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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沉浮》第262章
第二部 縣 第九十章

 算算只有半天的時間準備,沙沙可不敢大意,發愁沒拿得出手的禮物拜見老人,楊陸順見沙沙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笑著說:「人家老爺子是中央首長,什麼好東西沒見過沒吃過?老人在萬山紅農場住過,乾脆找點咱們鄉下的土產,禮輕但有意義是吧。你不是一向自詡精明能幹麼,我全權拜託你了,我跟猴子要跑趟新平。」

 沙沙解地問:「去新平做什麼?加緊時間跟劉總處好關係嘛,說不定下次想再見他不容易喲。」

 楊陸順說:「我去新平不是玩,我乾爹去世快十年了,算算劉老爺子也是十幾年未見過我乾爹,既然聽劉建新說老爺子很惦記乾爹,我想要是能找張乾爹的照片,似乎更能滿足劉老爺子的心願。」

 沙沙問:「六子,主意不錯,可標子爺爺死了這麼久,他們的老屋早賣了,你上哪裡找照片喲。」

 楊陸順說:「我當然有辦法,記得八二年搞人口普查,新平也藉機重修了戶籍,我當時也被抽調參與了普查工作,每個年滿十六週歲的長住人品在登記冊上都貼了照看。我想幹爹肯定也有照片保存在新平派出所戶籍股的。雖然死亡註銷了戶口,但檔案應該還在。我已經跟公安局的領導打過招呼,顧局長叫猴子陪我一起去。」

 楊陸順和侯勇乘坐著小周開的一號車,順利地從新平取到了楊天寶戶籍檔案裡的一寸免冠照片,雖有點黃舊,但很清晰。楊陸順琢磨應該與劉老爺子記憶中的模樣是很接近地。

 晚上劉建新和袁奇志再次上了楊陸順家的門,雖然依舊有公安暗中保護,但顧憲章和全文明都沒跟著來,估計劉建新袁奇志也受不了他們的熱情才單獨前來。不過袁奇志看楊陸順的眼神有點躲避,說專門來跟乾兒子旺旺告別的。旺旺在沙沙的調教下對袁奇志也表現得非常依戀,一會兩個女人一個孩子就玩到了一堆,在客廳裡又唱又鬧的。劉建新和楊陸順受不了噪音,乾脆去了書房聊天。

 楊陸順乘機把楊天寶老人地遺照給了劉建新看,劉建新兵臨城下著小照片,半晌唏噓道:「說到底我老劉家對不起恩人啊。要是早點尋到恩人,肺結核病還是能治好,能再多活幾年的。楊哥,你是有心人,我爺爺雖再也見不到恩人,總有張照片聊以慰籍了。謝謝你。」

 楊陸順說:「劉總,你這樣說就見外了,舉手之勞而已。」

 劉建新把照片精心地放進錢包,笑著說:「明天一早就去春江,已經定好明天下午四點地票飛北京,晚上六點多就到了。到北京後你住酒店,我呢得先去爺爺家,安排你們見面的時間。爺爺雖然離休了,可每天還要接見些人處理點事務,當然我儘量也叫我爸爸能跟你見見。」

 楊陸順有點激動:「劉總,其實我去不去北京都不重要,畢竟我只是個乾兒子,不算直系親人。麻煩你爺爺召見就很過意不去了,我看你父親也是日理萬機,就沒必要見我了吧?」

 劉建新哈地笑了聲說:「楊哥,你又見外了不是。要不是你,我怎麼找得爺爺地救命恩人呢?你功勞大著哩。」忽然擠擠眼睛說:「別看我在南平時間不長,我對你可打聽得非常仔細喲,你在政府機關工作得並不順心嘛,老顧什麼都沒瞞我,全說了。不過也把你誇上了天,還把你發表在春江日報等多本刊物上的文章全剪貼給了我。我粗略看了看,說實話我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我清楚,非常對我爸爸的胃口,而且都還是出自三十歲年輕人之手,肯定高興!」

