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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257章
第二部 縣 第八十五章

 照例又要收集綜合情況,楊陸順與何科進了縣稅務局,自然受到熱情接待。不過突兀的是,居然是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副局長為主,據稅務局辦公室許主任介紹,年輕副局長姓王,才到南平一個來月,負責局務後勤黨建一線,沒實權的副角。王副局長一口南風土話,聲音響亮,似乎是個好打交道的人,不過楊陸順卻發現許主任卻情緒不高。

 情況聽取完畢就到中午飯時間,不愧是稅務局,財大氣粗,整治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倒讓何科受寵若驚,是在其他行局難得遇上這麼高檔次的待遇。王副局長雖年輕倒不傲氣,一口一個何老哥楊老弟,不停敬酒。楊陸順總覺得這王副局長不完全是熱情好客,而是他自己好酒。菜沒吃幾口,就喝了四杯啤酒,那塑料杯兩杯就是一瓶,楊陸順酒量大無所謂,何科就有點喝不下去了,好在稅務局的辦公室主任許主任是老熟人,知根知底的,就袒護了何科,倒慫恿楊陸順跟王副局長拼酒:「王局長,老何酒量有限,年紀也大了,就讓我陪他慢慢喝。你要嫌不夠興,喏,楊主任肯定陪得你好。」

 那王副局長初到南平也沒聽聞楊陸順的名氣,只覺得楊陸順喝酒鯁直對脾胃,南方人酒量大的不算多,喝酒也喜歡繞來繞去,不以喝得多為榮,只看如何整趴別人為樂。當下就吆喝道:「楊老弟,我們第一次見面,也是第一次喝酒,年紀也相當,今天我們哥倆一定要喝個痛快,要不是天氣鬼熱之熱,真想來點白的才過癮。」也不等楊陸順回話,徑直舉杯一碰說:「兄弟敬你,幹了!」

 楊陸順在酒桌上從不畏難,眼前這王副局長雖然江湖氣重了點,倒也算直性子人。喝酒最看出人的品行,見他滴酒未灑的幹了,又不擺局長架子,既然人家給面子,自然不能給臉不要臉,忙舉杯說:「王局好爽快,那我也不能不給王局湊興,幹了!」仰頭就喝了,毫不拖泥帶水,卻瞥見斜對面許主任一臉壞笑。

 王副局長高聲讚道:「楊老弟更爽快,到南平這麼久,頭次碰上你這麼喝酒豪爽的哥們。來來來,我們倆感情深,再蒙個!」也不等旁邊服務員倒酒,笑呵呵地拎起一瓶啤酒用牙齒咬開瓶蓋,兩個杯子一併,倒了個不偏不倚,見有酒花溢出,忙用嘴吱溜喝了,手還不閒,衝著楊陸順的杯子直比畫,意思是別浪費了。

 楊陸順苦笑起來,心說怎麼碰上這麼個荒唐局長,只覺得許主任臉上鄙夷的表情越發顯露得厲害。旁邊一稅務局辦公室的人善意地勸道:「王局,慢點喝,菜還沒動呢。你不下筷子,我們大家都不好動手了。」

 王副局長手一揮說:「你們不喝酒的就吃嘛,等我做什麼。來,楊老弟,我們再乾一杯子。」

 何科笑著說:「王局長,還是悠著點,下午楊主任還有工作呢,上午忙活了一上午,總不能讓楊主任餓著肚子幫稅務局上簡報吧?吃點菜慢慢喝,急酒傷胃,傷胃。」

 王副局長哈哈笑道:「何老哥體恤部下,我明白,我理解。可我這不是灌楊老弟的酒,兩兄弟一樣多嘛,是吧楊老弟?酒桌上不談公事,我也不把自己當局長,我們政治上平等,啊平等。下午還有正事,那我幫楊老弟請假,何老哥,怎麼樣?」

 話說到這份上,怎麼著要給主人家面子。何科知道楊陸順地酒量,尋常幾瓶啤酒那是小意思。楊陸順多少有點感激,不管王副局長知不知道他的過去,能這麼給面子,比起那些當面笑嘻嘻,背後戳脊樑地人強多了,這麼久也憋屈得夠戧,乾脆借酒抒懷。當即就跟王副局長哥倆好地喝起來。豈知這王局長是個半拉子,才四瓶啤酒就翻了,在攙扶下去衛生間下豬崽(嘔吐)了。

