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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穹蒼下》第286章
第三十四集 第七章

窗外,夜正在掙扎著醒過來;月光下黯然無色的大山如此生動地夢見了它那失去的色彩,以致在這萬物復甦的春的季節,那些黑色的高大山體幾乎幻成深紫色,沐浴著月光,遠近排布,點綴在黑夜的幕布裡。

一輛馬車沿著蘇格多洛山的盤山道緩緩攀高,作為阿卑西斯山系的一部分,蘇格多洛並不出名,因為翻山來往的交通尚算便利。

人們不會記住可以輕易征服的山嶺,千萬年來,那些披著冰雪的外衣、包裹著峭壁岩石的孤嶺絕峰才有資格受到人類的崇拜。人們無法征服頂峰,就把這些絕難之境引為神聖的所在。這不失為一種聰明的做法,附和哲學的深刻要義。

大多數地區的南方人在冰融雪化的時候都說「春天來了」——在坦語中可以表示為一個元音詞組,語法關係是主動結構,而蘇格多洛山區的居民習慣說「趕春」《泰坦正字法》中沒有這個輔音單詞,可蘇格多洛人結結實實地用了十個世紀。按照山民的解釋,「趕春」是一個復合動詞,以輔音開頭元音結尾,強調的是「趕」春倒在其次。

馬車似乎並不是在趕路,兩匹泰勒純種馬的厚實脊背上掛著一層細密的夜露,每走出幾步就會噴出一口白色的氣霧,間或打個響鼻或是打個噴嚏。

車伕很年輕,他坐在車首的駕者席位上小心翼翼地提著韁繩,夜裡行路難,特別是在山區。看這個年輕人的穿著打扮就是那種貴族人家供養地僕人。可他操持的馬車卻沒有明顯的徽號和標記,這只是一輛再普通不過地旅行馬車,車廂頂上還堆放著主人家的行李。

與往日不同。黑燈瞎火地盤山道在這天夜裡竟然一片光明。不知是誰給山道兩側插滿火炬:山風激勵著火把的光芒,遠遠望去。馬車就在一條火的長河中蜿蜒前行,順著火流的走勢時高時低、時緩時急。

山道在距離山脊還有兩三公里的地方出現一個岔路口,向右是下止,地道路,向左可以直達山頂。下山的路崎嶇不平,倒是十分寬敞。可以容納一車一馬並行其上;上山的道路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是斥巨資修緩的私人馬路,這樣的馬路多半都會連通一處私人領地。

馬車在岔路口上停了下來,年輕的車伕輕輕敲了敲駕者席位的背板,其實他不想打擾性情古怪的主人,可一夥全副武裝面相不善的近衛軍士兵在下山的道路上修築了街壘。看情形……別說是馬車,就連一隻老鼠也無法穿越刺刀和鐵絲網構建地牆壁。

馬車裡的男主人不耐煩地拉開車窗,他探頭看了看,刺刀、火槍、背囊式的彈藥刨——,「南方集團軍群和五省地方軍都沒有這玩意兒,答案只有一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搞鬼把戲。「上尉!為什麼攔住山道?」

對方認識軍銜。這讓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地上尉隊長有些意外,他朝馬車裡的貴族立正敬禮,然後便冷淡打量對方的面孔。再又與手裡的一疊畫像進行比對。

「您是……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

「是地!我就是!」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興高采烈地點了點頭,他似乎真的很開心,這一年來他已經習慣了東躲西藏地過日子,在別人問起他的身份時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回答得這麼流利。

「上尉……打個商量怎麼樣?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請人制備這些畫像花了多少錢?我要把我的那張買下來。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

擲彈兵上尉沒有言語,他知道對方是在譏諷帝國的大英雄王,不過他並沒發火,而是回到他的街壘上,在一張紙捲上寫下來人的名字。

「您可以上路了!」

德奎利亞伯爵望了望上尉隊長手指的方向,「那是山頂!你確定嗎?我記得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把這次會晤定在山那頭的一個……」

「這裡沒有問題!」擲彈兵的長官斷然打斷輕佻的伯爵先生,他討厭對方在提到最高統帥時的那種譏笑一般的口氣。「您可以選擇去或是不去,如果您要赴會,我說得很清楚,上山!別問問題!」

伯爵大人撇了撇嘴,他縮回頭,「我討厭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

一個女聲從車廂裡傳了出來:「別這樣……」

馬車繼續前行,上山去了,擲彈兵上尉朝著車轍吐了一口濃痰,他隨手召過一名部下,口氣森冷陰鬱:

「通知上頭,情況有變!那柯斯德奎利亞帶著家眷,車裡有他的夫人……好像還有孩子。」

是的!那柯斯德奎利亞帶著家眷,這位伯爵老爺來自勃特恩省的岡佐市,年輕的時候曾做過一任市長,後來在首都也有過出任公職的經歷,但像許多外地來都林謀生的南方人一樣,德奎利亞伯爵受到首都貴族的排擠,他不甘屈就一位大字不識的上司,最後乾脆辭官返鄉,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做起生意。

應該說現下的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依然年輕,他有一對六歲大的雙胞胎,還有一位正當雙十年華的漂亮妻子。在南方貴族的有識之士眼中,德奎利亞伯爵是年青一代實幹家的代表人物,他的思想和他的言行舉止都走到了時代的最前沿,在格羅古裡安老伯爵仍在倡導分而治之的時候,他已經想到和自己的特權階級斷絕關係。

不管怎麼說,這位主張徹底斷送獨裁專制統治的伯爵老爺早在戰前就已被帝國軍情局列為最危險的分離份子之一,他在秘密行動部門的恐怖黑名單上排名第四位……那柯斯不知從哪得到這個消息,他沒有畏懼。反倒像炫耀一樣逢人就提,彷彿自己已經成了泰坦自由事業的烈士。

今天是教歷803年3月13日,星期五。春天地氣息已經完全佔據泰坦南方的山川大地。此時山外懸著一輪滿月,不但圓。而且美麗……不但美麗,而且懸疑!

德奎利亞伯爵一直都在揣摩帝國那位獨裁者的心意,他不相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他討厭強權,討厭獨裁者蔑視公理和道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自然不會在乎什麼道義。在這位獨裁者眼裡,強權才識公理。所以……那柯斯接著分析,這樣一個極端重視自我權益地人會和反對他的自由主意者妥協嗎?

答案絕對是否定地!德奎利亞對這一點再也清楚不過,他在之前和幾位元老的碰頭會上就說明了這一點,甚至模擬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心思擬好了當權者可能提出的和解方案,但令他失望的是,元老們還是決定參加帝國攝政王開設地會議。

也許這是一個陷阱,也許到會者的下場都是有來無回!也許……那柯斯並不在乎!和他一樣年輕的朋友們都勸他不要離開國外的藏身地,可他是鬥士!既然有一次當面痛斥當權者的機會,那柯斯絕對不會錯過。他會明明白白地告訴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別拿起司不當乾糧!

真正的鬥士不會屈服於恐怖的淫威。

還有一點值得懷疑……德奎利亞十分清楚自己並不是在胡思亂想,看看窗外,山道盡頭的絕壁上已經浮現一座石頭碉堡的影子。那就是安吉赫堡!伯爵老爺鎖緊眉頭,面孔上浮現出一絲苦笑!

安吉赫堡……安吉赫堡!安吉赫堡曾是南方貴族中的有識之士秘密集會地重要據點,可是現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選的好地方,這位獨裁者要在南方貴族宣誓忠於自由事業的神聖會場逼迫他地敵人承認他的權威!他打的好主意……

德奎利亞伯爵鄙夷地啐了一口。嘴上還不乾不淨地罵了一句,他的妻子有點不耐煩,責怪他不該當著孩子們地面「出口成章」還說無論如何,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也是那個帶領全民族贏得抗戰勝利的大英雄……

「閉嘴吧你……你懂什麼?」伯爵有些惱火地責罵妻子,他的妻子猛地別開頭,眼裡含著淚水,但嘴巴倒是閉得又緊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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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自己的口不擇言,德奎利亞伯爵在尷尬地等待了一小會兒之後終於開始耐心地安撫妻子,他的妻子沒什麼見識,不過泰坦的貴婦人多半沒什麼兩樣,她們熱中於化妝品、熱中於時尚新潮的服飾,等到伯爵老爺說到回去意利亞的時候會給她再挑一副鑽石耳環,女人便「不得已」地破涕為笑,嘴上說著「誰稀罕你的東西」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馬車快要駛進城堡的時候,德奎利亞伯爵夫人突然捅了捅丈夫的手臂:

「我聽說斯亞蒂珠寶店來了一批新款式……」

男人翻了個白眼,「好的好的!等我打發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咱們就去……」

女人心滿意足地親吻了丈夫的面頰,她轉向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醒醒吧孩子們!一會兒你們就會看到全泰坦最大的大英雄!」

這次男人倒是沒說什麼,但他的笑容已經表明一切!全泰坦最大的大英雄?應該是全泰坦最大的屠戶才對!