 楊陸順沒想到顧書記會這麼熱心,吶吶地說:「劉總,我寫的豆腐塊怎麼能入你父親的眼呢,文筆思想都還幼稚得很,再說我並沒顧書記誇得那麼好……」

 劉建新擺了擺手說:「我知道你的意思,想不想去進省城,去省委大院或者省政府大院?有我出面,保證沒問題!你們顧書記的意思我也清楚,他誇你其實是在給我面子,我開門見山地說你是我兄弟哥們,他敢說你不好?只能說你好,堂堂省委書記兒子的兄弟哥們,能不好麼。」

 楊陸順暗暗喜在心裡,能進省裡大機關能不歡喜麼,但還是謙虛地說:「能去省級機關工作當然好了。不過我水平能力有限,萬一不適應環境,我丟人回老家倒沒什麼,就怕負了劉總地美意啊。」

 劉建新瀟灑地聳聳肩說:「有什麼會不適應的,哪的機關都一樣,三分本事七分關係。你只管放心,省委政府的正副秘書長我都熟,保你沒事。」

 楊陸順忙說:「那就請劉總多放在心上,給劉總添麻煩了。」劉建新呵呵笑道:「你也別太客氣了,奇奇這次叫我來南平,不是看在你把青花盤的份上,我是不想來的。不過還真來對了,完成了爺爺地夙願。路我是不會修的,這本就是政府部門份內的事,怪就怪地方幹部沒本事,封建官僚都知道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何況還是自詡人民公僕的書記縣長。開放這麼些年,這些當領導幹部地思想是開放了不少,但老傳統也丟了不少。知道我為什麼不進機關當幹部?就是規矩多收入少,與其搞小動作,還不如大大方方地做買賣,不是允許先富裕,我是積極響應黨的下策呢。哈哈。」這番話不長,卻把抨擊黨政機關地某些陰暗面、鄙夷社會主義說得淋漓盡致了。

 楊陸順在一旁鬧了個大紅臉,也不得不服氣劉建新的話,誠然有點偏激,但直指要害,令人發省。

 現代化的交通工作就是效益高,早晨還在偏僻落後的小縣城,現在卻身處喧囂繁華地共和國首都。楊陸順這是第二次進京,依舊有鄉里人進城的感覺,這樣的心理遠不是來上幾次就能消除的。

 來接機的是奇順公司駐京辦事處的負責人張輝,可在劉建新袁奇志面前顯得非常恭敬,那做派讓楊陸順很自然地想起電視劇裡奴僕見了主人的神態。奔馳車隨著車流穿過一條又一條大街,費了近一小時才停在港澳中心瑞士酒店門前。

 楊陸順儘量克制四下打量地眼神,儘可能地保持一種科和地心態。他不想自己出醜。看來房間早也已經是預定好了,進了裝飾豪華的客房,張輝輕聲叫服務員離開,親自替主人們倒茶擺放行李。

 劉建新摸著肚子說:「張輝,趕緊叫東西來,我餓死了。」張輝說:「劉少,按袁總地吩咐早準備好了,我叫服務員送進來。」說著退了出去。

 袁奇志有點疲倦,但還是解釋道:「這家酒店呢今年三月才開張,是家合資酒店,引進了外國比較先進的管理手段,客房內就餐就是其中一種方便主客地經營手段。我跟客房部經理比較熟悉,到北京就來關照他嘍。你的房間在我下面一層,等下吃飯後叫張輝陪你去。」劉建新說:「奇奇,你陪楊哥說話,我趕緊洗個澡。哦,我見爺爺時穿的衣服幫我拿一下。」見楊陸順有點好奇,邊脫衣服邊說:「你不知道,我爺爺艱苦樸素了一輩子,見不得我穿得奇奇怪怪的樣子,可我在外面好歹是個老闆,也是沒辦法,所以每次見爺爺,都換上很樸素的襯衫長褲。哈哈,爺爺知道我哄他,我也還得繼續哄。」做了個鬼臉跑進了衛生間。