 倒讓楊陸順渾身不自在,歉然地說:「許主任,真不好意思,我以為王局長是海量,沒想……」

 許主任搖著手說:「他經常這樣,我都習慣了。來,酒喝好了,咱們吃飯,別浪費了這些好菜。」

 楊陸順見那王局長久久不來,心中益發不安,訥訥地問:「許主任,王局長還沒來,不會有事吧?」

 旁邊那辦事員撲哧一樂說:「楊主任,你怕還不知道,王局長就這樣,喝醉了就睡覺,這會不定在夢裡還跟你喝著吶!」

 何科搖著頭說:「老許,怎麼就弄這麼個人來當局長呢?旺旺有什麼硬路子啊?我早聽說你們新來的副局長才三十六歲,怎麼著也是個少年老成地主,豈知……」

 許主任絲毫不避諱,一臉憎惡地說:「卵的硬路子,他娘的是運氣好。說說不出個整話、寫寫不出個整句,到局裡來就只曉得陪人喝酒吃飯,喝酒就醉,你們應該曉得南風縣的奮強中學吧。」楊陸順說:「怎麼一道,去年亞運會前由台胞商人王奮強出資一千五百萬修建的電教化中學嘛。這不今年五四青年節才落成,好像中央統戰部都來了個首長剪綵,就不說省裡地委的領導了。」何科插話道:「不光是建個學校,那五台胞好像還要繼續為家鄉增光添彩,加大慈善事業的投資。」

 許主任唉了聲說:「這王副局長,就是王奮強的親侄孫。嘿嘿,當初逃竄去台灣地反動派,如今搖身一變成了愛國台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個普通幹部就飆成了副局長。嘿嘿,像這種*關係上來的,誰瞧得來?他卻一戰也不曉得收斂,還真以為自己有本事。看了就慪火。」瞥見楊陸順一臉不自在,忙安慰道:「楊主任,你是*自己的真本事一步一步上來的,那玩意跟你提鞋都不夠……你要是有這麼個親威或朋友,那才叫如虎添翼呢!」楊陸順亦是若有所悟。

 何科伸手拍了拍許主任說:「老許,你也別洩氣,他畢竟是南風人,在咱南平呆不長。」

 許主任強笑道:「老何,你別誤會,我當不當副局長無所謂,就是看不慣這小子不學無術。來來來,別說這些敗了我們地胃口。」

 楊陸順這夜失眠了,稅務局王副局長地提拔完全令他匪夷所思,在組織提拔幹部的程序上完全是找不到,用人唯賢組織考核都上哪裡去?就憑他親戚在地方上有點投資就能勝利一個局的副局長麼?這、這豈不也是錢權交易?有如此終南捷徑,那還需要工作上的兢兢業業麼?聯想自己僅僅因為小小地陷害就無視工作上纍纍成績,一個指示就丟官罷職……

 楊陸順望月長嘆起來,回想自己在工作上的起起伏伏,從普通教師到鄉鎮幹部,從普通幹部到人人羨慕地正科級,再到如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尷尬境地,酸甜苦辣實不足為外人道也。從當初意氣風發滿腔熱血到現在俯首帖耳戰戰兢兢,難道一輩子都要被人掌握,任人搓揉?

 楊陸順不禁悻悻然。這次擺明了是老謝陷害,雖說馬書記努力在周旋偏生顧書記就是不松口,送禮都拒之門外。要說本職工作可以說已經是盡心盡力了,究竟是什麼原因呢?難道還是因為闞書記地原因,顧書記對自己一直有偏見有看法?難道真要從其他方面著手才能扭轉局面不成?

 楊陸順再次點燃一支香菸,一個老早就盤旋在腦子裡的想法,終於漸漸清晰起來,既然王副局長可以這樣起家,那我也同樣可以東山再起。不過真要腆下臉去求袁奇志,實在有點放不下架子,甚至隱隱畏懼與之再見面。具體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一咱怪怪地感覺。不過比起被廖紅霞那樣的潑婦羞辱,去求自己的老同學幫忙又有何妨呢,何況周為不也是求袁總才提拔的麼。

 這麼寬慰著自己,楊陸順仍舊接連抽了幾根菸,才去睡覺,沒想頭沾著枕頭就呼呼睡去。

 次日楊陸順好容易等到一號車閒下來,去了小車班找小周,直截了當地說:「小周,找你幫個忙。」小周忙不迭點頭:「楊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定辦成。」楊陸順雖見四周無人,依舊小聲道:「你側面跟顧書記打聽打聽,如果我能弄筆資金到縣裡修路,顧書記會不會讓我復職?」小周喜笑顏開:「楊哥,是不是你省城的同學有路子啊?我可以肯定,顧書記不但會讓你官復原職,怕還會更倚重你。現在縣財政緊張得一塌糊塗,你能搞來錢,就是財神爺,不管誰都會供起你的。」楊陸順輕笑道:「供起來就免了,何況還是個未知數,你別胡亂猜,問個死信,我好路路。你也別漏風,要辦不成讓顧書記空歡喜,還不知怎麼拾掇我。」小周笑嘻嘻地說:「晚上就有信,下午他要去西平縣,我去挑疙瘩路顛他,再說修路地事,保證會套到大實話。」

 楊陸順也沒閒著,說老實話,他不肯定袁奇志會不會幫忙,畢竟人家沒任何理由為一個小縣城出資修路,哪怕她再富有。不過楊陸順不擔心,他有一件上好禮物,相比之下一、兩百萬算得了什麼?這不趕緊到街上尋找適合裝青花磁盤的錦盒,那寶貝金貴,又是送人的禮物,容不得絲毫大意。