「安吉赫」同樣是蘇格多洛山區方言,由於意境優美加之歷代文學作品中的引用率甚高,《泰坦正字法》就有了這個生僻詞彙的註解,意思是「月亮石」

外鄉人都把安吉赫堡叫作月亮石城堡,這使這棟古堡成為遠近聞名的浪漫之地。可自打城堡的主人離奇失蹤(據說是死於軍情部門的秘密監獄)城堡日益蕭條,除了晴朗的夜晚有明月光臨,一度繁華喧嚷的「月亮石」已如鬼蛾一般陰森凋敝。

石頭碉堡的外牆和高聳於山頂的尖塔裡有火光浮動,這使鬼域多了一些生氣,不過它的氣度還是嚇哭了從未在深夜出遊的小孩子。德奎利亞伯爵的一雙孿生女兒任憑父母好說歹說也不肯下車,直到一個面相英俊、風流倜儻地年輕小伙子把兩枚酒心巧克力塞到孩子們的手裡。

帝國軍事情報局情析一處處長笑呵呵地朝遠道而來的德奎利亞伯爵伸出手: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很榮幸見到您!」

那柯斯無動於衷兼且面容冷竣地打量著對方。「你就是盧卡斯迪亞巴克爾?」

「是地我是!」泰坦攝政王的軍情頭馬依然面帶笑容。

德奎利亞伯爵盯住對方遞來地手臂,那雙手白淨細膩,可在那層皮膚下面的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穢物。那柯斯厭惡地別開頭,他轉向妻女:

「來吧!我們進去!」

為了掩飾尷尬的處境。盧卡斯只得朝門廊的方向順勢一擺手,「您請,我為您引路……」

「不必!」德奎利亞並不領情,他冷淡地注視著對方地眼睛:「感謝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美意,這裡我很熟悉!」

「我得提醒您!」軍情分析處長終於隱忍不住。他板起面孔,換上一副與他的面相極不相稱的陰冷神情:「您不能直接稱呼帝國攝政王、泰坦武裝力量最高統帥的名姓,您得叫他殿下!這在您看來也許並不重要,但出於好意,我還是想糾正您的措辭,您不是來惹麻煩的吧?」

「糾正?你和首都的那些鷹犬爪牙不是一直在糾正嗎?而且……」

那柯斯用一聲冷哼極力嘲諷軍情分析處長,他邊說邊指了指停在城堡內牆前的十幾輛馬車,看來那些貪生怕死的老傢伙們已經到了:

「看得出來,你地工作卓有成效,我得祝賀你!」

迪亞巴克爾子爵緊攥著拳頭。胸口急劇起伏!他受過這樣的羞辱嗎?他遇到過這樣的諷刺嗎?他捫心自問,即使他承認自己經手地某些事物與傷天害理不無關聯,但這是立場問題。於國於民,他問心無愧,他相信自己的主人也是這樣認為,可面前這個傢伙……

「你不怕死?」盧卡斯很少這樣直白地闡述一件事。他動了真怒……一發而不可收拾。

「怕!」伯爵老爺裝模作樣地捧住心口,「我怕極了!就像那些早早便趕到這裡的老頭子們一樣,我怕死!怕得要死!」

「別這樣……求求你們!」德奎利亞伯爵夫人終於站到兩位男士中間,她向丈夫投去懇求的眼光,那柯斯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正在專心研究酒心巧克力地兩個孩子,他終於抿緊嘴,也不再示威似地瞪著盧卡斯。

「迪亞巴克爾子爵!幸會!」伯爵夫人以討好地身姿朝軍情分析處長遞出手背,「在南方貴族名暖口中,盧卡斯這個名字的出現機率甚至大過英雄王殿下!」

盧卡斯狀似自得地笑了起來,他是泰坦帝國的軍情分析處長,他在一瞬間裡理順了自己的心態:

「幸會夫人!」迪亞巴克爾躬身親吻了女人的手背,「不過我得拜託您……您可千萬別對攝政王殿下提起剛剛那番話,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給我扣一頂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伯爵夫人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她已經瞥見丈夫那副見了鬼的神情,她只得收起輕浮的笑容,站到一邊不在言語。