 楊陸順就微笑起來,這個劉公子在外人面前一副目中無人的高傲樣兒,其實也有可愛的地方,至少他還懂得去哄老人開心。

 不大功夫,張輝和服務員就把幾款式樣精美的菜餚擺上了餐桌,楊陸順原以為張輝也會一起吃,沒想他跟服務員一起退出了房間,看來奇志公司地規矩蠻大啊,駐京辦事處應該也算得上公司比較高層的機構,負責人連跟老闆一起吃飯的機會也沒有。

 劉建新嘴裡喊餓,其實也就吃了碗米喝了碗湯,估計是趕時間,邊擦嘴邊說:「楊哥,我爺爺有早睡早起的習慣,我得趕緊著點,晚上就不陪你了。奇奇,你就代我陪好楊哥,出去看看夜景喝杯東西,我叫張輝先送我去了啊。」

 楊陸順顧不上自己沒吃完,把劉建新送到了門口,劉建新笑著說:「別送了,趕緊吃飯去。張輝,送我去爺爺家。」

 楊陸順回到餐廳,見袁奇志神情落寞,也猜到劉建新要陪妻女不高興,故意打諢道:「老同學,這麼好口味的菜你們怎麼才吃一點點,浪費不好,我全包了。」

 袁奇志抿了口紅酒,說:「我總是吃不習慣酒店地東西,看起來花花綠綠,其實索然無味,還不如你家沙沙的菜可口呢。」

 楊陸順為了分散袁奇志的注意力,四下打量著問:「袁總,我就奇怪,這客房怎麼連餐廳都有呢?」

 袁奇志笑道:「這是豪華商務客房,佈局基本跟家差不多,有工作室、小酒吧、會客室,這套房是我公司長期包下的,一來我跑北京多,業務上地事大多在這處理,二來辦事處全是男職員,我也不方便住那裡。」

 楊陸順咂著舌頭說:「這套房費用肯定不小吧,我進酒店大廳似乎看到是五星級呢。」

 袁奇志不想多解釋,說:「劉建新愛講排場,我無所謂的。晚上怎麼安排?等下我帶你去走走?你以前來過北京麼?」

 楊陸順說:「來過,還是八零年暑假,和莫見評等幾個要好地同學遊玩了一次,沒想一晃就是十幾年了。」

 袁奇志說:「十多年,北京可變大模樣了,基本算得上是國際化大都市,雖然歷史古蹟還是故宮長城老幾樣,但可以看看其他人文方面的變化,特別是美食小吃。等見完劉老爺子,我專門陪你轉幾天。」

 楊陸順說:「袁總,你們資本家不是說時間就是金錢麼,我可不敢耽誤您發財。」

 袁奇志白了他一眼:「我有你說的那麼不屑麼,說實話,錢地我來說只是一串不斷增加的數字而已。哎,不說這些了。嘩,你還真能吃,全被你打掃乾淨了,反正張輝還沒來,我們去小酒吧邊喝邊聊。」

 楊陸順跟著袁奇志來到月形吧檯,看著酒櫃上琳瑯滿目地各種酒瓶,笑著說:「老同學,你這裡擺如此多的酒,究竟是喝的成分多還是顯擺的成分多呢?我看你基本也只喝喝紅酒。」

 袁奇志噗嗤一笑:「你說話還真刻薄,也不是喝也不是顯擺,儘量滿足到訪客人的口味,其實裝飾性的成分最大。當然也顯得我這主人家比較有修養。但你大可放心,這些酒都原裝正品,絕對不是假貨。我其實最喜歡喝茶,但某些社交***都是喝酒為主,儘量適應環境需要了。再說按醫學角度,每天適當地喝點紅酒養顏健體,我可不想那麼快就成黃臉婆。來,再給你加點,長城干紅,支持民族酒業。」

 看到麗人含笑,楊陸順不由想到深圳那個旖旎的夜晚,也是紅酒為媒,兩人抵死纏綿地情景如電影般閃過腦海,胸口猛地一悠,有種想擁住眼前人的衝動。不過他立即又壓制這齷齪地念頭,長吁一志,端著杯子遠遠坐在沙發上,眼睛也儘量躲避著。

 袁奇志敏感地捕捉到那熟悉但又陌生的眼神,可那也是刻骨銘心地,當年在深圳,六子就曾這樣注視過自己,然而隨著那眼神一閃而過,她也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就永遠也得不到了。

