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第五章
按照素描畫的排列次序,泰坦帝國軍部總參的戰術參謀們在忙碌一個多小時以後才拼湊出一幅完整的戰場地圖。隨著傳令官的奏報,寬敞的殿堂敞開大門,室內立刻響起嗡嗡的談話聲和軍靴踩踏地面的聲音。
帝國武裝力量最高統帥自然走在頭裡,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穿戴著一身元帥制服,他的面孔有些紅潤,下巴上還圍著一圈沒有刮乾淨的胡茬子。
費戈·安魯·底波第元帥跟著他的小弟弟,他在5月初就已抵達賈伯麗露宮,但水仙騎士團的這位總司令始終沒有對現下的戰況發表意見,大多數的近衛軍軍官都猜不出大名鼎鼎的費戈元帥在琢磨什麼。
按道理來講,不管泰坦遭遇怎樣了怎樣的攻勢,從開戰至今,或者說是由「2·23事件「爆發至今,各方前線上的泰坦近衛軍在整個帝國這個大的戰爭環境中從未落於下風,即便維耶羅那岌岌可危、瓦倫要塞地區陷入合圍、傑布靈要塞不斷示敵以弱、布倫要塞被德意斯人打得千瘡百孔,可不管怎麼說,這一切都在泰坦帝國當權者的預料之中,也就是說——戰爭是在按照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思路按部就班地進行著!除了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泰坦攝政王還沒遇到一件超乎想像的事情。「那麼……你的肩膀沒事了?」費戈在和手下的水仙軍官站好之後便向小弟弟打過招呼。
奧斯卡試著動了動手臂,他緊皺著眉頭、絲絲地吸氣,但嘴上卻說:「哦啦!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
費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他還是比較瞭解奧斯卡,這個愣頭愣腦的小傢伙從來都不氣餒,有時甚至有些逞能。
圍繞著排列在長方桌上地戰術地圖。以軍部作戰部長拉裡勃蘭將軍和總參代長官加布裡上將為首,近衛軍系統的軍官站在方桌右邊;以費戈元帥和水仙騎士團總參謀長為首。穿著一式黑色水仙將校服的軍官站在方桌左邊,人們齊齊望向身在主位上地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就好像這是攝政王殿下一個人的戰爭。
「大家看啊……」帝國軍情局副局長、第二次衛國戰爭戰場情報測控中心總指揮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朝攤在桌面上地無數幅素描畫興奮地攤開手。「早在第一次衛國戰爭時期,格拉斯勞爵士的畫作就已是最值得收藏的珍品,現在好啦!咱們有了一大摞!」
費戈元帥微微點頭。他十分佩服製作這幅地圖拼圖的人,「但是……我們可以採信嗎?畢竟……出現在這份地圖上的戰略位置是半個月之前地。「「不會有太大的變化!」蒂沃利·哈德雷中將擺了擺手:「您不是已經看過格拉斯勞爵士遞交的戰場動態分析報告了嗎?」
「是的!」費戈點了點頭:「您的這位部下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軍情官員,為什麼不把他調入首都本部呢?這樣的人才應是帝國最寶貴的戰爭財富,放到危機重重的戰場上實在有點浪費。」
蒂沃利·哈德雷中將突然漲紅了臉,習慣喜怒不形於色的軍情副局長落寂地垂下頭,他在隱忍片刻之後才不甘心地說:「正如您擔心地那樣,這是西線戰場北部戰區軍情總官向本部發回的最後一份軍情通報,我與格拉斯勞爵士失去聯繫已經有半個多月了!」
「光明神會保佑他!」已經有些不耐煩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出言終止了無意義地交談,他朝素描畫拼湊起來的戰術地圖攤開手,「介紹一下情況吧!看看格拉斯勞爵士想讓我們幹什麼!」
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排眾而出。他在手裡攥著一根不知從哪位樂師那裡偷來指揮棒:「攝政王殿下、將軍們……」
