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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236章
第五章 風雲突變 第二十八節-第二十九節

 第二十八節

 大將軍何進送走袁隗之後,立即問何顒道:「伯求,子將先生正月十六可以趕到洛陽嗎?」

 何顒笑道:「子將先生答應的事,還會出差錯嗎?大將軍放心吧,許劭(shao)定會如期而至。」

 何進稍稍沉吟了一下,又問道:「許靖先生呢?年前可以到嗎?」

 「有子將先生的暗示,司空大人的書信,子休先生一定會日夜兼程趕來。」何顒說道,「我已經私下派人沿途去接了,應該不成問題。」

 何進滿意地點點頭,笑道:「陛下現在左手是中官,右手是李弘,實力雄厚啊。他一定認為自己已經十拿九穩了。」

 袁紹微笑道:「這個計策我們精心準備了兩年,說十拿九穩的應該是大將軍才對。」

 「奸閹的勢力和陛下一樣,也有左右兩手相助,他們的左右手一在明一在暗。明裡是許氏這個龐大門閥,暗裡是董卓的三萬西涼軍。現在,我們已經想好了離間許氏門閥和奸閹的辦法。如果此計成功,我們即使不能把許氏門閥拉過來,最起碼也可以讓他們無法合力對付我們。其次就是董卓。董卓是個老奸巨猾之輩,他本身就不是善類,他為了拉上大將軍這個關係,不惜耗費巨資,這種人有什麼忠心可言?他的部下李儒是伯求的老朋友,他是董卓的心腹,對董卓的影響很大。李儒為了誅奸閹報家仇,已經臥薪嘗膽忍耐了十幾年,他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如果一切按照我們的設想完成,奸閹的左右兩臂就會被我們盡數卸去,奸閹只能俯首待斃了。事成之後,大將軍既剷除了奸閹,又為陛下報了仇雪了恨,聲望如日中天。大將軍輔政之後,勵精圖治,重振大漢,其蓋世功勳將超越當年的周公和霍光啊。」

 何進謹慎地笑笑,說道:「本初,這話說得太早了,我們還是小心為妙,千萬不能出錯啊。府中,趙歧趙大人,還有那個孔融,一個人老成精,一個心細如髮,你們要當心一點,不要給他們看出破綻,免得惹下無窮麻煩。」

 「我知道,大將軍放心。」袁紹自信地說道,「只是陛下拒絕了北軍擴建,那麼河南尹何苗大人就可以找到藉口巡視河南各地,我們從武庫裡調運出來的武器也就找到機會運出洛陽了。」

 大將軍皺著眉頭,恨恨地說道:「這個人太不懂事,遲早都要出問題。何苗的事很重要,我立即派人去找他。他這幾天都躲在張讓府上去了。」

 何顒說道:「大將軍,你幹什麼要打他?我看,是不是把我們的計策對他透漏一點……」

 「不行。」何進堅決地擺手道,「他靠不住,不能讓他知道一絲一毫。這個渾蛋,不打他?不打他,他會把我們害死的。」

 「本初,許攸可有回信?」大將軍問道,「這個人太驕傲,把他放在王芬身邊,我很不放心。」

 袁紹拱手道:「那是因為大將軍不熟悉他。我和他自小玩到大,我瞭解他,這個人絕對可以放心,只不過子遠看不起人,愛吹噓的脾氣,實在令人討厭。他最近來信說,他到平原郡請人助拳去了,暫時不在冀州,這一段時間不聯繫了。大將軍有什麼事需要吩咐他嗎?」

 「沒有。這個時候,各人都要隨機應變,沒有囑咐。你叫他在冀州小心一定,千萬不要把自己暴露了。出了事,他頂多賠條小命,我們可就慘了。」何進擔憂地說道。

 「大將軍,阿瞞回來了。」袁紹說道,「估計這幾天就要到洛陽。」

 何進冷哼一聲,說道:「奸閹們著急了。曹操現在回來幹什麼?奸閹們難道還有什麼應對之策?他們除了董胖子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力量?」