 氣氛似乎凝滯,時間似乎停止,兩人都默默在想著心事,淺淺地啜著杯中酒,直到「叮咚」一聲門鈴,兩人才驚醒過來,楊陸順急忙起身去開門,卻是張輝轉了回來。

 張輝恭敬地說:「袁總,我把劉少安全送到了,劉少吩咐我說,您要是累了就早點休息,我陪楊先生出去走走也行。明天上午劉少會在九點來酒店,然後帶楊先生拜訪劉老先生,大概會在中午飯後轉回酒店。劉少說,您要是覺得寂寞,可以去找朋友購物吃飯,晚上一起吃晚飯。」

 袁奇志面無表情地說:「知道了,我不累,等下我帶楊先生出去看看,你就別管了。」

 楊陸順見袁奇志滿臉疲倦,忙說:「袁總,你累了一天就早點休息吧。我也累了,再說明天要拜見劉老先生,我想早點休息。」

 袁奇志仰頭喝完杯裡的紅酒,轉臉說:「好吧,張輝,你送楊先生下樓,替我招待好貴客。」

 楊陸順住的客房在十樓,小型的商務客房,但裡面的裝飾同樣豪華,在楊陸順眼時不啻於人間天堂。張輝擺放好楊陸順簡單的行李,從衣櫃裡拿出睡袍,笑著說:「楊先生,您是不是先洗澡,休息一下,我再介紹晚上的活動呢?」

 楊陸順見恢復正常表情的張輝還算是比較有風度氣質地成功男人,應付道:「不再安排活動了,今天從我家坐車到春江市,然後飛北京,夠累的了。我洗完澡就睡覺,謝謝張先生熱情地招待,就不再麻煩你了。」張輝堅持了幾句見楊陸順依舊拒絕,只好說:「那就不打擾楊先生休息了,我就在五樓510房,有事您儘管打電話找我。」

 楊陸順在衛生間見有個大浴缸,便放了滿滿一缸水,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打電話給沙沙報了平安,這才安心睡覺。

 第二天,楊陸順是被電話叫醒的,原來是袁奇志叫他上樓吃早餐,看時間已經是八點多了。楊陸順感慨到底是五星級酒店,柔軟舒適的床就是好睡覺。剛吃完早餐,劉建新就來了,笑嘻嘻地說:「楊哥,你運氣好,我爸今天有空,中午還能一起吃飯呢。嗯,你這身打扮我爺爺喜歡,他老人家最喜歡小夥子樸素整潔,用他的話說,朝氣勃勃啊!」

 因為過了早晨上班地人流車流高峰,所以很順利地就到了目的地,值班武警很嚴肅認真地驗看了劉建新的證件,又電話詢問了一番。讓楊陸順登記了張表格才放行,臨走劉建新丟了兩包外煙給值班地中尉:「我說馬隊,上次給你介紹地女朋友怎麼樣?」馬隊哼了聲說:「三少你趕緊走,你那介紹的哪是女朋友,是女王,我伺侯不來,以後這樣地好事,就別照顧我了。」

 劉建新哈哈一笑,油門一踩就進了院門,說:「這姓馬的得罪過我,有次忘記帶證件,這傢伙明明知道卻就是不放行,我打聽到他沒對象,介紹了個刁蠻女,那丫頭從小被爹媽慣得不像人,哈哈,肯定讓姓馬的吃了苦頭,哈哈。」

 楊陸順沒回話,他一直留意這紅牆綠柳環抱的地方,清一色是二層獨門獨院地小樓,環境甚為幽雅清靜,花紅草綠的確實是老人修養地好地方。

 劉建新見楊陸順四下張望,知道被神秘地外表所迷惑,笑著說:「這裡住的全是中央退下來地老頭,別看環境不錯,屋子裡面啥也沒有,老頭子們還保持著從前的樸素傳統,要說先進點的東西,應該是那些醫療設備,這由不得老頭子們反對,中央對老頭子們的身體是格外關心。」