盧卡斯向在場的高級軍官們點頭示意,與此同時,他用指揮棒圈住了以傑布靈要塞為中心的西方戰線北部戰場。
「在這裡。強渡肖伯河、參加傑布靈會戰地反坦聯盟軍在人數上幾乎與第一次衛國戰爭時的規模持平。經過前敵軍情行動人員的反覆偵查,在傑布靈要塞外圍地區,現有荷茵蘭王國十二個整編軍團、六個利比裡斯軍團、八個威典軍團,兵力總計二十六萬人!」
迪亞巴克爾子爵停頓片刻。他觀望了一下在場的軍事將領的臉色,似乎人們都對反坦聯盟中央軍右翼集群的規模不甚在意,這至少說明二十六萬人組成的龐大攻擊集群仍在傑布靈地區衛戍部隊的承受範圍之內。
「不過……從格拉斯勞爵士在半個月前繪製的這幅戰術地圖來看,傑布靈地區的衛戍司令已經把握到總參謀部的作戰意圖,大家請看!」
盧卡斯邊說邊用指揮棒在地圖上的一條曲線上敲打了一陣。
「沿肖伯河下游地區的渡口,從傑布靈要塞的側後方開始,直到首都戰區與斯坦貝維爾控制的黑森林戰區接壤的貝卡谷,近衛軍第十三軍區、第十四軍區、第二軍區,計有十萬正規軍沿河構築了三條縱深防線,所以說……」盧卡斯再次將指揮棒帶向位列戰線最前沿傑布靈要塞。
「由於西方戰線北部戰區的大部分兵力都分散在這三處縱深防線上,直面敵人首輪打擊的傑布靈要塞就顯得勢單力孤!我相信,反坦聯盟軍的指揮集體若是沒有瞎了眼,按照正常的作戰思路,聯盟軍的最高決策層一定會認為傑布靈一線是最合適也是最易攻陷的突破口!」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望了一眼早就在打這個主意的總參謀部代理長官加布裡上將,若是奧斯卡沒有猜錯,這位深謀遠慮的戰術參謀主官應是在最高統帥中槍昏迷地時候就已開始了這番佈置。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的指揮棒沿著肖伯河的曲線落往下游。一直抵達河流向北方拐彎地丘陵地區。
「攝政王殿下、各位將軍!相信大家都已看到,一旦傑布靈要塞陷入敵手,不管要塞守軍是主動撤退還是力戰不敵。沿河轉往下游的三處縱深防線並不能阻擋敵人侵略地步伐,最多只是能夠延誤敵人的攻擊進程!」
「那麼……」盧卡斯將指揮棒的尖端按在河道大拐彎處的一個紅色的圓點上:「格拉斯勞爵士並不是獨自完成這份敵情動態報告地。我們看到的這份戰術地圖凝聚著無數軍情行動人員的血汗,他們一致認為,帝國近衛軍若是棄守傑布靈前線,那麼西方戰線北部軍群後撤的終點就是都林斯中央平原與黑森林的地理分界點——貝卡谷!」
「貝卡谷?」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驚疑不定地念叨了一句,他曾熟讀戰史。卻從未在歷史上的任何戰例裡聽聞貝卡谷的名字,這至少說明這個地方的戰略價值並不是多麼引人注目。
「沒錯!就是貝卡谷!」總參謀部代長官在軍情分析處長將戰爭前景介紹得差不多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加布裡上將乾脆就接過了盧卡斯上校的指揮棒。
「我相信在場地各位將軍和攝政王殿下都存在一個疑問,為什麼西方戰線北部軍群會把作戰中心由堅固的傑布靈要塞移往空間上根本無險可守的貝卡谷?」加布裡上將像自得其樂一樣用指揮棒敲打著自己地另外一支手,他在等到在場的軍官全都露出一副翹首以待的嘴臉時才笑呵呵地指點了一下面前是平原、背後是叢林丘陵的貝卡谷地。
「貝卡谷!距都林城地直線距離是七十九公里,在它身後就是斯坦貝維爾家族兩個最大的軍區,相信大家都沒到過貝卡谷這個地方,因為那裡連個兵站都沒有,可我去過……」加布裡上將的卷毛黃鬍子在說話的時候上竄下跳,他那興奮的神情溢於言表。連灰濛濛的藍眼睛都閃著精彩的光芒。
※※※
「貝卡谷谷深山高,山口的寬度只有一千米多一些,谷內最寬處也只有兩公里還不到。其中多為石灰岩地貌,還有幾塊沼澤和一個不小的湖。也就是說!貝卡谷易守難攻!不利騎兵奔馳,也不利於展開大的兵團陣型!但是……」加布裡上將頓了頓,他像急於表現的小孩子一樣賣弄著手裡的寶物。