 何顒搖搖頭,說道:「董卓貪圖名利,容易解決,麻煩的還是曹操啊。」

 何進疑惑地看了一眼何顒和袁紹。

 「如果我們展開剷除奸閹的行動,曹嵩殺不殺?」何顒問道,「曹嵩是曹的兒子,和趙忠張讓都是兄弟相稱,我們殺不殺?」

 「你們的意思……」何進遲疑了一下,問道。

 「阿瞞回來後,以他過去剿黃巾的軍功,還有在郡府為官的政績,他至少可以到北軍混個校尉,如果皇上有意為難我們,還可以讓他做執金吾,他有這個資格。」袁紹擔心地說道,「這是個麻煩,我們疏忽了。」

 「伯求,本初,你們和他不都是朋友嗎?過年了,你們趁機和他接觸接觸,想想補救的辦法。」何進毫不在意地說道,「他不是一個問題。」

 何顒和袁紹知道何進沒有放在心上,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心裡掠過一絲不安。

 何進繼續說道:「奸閹的事基本解決,剩下的就是李弘了。天子右手的這把刀犀利無比,想一擊而中,恐怕不容易。」他看了一眼何顒,問道,「要請的人都來了嗎?」

 「快到了。」何顒說道,「請這些人,本來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的,沒想到卻派上了大用場。」

 「化了錢,當然要他們出力了。」袁紹笑道,「大將軍,我還要不要去一趟漳月台?」

 何進想了一下,揮手說道:「算了,這頭豹子太危險,還是殺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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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堅和袁術的關係非常好。孫堅心情豁達,為人豪爽,勇猛剛毅,膽略過人,他和紈褲子弟袁術之所以是好朋友,除了兩人都是俠義之輩外,更重要的是兩個人都是賭徒,而且還是膽子特別大的那種賭徒,兩個人都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屬於豪賭之徒。

 袁術聽說孫堅找他,以為是孫堅邀他同去賭錢,急忙興沖沖地跑到孫堅家裡。孫堅說:「公路,你經常吹牛,說自己在洛陽沒有辦不成的事,比你兄弟袁本初還要厲害,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袁術一聽,瞪著一雙眼睛,趾高氣揚地說道:「文台,你說,什麼事?這洛陽還就沒有我辦不到的事。」

 「我要去漳月台。」

 「你不是耍我吧?」袁術一臉不相信地問道,「到館驛去,還要我給你帶路?」

 孫堅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笑道:「這兩天你到哪混去了?你不知道護羌中郎將李弘已經到京,住在漳月台嗎?」

 袁術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兩天忙,我真的不知道。」隨即他正色說道,「文台認識那頭豹子,但我不認識。我不去,你自己去就是了。」

 孫堅說道:「旅賁令魏斷帶著四百南軍騎兵圍住了漳月台,任何人不准出入,所以……」

 「陛下要殺他。」袁術急忙叫道,「文台千萬不要去,那是自找麻煩啊。」

 孫堅笑道:「怎麼?公路是不是沒有辦法帶我進去,故意推脫?」

 袁術笑道:「文台,我是好意。既然你不領情,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出了事,你可不要說我做兄弟的沒有提醒啊。「

 「知道,知道。「孫堅說道,」快走吧,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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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術遠遠看到魏斷,舉手就招呼道:「老魏,老魏……」

 魏斷看見是袁術,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之色,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袁大人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老魏,我要和孫大人進漳月台。」袁術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給句話,行不行?」

 魏斷奇怪地問道:「兩位大人進漳月台幹什麼?有熟人嗎?今天下午,中郎將大人剛剛下朝,就被陛下召進宮了,說是商議抵禦鮮卑人入侵的事。現在,他還沒有回來,估計要到半夜。」

 袁術和孫堅交換了一個眼神。袁術心領神會,大聲說道:「我們不是找李中郎,是找一個朋友,聽說他現在是李中郎的部下。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說著拉著孫堅就要往裡闖,魏斷趕忙攔住,陪著笑臉說道,「袁大人,請體諒一下下官的為難之處……」

