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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243章
第五章風雲突變第三十六節 - 第三十八節

 「迎親車隊走到司空府門口的時候,他們的戒備心最弱,此時刺殺,一擊必中,而且對許閥聲望的打擊也最大。那些跟在許閥後面的勢利小人眼見許閥自身難保,必定心存畏懼,左右搖擺之下,可能會改換門庭。」何顒神情略顯激動,語調急躁地說道,「但是,今天的刺客非常猖狂,早早就在永平街動了手,以至於我們功虧一簣。」

 何進皺皺眉,說道:「安排在司空府附近的刺客都撤下了?」

 袁紹點頭道:「都妥善安置了。段珪府上的兩個門客我已經派人把他們埋到邙山腳下的亂墳堆裡了。」他望著何顒,接著說道:「這次我們被別人搶了先機,許閥的新娘子也被那伙刺客劫走了,結果這件事所產生的效果比我們預想的要差遠了,大相逕庭。行刺地點不同,行事方法不同,所產生的結果根本就是兩回事。」

 「如果按照我們的辦法,在司空府門口行刺,在逃亡過程中遺下段珪府上那兩個武功高強的門客屍體,把這個贓死死地栽到中官身上,我們不但可以讓許相和中官立即撕破臉面,還可以趁機拉攏許閥和跟在許府後面的一幫官僚士子,成為我們的一大助力。朱大人的女兒無辜死去,門閥世族對中官的仇恨幾乎可以在瞬間被我們點燃。中官在這種情況下,百口莫辯,他們勢單力孤,除了等死還能幹什麼?相反,我們只要發起剷除奸閹的行動,立即就會得到門閥世族的絕對支持。可惜……」他憤怒地拍了一下案几,悻悻地罵道,「公路和拙言這兩個渾蛋,平白無故地壞了我們的好事。公路自以為聰明,其實白痴一個,做事一向不動腦子,貪圖小利,這次不但被人利用,還丟盡了我袁家的臉。」

 「這兩個渾蛋只要缺錢花,什麼事都肯做。」何顒氣道,「這麼大的事,也不派人回來先說一聲。」

 「我已經派人問過了,何風說,昨天晚上,李弘請他們在漳月台喝酒,席上李瑋說了許多挑撥的話,唆使他們今天下午回城尋找許艮的麻煩,李瑋還私下給了他們不少錢財。由此可以斷定,這事就是李弘干的。李弘前幾天剛剛在永平街被刺,許府的迎親隊伍走到這裡防備一定森嚴。但李弘偏偏就在這裡動手,此人很有膽識啊。」

 「他何止有膽識。」袁紹搖頭道,「他就是瘋子。他在西涼,以五萬人迎戰十幾萬叛軍,這叫膽識嗎?說好聽一點叫運氣,說得不好聽,他就是瘋子。和這種瘋子對陣,不死也要掉層皮。但我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何進淡淡一笑,說道:「本初,你說說。」

 「李弘有什麼理由要大動干戈去搶一個女人?他有理由要把這件事做得這麼明顯嗎?他既然這麼做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受人指派。」袁紹緩緩說道,「大將軍,伯求兄,李弘這麼一搶,洛陽的形勢會怎麼變化?」

 袁紹看了兩人一眼,沒有等他們說話,自己就繼續說道:「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說李弘搶人很牽強,司空大人和他的一幫幕僚肯定會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他們會懷疑大將軍,懷疑中官,甚至懷疑門閥。總之,聲望如日中天的許閥肯定會為了自己的命運而另想他策,最好的辦法無疑就是獨立於各大勢力之外,成為我們大家都想拉攏的力量。如此則洛陽各方勢力的力量都有所削弱,但其中最得利的是誰?」

 「是陛下。」何顒嘆道,「本初眼光獨到,一語中的。李弘這一搶,的確大有深意。」

 何顒想了一下,接著說道:「昨天,許靖被陛下征闢為尚書,許劭被陛下征闢為太史令,如今的許家在京中和各州郡為官的官僚已經多達十幾人,加上他們兄弟幾人的摯友和門生子弟,其勢之大,的確超過了楊閥和袁閥,已經躍居大漢國第一門閥了。如果他們要自立門戶,這股力量倒也不可小視。」

 「我們擔心的事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了。」何進一臉憂鬱地說道,「當初,我們就擔心陛下會利用李弘的力量為所欲為,現在看來,肅貪也好,搶人也好,都是陛下在慢慢攫取我們的性命啊。你們看,冀州的事……」

 「大將軍無須擔心冀州的事。」何顒說道,「雖然冀州的事是由我們挑起,但我們控制不了,也不能控制。冀州的事我們只能靈活利用,而不是插足其中,這是保證我們進退自如的關鍵啊。」

 「大將軍,冀州的事,進行得非常隱秘,任李弘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發現蛛絲馬跡,你放心吧。」袁紹笑道,「如果李弘發現了什麼,要殺他的人恐怕比太行山的蟻賊還多。」