「但是!貝卡谷地有我國境內上最多最深的地穴和最寬最長的地下河……那裡就是一個巨大的天然的藏兵洞!」
「哦啦哦啦哦啦……」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突然不耐煩地叫了起來。「好啦!我們現在有了一個易守難攻的山谷、有了無數天然的藏兵洞。我們可以把十幾萬近衛軍投放山谷,他們在那只要守住止,口就行了,還不用擔心水源,可是……看在光明神的份兒上!加布裡將軍,您就明白告訴我吧,我們把四個縱隊甚至是五個縱隊放到貝卡谷到底是為了什麼?」
「貝卡谷的地理位置和它的地貌特徵決定了一切!」加布裡上將收起指揮棒,他似乎不打算再兜圈子了。
「按照攝政王殿下提出的總的戰略思想,決戰場地必定是都林斯中央平原,但帝國近衛軍在三方戰線上已經形成一個大口袋的陣勢,白癡才會輕易上當,所以!」總參謀部的代長官用指節敲了敲令人們一頭霧水的貝卡谷。
「我們必須令敵人相信,至少在一方戰線上,被逼入貝卡谷地堅持抵抗的近衛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這樣一來,情急的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就會迫不及待地進軍都林,因為我們的口袋陣在沒有收攏的時候就被反坦聯盟軍割斷了一邊的繩套……」
「是這樣沒錯!」軍情分析處長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又站了出來,「由格拉斯勞爵士遞交的敵情通報來看,攻擊傑布靈要塞一線的主力就是荷茵蘭王國軍,並由盧塞七世國王親自指揮,這位陛下還集中了規模在一個軍上下的火器部隊,計有擲彈兵兩個師、炮兵連二十九個!他必定是想一雪前恥。順便為他的王后和王子報仇!」
奧斯卡直到這時才緩緩地點了點頭,一直在竊竊私語地高級軍官們也停止了議論。
「所以……攝政王殿下、各位將軍!」加布裡上將志得意滿地搓了搓手,「當二十餘萬反坦聯盟軍將丟盔棄甲的我軍西線戰場北部軍群哄進貝卡谷這條死路的時候。荷茵蘭國王一定會被兵力空虛帝國首都迷住眼睛,他只要留存足夠地部隊堵死山口。然後揮軍東進,七十九公里的路程只要走上兩天,到時候他就可以先於所有地反坦盟友佔領泰坦首都,按照盧塞七世急功近利、剛愎自用的個性,他一定會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成為八個世紀以來第一位佔領泰坦首都異國君主!」
「然後呢?」分列長桌左右的眾多高級軍官中突然響起一聲冷哼。
氣得眉毛上翹鬍子發抖的首都戰區總司令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上將和他地十幾位部下同時跨前一步。
「按照總參的佈置,我這個首都戰區總司令和十數萬誓死保衛都林的將士都是擺設不成?」安東尼奧尼將軍手按劍柄,似乎他若是得不到滿意的答覆,在場的軍官就會見證一場決鬥。
「這我決不答應!去他的荷茵蘭國王!不管是法蘭人還是德意斯人,更別提一無是處的利比裡斯人和威典人!誰要是敢向都林前進一步,我向光明神發誓,我要……」
「別急著賭咒!」奧斯卡終於出面了,他走到首都戰區總司令身邊,又把安東尼奧尼將軍緊攥著的手掌從劍柄上拿了下來。
「我理解首都戰區的將士們,都林若是陷落。對我近衛軍全軍造成的心理打擊都是異常慘重地!但大家總得聽加布裡將軍把話說完!我們的代理總參謀長還沒說完呢!」
加布裡上將收起臉上的自得,他向出言為自己地辯護的最高統帥必恭必敬地致以軍禮,然後才重新拿起擱置一旁的指揮棒。
「請大家仔細想一想。就像攝政王殿下說的那樣,當首都陷落地消息傳抵帝國各方的時候,無數為了祖國流血流汗的將士們就該流淚了!前所未有的失敗情緒會籠罩整個泰坦,若是我們不去做點什麼。接下來就該是三方防線的徹底崩潰,祖國的半壁河山就會落入敵手……」
「真是算了吧!你要我割了你的舌頭還是繼續這樣假設!」安東尼奧尼將軍對向來說話只說半句的代理總參謀長實在是忍無可忍。