 「為難?」袁術驚訝地說道,「你為難?那我欠你的錢你還想不想要?你今天不讓我進,我們從此就恩斷義絕,我們之間所有的事情一筆勾銷,你以後……」

 「好,好,好……」魏斷大驚失色,忙不迭地的連連告饒,「側門走,我們從側門走,好不好?」

 袁術還想叫兩嗓子,被孫堅拉住了。

 「那就煩勞魏大人了。」孫堅拱手說道。

 「袁大人,那你什麼時候還我錢?」魏斷領著兩人一邊走,一邊問袁術道,「馬上要過年了。」

 「明年。」袁術很乾脆地說道。

 「明年?」魏斷睜大眼睛,氣憤地說道,「明年要到什麼時候?」

 「就剩幾天了,你急什麼?」袁術不高興地說道,「你再廢話,我就不還了。你家又不是沒有錢,難道還缺我這幾個錢花?」

 「你家不也有錢嗎?」魏斷氣道,「你家還是高門望族呢?」

 袁術抬腿就給了他一腳,大聲罵道:「你想犯上作亂啊?敢跟我這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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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瑋看到孫堅突然出現在漳月台,大為驚喜。

 「你沒死?」孫堅一手拉著李瑋,一手激動地摸摸李瑋的頭,關切地問道,「沒死就好。」

 站在一旁的袁術聽到孫堅的話,立即嗤之以鼻,嘲諷道:「文台,這都是什麼話,沒死當然好了。」他注意看了一下李瑋,隨即認了出來。袁術手指李瑋,笑道,「原來是你啊,文台,這不是被你打得滿地找牙的李仲淵嘛。哈哈,天下竟然還有人敢罵孫文台是個不學無術的孬種,哈哈……李仲淵好大的膽子啊。」

 李瑋神情尷尬。孫堅怒視著袁術,罵道:「公路,你笑夠沒有?有這麼好笑嗎?不是你拉著我狂賭不止,李仲淵會來罵我?」

 袁術轉身自顧大笑不止。

 「老師好嗎?」李瑋問道。

 「老師聽說你沒死,很激動,叫我來看看你,老師說他很想你。」孫堅笑道,「翼城大戰後,有消息說,你戰死了,老師為此傷心了好一陣子。」

 「謝謝老師的掛念。」李瑋感動地說道:「只有能出漳月台的門,我立即去看老師。」

 「筱嵐要出嫁了。」孫堅猶豫了一下,說道,「嫁給許大麻子。」

 「嫁給他……」李瑋頓時神情激動,雙目圓睜,憤怒地叫道,「老師……」

 孫堅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這是皇后的意思,老師也沒有辦法。仲淵,你要理解老師的難處啊。」

 李瑋咬著牙,嘴角陣陣抽搐,顯得憤怒至極。

 「筱嵐是我的。」李瑋低聲說道,「老師為什麼……」

 「你死了,你知道嗎?」孫堅說道,「我們都以為你死在翼城了。因為傳言翼城的守軍在傅燮大人的帶領下,出城迎戰叛軍,全軍覆沒,所以我們都以為你死了。你為什麼沒死?」

 「傅燮大人不喜歡我,讓我留下來帶著百姓守城。他不給我死的機會啊。」李瑋悲憤地說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死了。」

 袁術笑夠了,伸過頭來說道:「沒有出息,為什麼要死?你喜歡筱嵐是嗎?我也喜歡。那個許大麻子是個骯髒的小人,要人品沒有人品,要長相沒長相,要學問沒學問,憑什麼讓他糟蹋洛陽的第一美女。」

 他挑釁地看看李瑋,問道:「李仲淵,你敢不敢搶?你要是敢搶,我就幫你。」

 孫堅怒斥道:「公路,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袁術奸笑道,「我得不到的東西,豈能讓許大麻子得到?你知道我是誰嗎?」袁術指著自己的鼻子,狂妄地說道,「我是大漢第一門閥的下一代家主,你知道嗎?我得不到的東西,天下人休想得到。」

 孫堅冷哼一聲,沒有做聲。

 「筱嵐知道我活著嗎?知道我回來了嗎?」李瑋沒有理睬瘋狂的袁術,問孫堅道。

 孫堅搖搖頭。

 「哎,李仲淵,你有沒有膽子?你後面有天下聞名的豹子,有豹子的七萬大軍,有這麼強的後盾給你撐腰,你怕什麼?」袁術還在極力唆使李瑋。

 「好,這可是你說的。」李瑋指著袁術說道,「我請你幫忙,你可不許反悔。」

 「好漢子。」袁術讚道,「來,擊掌為誓。」

 孫堅看著兩人信誓旦旦,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覺得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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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二十九,小除夕。