 「大將軍,現在我們最擔心的事,應該是陛下會不會帶著大皇子同去冀州。」何顒說道,「子將先生見過陛下之後,對我們的態度大為改變,他怎麼都不說那天面見天子的事,所以……」

 「會不會是子將先生看出了什麼?」大將軍面顯驚色,遲疑著說道,「我們是不是有什麼遺漏?」

 天子看看跪在腳下的趙忠和張讓,揮手說道:「起來吧,都一大把年紀了,腿腳還這麼靈活,下跪比誰都快。」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爬起來,對天子說了幾句奉承話之後,趙忠就開始嘮叨,說李弘只帶走北軍的一個長水營,太少。天子笑道:「你們兩個哪裡知道朕的難處,這個長水營還是我拉下臉,大將軍才勉強同意的。事情哪有你們說得那麼容易。」

 張讓隨即就問許劭的事,「許大人對陛下說了什麼沒有?聽說他對星象很有研究,比過去的那個太史令單飏要高明許多。」

 天子苦笑了一下,說道:「他沒說什麼,只說冀州之行,不宜帶上史侯。」

 張讓和趙忠心中叫苦不迭,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了。

 「陛下,太史令之說,只是一家之言。」張讓笑眯眯地說道,「以大將軍現在的權勢,陛下應該考慮一下冀州之行的安危。」

 「陛下可以留在洛陽,讓老臣等陪同太后前往冀州……」趙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天子笑著打斷了,「兩位愛卿難道不怕被董重殺了?」

 兩人臉上笑容一僵,神情極為不自然。

 「今天朝議,許多人上書彈劾李中郎,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聽說昨天司空大人家的新娘子被刺客搶跑了。」張讓小心回道,「好像這事和長水營校尉袁術有點關係。」

 天子嘿嘿一陣冷笑,說道:「這事是不是你們幹的?」

 「不是。」趙忠矢口否認,「這事一定是大將軍派人幹的。」

 「可大將軍說是你們幹的。」天子拿起一卷奏疏丟給趙忠,怪笑道,「大將軍說,你們無法無天,要把你們抓到廷尉府嚴加審訊。」

 「他是活膩了。」趙忠怒聲說道,「陛下,何進居心叵測,你到冀州之後,他恐怕會圖謀不軌啊。」

 ****

 冀州魏郡的治所是鄴城。

 鄴城是一座古城,最初為商王冥的都城,春秋時齊桓公又重新築城。戰國時歸魏國,魏文侯曾定都於此。魏國大臣西門豹和史起先後擔任鄴縣令,開鑿十二渠引漳水溉田,使鹽滷之地盡為良田。商王冥曾任水官治河,死後被尊為河伯,西門豹時鄴地的習俗為河伯娶婦,所祭祀的河伯就是商王冥。

 冀州刺史王芬上個月就到了鄴城。他為了徵募士兵,藉口要到黑山一帶剿殺黃巾餘孽,向天子討要了籌建兩萬人大軍的聖旨。要在短短時間內徵募到兩萬士兵,其難度之大,可想而知。但是,王芬卻出人意外地做到了。

 襄楷和合肥王談妥之後,迅速趕回冀州。在他的牽線搭橋下,盤駐黑山的黃巾軍小帥白繞、眭固、苦酉、於毒等黃巾軍頭目認為有機可趁,立即籌集了兩萬黃巾軍精銳由苦酉率領,化裝成流民,趁著風雪連夜下山趕到了鄴城。在很短的時間內,這支兩萬人的部隊便迅速組建完畢,開始了訓練。

 李弘帶著五千長水營騎兵,三千黑豹義從由濮陽城渡過黃河,飛速趕到鄴城會合刺史王芬。

 李弘這一趟行程非常緊張。天子二月中旬就要出洛陽,給他的巡查時間只有二十天左右。在這二十多天內,李弘要確定天子回鄉的具體路程,要瞭解天子每天歇息的城鎮,要查看河間國老宅和宗廟的修繕情況,要監督審查天子臨時行宮的修建,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確定安全。這其中的許多事李弘都不知道如何去做,李弘的那些部下也不懂,只能完全依靠佐軍司馬李瑋來處理。

 李瑋向李弘推薦自己的學友不是為了私心,他也是沒有辦法,他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處理這麼多繁雜的事。比如說最簡單的記錄工作,一天下來就是幾十捲的書簡,晚上還要整理,沒有人行嗎?李弘奉旨從太學征辟了陳好,謝明,尹思,余鵬,唐雲五個諸生。這些人各自帶著十幾個會寫字的黑豹義從,每到一處都要東奔西跑,忙碌不停,他們要拜訪當地的官僚,要查看當地的人口地形,要記錄當地的風土人情,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忙得兩腳都不粘地,有時候飯都顧不上吃。筱嵐在軍中女扮男裝,跟在李瑋後面幫忙,兩人忙得連情話都沒時間說。時間太緊啊。

 李弘還有一件擔心的事,那就是冀州刺史王芬和他的兩萬部隊。

 曹操那天特意跑到漳月台,告訴李弘說冀州刺史王芬陰謀劫持天子,這讓李弘非常吃驚。曹操走後,他立即找到李瑋和幾個部下商議,曹操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大家各自說各自的理,大部分人都認為曹操是在胡說八道,危言聳聽。王芬好歹也是平原名士,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這種弒君的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更不要說去做了。強悍如皇甫嵩,他手握重兵,可連大逆不道的念頭都沒有,更不要說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名士了。他憑什麼敢做這種事?就憑那兩萬才募集的士兵?