「啊哈……」加布裡將軍感歎地叫了一聲,他完全沒把首都戰區總司令的威脅當作一回事。「將軍們!雖然大家對軍部保密條例瞭然於胸,但我還是得提醒各位,接下來我要說的,就是總參謀部為反攻制定的『零號計劃』,在會後,直到近衛軍發動總攻的最後一刻,絕不允許任何人在非最高軍議上談論與零號計劃極其內容有關的一切事宜,懇請奧斯涅攝政王殿下下達明令!」
「你得到了!」奧斯卡點了點頭,「正如加布裡將軍所說,如果出現有違保密條例的行為,不管這個人是誰,也不管他的軍階是什麼——都將以叛國罪處以極刑!」
總參謀部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已在最高統帥發佈明令的時候從身邊一位參謀官那裡接過了一個封著火漆的牛皮紙袋,他用自己的將軍劍挑開封口,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會從中取出一份洋洋萬言的作戰計劃,書時,加布裡上將卻只從紙袋裡取出一頁輕飄飄的信紙。
「大家不要見怪!」總參代長官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戰役前景看似錯綜複雜,可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候……」加布裡約翰特揚了揚手裡的紙張:「有這麼一頁就已足夠!」
「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攝政王殿下無可奈何地提醒著總參代長官,他也等得不耐煩了。
「好的好的!」加布裡上將連連點頭。
「首先!我們需要注意的是,由傑布靈一線撤往貝卡谷的西線戰場北部集群並不是該軍群的全部,其中一部應撤往都林,這才是合理的!如此一來。也可以給情急地荷茵蘭國王製造突入都林追擊逃敵的理由。」
「其次!我軍已在上下泰坦尼亞兩個省份集結了中東部集團軍群的全部和水仙騎士團西進集群地大部,在都林城防宣告瓦解的時候,中東部集團軍群和水仙騎士團西進集群必須開始調集全員。向首都方向急進!」
「再次!問大家一個問題!當成功佔據都林地荷茵蘭國王發現自己即將孤身面對超過二十萬近衛軍和二十萬水線騎士的時候,他會做什麼?」
「他會在都林城放一把火。然後逃之夭夭!」安東尼奧尼沃拉斯頓將軍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他簡直不敢幻想西方來的下等人會把帝國的榮譽所在和政治經濟文化的心臟破壞成什麼樣子。
「沒錯!」加布裡上將竟然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盧塞七世也許會縱容他地士兵在我們的首都縱火搶劫、肆意行兇!但不要忘了!西大陸軍事史上出現過的最龐大的一個進攻集群正在向他迅速移動,所以……就像安東尼奧尼將軍說的那樣,他會逃之夭夭!他就算得了失心瘋也該知道自己絕對不是四十餘萬大軍的對手!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他會逃去做什麼?」
「與各個方向趕上來的反坦聯盟軍會兵一處。再圖發動主力決戰!」軍官團中響起一個聲音。
「哈哈哈!」總參代長官向著發言的那位將軍讚許地笑了起來,「就是這樣啦!現在我不得不承認,製作這份戰術地圖的格拉斯勞爵士地確像費戈元帥說的那樣——他是近衛軍最寶貴的戰爭財富,以後若是找到他,麻煩軍情部門一定得通知我一聲,他是近衛軍總參謀長地最佳接班人!」
就在在場的軍官都被置於雲裡霧裡的時候,加布裡約翰特上將已經把指揮棒按在都林斯平原邊緣地帶的一個小點上:
「大家一定都在奇怪,格拉斯勞爵士和他地軍情行動人員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標記一個小小的問好?」
人們都看到了,在戰術地圖上,距離首都不到六十公里的平原深處。下落不明的軍情行動官用紅色的羽筆標記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這裡就是卡爾查克特村!在不久的未來,決定第二次衛國戰爭成敗與否的卡爾查克特戰役就會在這個小村莊的草場上轟然打響!」