 晚上直到快十一點,小周才上門,楊陸順早準備了夜宵啤酒,兩兄弟就在院子裡,雪亮的月光下,痛快地吹了一瓶冰鎮啤酒,撕咬著辣油油的干田雞。楊陸順不僅滿足地嘆了口氣,似乎有種說不清楚地滿足。

 小周長長打了個酒嗝,說:「楊哥,顧書記正在為修路發愁呢。他當書記快兩年,南平沒點變化,老早想搞點什麼。今天去西平縣,在路上顛了幾下,說起南平地路就唉聲嘆氣。我就試探他,說要是有人介紹企業商人到南平投資修路就好了,他說只要誰能拉來資金,修路總指揮就歸誰!你聽聽這話,到什麼程度了。我又說,咱們縣這麼多干部,是不是可以發動他們到處尋求親戚朋友找門路呢?顧書記說,哪裡那麼多門路喲,誰有錢也不樂意憑白無辜地幫南平修路是吧,該死的有幾個台胞又全是窮光蛋。楊哥,你真能拉筆款子來修路,嘿嘿,我看顧書記會真的把你供起來,你就是榜樣啊。」

 楊陸順笑著搖了搖頭說:「老弟,你也太樂觀了,這修路是大事,真要把南平地路全修好,沒好幾千萬不成。這些基礎建設總歸還得國家政府掏錢來辦才是正理。我呢也只是投顧書記所好,哪裡敢做什麼榜樣,不又成了眾矢之的呀。這事我得好好合計合計,最好是幕後不露面,這樣就皆大歡喜了。」小周扁頭想了想,說:「楊哥到底是大學生,什麼事都想得周全。」忽然又嘆息道:「你要是上面有人,哪裡要繞這麼大個***喲。上下全是領導們一句話,什麼考核什麼成績都是蒙平頭百姓的,還不就是那幾個人圍著桌子前研究出來地啊。你看老袁,起初外面傳得那個邪乎,什麼貪污十幾萬要槍斃判無期,沒料想僅僅調出了縣委辦,記了個處分。前幾天在車上就聽財政局王局長提議,想提老袁做副局長,負責預算那塊,倒比縣委辦行財科長威風得多。」

 楊陸順呵呵一笑說:「你別為我報不平,人貴知足,我也應該知足。經歷了這麼多,我終於體會到什麼平平淡淡才是真。像我這麼曲曲折折擔驚受怕,還不如普通職工。我看你就活得開開心心,別人羨慕我這縣委辦副主任,我還羨慕你這一號車司機呢。」小周先是詫異,旋爾就心下明白,舉起酒瓶說:「別扯這些,還是喝酒痛快!」

 為了挑出去省城的時間,楊陸順緊趕緊做完簡報,就找縣委辦李主任請假,因為楊陸順是幾個縣委主要領導發言材料的撰寫人,所以他要請假光是主任點頭不行,得看近期有無大型會議活動,好在此間無事,得批准了一星期假。

 楊陸順等請了假,忽地想起這麼大熱的天,袁奇志袁總要是到什麼清涼地方避暑去了,豈不全盤失算?頓時驚出了身冷汗,情急之下再沒了什麼其他念想,只求袁總能在春江就阿彌陀佛。當即就一電話要到了奇順商貿總公司地總經理辦公室,接電話的依然是那個略帶矜持很職業化地女聲,值得慶幸地是,袁總居然在春江,雖然目前沒在辦公室。但那總經理室接待員聽了楊陸順的名字,馬上給了他一個號碼,讓他直接聯繫袁總。

 知道袁奇志在春江,楊陸順心裡開始忐忑起來,從前只是同學身份平等往來,就算那夜激情碰撞都純粹是感情交流,不存在任何利用與交易,這也是楊陸順多年來唯一值得驕傲之處。而這次完全是利用,甚至是赤裸裸地交易,潛伏在心中的自卑與謹小瞬間如同大河決堤般充斥著他,連撥號的手指也開始顫抖起來。嘟嘟的訊號聲如此漫長,以至他的手心全是汗水,喰有使勁地捏著話筒,好像那塑料電話筒有千鈞之重。咔的一聲輕響,電流瞬間連接了兩端,楊陸順嘴裡猛然一陣發澀,喉頭上下咕嚕著,沙啞而顫抖地說:「請問……」

 「是不是楊陸順?真的是你呀,六子?」略帶驚喜,不,是毫不掩飾的驚喜,楊陸順清晰地分辨了出來,甚至還聽到袁奇志因為興奮而微微喘息地氣流聲,這更讓他無地自容,只能強做鎮定地說:「是袁總吧,我是楊陸順,你怎麼就在電話旁?」

 「哈,剛才我辦公室地秘書提早通知了我,我、我恰好也剛放下電話,這不就馬上接了。老同學,今天怎麼想起跟我打電話了呀?」聲音也由剛開始的驚喜轉為了正常,甚至還帶上了點調侃,但如同往日一樣甜美動聽。楊陸順掩飾般地跟著幹笑道:「呵呵,明天我有事出差去春江,所以預先打個電話,想約、約你見見,彌補上次的過失。小、小麻雀總怪我不跟你們聯繫,我知錯就改,嘿嘿,知錯就改!」