「裡面請吧!」盧卡斯又朝門廊的方向探出手,「夫人和兩位可愛的小小姐請到內室稍事休息,那裡已經準備了精美的茶點,至於伯爵閣下,您得立刻趕到會場,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在十點一刻的時候就宣佈了會議議程,您整整遲到了一個鐘頭!」

「不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主持會議?」那柯斯驚疑不定地瞪大眼睛,這位獨裁者約會了南方貴族集體中倖存下來的所有骨幹份子,而他自己卻沒有到場,那這個會議還有什麼盼頭?獨裁者分明是想把南方貴族的領導核心一網打盡,可笑那個自稱是聯絡官的傢伙還口聲聲地說什麼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會以人格擔保到會者的安危!一個出而反爾的偽君子會有什麼人格可言?

「你們留在車上!哪都別去!」德奎利亞伯爵厲聲吩咐自己的妻女,他的音量把女人和孩子嚇得面無死灰。

「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盧卡斯已經湧起拔劍地衝動,「別讓我再重複第三次!」

「好吧好吧!如你所願!」那柯斯不再爭執。「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攝政王殿下為什麼沒有到會?他在信中說過會議由他親自主持!」

軍情分析處長狀似無可奈何地擺了擺手,「帝國攝政王不會為了一次調解會而耽擱國家大事。他忙得很!如果今天夜裡還有時間,他說過還是會趕過來的。您若是不想繼續呆下去地話可以離開,沒人會阻攔您!」

「誰怕誰!」德奎利亞伯爵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他撇開軍情分析處長,大踏步地邁進門廊,可下一刻他又轉了回來。先是吻了吻妻子,又吻了吻水晶人兒一般的兩個小女孩兒:

「親愛地!帶著孩子在馬車上等我,哪都別去!」

丈夫不厭其煩地囑咐著妻女,他頹然轉身離去,身後卻有一頭自以為是天使的豹狼正用不懷好意的眼光追隨他的背影。

「失望嗎?」盧卡斯緊跟著那個討厭的傢伙,「攝政王不在,你就失去表演地機會了對不對?不過你放心,英雄王殿下一定會出現的!」

德奎利亞伯爵沒有理會來自身後的冷嘲熱諷,也沒有留意城堡四周那些核槍實彈的士兵,他熟門熟路地走進門廳。自顧自地上樓去了。

說實在話……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並不想以官家代表的身份主持這場秘密的非正式會晤,奈何他是帝國攝政王的政府事務觀察員,奈何他在南方貴族圈中尚有聞達之士的口碑!

就在到會的南方元老豁然發現會議主持人不是帝國攝政王的時候。

幾乎所有人都像德奎利亞伯爵那樣湧起「有來無回」地念頭,可既然官家派遣薩繆爾蘭登佈雷侯爵出面……以這位大人的經歷來看,一向都是這位侯爵大人被人騙,沒人聽說「破產專業戶」騙過誰!

遲到的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擁抱了人品一流、聲望頗高地會議主持人。他還親吻了蘭登佈雷侯爵的面頰:

「侯爵閣下,我尊敬您……也信任您!」

還不太適應「政府事務觀察員」這個新身份的蘭登佈雷侯爵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他指了指坐滿一室的老者,「您和在座地各位長者都是我的朋友,我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也在祈禱這次會晤能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但願如此……」那柯斯直到這時才無甚了了地聳了聳肩,他早就知道會議必然會有一個完滿的結局,但這個結局可不是他和那些一心一意嚮往自由的人想要的。

寬敞的會議室設在緊貼山體崖壁的一面,為了保全起鑒,室內四圍沒有窗戶,只在吊燈上設有一條換氣通道。那柯斯坐到方桌上一直留給他的席位,那是右手邊的第一把椅子,這象徵著他在南方貴族領導集體中不可獲缺的地位。

環目四顧,室的內陳設佈置有了很大的變化,德奎利亞伯爵還記得從前在秘密會議上慷慨陳詞的時候,由於沒有室外光線,屋內的蠟光很容易讓人昏昏欲睡。不過現在好了,有人在石壁對面的大牆上嵌入一面巨大的鏡框,鏡面反射了吊燈和燭火的光線,室內通明耀眼!