 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在家裡擺置酒宴,人們往來拜訪叫「別歲」,另外,家家戶戶還要焚香於戶外,叫「天香」,通常要三天。

 大雪突然襲來,鋪天蓋地,巍峨雄偉的洛陽城很快披上了一層豔麗的銀裝,煥然一新。

 曹操帶著小妾卞氏,風塵僕僕走進洛陽城。

 曹嵩非常高興,圍著兒子轉個不停,噓寒問暖,好像曹操還是一個頑皮的孩子,樣樣都要父親照顧似的。

 晚上,父子兩人促膝而談,細說京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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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家過年,名堂太多,繁文縟節,數不勝數。

 天子太忙,今天沒有傳召李弘進宮,他讓小黃門蹇碩傳旨李弘,讓他在漳月台待著,安心過年。李弘請蹇碩代為求告天子,希望天子能夠恩准自己的部下出門走走,看看洛陽的盛景。

 天子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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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臘月三十,除夕。

 除夕開始貼門神,做年夜飯,包角子(現代的餃子),守歲,放爆竹。在初夕之前店舖都去收帳,過了除夕就不能做了。沒錢的人家就用兩塊桃木板,上面寫上「神荼」、「鬱壘」兩位門神的名字,掛在門上,鬼就不敢來了。除了放門神,還有掛葦索,也就是草繩子。繩子能捆人,自然在人們的理解中也能捆鬼,所以鬼怕繩子。這一天,皇宮裡要舉行「大儺」的儀式,擊鼓驅逐疫癘之鬼,稱為「逐除」。

 雪仍舊在飄飄灑灑地下著。

 許靖就在這一天,匆匆進了洛陽城。許靖沒有到司空府上去,而是去了袁府。袁隗聽說汝南大儒許靖來訪,大喜過望,親自迎了出去。

 同一時間,許相聽到許靖到京,卻不進自家大門,大為傷心。他知道自己的兄弟痛恨自己和中官走得近,看不起自己。他在院中徘徊良久,任由大雪灑滿了自己一身。如果把從家鄉千里迢迢、冒著風雪趕來的兄弟丟在袁府過年,自己將要為此愧疚一輩子,更會成為別人恥笑的話柄。雖然政見不同,但畢竟是兄弟啊。

 許相嘆了一口氣,決定親自去一趟袁府,把許靖接到家中來過年。第二十九節

 大漢中平四年(公元187年),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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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

 遠古的顓頊帝和夏朝都以孟春正月為元,即使用建寅的夏曆,以正月初一為元旦;商朝使用殷歷,殷歷建丑,以十二月初一為元旦;周朝使用週曆,週曆建成子,以十一月初一為元旦;秦朝使用秦歷,秦歷建亥,以初一為元旦;大漢朝前期仍使用秦歷,漢武帝太初元年(公元104年)改用司馬遷、洛下閎創製的太初曆,又重新使用建寅的夏曆,以正月初一為元旦。

 這一天人們要祭祖,迎喜神要到各家去拜年,要放炮。(爆竹是鞭炮的前身,最早是往火堆裡扔竹子,竹子遇熱爆炸,認為這樣可以驅鬼。)

 正月初一還要佔歲。佔歲時民間以進入新正初幾日的天氣陰晴來佔本年年成。其說始於本朝東方朔先生的《歲佔》,謂歲後八日,一日為雞日,二日為犬,三日為豬,四日為羊,五日為牛,六日為馬,七日偉人,八日為谷。如果當日晴朗,則所主之物繁育,當日陰,所主之日不昌。後代沿其習,認為初一至初十,皆以天氣清朗,無風無雪為吉。

 這一天人們最主要的活動就是拜年。拜年之風,漢代已有。倘若坊鄰親朋太多,難以登門遍訪,一般官宦富豪人家就遣僕人用名帖投賀,當時稱為「刺」,故現在的名片又稱「名刺」。當時社會的上層人家都有用名帖互相投賀的習俗。這裡所言的「名刺」和「名謁」就是現在賀年卡的起源。