 「那好呀,明天大約什麼時候到?安排好住的地方了嗎?要不我給你安排吧,紫竹圓大酒店怎麼樣?」雖然同樣知道對方掩飾了情感,但楊陸順依舊聽得出關切,心裡驀地一動,湧起一股暖流。可馬上又被慚愧替代:「啊,袁總,別那麼麻煩,我、我明天一早動身,莫約上午十點多就到了,因為事情不急,所以我想去你辦公室拜訪,其他再說吧。」

 「什麼袁總袁總的,我是袁總也是你老同學嘛,是不是我要叫你楊大主任才不失禮呢?」吃吃地笑聲更讓楊陸順手足無措,值得慶幸地是老同學對自己依舊那麼熱情,看來事情沒想像中的難辦,雖然利用了老同學的情分,實也是出於無奈,楊陸順客套了幾句,匆匆放下了話筒。

 袁奇志猛然驚醒,炎炎夏日透過金絲絨厚窗簾,在窗腳灑下一層金箔,伸手按開床頭小燈,檯鐘顯示已經是八點三十。她輕輕晃了晃因為睡眠不足而昏沉的頭,卻又仰倒在鬆軟地枕頭上。是的,知道六子要來,她昨晚幾乎徹夜未眠,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應該是個成熟地女人,卻一直為六子珍藏著少女般地情懷,就像打開了閘門的水庫,她與六子地點點滴滴氾濫在腦海裡,高興時會咬著被角吃吃地笑,憂鬱時會噙著一汪淚水呆視某處,也會因為那晚的旖旎而羞紅了臉,卻更為自己地現狀而鬱悶。為了迎接六子的到來,她沒去春江市南區的豪華別墅,而是靜靜地藏進了屬於自己的小空間,這麼多年來她以為自己會因為成熟而忘記,卻不知刻意掩飾的戀情如同潮水般衝擊著自以為蒼老的心靈,使之更清澈更絢麗。她正用初戀般地心情期待著重逢,在她最需要愛情的時候。

 沒有刻意裝飾,沒有精心描畫,略施薄粉卻蓋掉了興奮地潮紅,鏡子是誠實的,袁奇志分明看到自己重煥了青春,掩飾不住地欣喜使得眼眸更明媚。修長的脖頸依舊潔白,不曾生育的身材比妙齡少女更具風情,沒人會認為自己已經三十歲,哪怕明明知道自己出生年月的老同學們。如絲如緞的秀髮飄逸在腦後,輕輕一轉瀑布般令人心馳。她絕不自戀,她曾接觸過各種男人包括青澀地少年,都會從他們眼裡讀到驚豔,那一瞬的失神是任何男人也掩飾不了的。她富有她美麗,卻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沒有屬於自己地男人孩子,卻是遺憾中的遺憾。頓時鮮活的眼神黯淡下來,她默默在綰起髮髻,恢復了總經理女強人的矜持。

 楊陸順是搭縣生資公司(也叫農資公司)的車去的春江,本來車只到南風地區生資公司,她在生資公司經理白利民是楊陸順的老熟人,當初白利民在新平鄉供銷社當副主任,兩人在一個村蹲過點,私人關係還過得去,辛苦司機多跑一趟,楊陸順不會虧待司機,感謝了兩包大中華。司機得了好處,心情舒暢車都開得穩當很多,大路寬敞平坦,一百公里不到兩小時就跑完,楊陸順還怕司機不熟悉省城的路,沒想楊陸順只說了某街,那司機熟門熟路地就到了。如果楊陸順還是縣委辦抓財權的副主任,司機說不定會樂意跟著跑腿,這會楊陸順什麼也不是,送到地後,沒說多話就原路折回了,也省了楊陸順去操心。

 楊陸順知道袁奇志公司是處正規的辦公樓,便在附近找了處賓館放下行李,匆忙洗了洗換了身乾淨衣服,只帶著禮物上樓。如果提著大包小包地去,未免讓人輕視。尋到奇順商貿總公司,向門口接待小姐說明來意,那小姐早得到老總指示,很是恭敬地領著楊陸順進了公司,直領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轉交給裡面的接待員,才鞠躬離開。總經理辦公室接待員也不囉嗦,引著楊陸順進了袁總的辦公室,卻不進去端茶倒水,無聲無息地合上了門。

 這是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碩大的辦公桌後面坐著的正是袁奇志,楊陸順第一眼就是詫異老同學青春常駐,明明知道她只比自己小一歲,可依舊錯誤認為對面的女郎只有二十出頭。但楊陸順是個有經驗的男人,女人地歲數是秘密,刻意保養,精心打扮,起碼能瞞七八歲,可畢竟歲數不饒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虛假青春後邊的年輪。皮膚的彈性,脖子上的皺紋以及閱歷多了之後的成熟眼神,都能一覽無餘地洩露女人青春永駐的神話,只是楊陸順還是被袁奇志不經意流露出的高貴氣質所擊潰。兼之此行是有求於人,事成與不成關係莫大,再無從前那般隨意,整個人似乎都瑟縮起來。