 李瑋很慎重地認為,不論曹操說的是真是假,到了冀州,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兩萬部隊的兵權拿過來,第二件事就是查王芬。王芬手上沒有部隊,他還能幹什麼?

 李弘問他:「仲淵,你認為曹操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李瑋說:「完全可信。」

 大家很驚訝,紛紛追問,李瑋說:「曹操雖然出身宦官世家,但他的祖父曹,父親曹嵩都是本朝有名的重臣,口碑都很好,做了不少好事。我老師就曾經對我說過,宦官雖然遭人唾棄,但其中也有好人,像曹就是好人。曹操本人非常有才華,無論武功學問,還是帶兵打仗,在官宦子弟中,都是首屈一指,無人可比的。他為人正直,性格豪爽,而且愱惡如仇,行事果斷幹練,口碑猶勝他的祖輩,不會對你說假話。但我懷疑他沒有說實話。」

 「這話怎麼說?」李弘問道。

 「我懷疑他知道詳細情況,但又不願意出賣朋友,所以只透露了一點點。」李瑋說道,「我看,黑豹義從來了之後,你還是讓陳鳴帶著斥候先到鄴城打探打探情況為好。假如有蛛絲馬跡被我們抓到,事情就好辦了。」

 李瑋熟悉洛陽的情況和朝堂之事,李弘自然言聽計從。李弘又問他可還有什麼應對之策,到了冀州也不能太被動,最好還能掌握一點主動。李瑋笑著說:「那還不好辦。冀州刺史王芬王大人不是催著要軍資嗎?你對陛下說說,讓我們順路帶過去。有了錢,我們不就主動了嗎?」

 李弘大笑,拍掌叫好。

 這天,部隊到達漳水。李弘看到陳鳴帶著幾個人匆匆迎了上來。

 第一卷立馬橫槍篇第五章風雲突變第三十七節

 北風呼嘯,天寒地凍。

 漳水河畔,黑豹義從和長水營的騎兵戰士正在井然有序地依次過河。

 軍司馬陳鳴飛身下馬,氣喘吁吁地給李弘行禮。陳鳴厚實的身軀裹在黑色的大氅裡,看上去十分臃腫。他的臉被凍得通紅,嘴唇上的一抹鬍鬚又黑又濃,整整齊齊。

 「子蟬,辛苦了。」李弘急忙扶起他,說道,「兄弟們都還好吧?」

 「大家都很好。」陳鳴恭恭敬敬地回道,「有勞大人掛念。大人為何今日才到?」

 「最近又下雨,又下雪,一路上泥濘難行,耽誤了好幾天的行程。」李弘笑道,「你等急了?讓你辦的事怎麼樣?冀州方面可有什麼異常?」

 陳鳴說道:「下官在鄴城仔細偵察了一段時間,發現了幾件不尋常的事,急需向大人稟報。」

 「哦。」李弘面露喜色,高興地說道:「你說說,哪幾件事?」

 「平原郡有個著名的方士叫襄楷,最近趕到鄴城,設壇講經,吸引了大量的百姓。」陳鳴說道,「他不僅講經,還和一幫冀州的士子們討論國事,說要剷除奸閹,以黃老之學和《太平經》治國。」

 「其他州郡可有類似的事情?」李瑋插嘴問道。

 「我們打聽了一下,各個州郡都有大知堂的弟子在四處宣講《太平經》,尤其是魏郡、渤海郡、河間國、常山國、中山國等幾個人口大郡,這種事情非常普遍。」陳鳴說道,「冀州的許多官僚富豪都相信這個襄楷大師,據說多數還是他的門下弟子。」

 李瑋笑道:「這位襄楷大師的膽子太大了。太平道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他又出來宣講什麼《太平經》,我看他是自尋死路啊。」他看看李弘,繼續說道,「他敢這麼做,和冀州官僚的縱容有很大關係。這件事要好好查查。」

 「大知堂?」李弘皺眉問道,「大知堂是干什麼的?」

 「你不知道?」李瑋驚訝地問道。

 李弘笑著搖搖頭,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這個大知堂類似於太平道,堂內都是一幫方士,學的都是神仙術,也就是修煉長生不老之術。這些人都擅長煉製丹藥,會役使鬼神、符籙,還會法術,襄楷大師就是大知堂的教主。」李瑋解釋道,「大知堂還崇尚墨家學說,堂內的眾多方士都頗有墨家鉅子的遊俠之風。」