這是好的變化,可那柯斯卻為主人家的遭遇感到遺憾,也為軍情局的所作所為感到不恥。

「伯爵閣下……伯爵閣下……」

那柯斯猛然醒轉,室內的人都在盯著他看:

「抱歉……實在抱歉……」德奎利亞伯爵慌忙端正態度,「來時的路上遇到一些不開心的事……有些走神兒!」

蘭登佈雷侯爵擺了擺手,「不要緊,我想有必要再向各位解釋一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渴望團結協作的心意和以此為基點採取的一些措施。」

「洗耳恭聽……」德奎利亞嘴上是這麼說的,但他和幾位立場最堅定的老者同時在用戲謔的神情交換著眼色。

渴望團結協作?應該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確實有這個心思,不過那是被逼的!他所謂的一些措施也就是重新分配利益,除此之外再沒有別地。

在場的大佬裡面有多數人的確在乎自家地身價。他們在本質上就是信仰機會主義的投機份子。獨裁者地妥協正好附和他們的心意。在格羅,古裡安老伯爵被害之後,自由陣營中的投機份子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可謂是一拍即和,他們忙不疊地行其芶且之事!世道就是如此。那柯斯也明白這根本沒什麼好抱怨的。

「首先!」宮廷派駐政府事務觀察員翻來了手邊的一份卷宗,「攝政王殿下著重強調了第一點。也是最重要地一點!泰坦是統一的泰坦,帝國是統一的帝國!任何破壞和妨害國家統一和領土完整的集體和個人都是泰坦民族的敵人——就這一點,大家是否能達成共識!」

以里拉海省的政要巨擎馬利松老伯爵為首,信仰投機主義的老傢伙們連連點頭稱是,樣子就像應聲蟲!

德奎利亞憤懣地瞪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馬利松伯爵。按照座次就能看得出,他和馬利松分別是兩個自由派別或者說是兩種思想的代表人物。

格羅,古裡安作為領導人的意義已經不存在了,南方離心份子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那些中小資產者和起聲附和地中小貴族尚且不算,於這次調解會議上擁有發言權的派別在十幾人中就有三四個之多,不過總的來說還是主張妥協共存地人佔據壓倒性的地位。那柯斯對自由事業滿懷熱誠,可他已經發現自己興沖沖地趕來挑戰獨裁者和騎牆派實在是有些多餘。現場那種「喜氣洋洋「的氣氛讓他根本不屑發出聲音。不管怎麼說,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所謂的第一點共識實在是高明地很!南方貴族集體中的自由派別曾把獨立建國作為行動主旨,如果自由派與首都政府在國家統一這個問題上達成共識,那麼自由派的信仰和行動準則也就不存在了。

「您呢閣下?有什麼要說明的嗎?」蘭登佈雷侯爵湊近德奎利亞。

他聲音很低,人們都看得出他實在不希望堅持對抗的代表人物會說些什麼。

「不……」那柯斯擺了擺手,他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那麼咱們聽聽第二點!」聰明的薩繆爾沒有較真。他繼續翻開卷宗的第二頁,「對於之前有過前科……大家不要介意,我也討厭前科這個詞彙,可由第一點來看。分裂國家的確是一種罪行,所以……在本次會議達成初步共識之後,攝政王殿下和帝國司法部門對流亡國王的自由主義者將不再追究,他們可以回國,恢復名譽、恢復地權、恢復從前的身份,重頭來過!」

「您肯定嗎?這一點會有保障嗎?」

德奎利亞伯爵平靜地望著急不可待搶先發言的那個人,那個人曾是他的朋友和戰友,雖然那柯斯在心理上無法接受友人的變化,但他不會抱怨朋友——這位朋友的家人受到的摧殘和迫害已經足夠多了,他能堅持到現在已稱得上是一位勇者。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的話就是保障!」蘭登佈雷侯爵望著發言人一字一頓地說出這番話,「還有疑問嗎?」

人們沒有反應,政務觀察員便輕鬆地歎息一聲:

「第三點……」

德奎利亞伯爵端著咖啡、品著茶點,態度上仍算矜持的蘭登佈雷侯爵一直在誇誇其談,可誰在乎?至少德奎利亞是一點也不在乎!他在盼著能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見上一面,他要當面質問帝國的獨裁者,他的導師是如何身首異處。