 袁奇志亦是成熟有經驗地女人,歲月並沒給六子留下滄桑,反而磨去了少年人的青溲,比起當年似更具吸引力,然而目光敏銳地她馬上發現六子眼裡流露出自卑與惶恐,正如當年在大學裡那樣,獨獨少了那份孤傲。那份令她為之心動的孤傲,而詫異後地微笑充滿了虛偽甚至帶上了諂媚,這微笑她再熟悉不過了,太多來求她的人都會帶著這樣怯懦虛偽的笑!是啊,歲月匆匆,那個讓人又憐又愛的六子也隨著消失了……其實又有什麼呢,什麼都在變,這是不可阻擋似的事實。

 還是楊陸順醒悟得快,強自穩住心神後沒敢上前握手寒暄,而是,笑著四下打量辦公室,由衷地讚歎道:「袁總,老同學,不論你從商多久,你依然是個充滿高貴典雅氣質的凌波仙子,也只有你都能佈置出如此精美的辦公室,絲毫不沾染半點塵埃,連我這俗氣之人亦被滌蕩一清了。我早該來的!」

 袁奇志美目一轉,抿嘴笑道:「楊大主任,老同學,你地讚美讓我很高興,但更讓我高興地是,那個木訥憨實的六子,已經能好語如珠且成功地討好了此間主人,想必其他人更容易接受你吧。快請坐,我給你泡茶。」

 楊陸順乘袁奇志轉身泡茶之機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水,雖然辦公室的冷氣足夠,但他依舊渾身燥熱,準確地說是袁總刺穿肺腑的眼光讓他緊張失措。他深呼吸著,把手中地禮盒放在辦公桌上,好瑕已整地踱到一側的古董架前仔細觀賞著說:「老同學,你收藏瓷器花瓶的愛好一直沒變呀,記得當年你在深圳的辦公室也陳設著類似地器物,不過以我受過培訓的眼光看,這批東西比從前地要精美了不少啊。」

 袁奇志把茶碟遞給六子,右手拂了額前絲毫沒亂的秀髮順勢滑過鬢角撫在耳邊,白嫩的手指無意識地逗弄著耳墜,左手橫至胸前撐住右肘,笑道:「我是附庸風雅,用這些東西掩飾銅臭而已,實在是膚淺至極,老同學又何必取笑我呢?」

 楊陸順忙把茶碟放在幾上,拿起禮盒奉到她面前說:「我可是趕忙話。喏,我給你帶來件小禮物,別的東西你也許看不上,這件東西應該合你喜好。嘿嘿,不怕你笑話,我還真不敢送其他東西。

 袁奇志心裡一暖,這麼多年,六子第一次正經帶給了自己禮物,不管什麼都值得好好珍惜,衝他抿嘴一笑,拉著他的手帶向沙發,欣喜地說:「是什麼東西,讓我猜猜好不,莫非也是瓷器類似的工藝品?」

 楊陸順結婚多年,還真是除了沙沙外再沒跟其他女人有過親密動作,袁奇志毫無徵兆的一拉,讓他的心不爭氣地砰砰跳得更厲害,隨她一起坐下說:「老同學就是聰穎,一猜一個准!」

 袁奇志微皺下鼻子,嘴角的笑溢得更開,打開盒蓋是雪白的棉花,輕輕掀開來,她滿是笑容的臉立即凝重起來,不解地瞥了六子一眼,而身邊的六子只是微笑著,但明顯眼神裡露出了自信。

 好精美的瓷器呀,袁奇志是有見識的雛兒,雖然她不能馬上確定這個泛著熒熒青光的瓷盤是何年代的古董,但下意識地眯縫起好看的眼睛,細細鑑賞起來。靜靜躺在盒子裡的瓷盤還有個底座,她顧不上招呼六子,小心翼翼地捧著盒子放在大辦公桌上,如同捧著自己的寶貝孩子一樣輕輕地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當她看到盤底「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楷書款,再也忍不住低呼起來,不信般再仔細看了又看,目光灼灼地問:「楊大主任,這件青花瓷盤從何而來呀?」

 楊陸順故做瀟灑一聳肩,笑道:「這東西還得感謝你,它才不至於明珠暗投呢。當年見你喜歡瓷器花瓶,我回家後也東施效顰模仿著收集民間散落的花瓶瓷器。喏,這個盤子就是在一家農戶中發現的,她在那家人也覺著這盤子不錯,專門用在神龕上供祖宗牌位供品。當時那家農戶見我喜歡就要送我,我沒白拿,給了五十塊錢呢。」