 「遊俠?」李弘問道,「仲淵,這些道士和遊俠也扯得上關係?」

 「對。」李瑋神色凝重地說道,「由戰國以來,墨家鉅子就逐漸以遊俠的身份存於世間,這個傳統歷久不衰。想當年高祖皇帝統一天下的時候,這些俠義的鉅子就潛藏在民間,如朱家、郭解之流,他們暗中組織東西南北等諸道,曾經給了高祖皇帝以很大的幫助。光武皇帝時期,這些人中的奸猾之徒和赤眉、銅馬等叛逆同流合污,為禍國家,而其中的賢能之士卻跟隨光武皇帝南征北戰,為漢室中興立了大功。前兩年,太平道張角叛亂,這些妖言惑眾的旁門左道就有不少參予其中。『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這些人都是一幫唯恐天下不亂之輩,很難纏。」

 李瑋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曹操說的事是真的,那這件事一定和大知堂有關係。」

 李弘看看他,又看看陳鳴,問道:「要不要派人盯著他?」

 「我試過了。」陳鳴說道,「襄楷行蹤不定,門下弟子的武功也非常高強,我們很難打探出什麼。」

 「那就算了。」李弘笑道,「諒他也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子蟬,還有什麼事?」

 「冀州新招的兩萬士兵都是在鄴城附近徵募的,而且只用了短短半個月時間。」陳鳴說道,「據說,這些人都是從太行山跑回來的流民,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就混到軍市打探了一下。」

 「怎麼樣?」李弘問道,「看出來什麼問題沒有?」

 「我看他們都是黃巾軍士兵。」陳鳴小聲說道,「而且,還是精銳。」

 李瑋濃眉緊縮,質問道:「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我過去就是黃巾軍。」陳鳴笑道,「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流民和士兵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李弘微微笑道:「冀州的事看起來很複雜啊。」他衝著陳鳴揮揮手道,「你接著說,還有什麼事?」

 陳鳴又說了兩件事。最近,魏郡和渤海郡有十幾家大富豪被抓捕下獄,家產全部被抄沒充公,原因是他們暗中幫助太行山的黃巾軍。根據陳鳴的暗中調查,這都是冤案。剛開始時還有人準備上京告狀,但叫嚷著告狀的人不久就被殺了,隨即這事就沒人提了。

 其次就是賦稅的事。要迎接和安排好天子回老家祭祖,需要耗費大量的錢財,這錢從哪裡來?冀州刺史王芬為此在過年前,數次召集冀州九大郡國的太守、國相議事,後來他們決定向冀州百姓強行徵收額外的賦稅,向富商大戶強行攤派募捐。冀州百姓怨聲載道。

 「這錢陛下不是已經命令少府調撥了嗎?」李弘問李瑋道,「這個王芬欺上瞞下,膽子不小。」

 「大人,這有什麼奇怪?」李瑋說道,「陛下回一趟老家不容易,這個發財的機會千載難建,誰會錯過?」

 「我可以依據這些事把王芬抓起來。」李弘冷笑道。

 「我們沒有真憑實據,怎麼抓人?」李瑋苦笑道,「這種趁機斂財的事在大漢國不足為奇。還有那個冤假錯案,很正常,誰叫那些人沒有後台?如果他們當初花錢買通王芬,也不至於現在傾家蕩產,家破人亡啊。」

 李弘不滿地瞪了一眼李瑋。

 「象王芬這種老奸巨猾的人做事,肯定滴水不漏,很難抓到把柄。所以,我們還是慢慢來,慢慢逼他,把他逼急了,他自然就會露出馬腳。」李瑋笑道,「他絕對不會想到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奸計。」

 李弘點點頭,對陳鳴說道:「子蟬,你立即去河間國天子的老家,看看宗廟的修繕和臨時行宮的修建情況,如果有問題,立即回報。另外,我寫兩封信,你派人分別送給刺史府的審配審大人和鉅鹿郡的沮授沮大人,我要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陳鳴躬身領命,退了下去。

 「大人現在相信曹操的話了?」李瑋問道。

 「如果真如曹操所言,王芬就不會大張旗鼓地去修宗廟建行宮,費錢又費力。」李弘說道,「等子蟬回來,我們就知道王芬是不是圖謀不軌了。」

 「那我們現在是先進城還是直接去軍營?」

 「你不是說要逼他自露馬腳嗎?」李弘笑道,「走,我們去軍營。」

 陳逸匆匆走進鄴城府衙的書房。

 襄楷問道:「伯彥,李弘的部隊已經渡過了漳水河嗎?」

 「還在渡河。」陳逸擔憂地說道,「過去,這種事天子都是派自己的親信奸閹來,我們只要稍加賄賂就可以輕易打發了。但這次……」他看了看王芬和襄楷,憂心忡忡地坐到席上,嘆了口氣道,「是不是我們的計策洩露了,被天子知道了?」

 「伯彥過慮了。」王芬笑道。大概因為過度操勞的原因,他的皮膚更黑了,臉上也帶著一層倦色,「你想想,天子要是知道了我們的計策,他還會在洛陽宣佈大赦天下,思沐萬民嗎?他還會堅持要陪著太后回老家嗎?他早就派人來抓我們了。」