 楊陸順說:「這些老人親手締造了共和國,是應該讓前輩們安享晚年。」車開得不快,但也花了好幾分鐘,才轉進一個院子,應該就是劉建新爺爺的家了。

 楊陸順心情激動地跟著劉建新走進門裡,正跟劉建新說的一樣,喏大的客廳只有一圈掂著竹蓆的沙發,沙發前擺著木茶几,窗戶開著,頭頂上的地吊扇都沒開,最引人注目的是毛主席周總理的大副像掛在正牆上。

 劉建新說:「你先坐,我上樓請爺爺下來。吳嬸兒,麻煩你泡茶。」邊走邊擦汗擰開吊扇,無奈地說:「我爺爺小氣,有空調不用,客廳沒人不許開電扇,老客不上十人不許開兩台。」

 楊陸順左右看看,悄聲問:「怎麼沒看見警衛員呀?」劉建新咕地一樂:「都一群糟老頭,要警衛做什麼?你當是西方國家怕有人刺殺呀?我爺爺這裡只有一個生活秘書,一個文字秘書,吳嬸兒負責清潔做飯,招呼客人。要是我全家到齊,基本是嫂子姐姐做飯,我媽也要下廚的。咦,吳嬸兒怎麼還沒出來,那你自己倒水算了。當自家吧,別拘束。這會我爺爺一般在書房看看參考看看報什麼的。馬上就下來了啊。嘿,樓上是禁區,外人不得入內!」

 楊陸順暗暗點頭,心說老前輩就是風格高,為新中國奮鬥了一輩子,也不貪圖享樂,看這家什,跟普通老百姓家可真沒區別,要是換了封建社會地開國元老,還是綾羅綢緞山珍海味不可一世啊!心裡一鬆就站起來,走到廳角矮櫃上拿了杯子倒了杯涼白開,喝到嘴裡硬覺得甜滋滋的。

 忽聽到腳步聲,趕緊正襟危坐,心也撲通起來。見一身形高大老者快步進來,楊陸順急忙站起來,等老人和劉建新走到跟前,楊陸順鞠躬問候道:「劉老,您好!」

 劉建新說:「爺爺,這就是恩人的乾兒子,楊陸順!」

 老人上下打量著,眼神卻慈祥得很,微笑著說:「小楊,你來了啊,快坐快坐,小三,倒茶了沒有?」

 劉建新想扶老人坐下,老人卻是一抖胳膊,很麻利地坐下來。劉建新說:「我叫楊陸順別拘束當自家,所以他就自己倒水喝咯。」老人笑罵道:「你小子就愛胡鬧,小楊大老遠來是客嘛。」

 楊陸順見老人坐下,他知道老人已經八十有三,可身體看上去很不明朗,說話中氣也足,忙拿起帶來的土產說:「劉老,這是我們南平縣地土產。我爹媽說東西不值錢,都是點滋補身體的,尤其對老人好,請您不要嫌棄。」

 老人見擺出來地東西確實是土產,就笑說:「好,我收下了,謝謝你小楊。大老遠帶來的,我怎麼會嫌棄呢。要是帶什麼人參燕窩,我就會把它丟出去,我身子好得很,根本不需要那些玩意兒。」劉建新插嘴說:「別丟啊,丟了太浪費,我去打發叫花子。他們需要。」老人伸手拍了劉建新腦袋一巴掌,說:「你就愛跟爺爺胡鬧,也不怕客人笑你孩子氣。」

 楊陸順沒見過自己的爺爺,卻被劉老的話感染,脫口說:「劉老,沒想到您這麼和藹慈祥,平易近人。」

 老人笑著說:「小夥子,在你心中肯定認為我這樣的老古董應該是板著臉不芶言笑是吧?看到我這副糟老頭子地模樣,你失望了?」

 楊陸順真摯地說:「劉老,您誤會我了。我確實把您想成很威嚴很嚴肅的老首長,但我卻更加尊敬您,甚至就把您當成自己的爺爺了。」

 老人哈哈笑了起來,嘆息道:「可惜我那老夥計先去了,十幾年了,我們再沒見過。」馬上笑道:「生老病死,自然規律,沒什麼好怕的。等我見馬克思後,再去謝謝老夥計!」劉建新笑道:「爺爺,您不是真正的唯物主義,死了怎麼還能見馬克思?又怎麼跟老夥計道謝呢?!」