 袁奇志長吁了聲,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姑且不說是否真品,就算是贋品價值也是遠遠大於五十元,同時也慶幸是六子收藏了,不然哪天被鄉下人弄壞了,豈不是暴殄珍物?!可為什麼六子要送我呢,難道他不知道這東西的真正價值?如果這是件真品,也許在國內只能捐獻國家,但要流出國門,立即會招徠無數收藏家地覬覦。她經常出國,很清楚港澳台地區和外國的文物販子對中國古老的藝術珍品無不垂涎三尺,在國內幾千幾萬收購的東西出去就身份百倍,要是這瓷盤真是宣德年間的,怎麼著也值個幾百萬港幣!有心想問六子為何送如此昂貴的禮物,卻又怕同學友誼、夾雜在內心深處的複雜情感從此蕩然無存,淪為交易買賣。

 楊陸順知道自己得主動真不,忙又說:「老同學,這件瓷盤我也查了點資料,訪問了些專家,大體應該是真正地宣德青花瓷。當然這件禮物也不是白送給袁總,有興趣聽我把話說完麼?」

 袁奇志心裡隱隱掠過一絲酸楚,順勢便坐在了辦公桌後那寬大的皮圈椅上,臉色一整,居高臨下地說:「哦,那你說說。」

 楊陸順呷了口茶,說:「是這樣地,袁總應該知道我是農村人,當年考上大學,沒少讓村裡鄰居們幫助,感激之餘我也早有回報鄉親的心願,可畢竟我只是小小地基層幹部,要做大事情還真沒那份能耐,成天窩在辦公室為領導做喉舌。嘿嘿,根本幫不了鄉親們,怎麼辦?我想來想去,最後只能求老同學出把力了,上次聽小麻雀等同學介紹,貴公司是省裡有名望的大公司,資金雄厚財力驚人,袁總也是大夥口裡人人羨慕的女強人呀。所以我想請袁總贊助點資金,為我那窮困的鄉里修條寬敞的柏油路,大約有十來公里,那可是造福百姓的大善舉。俗話說『取之不民,用之於民』,我這話有點牽強,但這一善舉無疑會給貴公司增添更多是好名聲,亦是無量的功德啊。當然憑白無辜投入那麼大資金修條貴公司自己從不走的路,在商場上是虧本生意,要換了其他老闆,我可提都不敢提這事兒,怕資本家把我這無產階級亂棍打將出去,我是以老同學地名義懇求你,當然這件小小的禮物,當是我本人感激老同學的了。」

 袁奇志聽完這話,心裡的一絲不快全沒了,還是六子與眾不同,其他同學上門都是為個人前途而來,只有六子還是那麼質樸,而且六子眼神裡沒了起初的怯懦畏縮,益發男人味十足,侃侃而談卻又不輕浮,最難得地是他眼神裡沒有其他人那種骨子裡瞧不起女人的大男人主義,欣慰之下差點就脫口答應下來,只是多年的經驗以及公司的狀態,她沒立即表態,只是慢慢又坐了六子身邊。是地,在她眼裡只有六子,哪怕桌子上還有令無數人垂涎的古董寶貝。

 見袁奇志不答話,楊陸順心裡莫名緊張起來,他地前途全押在這一寶上了,只是他忽略了她眼裡那濃得化不開的情義,惶急地問:「老同學,是不是公司資金有問題呀?其他也不用貴公司全部投資,貴公司有這個想法,我們縣裡自然也會有動作,此事如果在地區起了反響,甚至地區財政也會有款子下來。嘿嘿,畢竟貴公司是私人的……」

 袁奇志嫣然一笑說:「老同學,你難得想到找我幫忙,而且還是為了鄉親,又送了喏大的功德給我,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至於這件青花瓷盤,我不能收,資本家也有愛國愛民,也有紅色的嘛。」

 「真的?你答應了?」楊陸順驚喜萬分:「不、不,這盤子你留下,只有你才懂得欣賞,而且你會給它更好的保存環境,是吧。你不知道,我藏這玩意傷透了腦筋,怕小偷偷走,怕家裡孩子無意翻騰出來,更怕我家四姐拿去盛菜……」

 袁奇志聽到六子無意說起孩子,心裡頓時黯然,三十歲地女人沒個孩子,其實連真實屬於自己的男人也沒有,要那麼多金錢有什麼用、要那麼大權柄又有什麼用?不過旋即又自若,把心思收攏起來。說:「老同學,你急什麼,你不是說還沒鑑定麼,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呢?我袁奇志可從來不做虧本買賣,等我找專家鑑定後,再說收不收吧。至於給你老家修條柏油路,我看不是什麼問題,莫說十公里,再長也能解決同。不過雖然我在公司是總經理,但還有大股東,我一個人說了不算,得研究研究。」說著輕笑起來,「不僅是你們共產黨會多,我這公司會也不少呢。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吃飯。」

 楊陸順此時心情大好,笑呵呵地說:「行,老同學,你說去哪裡吃飯,我請你。」

 袁奇志略一思索道:「那我們去海金的西餐廳,那裡環境幽雅。」忽又幽幽地說:「六子,我們怕有好幾年沒單獨一起吃飯了吧?」

 楊陸順有點尷尬,咳嗽一聲說:「是吧,是有幾年了,嗨,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小時候作文裡經常用到『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不過時光沒在你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呵呵,你還是那麼漂亮呀。」