聽到總參代長官如是說,在場的軍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都對地圖上的這粒麵包屑大小的村莊肅然起敬。
「格拉斯勞爵士是一位軍情行動官。他對自己的猜測和預算自然抱持謙虛謹慎的懷疑態度,但作為主持帝國軍部參謀部日常工作的代長官,我可以毫不猶豫地說!格拉斯勞爵士絕對沒錯!他的軍情通報準確地標注了反坦聯盟軍師一極作戰單位的位置,他的動態分析報告明確指出了敵人可能存在的動向!若是荷茵蘭國王由都林出逃。若是各方戰線上的反坦聯盟軍都想迎頭趕上,從這些部隊在半個月前的位置開始算起,他們必然會在都林斯平原邊緣的卡爾查克特村一帶會兵一處!」
「那麼最後……」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總算要結束他的發言了。
「當敵人在卡爾查克特村會聚為一個四十萬人上下的龐大作戰集群時,經歷過首都失陷的苦痛、經歷過收復首都的豪情,各位將軍!攝政王殿下!大家還有什麼要抱怨的嗎?戰吧!一鼓作氣!從卡爾查克特開始!把侵略者趕出國門!」
「萬歲!」不知是誰帶頭,總參代長官的發言贏得了齊聲歡呼和熱烈的掌聲。
似乎……在場的軍人中間只有奧斯卡、費戈和一直跟加布裡作對的安東尼奧尼將軍一言未發,他們還面相嚴峻地緊皺著眉頭。
「我們……似乎沒有多少優勢……」奧斯卡這樣說。
「我們……似乎無法完成圍殲敵人的戰略部署……」費戈元帥這樣說。
「我們……似乎有脫褲子放屁的嫌疑!」安東尼奧尼將軍竟然這樣說!他那極不客氣的言辭立刻讓歡騰的會議現場重新安靜下來。
首都戰區總司令已經平靜了一些,他對總參謀部的牴觸從來都不是針對加布裡將軍的為人,他只是就事論事。
「太危險了!不管從哪方面考慮。總參地零號計劃都太危險了!」
安東尼奧尼指了指仍被加布裡上將攥在手裡的作戰計劃書。「不去考慮各中細節,盧塞七世和荷茵蘭王國軍會被西北集群牽著鼻子走嗎?退入貝卡谷的近衛軍能適應當地地作戰環境嗎?即使他們適應了,身處一座封閉谷地的孤軍又能堅持多久?」」
在首都戰區總司令地聲聲質問下。所有的軍官都不說話了,加布裡,約翰特上將也已緊緊地抿住嘴唇。
「還有都林!」安東尼奧尼將軍的拳頭落在戰術地圖中的都林城上:「都林陷落會引發一場大地震!一旦消息傳出。圍困維耶羅那的法蘭人、猛攻北線地德意斯人、正在試圖合圍魯賓元帥的反坦聯盟軍左翼集群,這三個方向上的敵人會不顧一切地發動衝鋒,他們不會讓荷茵蘭人領先!而反觀近衛軍,首都都陷落了,我們還能指望陷入絕境的軍人們苦守到什麼時候?他們會堅持到大反攻嗎?如果這些問題都忽略不計。我們在未來的卡爾查克特村戰役又有多少勝算呢?」
首都戰區總司令連吸了幾口氣,他放緩了語速,並轉向垂頭不語的最高統帥:
「我還是懇請攝政王殿下能再仔細考量一番!都林是帝國的首都,能不落入敵手的話自然會省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儘管加布裡上將所談的戰略前景還是好地,但我們總是要與敵人打一場大決戰,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地演一場收復首都的戲碼呢?為什麼我們不能乾脆一點發動總攻?」
「我覺得……」奧斯卡沖再次低落下來的軍官們抬起頭:「安東尼奧尼將軍地擔心不無道理,但問題的關鍵並不是都林的得失,加布裡將軍對這一點的理解還是站得住腳地!即便反坦聯盟軍佔據都林,這雖然會在一定程度上動搖軍心。但我相信各方戰線上的近衛軍官兵仍會克盡職守,再者說,中東部集群和水仙騎士團必然會對敵人進行反撲。收復首都,這可以看成是第二次衛國戰爭走向勝利的一個起點。」
「其中的關鍵……」帝國攝政王沉吟半晌,「荷茵蘭國王會不會上當是一方面,貝卡谷裡的孤軍能堅持多久是另外一方面。如果盧塞七世不上當,我們又把一個甚至是兩個縱隊的兵力投入一個死角……」
「殿下!」總參謀部代長官加布裡約翰特上將突然出言打斷最高統,帥,他環視了一遍在場的軍官,最後才把指揮棒放在地圖上的貝卡谷地:「既然大家已經把話說到這裡,那麼我就乾脆把事情挑明,這也是我在剛剛反覆強調保密條例的用意!」
「我的光明神!你是說你還隱瞞了什麼事嗎?這都什麼時候了?」