 從正月初一至初五,多數家庭均不接待婦女,謂之「忌門」,婦女必須等到正月初六以後才能外出走訪。

 拜年活動要延長很長時間,到正月十五燈節左右。傍晚時分到人家拜年叫「拜夜節」,初十以後叫「拜燈節」。

 正月正日這天,群臣進宮朝拜,君臣同樂,皇帝把稷(或者其他五穀)和羊肉燒成的羹湯賜予群臣吃。

 天子今天高興,當著大家的面,盛讚了一番護羌中郎將李弘。還好,大概是因為過年的原因,沒有人跳出來痛斥李弘。臘月二十六是彈劾李弘的日子,該罵的話大家都已經罵完了。李弘由太尉張溫和宗正劉虞帶著,給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官僚拜年祝賀。

 張溫笑容滿面,問許相道:「聽說許靖先生來京了?」

 「對,對。」許相高興地連連點頭道,「我們兄弟七八年沒有見面了,他能來看我,我很高興啊。」

 張溫笑道:「你們兄弟重歸於好,不容易啊。子侄大喜之日,許劭先生可來?」

 「聽子休說,過完年後他就來。」許相樂不可支地說道,「子將一來,洛陽城肯定要轟動了。」

 「那是,那是。」張溫笑道,「到時,恐怕司空府的門檻要被踩平了。」

 許相開懷大笑起來。昨天,他親自到袁隗府上,把弟弟許靖接回了家,今天,他就深切感受到了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現在,同僚見了他,都要問一下許靖許劭(讀shao)兄弟的事,都向他表示祝賀,包括天子都特意問了此事,還對他說:「如果許劭先生來了,朕一定要見見。」

 如果昨天沒有去把許靖接回家,今天自己的遭遇恐怕就很難堪了。許靖許劭,那是許氏門閥的象徵,也是許氏門閥的榮耀啊。

 張溫剛剛離開,許相就看到了張讓。

 張讓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不快,他臉無笑意,目露懷疑之色,鄭重地看了許相一眼,緩緩問道:「公輔,你用什麼辦法把許靖請回府上的?他和許劭先生一向不喜歡你,為什麼這次一反常態,兄弟和好如初?」

 許相此時整個身心都陶醉在許氏門閥的榮耀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張讓的臉色和說話的語氣,他興致勃勃地回道:「我們都是兄弟,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僅僅就是政見不同而已。拋開彼此的政見,兄弟照樣還是兄弟嘛。」

 張讓還想再問,許相已經被幾個官僚圍住問長問短了。

 段珪慢慢走近張讓,冷笑道:「許相沒有說真話。許靖許劭是什麼人?他們會為了兄弟之情而拋棄自己的氣節?許相不會被袁隗那個老東西拉過去吧?」

 張讓冷哼一聲,心裡隱約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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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虞抹抹頭上的汗,指著人聲鼎的宮殿,笑道:「子民,熱鬧吧?」

 李弘點挺道:「大人,我現在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要到洛陽做官了。」

 劉虞愛惜地看了一眼李弘,苦笑道:「子民,你還不懂啊。將來,等你明白了官場的血腥,你就不喜歡待在這裡了。」

 李弘似懂非懂的連連頷首,躬身受教。

 「這幾天,你天天和陛下在御書房裡討論什麼?」劉虞隨口問道。

 「陛下有雄心壯志,他要拓疆擴土,要再建武帝的功業,要成為大漢最好的君主。」李弘笑道,「陛下最近一直在和我討論怎麼征服鮮卑人,他想把北方的萬里草原納入大漢的疆土。」

 劉虞先是目瞪口呆,接著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弘,大聲罵道:「一對白痴。」

 李弘被罵得莫名其妙,他望著怒氣衝天的劉虞,笑道,「大人,不要生氣嘛,今天過年啊。」

 「你懂什麼,那是亡國之論,你知道嗎?」劉虞罵道,「陛下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

 李弘笑笑,說道:「老大人無須生氣。過年嘛,總要讓陛下開心才好,你說是不是?」

 劉虞頗為懷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真的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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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二。大雪再起。