 「但李弘帶著八千鐵騎巡查冀州,我們不能不防啊。」陳逸說道,「我看,元山兄還是早點出城到漳水河邊迎接李弘為好。」

 「他配嗎?」王芬不屑地冷笑道,「一個蠻子,無須對他那麼客氣。如果不是他把我們的軍資帶來了,我連鄴城城門都不出,最多出府衙接他一下,已經是給他天大的面子了。」

 「大人差矣。」許攸說道,「伯彥兄不是這個意思。他是擔心李弘不進城,直接跑到軍營啊。如果李弘帶有天子的密旨,直接跑到軍營接管了那兩萬軍隊,我們就非常被動了。」

 「那有什麼關係。」襄楷笑道,「他要接管給他接管就是了。」

 「他本來死定了。」王芬笑道,「我和大師費了許多口舌,才暫時保住了他的性命。」

 陳逸和許攸吃了一驚,不解地望著他們。

 「李弘行程非常緊張,一路上根本沒有停留的時間,即使他接管了我們的部隊,最多也不過留下幾個軍官,幾百個騎兵而已,他能把我們的各部軍司馬、軍候、屯長、隊率都換成他的人嗎?苦酋就在軍營裡,憑他的威望,誰會背叛?」王芬笑著解釋道,「何況,黃巾軍和李弘之間仇深似海,官兵們豈能聽他的?苦酋聽說李弘要來,幾次叫嚷著要殺他,為張大帥報仇,這是個麻煩。」他望著襄楷,拱拱手道,「還望大師再去勸勸他,不要壞了我們的大事。」

 襄楷點點頭。陳逸和許攸兩人若有所悟。許攸三十多歲,中等身材,長臉短鬚,一雙精明而張狂的眼睛,顧盼之間頗為自負。他撚鬚笑道:「大人原來早有安排,怪不得氣定神閒,一點都不著急。」

 襄楷對陳逸說道:「伯彥,馬上就要到二月,留給我們做各項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王爺北上的事,你要立即去辦,不能再拖了。」

 「沒有錢。」陳逸愁眉苦臉地說道,「我和王爺的密使已經會晤多次了,王爺要求我們嚴格按照大漢的禮儀操辦登基的事情,一點都不能馬虎。現在用錢的地方這麼多,我們哪裡有錢準備這事?但王爺的密使說,我們不準備好,王爺就不能啟程。」

 「元山,你還能擠一點錢出來嗎?」襄楷問道。

 王芬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大師啊,李弘馬上就要到河間國,那邊的宗廟還沒有修繕,臨時行宮還只是個空架子,不應急不行啊。這次修繕宗廟和搭建臨時行宮的木材和石料都是條侯董重賣給我們的,不但價格高,而且還要先付錢,所以我現在手上的確沒有錢了。」

 「我們最近籌集了十幾億錢,怎麼現在還沒有錢用?」襄楷不高興地說道,「你說說,錢都怎麼用了。」

 「大知堂拿走了一部分,賄賂京城的奸閹和官僚用掉一部分,太行山的黃巾軍拿走一部分,收買各郡縣的官僚也用了不少……」王芬扳著手指頭,慢慢說道。

 「過年時,你們幾個也拿了不少吧?」襄楷非常不滿地打斷王芬的話,冷聲說道,「元山,我聽說你一個人就拿了一億錢。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王芬不急不慢地說道:「我為了這件事,請來了幾十個朋友、弟子,他們冒著被誅殺九族的危險跑來幫我,對我情深義重,我不能說到了過年了,還一點表示都沒有。做人要講仁義,不能薄情寡意,讓人寒心啦。」

 襄楷沒有說話。

 許攸忽然說道:「大人,朝廷撥給幽州的賑災錢……」

 「那兩億錢已經付給條侯董重了。」王芬說道,「我們必須把所有的材料都立即運到河間國,否則,這個漏洞如何填補?李弘可不是貪財的奸閹,他是一頭豹子,如果給他看出了問題,那就麻煩了。」

 王芬想了一下,接著說道:「現在,渤海郡各縣還在下面收賦稅,這錢估計一時也送不上來,唯獨能指望的,就是李弘從京中帶給我們的兩億錢軍資了。」

 襄楷大喜,急忙說道:「元山,那就拜託你了。」

 他轉臉對陳逸說道:「合肥王必須要在天子離京時到達冀州。」

 陳逸點點頭,嘆道:「我們一旦劫持了天子,就可以立即擁立合肥王為新天子,如此一來,則佔盡了先機。只是天下因此而大亂,生靈塗炭,苦難深重啊。」

 襄楷看了他一眼,說道:「重振大漢,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雖然要流血死人,但總好過年年流血死人。」

 他沉默了一下,又說道:「我們擁立了新天子之後,安定王會在幽州起事,張燕會率軍攻佔並州,而白繞和於毒等人會出兵攻打河內。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數月之後,北方州郡將盡在我手。到了那個時候,洛陽大亂也該結束了,倖存下來的官僚自會出城迎接新天子。」