德奎利亞一直把自由運動的發起者格羅,古裡安老伯爵視為師長,而老人也把他引為自由運動的接班人,不過現在看來……這件事有些操之過急了。那柯斯的資力和勢力並不足以控制亂成一團的南方貴族集體,一方面是他自身的影響力和策動力遠不及他的導師,令一方面是以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當權者對南方貴族的打擊太過凶殘凌厲。要想重新確立組織、深入開展自由運動……那柯斯已經意識到他已經失去了最有利的時機,在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這頭強權造就的怪物面前,他地抵抗實在是微不足道的。

敲門聲打斷了侃侃而談的蘭登佈雷侯爵。室內地大佬們紛紛望向門口。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仍是一副笑臉盈人的模樣,他朝南方貴族代表們微微欠身,然後便用所有人都能聽到地聲音輕輕叮囑政務觀察員:

「殿下已經到了。正在換衣服,他請您過去一趟……」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已經到了!這個消息令在座的大佬眼睛一亮。

有幾位情急的投機家爭著搶著先行覲見,可盧卡斯卻朝人們連連擺手:

「請各位大人少安毋躁,攝政王殿下剛剛因由一件機要事宜脫不開身,他從中午忙到現在,等到殿下打發了晚餐再來赴會!」

「熱心腸」的人們紛紛讚頌帝國攝政王為了國家鞠躬盡瘁的作風和態度。看情形……如果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現場地話,這些一貫以標榜自由為榮的南方貴族會爭著吻他的手!就像那些見了主人的狗!

沒有了會議主持人,人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但沒人樂意徵求那柯斯的意見,德奎利亞也看得出,他是格羅古裡安老伯爵重點培養的接班人,祈求和解的騎牆派和各種各樣的投機份子自然會孤立他,但真心嚮往自由的人從來不缺志同道合的朋友。

幾位立場堅定地老者坐到伯爵身邊,他們把心中的看法和意見原原本本地告知那柯斯,儘管這讓那柯斯十分欣慰。可他還是要擔心自由運動的命運!如果他和身邊地老朋友們拒絕和解,那麼就是將和平拒之門外,由軍情局過往的表現來看。這些大人物一次性地離開了藏匿地點……他們是絕難安然離開祖國了!

「我……我要去看望一下我的妻子和孩子們!」那柯斯心平氣和地說出這番話,可周圍的人都聽出了他地沮喪和無助。

「去吧!」有人安慰。

「你不該把家人一塊兒置於險境!」有人責備。

「照顧好他們!」

德奎利亞伯爵愕然望向說話的人,一臉平靜的軍情分析處長為他打開會議室的大門,這……算不上是什麼好兆頭!

並沒有急著下樓。孜然一身的伯爵大人踱到走廊深處,他避開了忙著修整古堡的泥水匠,對身後跟著的兩位擲彈兵也不予理會,他走到開有窗戶的位置,盯著窗外的滿月直發怔。

「月亮石」的出處是早期泰坦盛行一時的異端觀點,異端認為月亮是一塊石頭,它的神性來自主宰宇宙的眾神之主,是被神主鎮壓於天邊的一位先知,儘管石化之刑可以延續千萬年,但智者會以月華向信仰他的人宣佈——智慧和真理的光彩永遠不會消失,在日蝕到來之際還會反噬太陽的豪光,就這一點說……這倒像是最初的反暴理念,反倒不像是真正意義上的異端了。

和3月13號的滿月做了短暫的告別,德奎利亞伯爵滿懷心事地走到樓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著家眷?他這是在幹什麼?朋友們的勸阻是有道理的,可他為什麼聽不進去呢?

是了!那柯斯找到了答案,他很難過,更多的是難堪!他太想做這個接班人!他太想做自由運動的新領袖!為了向同僚們展示他的氣度和膽識,他帶上家眷,奔赴虎狼之約,他要向世人宣告他的大無畏精神!

他利用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可這值得嗎?再者說……他真的不怕嗎?

「我的妻子呢?我的孩子呢?」德奎利亞伯爵面對空空如也的馬車瘋野似地咆哮起來,他絕望地叫喊著妻女的名字,他攬住每一個路過的士兵,朝士兵臉上吐口水,責問對方的良心,詛咒對方的命運,他似乎真的發瘋了!

