事也想折騰出點毛病,然後去熟悉的修車師傅哪裡,我不說明你也知道。你這制度一出,顧書記就叫好,這我早告訴過你,關鍵成功在司機報修,由車隊隊長送修,外加行財科派同志監督執行得堅決,司機們確實沒招了,根本就沒機會參與嘛,罵你的人可不少喲!楊哥,這些招大夥猜是老袁的點子,對不?」

 楊陸順說:「你們還猜對了,確實主要是袁科的主意,我實在缺乏這方面的經驗,開始我也對這些方案沒什麼把握,過了這麼久,看到出了成果,我這才塌實下來。別人罵我不怕,我是心底無私天地寬,在其位謀其職而已。何況縣委主要領導都在支持我,不然也執行不下去啊。」

 小周斟酌了下說:「楊哥,我覺得吧行財的權力過於大了喲,制度他們定,執行歸他們,監督也是他們,我跟你說實話,那老袁是個精明人,他這麼費力巴沙搞這麼多名堂,他就沒得點什麼想法?」

 楊陸順說:「當然我也沒放鬆監督嘛,什麼發票單據都得我審核簽字,不把事情原委說個清楚,我是不會輕易簽字的,你也在我手裡簽過字,咱們關係好,在簽字的時候我可沒放鬆盤查喲。再者不是還有審計小組麼,幾方面都在監督,我看老袁有什麼想法,也無關緊要了。小周,我想問問你,沒了那些外水,你損失了不少吧?」

 小周嘿了聲,略帶神秘地說:「楊哥,我們無話不說,我打開車就沒動過歪念頭,一個人做了什麼又如何瞞得那許多人的眼?所以顧書記額外給我有補貼,我相信其他司機多少也還有來路,說實在的,領導真關心我們這些司機,畢竟天天跟著跑,把自身安全交給了司機,只要我們司機本分守己,領導從來不會虧待我們。其實誰都一樣,小秦跟著你跑上跑下,你不也老琢磨著給他點好處呀。」

 楊陸順呵呵一笑,心下釋然,他最擔心斷了司機們的外水會引起牴觸情緒,從而不能專心開車,間接造成領導人身安全事故,既然小周把話都說透了,那還用擔心什麼呢?雖然他心裡閃過老袁略顯精明的笑臉,卻也沒往深裡想,他不是不擔心老袁,而是根本覺得沒必要擔心,人家老袁能在縣委擔任近十年的行財科長,要出事早出了,還會等到今時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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