 「洛陽大亂?」許攸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地反問道。

 「何進雖然想盡辦法把大皇子留在了洛陽,但大皇子留在洛陽不等於他就能做皇帝。」襄楷笑道,「死人還能做皇帝嗎?」

 第一卷立馬橫槍篇第五章風雲突變第三十八節

 王芬帶著刺史府的從事許攸、周旌、陶皋等親信出城迎接李弘。大家站在凜冽的寒風中,一邊耐心地等待,一邊閒聊。

 「大人,天子的大赦令頒布之後,被抓入獄的部分魏郡和渤海郡的富豪家人在冀州上下奔走,要求我們立即放人,你看這事如何處理?」周旌問道,「如果我們一直拖下去,久而久之,恐怕會出問題。」

 周旌是豫州沛國的士子,四十多歲,矮矮胖胖的。過去他在家鄉縣城官學授書,好替人打報不平,頗負俠義之名。

 「不能放。」王芬說道,「把這些富豪們關在牢裡對我們有好處。只要這些富豪們還活著,他們的宗室子弟就不敢亂來,就會非常顧忌。一旦放了,他們會怎麼做?」王芬看看他們,冷笑道,「他們會想辦法報復我們,給我們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所以,一個都不要放。至於不能放的理由,你們隨便編一個,暫時搪塞一下。」

 「大人,刺史府和各州郡的部分官僚對我們任意增加賦稅的事情非常不滿,頗有微辭,你看……」陶皋稍加遲疑,接著說道,「這些人和我們政見不一,想拉過來也非常困難,很難辦啊。」

 「我知道。」王芬搖搖頭,笑道,「這種人很多,像州府從事袁宏、審配等人就秘密上書朝廷,意圖彈劾我。幸好京城的公車司馬,還有尚書檯都有我們的人,否則事情就麻煩了。」

 (公車司馬隸屬衛尉,是京城南軍的官僚,掌皇宮南闕門。所謂的公車就是指公車司馬辦公的官署。天下各州郡的官僚向天子匯報情況,上書言事的文書先送到公車府衙,然後再由他們傳呈尚書檯和其他官衙。公車司馬還具體負責朝廷征辟名士的工作。)

 「這些人黑白不分,是非顛倒,書都白讀了,最好是一殺了之。」許攸不屑地說道,「留著終歸是個禍患。」

 「那是以後的事。」王芬笑道,「將來,他們也許會改變想法,擁立新皇帝。」

 「那現在如何解決?」周旌問道,「大人不要小看了這些人,如果我們的事被他們發現了蛛絲馬跡,被他們告發,那事情可就不可收拾了。大人還記得當年唐周告發黃巾叛亂的事嗎?」

 當年,黃巾軍中有個司馬唐周向朝廷告密,揭發了張角準備叛亂的事。結果,張角被通緝,負責洛陽地區的黃巾大帥馬元義被抓捕車裂,同時宮廷內外也有一千多名黃巾高級徒眾被捕殺,這使得黃巾軍佔領洛陽的計謀徹底失敗。如果沒有唐周的背叛,洛陽可能在一夜之間被馬元義率領的這支黃巾軍佔領。那麼,如今的天下就不是這樣了。

 王芬悄悄地嘆了口氣,小聲說道:「我也考慮過這個事,打算利用春耕的機會,把這些人派到各地的鄉里去督導春耕,免得他們待在府衙裡礙手礙腳的。」

 幾個人正說著,就看見幾個前去漳水河附近打探情況的侍從打馬飛馳而來。

 「大人,李大人往軍營去了。」

 軍營坐落於距離鄴城五里的香雨山,山腳下就是漳水河。

 主持軍營的是刺史府的武猛從事張蕭。他聽說李弘直接率部到了軍營,嚇了一跳,急忙帶著軍司馬林迅、寥磊、丁波、潘塔四人出營迎接。李弘對他們很客氣,早早下馬互致問候。大家互相介紹,寒暄一番。

 張蕭很年輕,二十多歲,他長相英俊儒雅,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彬彬有禮,顯得很穩重。他表字伯疇,是徐州人。

 四個軍司馬就更年輕了。林迅表字捷之,他身高體壯,言語不多,看上去沉穩而剛毅。聽說他是益州江洲人,李弘趕忙把唐雲喊了過來。李弘介紹說,你們兩人可是老鄉了,要好好聊聊。廖磊表字宇龍,高大英武,傲氣十足,其眉宇間隱含著一股濃郁的殺氣。他對李弘很冷淡,只是略略躬身,然後就一直站在張蕭的身後,不時地冷眼打量著李弘。顏良和趙雲先後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心中暗暗警惕。丁波字龍游,長得白白淨淨的,圓圓的一張臉,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而且他未說先笑,給人的印象非常親和。潘塔表字鎮山,長得很粗壯,虎背熊腰,但說話聲音很輕細,嗓音也略尖,如果沒有看到他本人,僅聽說話聲音,很難想像得出他是一個威武的大漢。