 上午,袁氏門閥的袁逢和袁隗兩人趕到司空府拜年。不久,楊氏門閥的楊彪和楊秦也來向司空大人恭賀新年。

 下午,大將軍府掾史趙歧,王允和孔融也來到了司空府,給司空許大人,名士許靖拜年。

 這時,太學的一幫學士慕許靖大名,聯袂趕到司空府拜訪許靖。許靖熱情接待,和學士們高談闊論,議論朝政。隨即趙歧,孔融也先後被學士們邀請加入評談,談論達到了一個高潮。接著更多的太學學士聞風而來,司空府一時間人滿為患。

 本朝這二三十年來,由於朝政極端腐敗,外戚與宦官輪流把持國柄,造成國勢日衰,亡國之兆逐漸顯現,士人學子們無法安心書本學術,逐漸把精力轉向了對國家和朝政的關切和議論。本朝原有學術論辯的風氣,過去都是側重於經學義理的論辯詰難,黨錮之禍後,士人開始品鑑人倫,臧否朝政,談論不僅連日達夜,而且規模越來越大,甚至擴大到六七千人。能言善辯被視為名士一項極富吸引力的才能。談論在本朝已經蔚然成風。

 孔融才思敏銳,口才極佳,他看到司空府內聚集了大約五六百京城學士,更是精神興奮,談興甚濃,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逐漸把議論的主題引到了奸閹禍國,一時間學士們的情緒被他調動起來,大家神情激奮,討伐奸閹的鞭撻之聲響徹司空府。

 許相陪著兩大門閥的人一直坐在屋內閒聊,沒有發現這種情況,直到家人前來稟報,他才察覺事情鬧大了。

 新年京城的第一場評談在許靖,孔融,趙歧的主持下,通宵達旦,直到第二天才結束。

 趙忠和張讓等中官聞訊後,勃然大怒,他們派人質詢許相,問他是什麼意思,想幹什麼?是不是要背盟棄義,要窩裡反?

 大鴻臚曹嵩和少府樊陵受許相所托,連夜趕到趙忠和張讓府上,極力解釋其中的誤會,但中官們已經感到了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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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瑋正月初一就去給老師朱俊拜年了,但他沒有見到筱嵐。

 今天,太學好友陳好,唐雲,尹思,余鵬四人來到了漳月台。

 「大斧,怎麼樣?」李瑋把四人迎進屋內,也不寒暄,立即就問陳好道,「見到筱嵐了?」

 陳好不到二十歲,高大矯健,粗眉大眼,圓圓的臉龐被凍得紅撲撲的。他表字益謙,是益州成都人。父親是益州府掾史,一個四百石的小官。他父親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有出息,所以前幾年託人把陳好送到洛陽的太學讀書,指望他將來能光宗耀祖。陳好力氣非常大,好習武,經人推薦,拜在文武雙全的朱俊門下學習。

 陳好一口濃重的益州口音,他點頭說道:「仲淵,筱嵐馬上要出嫁,她說不願意見你了。」

 李瑋心裡一窒,臉顯痛苦之色。

 「仲淵,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就看開點吧。」同樣是益州人的唐雲說道,「現在難道還有什麼挽回的餘地嗎?」

 唐雲表字文龍,是益州江洲人氏。他中等身材,較瘦,看上去沉穩剛毅。

 「筱嵐心意是什麼?」李瑋看看四人,問道,「她還想嫁給我嗎?」

 「仲淵兄,筱嵐當然想嫁給你了。」尹思鄭重地說道,「你到西涼後,許多大人都來提過親,但都被筱嵐以各種藉口拒絕了,老師拗不過她,只好隨她心意。你想想,筱嵐今年都十六了,她在洛陽以才學出眾,長相美貌而出名,如果不是為了等你,她會遲遲不嫁?你知道老師為了她的終身大事,頭髮都白了許多嗎?」