一直都沒參加討論的軍部作戰部部長拉裡勃蘭將軍終於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加布裡上將狀似無辜地攤開手,「抱歉!可我總得為一場圍殲戰留點神秘感!」
「你簡直……你簡直無可救藥!」首都戰區總司令憤然甩手,他對總參代長官抖包袱的手段實在是嗤之以鼻。
「耐心一點!」加布裡,約翰特分別拍了拍作戰部兩位老夥計的肩膀,他朝不明所以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微微一笑,「殿下,很抱歉地說,您在昏迷期間錯過了許多事情!比如……南方集團軍群總參謀長達答拉斯將軍和斯坦貝維爾家族的大家長都曾秘密訪問都林,他們……」
「你說什麼?」這次終於輪到奧斯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惡狠狠地望了望神情尷尬的軍情副局長,蒂沃利·哈德雷不該不知道這樣的事情。
「您別介意!」總參代長官連連擺手,「受當時的情況所限,軍部總得在您無法示事的時候繼續謀劃戰爭,所以……零號計劃在那段時間就已得到南方軍和西北軍的響應。」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未發一言,他帶著值得玩味的眼光打量著加布裡約翰特。在他看來,這位敢想敢幹的代理參謀總長要麼就是一個極端危險的野心家……像之前地卡契夫·德卡拉斯·費特楠德;要麼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軍事家……像之前的馮·休依特·阿蘭!
加布裡將軍自然不知道近衛軍地最高統帥在琢磨什麼,他只是狀似輕鬆地拿開了落在貝卡谷上空的指揮棒:「攝政王殿下在《卡封條約》地簽字儀式上與荷茵蘭國王盧塞七世陛下打過交道,再參照這位國王在第一次反坦聯盟時期的作戰技巧。您覺得他會栽進陷阱的幾率有多大?」
奧斯卡想了想,最後他不得不說:「該有七成……」
「七成!」加布裡點了點頭,「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有五成把握的時候就可以用最大地投入換取最大的戰果,而現在我們有七成!那麼……貝卡谷內的孤軍必須拖住敵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直到我們的反攻集群打響卡爾查克特戰役的前一天!」
「不!不可能!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奧斯卡連連搖頭,「貝卡谷內的孤軍不可能輕易突圍,反坦聯盟軍就算再笨也會堵死山口,你想在決戰場地的北方給敵人留下一根釘子……這不可能!」
「不殿下!貝卡谷內的孤軍一定會突破敵人的圍困!」
「為什麼?」奧斯卡疑惑地望向信誓旦旦地總參代長官。
「因為他們並不孤單!」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別再賣關子了!」奧斯卡有些惱火地瞪起眼睛。
加布裡約翰特再次敲了敲地圖上的貝卡谷:「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2·23事件中的一個細節問題,遠在斯坦貝維爾第九兵營附近地莫瑞塞特皇家聖騎士團如何能在長途跋涉之後無聲無息地進入都林近郊?」
「難道——「,「奧斯卡突然轉到一絲靈光。但他不敢確定。「貝卡谷內的洞穴石窟四通八達,斯坦貝維爾的叢林戰士通過跟蹤和當地人的指引,成功發掘了一條由黑森林直達山谷地天然坑道!」
加布裡將軍說到這裡不禁興奮地轉向在場的眾多戰地指揮官:「大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說明斯坦貝維爾家族在黑森林中集結待命的三個縱隊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預定決戰場地的左側,他們要做的只是幫助谷內的近衛軍強行突圍,進而參與圍殲敵群的大決戰!」