 老人很開懷地再次笑起來,點點頭說:「小三批評得正確,我改正。不過爺爺還是很遺憾啊。」摸索著從口袋裡拿出主席像章,遞給楊陸順說:「小夥子,這像章還是送給你吧,老夥計給了你,就是你的嘍。」

 楊陸順接過像章,眼睛濕潤了。在老人身上他感受到了強烈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感受到了如沐春風般地和藹。這一刻,在他心裡中央首長高級幹部的概念全沒了,他只知道眼前地老人真如同親爺爺一樣慈祥,不由自主地想親近老人、想讓老人疼愛。

 老人問:「小楊,我聽小三說你在縣裡是縣委辦副主任?」

 楊陸順說:「是的。」

 老人又問:「春江是個農業大省,水稻一年兩熟,出產棉花麻類副產品,水網密佈,水產資源也很豐富。現在改革十多年,不知道你們南平萬山紅那裡地農民生活水平怎麼樣呀?」

 楊陸順說:「劉老,我是六零年生的,在全國最困難的時期也能健康地成長,南平人的溫飽問題,早就解決了。不過物價在持續在漲、而農產品價格依舊滑坡,農民的生活比較改革初期稍微還下降了,為了增加收入,不少勞力南下打工,一年比一年去得多,縣裡農業生產多少會受點影響。」

 老人輕輕點了點頭,說:「國家在經濟政策上稍微偏向沿海開放地區,對內陸省份就照顧不周了。小夥子,你是黨員、國家幹部,時刻要想著農民群眾,要積極想辦法出點子改善人民的生活水平。前幾年我腿腳利索,去了些老區邊區,那裡的情況不怎麼好,甚至還有生活在貧困線下的農民,我心裡不安啊。」

 老人抬頭把目光投向門外湛藍地天空,楊陸順真切地看到了那絲焦慮那絲憂愁,他感同身受,頓時為自己忘記身為黨員干部為人民服務的宗旨而慚愧,為自己想藉機為個人前途利益打算而慚愧,真誠地說:「劉老,您的話我記住了,我會把農民群眾放在自己心裡,會為我們黨的宗旨奮鬥終身!」

 老人欣慰地笑了,點點頭說:「小楊,時刻要牢記自己身負的重任,不能忘記在鮮豔地黨旗下親口的宣誓,要把祖國建設得繁榮富強,不是某個人的事,也不是一代人的事,而是要我們無數中華兒女幾代十幾代團結合力才能實現地。」

 劉建新聽過索然無趣,說:「爺爺,您老怎麼又開始上政治課了?楊陸順才多大的人,多大的職務?跟他說這些未免……」

 老人難得嚴肅起來,無形的威嚴使得劉建新不敢再發謬論:「小三,你這就錯了,我不是在上政治課,我是以老同學老黨員地身份跟年輕同志年輕黨員在談心。我老了,沒幾年活頭,可我們黨和國家的事業不能因為我們這些老傢伙死了就沒人繼承。你雖不是黨員干部,可你依舊是中國人,正因為有些黨員干部放鬆個人的學習修養,才導致思想混亂,才會忘記了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才會滋生腐敗官僚,才會讓腐化思想鑽了空子!小楊同志,一切要以人民群眾的利益為上,一切要以國家建設為重,這樣你才會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地革命事業中去。」

 楊陸順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站起來大聲說:「劉老,您的話我會一輩子當做人生格言、座右銘。」卻瞥見劉建新在一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臉上發紅。

 老人滿意地說:「小楊,我看了一些你發在報刊上的文章,是小三帶來的。很有思想,理論程度也很高。要是我沒在跟你談話前看到那些文章,我會認為你是個講大話的人,現在看來你是有理想有抱負地好同志。老夥計有後啊!」