「喂!你在鬼叫什麼?我們是軍人,大英雄王殿下更是軍人中的軍人!我們不會做擄人妻女這樣的事情!」一位軍官忍無可忍地站了出來,他伸手指了指城堡門廳旁邊的一個小角門:「夜深了,車上又冷,您的夫人和孩子進裡面的房間休息去了!」

德奎利亞連忙衝進城堡的小角門,他提心吊膽地打量四周,這裡窗明几淨,但以前他可沒來過。好在走廊裡適時傳出小女孩子的笑聲。

那柯斯快步走上二樓,一群戴著聖騎士勳章的「鐵罐子」虎視眈眈地瞪著他,但並沒有阻止他地意思。

走廊裡只有一間亮著燭火的房間敞著門。那柯斯放緩腳步,輕輕踱到門邊。他聽到和看到的事情幾乎讓他喪失理智!泰坦帝國最大地那個劊子手像個慈父一樣一左一右抱著他的兩個孩子,他地夫人被妙語連珠的俏皮話逗得前仰後合,這個不知體統的女人笑倒在沙發上,上身就快趴在劊子手的肩上了!

「看看是誰來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發現了意外到訪的客人。

奮力抑制怒火,德奎利亞伯爵走進門。他地妻子傻呼呼地迎向丈夫,大有向男人炫耀自己吸引了帝國攝政王的念頭。帝國攝政王沒有放開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的孩子們,即使孩子們爭先恐後地叫著「爹地」他也不鬆手。

那柯斯緊緊抿著嘴,他凝視著帝國的獨裁者,也許是在盯著自己的孩子:

「殿下……」這個表示尊稱的詞彙是從牙縫裡迸出來的。

「哦啦……」奧斯卡終於笑了,他把孩子交給笑容諂媚的伯爵夫人,又朝伯爵示意了一下夫人騰出的座位。

「請!」

德奎利亞一言不發地坐下了,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卻站了起來,這個屠戶熱情地擁住年輕的伯爵夫人,他沒有吻手。而是吻了吻女人地面孔。那柯斯突然感到渾身滾燙,他想給攝政王一拳頭,可他的手就是擱在膝蓋上動彈不得。他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不聽使喚了?

送走了狀似依依不捨地伯爵夫人,奧斯卡坐回他的冰熊沙發,他朝面相猙獰的德奎利亞伯爵擺了擺手,「哦啦!初次見面。實在是唐突了您的夫人!不過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你因某種不可抗力或是自然因素導致意外身死,至少您不用擔心妻女無人照顧,你地夫人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如何生存!」

「你是什麼意思?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嚇倒我了嗎?你以外抱著我的孩子攬著我的妻子就可以要挾我了嗎?」

奧斯卡沒有理會咄咄逼人的德奎利亞伯爵,會咬人的狗不會叫,會叫的狗多半都是膽小的貨色,帝國攝政王轉向門口,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已經興致勃勃地走了進來,他沒有請示自己的主人就關緊房門,還迅速拉開了掛在室內牆壁上的一幅天鵝絨幕布。

「殿下!大幕已經拉開,好戲就要開場了!」

帝國攝政王可不像軍情分析處長那樣興致勃勃,他只是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德奎利亞伯爵望著眼前的一幕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想尖叫,可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幕布後面是一大塊玻璃,而玻璃後面竟然是剛剛的會議現場,儘管房間裡無法聽清會議室傳出的聲音,可室內的一切一覽無餘!但是……玻璃那頭應該是一面不透亮的鏡子!這怎麼可能?難道……

儈子手一直都在這裡監視會議現場?德奎利亞突然生出一絲絕望的念頭,他上當了!室內的南方貴族代表們都上當了!

奧斯卡輕輕拍了拍驚駭欲絕的德奎利亞,「看到了嗎?這就是科技的產物……科技以人為本!這話一點也沒錯!」

「殿下!來了……來了!」迪亞巴克爾興奮地指著單面鏡像玻璃,他真的希望曾對他白般嘲弄的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能夠好好欣賞這一幕。

那柯斯緊張地盯著室內,什麼來了?來了什麼?室內在他離去之後好像多了一些東西!對了!是那些菜餚!長方桌被當作餐桌擺滿了美味佳餚,方桌正中間擺著一個最大的餐盤,上面扣著直徑達半米的銀製餐罩。那是誰?騎牆派的頭子!這個貪婪的老傢伙就要揭開罩子了,不要啊!不要啊!看看劊子手們那副興奮的面孔,罩子裡面一定有古怪!會是什麼?炸彈嗎?不要揭開啊!

人頭!