 李弘特意拉著潘塔的手,問了一點徵募和訓練的事,然後他對張蕭笑道:「伯疇,我想現在就去大營看看士兵,你看如何?」

 張蕭臉顯慌亂之色,他稍稍躊躇了一下,說道:「大人一路勞頓,不先休息一下?」

 「不了,去看看吧。」李弘說道:「陛下在冀州這一段時間的安全,就全靠這兩萬人了。走吧。」

 李弘在大營內轉了一圈,很生氣。士兵們甲冑不全,衣衫襤褸,許多人還穿著破舊的單薄麻布袍服,連過冬的棉衣都沒有。他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兵竟然赤著雙腳站在地上,李弘一言不發,脫下自己的戰靴就遞給了那個老兵。那個老兵又黑又瘦,神情激動,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哪裡敢接。李弘搖搖頭,蹲到他身邊,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叫什麼?」

 「小人叫大黑。」那個老兵誠惶誠恐地回道。

 李弘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叫李弘,這雙靴鞋就送給你了。」隨即他拉著大黑站起來,指著擺在地上的戰靴說道,「要我給你穿上嗎?」

 大黑嚇了一跳,又要跪下,給李弘一把拽住了。

 「要不你自己穿上,要不我給你穿上。」李弘笑道,「你沒有鞋穿,那是我們的過錯,受懲罰的當然是我們。」

 大黑和軍帳內的士兵們什麼時候見過這種事,他們連聽都沒聽說過。大家一個個惶恐不安地站著,臉都嚇白了,不知如何是好。但眼睛內的感激之情那是顯而易見的。除了親人,誰會這麼關心自己這些命如草芥的人?

 張蕭和林迅等人驚慌不安地互相看看,一時間也茫然無策,不知如何應對。

 李弘再次蹲下來,一手提起大黑髒污的腿,一手拿起靴子給他套到了腳上。大黑不敢過分拒絕,只能任由李弘給他穿上戰靴,他激動得淚水盈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瑋欽佩地看看李弘,隨即脫下身上厚厚的長袍,遞給了剛剛站起來的李弘。在他看來,李弘身上如果不是穿著重鎧,脫穿不方便,他會連自己的衣服都脫下來送給眼前這個普通的士兵。李弘連謝都沒謝,一把抓過長袍,披到大黑的肩膀上,笑道:「大黑啊,這衣服你也穿上,穿暖和了,才能打仗。」

 他隨即對軍帳內的其他士兵說道:「大家都放心,這次我帶來了兩億錢的軍資,你們的軍餉、衣服、裝備,馬上就能全部發下來,大家再耐心等兩天,情況馬上就會改變。」

 「感謝大人。」士兵們感動地全部跪下,高呼不止。

 李弘狠狠瞪了一眼站在附近的張蕭和林迅等人,大聲說道:「帶我去看看士兵們吃的是什麼。」

 他光著一雙腳,轉身大步走出了軍帳。

 一大群軍官剛剛走出軍帳,大黑就被驚喜的士兵們圍住了。他們圍著大黑,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個個都很興奮。

 「他是誰?」大黑問道,「李弘是誰?」

 「他就是豹子啊。」一個士兵笑道,「他就是你天天喊著要殺了為張大帥報仇的豹子啊。」

 大黑抱著長袍,愣住了。

 王芬看著李弘一雙踩得黑乎乎的光腳,心裡暗叫不妙。這蠻子不僅會打仗,心計也深得很。他光著這雙腳,在軍營內四下一走,會收買許多普通士兵的心。王芬很後悔,早知道出這事,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跑到漳水河邊直接把他接進城裡。

 李弘把王芬罵了一通。

 「募兵的軍資在年前就已經下撥了冀州府,為什麼到現在士兵們還沒有過冬的衣服?還在天天喝稀粥?」李弘稍稍平靜了一下,問道,「王大人,你總該有個解釋吧?這錢哪裡去了?不會被你們貪污了吧?」

 王芬和隨行的刺史府官僚心中有鬼,聞言之下,個個心驚肉跳。李弘去年在西涼的血腥肅貪太令人恐懼了,要說一點都不怕,那是假話。如今這個野蠻人有天子在背後撐腰,恐怕膽子會更大,做起事來更加無法無天。

 王芬隨即向李弘解釋,說為了趕時間,把錢都挪用到修繕天子的宗廟以及建臨時行宮了。然後他邀請李弘進城,要給李弘一行接風。李弘笑道:「王大人還是先接了聖旨吧。」

 天子的意思很簡單,命令王芬把冀州的新軍交給李弘掌管,軍隊和保護天子安全的事統統交給李弘處理,王芬只要全力做好其他的事就可以了。李弘要控制軍隊,王芬已有心理準備,所以他也沒有在意,但李弘接著的一句話,讓他震駭不已。

 「我打算先發一部分軍餉給士兵。」李弘笑道,「王大人認為如何?」

 「大人,我這兩萬軍隊是歸你調度,但這軍隊是冀州的軍隊,這發軍餉的事還是由冀州府來辦為好。」王芬略一思索,委婉說道,「冀州的軍隊什麼時候發軍餉,何時發軍餉,應該由冀州府統一調撥支配,好像不應該由大人來……」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意思很明顯,你李弘是護羌中郎將,和我冀州府沒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在這裡指手畫腳,越俎代皰,幹一些越權的事?