 尹思表字仲志,荊州長沙人,長相靈秀,文質彬彬。

 「仲淵兄怎麼能懷疑筱嵐呢?」余鵬不高興地說道,「這次要不是皇后開口說話,大將軍親自說合,老師能答應嗎?」

 余鵬表字伯翰,是荊州新野人,他結實高大,說話斯文。

 「我要見她。」李瑋說道,「我要親自問問她。」

 「你想幹什麼?」陳好奇怪地問道,「現在就算筱嵐願意嫁給你,你也娶不到了,除非你去搶。」

 「對。」趙雲突然出現在門口,笑著說道,「只要仲淵說一聲,我們立即就去搶。」

 陳好和三個朋友驚愣地看著趙雲,一個高大英俊虎虎生威的小夥子。

 「他是誰?」陳好望著李瑋問道,「這是洛陽,你以為是邊郡塞外啊,想搶就搶。」

 李瑋看到趙雲出現,氣勢更壯。他指指趙雲,平淡地說道:「他叫趙雲,六月驚雷就是他殺的。」

 四人面上的神色頓時由不屑轉為崇拜,一臉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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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嵐漂亮。

 筱嵐皮膚鮮嫩白皙,眼睛清亮透徹,她靜靜地站在雪地裡,婷婷玉立,猶若出水芙蓉,麗質天生。

 李瑋默默地看著她,心裡一陣顫慄,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突然清晰而猛烈地侵入了他的腦海,李瑋不堪忍受鑽心的劇痛,張嘴發出了一聲呻吟。

 筱嵐睜大一雙幽怨而痛苦地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他,任由淚水悄然流下。

 「我答應過你,我一定要娶你。」李瑋緩緩說道,「沒有人可以奪走你,我發誓。」

 李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去。

 「仲淵……」筱嵐眼含淚花,看著李瑋高大的背影,一個勁地搖著頭,悲痛地喊道,「仲淵……」

 李瑋心神巨震,豪氣頓時衝天而起,他面對滿天的雪花,舉臂狂吼:「天下誰能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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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五。

 正月初五俗稱破五。民俗說破五前諸多禁忌過此日皆可破。這一天主要是送窮,迎財神,開市貿易。

 上午,袁紹和曹操相約到何顒府上小聚。三個人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了。傍晚時分,曹操醉得不醒人事,被袁紹送了回來。

 曹嵩非常心痛,圍著曹操罵個不停。

 「爹,你能不能少罵兩句。」曹操忽然睜開眼睛,哀求道,「爹,我都三十多歲了,又不是小孩子。」

 曹嵩吃驚地看著曹操,接著猛然醒悟過來,伸手就打,嘴裡大罵道:「你竟敢騙你爹,我看你找打……」

 曹操嚇得翻身躍起,連連告饒。

 「阿瞞,你和本初多少年朋友了,怎麼還和他玩這一招?」曹嵩不解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曹操沉吟了一下,說道:「爹,為了保險起見,我看,你還是和宮中的侯爺們打個招呼,勸諫陛下取消這次回鄉祭祖吧,否則……」

 曹嵩搖搖頭,說道:「不可能,陛下根本聽不進去,他鐵了心了。」他抬頭看了一眼曹操,問道,「怎麼,聽到什麼風聲?」

 曹操點點頭,說道:「今天,伯求和本初勸我投到大將軍門下,合力剷除奸閹,共扶天子。我看他們話中有話,就佯裝喝醉了,和他們胡扯一起,結果被我套出了幾句話。」

 曹嵩靜靜地聽著。

 「爹,這次,大將軍準備充分,是早有預謀啊。」曹操繼續說道,「你上次說,張侯爺估猜大將軍要弒殺陛下,扶立大皇子為新君,我看,張侯爺沒有猜錯,事實就是這樣。」

 曹嵩神色凝重,緩緩坐下,他揮手示意曹操接著說下去。

 「我到洛陽之前,前太傅陳蕃的兒子陳逸到譙縣來找我,他說冀州刺史王芬和他聯絡了一幫豪強士子,準備利用天子回河間國老家祭祖的機會,挾持天子,另立合肥王為新君。」

 曹嵩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緊張地問道:「他找你幹什麼?王芬竟敢做這種事?合肥王?合肥王是找死啊。」

 「陳逸勸我參加他們的行動,但被我拒絕了。」曹操說道,「爹,先不要說合肥王的事,我們先說挾持天子的事。他們在冀州挾持了天子,洛陽呢?留在京城的朝中各方勢力會做出什麼反應?王芬難道一點都不考慮後果,隨便就立合肥王為君?」