一顆突然出現在餐盤中的人頭把揭開銀餐罩的老人嚇得尖聲喊叫,室內室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餐盤中躺著的就是格羅古裡安老伯爵的首級,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這個恐怖地場面,不過見到這一幕的人絕對會倒盡胃口。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把手邊的一塊起司蛋糕送進走裡。他一邊誇張地咀嚼一邊打量德奎利亞伯爵地臉色:

「堅持住!高潮段落還在後頭!」

最精彩的戲碼終於來了!想要奪門而出地大佬們突然發現房門已被反鎖,與此同時,天花板上唯一的一個通風口緩緩降下灰黑的煙霧!透過特種玻璃窗。南方貴族代表的掙扎和哭喊歷歷在目!

帝國攝政王勉強嚥下嘴裡的一大塊蛋糕,他又喝了一口當地出產地葡萄酒:

「你知道嗎?維耶羅那交易廳就曾用這種往室內傾倒有害氣體的辦法保護金庫。就是那項設計給了我靈感!看看這些演員!他們的演技是多麼出眾!」

表演?那柯斯德奎利亞伯爵在發抖!他面對的不是表演,而是殘酷的屠殺!不過更殘酷的是他必須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在自己面前如此真實地發生!他的朋友們在掙扎、有的拚命抓撓喉嚨、有的用渾身的力氣衝撞緊閉地屋門,他們一定在大喊大叫!他們一定呼救!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泰坦帝國最大的劊子手從來就沒動過和解的念頭!

那柯斯想要拯救他地夥伴,可他始終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也許他沒有意識到。剪裁得體的晚禮服已經被他尿濕了!即使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如何?他見證了人世間最恐怖的殺戮!什麼樣地殺戮會不流血的屠殺更加恐怖?

「結束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湊近玻璃牆,掙扎中的人體交錯倒臥,已經不再動了,有害氣體的濃煙緩緩將他們吞沒。

突然!就在帝國攝政王面前,一個被窒息折磨得猙獰可怖的面孔猛地砸在玻璃牆上,鏡面立刻出現裂縫!包括軍情分析處長在內,所有的人都被這張面孔嚇得魂不附體,只有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面對死者無動於衷!他目送鏡子對面的老者緩緩軟倒,半晌之後他才轉過頭:

「知道你為什麼沒有在裡面嗎?」

德奎利亞伯爵張口結舌,他是想說些什麼的。可他的舌頭已經脫離腦域的監控。

「是你自己走出來的!不過就算你不出來我也會派人把你請出來,可你自動走出了會議室,這說明你知道害怕了!恐懼沒什麼不好!你的恐懼甚至好得恰倒好處!」奧斯卡邊說邊敲了敲玻璃窗。室內自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想和解的、想堅持的、想繼續做夢的!我要這些人幹什麼?」帝國攝政王鄙夷地望著濃煙滾滾的會議室,「他們怎麼就不明白?對於帝國來說,只有死亡的自由主義才是無害的,其他任何形式的無政府主義和自由主義都必須殲滅於萌芽狀態!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留下你的原因!」

「對於那些死去的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又看了看一片狼籍的會議室,「我只能說抱歉,除掉格羅古裡安,再除掉這些抱著各種念頭的老傢伙!我有你這位新生代的自由代表就足夠了!」

「好好想想自己的妻女!」軍情分析處長繼續補充,「你可以過上平安富足的生活,為什麼不呢?」

奧斯卡示意盧卡斯退到一邊,然後他便攬住德奎利亞伯爵的肩膀,「你是聰明人!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他們都死了,只有你活著,他們的親屬和你的朋友們會怎麼看待你?你如果再次回到他們中間,相信我!他們會把你撕成碎片,甚至連你的妻女也不放過!」

「您……您要我做什麼?」

泰坦帝國最大的劊子手突然笑得前仰後合,「哦啦!我要你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到底要我做什麼?」

帝國的主宰者欺近將要崩潰的自由運動領袖:

「沒別的!我要你好好活著!」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在說完話之後就拖著他的軍情分析處長走開了,不一會兒走廊裡傳來一個異常輕佻的聲音:「賭十個金泰,如果德奎利亞伯爵在今天夜裡發生意外,而同時我又對德奎利亞伯爵夫人有某種暗示,明天晚上,伯爵夫人一定會闖進我的臥室,她是一個既聰明又可愛的女人!」

「我的殿下……」另一個聲音討好的附和,「我要是您就賭五十!」

笑聲響成一片,其中攙雜著德奎利亞伯爵無意識地呻吟:

「活著……活著……活著……」

沒錯!對於任何人來說,不管活得有多麼艱難,活著始終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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