「也就是說……被困於貝卡谷地的近衛軍根本就不是孤軍!」奧斯卡在說到這裡的時候終於露出笑臉。
「就是這樣!」加布裡像條應聲蟲一樣連連點頭:「不但如此!我的殿下!在不可一世的荷茵蘭國王進佔首都的時候,除了飛速奔赴戰場的中東部集群和水仙騎士團,您不會忘記帝國境內還有一支始終都未投入戰陣的精銳部隊吧?」
「坐鎮布拉利格要塞的尤金!」奧斯卡不假思索地說出答案,維耶羅那保衛戰之所以打得異常慘苦,多半是因為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在戰前就已明令南方軍主力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增援。
「大體上就是這樣啦……」徹底放鬆下來的總參謀部代長官終於長舒一口氣:「在我們的主力反攻集群撲向首都的同時,南方集團軍群總司令尤金上將會盡起三個軍區的兵力馳援首都。不過當然,等到南方軍接近戰場的時候,反坦聯盟已在卡爾查克特村匯聚成一個世所罕見的龐大集群。」
「不過……」加布裡將軍邊說邊在鋪於桌面的戰術地圖上描畫起來:「等到戰役打響。空有四十餘萬大軍的反坦聯盟就會驚異地發現!在正面,有我中東部集群和水仙騎士團;在南面,有我南方軍主力集群;在北面,有我近衛軍一部和斯坦貝維爾人的三個縱隊!這樣一來……攝政王殿下!」
近衛軍代理總參謀長朝自己的戰術佈置攤開手。他轉向正在發呆的最高統帥。
「您看看!北、東、南!我們會在決戰場地完成對反坦聯盟軍中央集群的半包圍!而我們要做只是精確每一個縱、每一個軍、每一個師抵達戰場、發動進攻的路徑和時間!」
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從加布裡將軍手中接過了那份只佔一頁信紙的「零號作戰方案」他的手稍稍有些抖,這張輕飄飄地信紙竟然重逾千斤。奧斯卡已經在心底反覆推演了無數次,他找不到排斥零號計劃的理由,也找不到其他的可能獲得勝利地戰略方針!
盛夏的賈伯麗露宮遍開桃花。泰坦花匠在琢磨了數個世紀之後才鑽研出一套培育這款東方樹種地方法,但他們始終不懂得如何在桃花謝落之後引嫁果實。不過總的來說。沒有所謂蟠桃,有了紅黃相間連接天邊的花海也是不錯的景致。
奧斯卡和他的哥哥在離開宮殿裡地臨時作戰室時已經接近傍晚,桃花開得正艷,兄弟兩人在花海中穿行,儘管四周的林叢中不斷閃現的護衛騎士實在大殺風景。但帝國攝政王和水仙騎士的總司令還是難得地露出笑臉。
花叢中突然傳來一陣憨傻的呼聲:「酸奶……安魯哈啦……」
兩兄弟就笑得更厲害!
奧斯卡循著呼聲轉了兩轉,可他怎麼也找不到「酸奶超人」庫科迪追著蝴蝶、追著酸奶,他對弟弟和哥哥的呼喚置若罔聞。
「算啦!由他去折騰吧,看來他是愛上這裡了!」費戈望著三弟的背影呵呵笑著,他突然想起,庫科迪在發現大哥失蹤之後就從沒像現在這樣開心過。
「怎麼了?」奧斯卡敏感地注意到他的哥哥突然陷入沉默。
「沒什麼!」費戈擺了擺手,但他還是對弟弟說:「你發現了嗎?世界突然不同了!」
奧斯卡停了腳步轉過身:「你指什麼?」
費戈大力地拍了拍小弟弟的肩膀:「我只是在想……很難相信我的小奧斯卡、一個安魯子弟!竟會成為這個大帝國地主宰者!」
「哦啦!呵呵!」奧斯卡有些自得地笑了起來,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在臉上消失了。
「哥!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都快半個月了!你不怕把自己給憋死嗎?」
費戈同樣笑了起來,可他的笑容也在瞬息浮現之後化為冷峻森嚴。
「奧斯卡,你得仔細思考一下,下一步咱們該怎麼做?」
奧斯卡點了點頭。「如果戰事能向零號計劃那樣發展下去……如果近衛軍和水仙騎士團真地能夠打響卡爾查克特戰役……那麼我有把握就此一戰讓荷茵蘭和利比裡斯在半個世紀之內不敢對泰坦輕言戰事!」
「我不是說這個!」費戈擺了擺手,「我是說你的家庭!你的家族!你的騎士!你沒注意到剛剛你在提起水仙騎士團時地口氣就像是提及某個陌生人嗎?」
奧斯卡瞥了一眼語焉不詳的費戈,他突然有點不耐煩了!