 袁奇志瞟了他一眼說:「歲月才沒在你身上留下痕跡呢,不過你的嘴巴比以前『漂亮』多了,也學會說哄人高興的話了。」

 楊陸順感覺氣氛有點曖昧,扯開話題說:「老同學,西餐我還沒學過呢,就別讓我丟人了好不?現學刀叉有點晚咯。」

 袁奇志抿嘴笑道:「你一隻手就能做好的事情,現在換兩隻手怕會做得更好喲。大不了我收你做徒弟,手把手教你總不會學不會吧……」忽然桌上電話鈴鈴直響,無奈只得起身去接。

 楊陸順大舒了口氣,他真不習慣袁奇志用這麼熱情口吻跟他聊天,那段早已遠去的情感實在不應該再延續,對彼此都沒好處,他還沒下作到利用了老同學感情再去利用女人地感情,在他心裡對婚姻地忠誠不僅僅只是忠於配偶,還要忠於家庭、孩子,當然欣賞、純粹是欣賞那是男人固有地天性,所以他的目光一直追尋著袁奇志地身影,如同在欣賞一副完美的畫。有時他這也奇怪,同樣是男人,為什麼猴子那傢伙就那麼愛打漂亮女人的主意呢?難道一定要佔有才能證明男人的雄風?這恰恰是不自信的一種體現吧?

 袁奇志的電話持續時間不長,也沒說幾句話,用嗯嗯在聽,放下電話,她暗暗嘆息著轉身說:「老同學,真不好意思,不能陪你說話了。春江這地邪,剛提起公司大股東,這就電話追來了。正好,我把出資修路的事擺上去談,爭取盡快給你消息。這瓷盤我拿去鑑定下,這幾天你安心等我的消息,吃住我會替你安排好。」

 楊陸順站起來笑道:「你客氣什麼,我就住在斜對面的賓館裡,你忙你、就別招呼我,我自己找其他老同學聚會。」

 袁奇志自然知道對面賓館地檔次,秀眉微蹙道:「那怎麼行,再說修路的事我估計大股東還要坐下來跟你仔細談,我們公司在紫竹圓大酒店就現成的房間,你就住那裡。要跟小莫林萍等人聚會,那裡也正適合他們的口味。」見六子還要客氣,一擺手自有股子強人氣魄:「好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麼,就這麼定了。」拿起電話道:「小李,叫車在門口等我下來,讓小孫到辦公室來。」

 一會響起了敲門聲,袁奇志說了聲進來,門輕輕開了,進來個精神頭很足的帥氣小夥,沖高高在上地袁總微微一鞠躬:「袁總,我來了。」袁奇志說:「小孫,這位楊先生是我的女朋友。」小孫趕緊轉身沖楊陸順也一鞠躬:「楊先生您好!」楊陸順站起來伸出手道:「孫先生,你好你好!」小孫上前幾步握住楊陸順的手道:「楊先生您客氣了,叫我小孫就好。」然後退開,面向袁總,一切都顯得這小夥子精明幹練。

 沒等楊陸順感慨,袁奇志指示道:「小孫,楊先生這幾天的招待由你負責,住在紫竹圓1808房間。找李秘書拿豐田車鑰匙,我不在地時候陪楊先生四下看看,明白嗎?」小孫又是微微一鞠說:「明白了,袁總。」

 交代完畢,袁奇志沖楊陸順歉然一笑說:「真對不起了,中午都不能陪你吃個飯。你要是沒事,找小莫他們玩個痛快吧。小孫不錯,他應該會安排熨帖的,你就先跟小孫去紫竹圓吧。」

 楊陸順笑著說:「那先謝謝袁總的熱情款待了。小孫,這幾天就麻煩你咯,不過我很好招呼,吃飽就成。哈哈。」小孫微笑著說:「楊先生您真幽默,那就請跟我走吧,請!」

 楊陸順告辭出來,小孫用車載著他先去賓館拿了簡單地行車,就直奔紫竹圓大酒店,車上空調效果非常好,楊陸順還有點涼颼颼的感覺。小孫自顧介紹:「楊先生,紫竹圓大酒店是春江市設施相對最完善的四星級酒店,我公司在紫竹圓大酒店長備有五間客房,1808號房是個兩室一廳的套房,而我就住您樓下的單人房。紫竹圓地二三四樓是餐廳,有全國八大菜系,也有法式、意式西餐、日本料理,可以按您習慣的口味調配,娛樂設施也算齊備,三、四樓除餐廳外還有舞廳酒吧,配套樓有各式洗浴有美容美發,有露天游泳池、健身房等。如果您有其他需要,我會儘量安排。春江市是個千年古城,比較著名地……」

 楊陸順笑著打斷道:「小孫,我曾經在春江讀了三年大學,比較熟悉了,就不麻煩你帶我四下看了。」

 小孫說:「楊先生,您一定是袁總的大學同學,是吧?」從後視鏡見楊陸順點了點頭,又說:「楊先生,我們袁總對大學同學真好,我還以為您是這次地大客房呢,每次袁總的同學來訪,袁總都用最好的招待。楊先生,您看是不是把文化廳的周處長他們也請來一起吃飯呢?」