 「大將軍。」曹嵩驚駭地說道,「大將軍就是他們的主謀,是他們的內應?王芬在冀州挾持天子,而大將軍在洛陽手握兵權,可以誅殺中官,立大皇子為帝。如果洛陽沒有權勢人物穩定局面,把持國政,王芬挾持一個天子有什麼用?」

 「對,爹說得對,但王芬和大將軍沒有任何關係,這誰都知道。」曹操緊皺濃眉,慢慢說道,「那麼,是誰在背後替大將軍主持這事?這個人主張立合肥王為新君是什麼意思?大將軍耳目遍佈冀州,肯定知道這事,那他為什麼不出面阻止這個人再立新君?大將軍目的何在?」

 「何進為人謹慎,非常謹慎,做事喜歡瞻前顧後。這麼大的事,如果他沒有想好退路,他絕對不會貿然行動,這也許是何進故意設計的退路。」曹嵩想了一下,說道。

 曹操搖頭失笑道:「天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做這種翻天覆地的大事,如果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沒有一往無前的氣勢,豈能成功?」

 曹嵩看看曹操,冷笑道:「都像你那樣做事不用腦子,早死了。」

 曹操笑笑,說道:「我不正在用腦子嗎?爹,你現在看出來許靖到洛陽的目的了吧?」

 曹嵩苦笑,說道:「聽你這麼一說,大將軍想在洛陽幹什麼,自然一清二楚了。他想徹底剷除中官,獲得京中所有門閥世族官僚的絕對支持,有驚無險地扶立大皇子為新皇帝。他要想乾淨利落地誅殺中官勢力,首先就要削弱中官勢力,分裂和離間中官勢力。許靖許劭兄弟到京,無非就是離間許氏門閥和中官們的關係,削弱中官的力量。許劭還沒有來,僅僅許靖一人,就已經把許氏門閥和中官們的關係弄得一團糟了。」

 曹操嘆道:「許氏門閥勢力龐大,如果能夠把他們拉到大將軍一邊,對中官們來說,的確損失巨大,失去了一隻胳膊啊。」

 「我們和許閥多少年的交情,彼此非常信任,豈是許靖許劭兄弟兩人可以破壞的。」曹嵩說道,「雖然幾個侯爺對司空大人有點意見,但我們的關係還是非常牢固。」

 「馬上就要斷了。」曹操恨恨地說道,「許家和朱家的這門婚事是誰撮合的?」

 曹嵩遲疑了一下,想反駁自己的兒子,隨即感覺自己的理由太牽強,把話又嚥了回去,他無奈地嘆道:「大將軍府高人甚多,所設計謀一環套一環,天衣無縫,實在讓人驚嘆。」

 隨即他非常欣賞地望著自己的兒子,讚道:「但我的兒子更聰明,一頓酒,就讓他們計謀盡洩。」

 曹操搖頭道:「爹,你太抬舉我了。如果不是陳逸找到我,洩露了他們的一部分計劃,我就是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來啊。但猜出來又如何?我們沒有證據,沒有軍隊,什麼都幹不了。」

 曹嵩思考了一下,說道:「阿瞞,立即派人回譙縣,把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都叫來,讓他們從家裡帶一百家丁來,要快,初十之後,一定要趕到洛陽來。」

 「爹,你要干什麼?」曹操說道,「如果要避禍,還是早點辭官回家吧。」

 「你說什麼喪氣話。」曹嵩笑道,「我去張侯爺府上,和他商量商量,你在家想想,怎樣才能反敗為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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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七。雪過天晴。

 今天是人日。傳說女蝸初創世,在造出了雞狗豬牛馬等動物後,於第七天造出了人,所以這一天是人類的生日。本朝開始有人日節這個習俗。每到這一天,皇帝賜群臣彩縷人勝(人勝是一種頭飾,又叫彩勝),又登高大宴群臣。如果正月初七天氣晴朗,則主一年人口平安,出入順利。

 下午,大將軍何進邀請三公九卿以及部分京中官僚到大將軍府赴宴。

 大將軍何進陪著太尉張溫,司徒崔烈,司空許相,太常劉焉正在閒聊,何顒推門走了進來。

 「大將軍,護羌中郎將李弘來不了了。」

 「哦。」何進詫異地說道,「陛下反悔了?他不是允許李中郎到大將軍府做客嗎?」

 「他在永平街被刺,傷勢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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