 李弘當然明白王芬的意思。他稍稍皺眉,冷聲說道:「你上書陛下,說盤駐黑山的黃巾軍餘孽不停地下山騷擾郡縣,冀州不安全,但如今你把這樣的軍隊交給我,叫我如何保證天子的安全?」

 王芬微微一笑,說道:「大人說笑話了。蟻賊張牛角幾十萬大軍都被大人一掃而光,這黑山的幾萬小毛賊怎麼會難到大人?」隨即面容一整,鄭重說道,「大人愛兵如子,本官非常欽佩。前些時日因為公務太過繁忙,本官忽視了這些事情。本官保證,只要軍資到手,立即著手解決部隊的所有問題,一定把一支軍容整齊,士氣強盛的隊伍交給大人,絕不耽誤大人的大事。」

 李弘看了他一眼,笑道:「既然王大人這麼說,那就隨你吧。」

 王芬暗暗鬆了一口氣,隨即再次邀靖李弘進城歇息,被李弘拒絕了。一旁的袁術說話了,他可不願意待在軍營裡,他極力鼓動李弘入城。李弘無奈,只好勉強答應。

 苦酋個子不高,黑黑瘦瘦的,一雙眼睛大而有神。他真名叫馬括,原來是個鄉間大豪,對太平道很痴迷,是張角的忠實信徒。苦酋是他在太平道的法號。黃巾軍失敗後,他帶領殘部逃進黑山為寇,一邊蓄積力量,一邊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這次他應襄楷的邀請,親自下山主持劫持天子的大計。

 他聽完襄楷的來意,笑道:「大師多慮了。我雖然有心報仇,但也知道事情有輕重緩急之分,我不會為了黃巾軍的一家之私而壞了大師改天換地的大事。只是我們到鄴城快一個月了,至今還沒有看到大師答應給我們的軍餉和裝備。」他看了一眼襄楷,嚴肅地問道:「大師,是不是王大人不信任我們?如果不給我們裝備,就憑我們現在的力量,我們連豹子的三千黑豹義從也打不過。」

 襄楷笑道:「苦酋,我們怎麼會信不過你?你帶著部隊來到鄴城,我們都承擔著巨大的風險。此時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否則,大業如何完成?」

 苦酋搖頭苦笑道:「豹子的部隊已經進駐大營,一旦被他們看出破綻,我們就是全軍盡沒的命運,這個時候你還在和我說什麼彼此信任的廢話,大師,你們這是在拿我的兩萬士兵開玩笑啊。」

 襄楷毫不在意地說道:「我自有分寸,你放心。豹子行程匆忙,這兩天就會離開魏郡到安平國去,你不要擔心部隊的安全。還有,給你的錢我已經派人送到黑山了。」

 「謝謝大師了。」苦酋說道,「白帥和於帥的部隊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下山攻擊河內郡,威脅洛陽。」襄楷說道,「張燕張大帥和楊鳳小帥的部隊也做好了攻擊晉陽的準備,比較麻煩的就是安定帥那邊。」

 「幽州的事情很麻煩?」

 「安定帥心思大啊。」襄楷嘆道,「他還是想走他師父大賢良師張角的路。他派人來向我要錢,還在信中胡扯八道,說我擁立合肥王為帝,其實就是自掘墳墓。他說我事成之後,可以扳著手指頭算算自己還有幾天可活。這個混帳,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看他想自己做皇帝。」

 苦酋說道:「大師說得對,安定帥就是這麼想的。我記得去年安定帥到黑山時,就曾這麼說過,他說大漢國已經完蛋了,要重建天下,要另立明君,他說他要替先師完成這個遺願。我看他這主意不錯嘛。」

 「這個辦法他師父張角已經試過了,黃巾軍當年的聲勢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但結果呢?大漢國四百年的根基,豈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推翻的?要想拯救天下的蒼生於水火之中,還是要依靠大漢國這顆大樹,先行剷除奸邪,然後再在大漢國重新推行黃老之道,以清靜無為、依法治國的辦法治理國家,這才是正途啊。」

 襄楷手捋長鬚,感慨道:「大賢良師的暴力血腥手段除了讓成百上千萬的無辜百姓死於戰禍之外,他還給天下的百姓帶來了什麼?希望安定帥能夠清醒一點,不要再誤入歧途,害人害己害天下了。」

 苦酋躬身說道:「大師慈悲,心中所想都是天下百姓的安危與苦難,令人敬佩。苦酋願聽從大師的驅策,以大師馬首是瞻。」

 「好,好。」襄楷笑道,「你要牢牢控制住自己的手下,不要急於報仇,以免打草驚蛇,壞了大事。你想想,如果我們劫持了天子,天子為了自己和他母親的性命,他能不聽我們的嗎?天子都聽我們的了,那李弘還能幹什麼?他不就是一隻病貓嘛。到了那個時候,你想要他怎麼死他就得怎麼死,他哪有反抗的餘地?車裂、凌遲,都隨你。」

 苦酋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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