 楊陸順呵呵笑了起來,說:「小孫,看來周為他們經常找袁總打秋風了,連什麼單位你也摸清楚了。你也別客氣,我看年紀比你大幾歲,你叫我楊陸順或者楊哥都成,叫楊先生我真不習慣。」

 小孫說:「楊先生,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楊哥,你在哪裡高就呢?按照從前大學生的待遇,應該是某個大機關的領導了吧?」

 楊陸順搖了搖頭說:「我在下面縣裡工作,領導就不是了。唉,起初想在教育界養育新人,沒想還是進了政府部門,實非所願啊。」

 兩人說說笑笑就到了紫竹圓大酒店,外面酷暑難當,裡面卻是清涼無比,楊陸順深知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大堂的服務生趕緊從小孫地手裡接過那絲毫沒有份量的行李包和鑰匙卡,尾隨著一起上了18樓,慇勤地開門,卻不進門。小孫掏出張十元幣,那服務生雙手接了連道謝謝才走。看得楊陸順瞠目結舌,小孫笑道:「楊哥,這是小費,這酒店的管理層是香港人組成的,所以帶了濃厚的港味,在他們眼裡這些是正當收入,沒有不勞而獲地,但勞動了就要有報酬,雖然功利了點,但也符合資本主義社會的特徵。不過既然是在國內,客人不懂規矩而沒給小費,服務員照樣給予一流的服務。楊哥,是不是先沖個涼,休息下再去吃飯?」

 楊陸順一早起來,也略顯疲勞,*在鬆軟的沙發上還真不樂意動彈,小孫熟絡地打開客廳地冰箱介紹道:「楊哥,喝礦泉水還是可樂,還有荔枝水、橘子水等飲料。」

 楊陸順說:「我還是習慣喝茶,這麼豪華的酒店,客房地茶葉也應該不錯吧?」

 小孫笑道:「楊哥,客房裡的是袋裝茶,還真不怎麼好喝,先將就著,等下我再去買好茶葉。要不要聯繫周處長他們,多幾個人吃飯熱鬧。」

 楊陸順估摸著這樣的酒店餐費肯定不便宜,自己白吃白住了,能給袁奇志公司省點就省點吧,但真要和小孫吃飯確實沒勁,忽然想起葉小菁,便想給那丫頭改善下伙食,便說:「匆忙間就不打擾他們了,也許他們也有自己的應酬,還是以後再說。省藝術學院有我個侄女,乾脆把那丫頭叫來,我這做叔叔的給她改善下伙食。她們寢室有電話,我聯繫一下看看。」

 小孫一聽是省藝術學院的學生,估計是個美女,高興地說:「也許在上課接不到電話呢,乾脆我們開車去接她來吧,時間還來得及。要不你告訴我地址,寫個條,我一個人去接,你也好休息休息。」

 楊陸順一想也好,便拿著酒店的便箋寫了個紙箱,等小孫走後,試著給小菁寢室撥了個電話,沒曾想小丫頭還真在:「小菁,我是楊陸順楊叔,小鬼,怎麼沒去上課呀?」小菁高興地說:「楊叔叔,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難道你在春江?還上什麼課,等著拿結業證回家了。」

 楊陸順笑道:「看我這記心,小菁,畢業了是去省歌舞團麼?」葉小菁頓時沒了勁,恨恨地說:「我回南平算了。」心裡不住地詛咒大色鬼周為!

 楊陸順奇怪地問:「回南平?你爸爸會同意麼?你這丫頭在外面長見識了,真願意回南平小縣城?你跟叔叔開什麼國際玩笑。」

 葉小菁懶洋洋地說:「唉隨便了,哪裡不是吃飯睡覺,沒勁死了。」

 楊陸順可不願意去猜小丫頭的心思,說:「我在紫竹圓酒店,正準備吃大餐,想到有個可憐侄女在學校吃大食堂,想著改善下她的伙食……」

 葉小菁哇地大叫起來:「楊叔叔,你在紫竹圓啊,我馬上來馬上來,你在哪間房呀?哇,楊叔叔良心大大的好,知道我怕熱。」

 楊陸順趕緊把話筒從耳邊挪開躲避高分貝的噪音,說:「你在寢室樓下去等,我派了車去接你,那司機姓孫。你可別當人家真是司機啊,他是奇順公司的職員,要有禮貌,知道嗎?」

 葉小菁說:「知道了,楊叔叔,奇順公司?是不是大名鼎鼎的奇順商貿股份有限公司啊?天啊,你有多少秘密,要給我多少驚喜啊?」又怪腔怪調地說:「我知道奇順老闆是春江第一女強人,又是大美人,你是不是……嗯……咯咯……」

 楊陸順佯怒道:「小丫頭胡說什麼,奇順老闆是我大學同學而已,我在沾了老同學的光,小心眼裡想什麼呢,不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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