 一老一小繼續著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劉建新成了徹底地旁觀者,不過他清楚,爺爺那套確實在現如今的社會不是主流了,楊陸順真要按爺爺說地去做,估計縣委辦副主任還得撤掉。

 院子裡又來了輛車,劉建新眼尖,笑著說:「爺爺,我爸來了,看來你們又多了個同志。」

 楊陸順心裡再次激動起來,他並沒跟著劉建新出去,只是緊張地站了起來,老人似乎看出了什麼,笑著說:「傻孩子,緊張什麼呢?省委書記也只是個普通相貌的人嘛,如果你只記住他是同志,就輕鬆得多。」

 劉書記進來略看了楊陸順一下,然後很恭敬地走向老人面前:「父親,我來看你了。」

 老人說:「來了就好。小吳早就在廚房忙著做你們的飯菜了。這個小夥子是我老夥計的乾兒子,小夥子還不錯。」

 楊陸順趕緊上前伸出手說:「劉書記您好,我叫楊陸順。」

 劉書記再次打量著楊陸順,伸出手握著搖了幾下說:「小楊同志,辛苦你來看我父親,謝謝你,坐下說話吧。」

 楊陸順見劉書記神情疲倦,語氣也很淡然,沒老人那麼和氣,就拘束起來,坐在沙發上等候領導發問。

 劉書記沒再看楊陸順,笑著問:「父親,您老身體好吧?」

 老人說:「好,今天還特別高興,小三,去我書房把小楊的文章拿下來給你爸看看。我那老夥計的乾兒子還不錯呢。」劉建新上樓去了。

 劉書店呵呵笑起來,說:「父親,看到後生子有本事,您一向都高興。」側過臉問楊陸順:「小楊,你在什麼單位工作呀?」

 楊陸順說:「劉書記,我在南風地區南平縣縣委工作。」老人插話說:「不是縣委辦副主任呢。」

 劉書記皺了下眉,正好劉建新小跑著下來,把剪貼好的文章遞了上去。劉書記扶了下眼鏡,當篇就看到《河傷到底傷了誰》,眼一亮說:「小楊,這文章是你寫的?我還以為作者是四十不惑地學者呢。」對這篇文章他的確印象很深,那時他還在廣東任省委副書記,這篇文章被轉登在半月談上,他看了覺得很不錯,在當時上到中央下到各省地都在學習河傷的政治大方向上出現一個反對的聲音,就已經很矚目了。何況通篇都在為中國最沒地位但貢獻最為巨大的農民辯護,確實很得人心。

 劉建新看出了楊陸順的窘迫,笑著說:「楊陸順是七九年地大學生,畢業後一直在政府機關工作,因為在89事件立場堅定,寫了不少文章,九零年就被破格提拔南平的縣委辦副主任,目前南平縣委領導的材料都是他主筆呢。」

 劉書記聽說楊陸順九零年就是縣委辦副主任,心情就更好,他生怕是因為父親的關係,下面縣裡討好取悅才提上這麼高職務地,再大致看了其他幾篇文章,忽然說:「小楊同志,文章花團錦簇固然賞心悅目,但理論不結合實際情況,就容易產生官僚主義。」

 老人聽到孫子說楊陸順是專職為領導寫材料的,善意地開導說:「小楊,你輕輕正好有番作為,不能成為案牘之吏喲,寫一千一萬篇文章,不如給群眾百姓做一件實在事!」

 劉書記點頭說:「我同意父親地話,搞改革不能光動嘴動筆,還得多動腿,基層的同志一定要實實在在落實上面的政策,才能出成效。當然,文字材料是需要人做,但能有機會做實事,我看做實事好。」

 楊陸順只會連連點頭說是,劉建新眼珠子一轉,說:「爸,你也說楊陸順的文章不錯,那你正好給他個機會去做實事啊,當下縣長副縣長,正好做事嘛。」

 劉書記嚴肅地說:「建新,輪不到你插嘴!」

 午飯讓楊陸順再次感動了,六個人吃飯,居然只有四菜一湯,都是極為平常的菜餚,楊陸順覺得這次不虛此行,讓他親眼見到了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嚴以律己艱苦樸素的崇高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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