「費戈!咱們別繞圈子啦,家族元老會不是已經達成一項秘密決議了嗎?你明明白白地向我傳達一下不就得了?」
費戈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他還保留著年輕時的習慣,「你……你知道啦?」
「不,我不知道,我在等你告訴我。」奧斯卡望向自己的親哥哥,就把這當作是對費戈的一次考驗吧,如果費戈說實話,那麼事情還是可以商量的;如果費戈打算隱瞞,那麼奧斯卡不管第二次衛國戰爭結論如何都要向他的家族內部動刀子,而且是越快越好!絕對不能等到水仙內部出現異動!
「啊……呃……」
「這是怎麼了?我在等著呢!」奧斯卡笑呵呵地打量著哥哥,他盡量讓自己顯得神情輕鬆。
費戈突然像下定決心一樣搖了搖頭,「算啦!家族元老會的那項決議還不太成熟!以後再說……以後再說……」
望著哥哥的背影,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陷入深深的迷惑,費戈沒有說實話,也沒有撒謊,他只是把攤牌的日期推遲了,這算什麼?
「快來看啊!」
奧斯卡聽到費戈的呼聲就快步跟了上去,再穿過一片桃林之後,泰坦帝國現實意義上的主宰者在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就開心地笑了!
圍繞著一個不大的小湖,或者說它是池塘也差不多!薩沙伊和安東妮把持著迎向陽光的一邊,已經貴為安魯主母的小小姐在見到大呼小叫地費戈哥哥之後就惡形惡狀地撲了上去,她踢翻了一應酒器,還嚇哭了安東妮懷裡的普萊斯利!聽到兒子大哭,縮在遮陽傘下的阿歐卡亞就慌慌張張地奔了過來,她從安妮懷裡抱過孩子,讓自己的小兒子叼緊紅通通的乳頭。
在池塘西邊,卡羅阿西亞背對陽光,她領著一群侍女僕婦在做晚禱,落日的光影披在她的肩膀上,如果在她背後畫上一具翅膀,她就與天使無異啦。
在池塘北邊,阿赫拉伊娜躺在一具巨大的波西斯涼床上,潔白的絲製帷幔在晚風中輕輕飄揚,異族公主發出動聽的話音,她在教身邊的混血小美人一首膾炙人口的摩加迪沙民歌。
在池塘南邊,奧斯卡得小心了!他那沉默寡言卻喜歡四處惹禍的大兒子已經擎起一張少年兒童練習用的短弓,奧斯卡只是稍稍側身就避過了米卡爾特射來的錘頭箭,一旁的薇姿德林就氣急敗壞地糾住兒子的耳朵:「你這臭小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啦?你跟你父親有仇嗎……」
奧斯卡轉過身,阿萊尼斯就像頭歡快的小鹿那樣跳了過來,帝國女皇舉著一件銀盤,銀盤上平攤著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物事。
「嘗嘗!嘗嘗!快嘗嘗!我親手做的熏魚!」
即便在場的女性都向她們的愛人使著眼色,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還是義無返顧地抓起不比狼牙棒硬多少的「熏魚」咬了一口!
那滋味……那感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細細咀嚼,然後抬頭望天……他想哭!
但他感到無比的幸福!
這是他在之前從未認識過的事物!
在強自嚥下「幸福」之後,泰坦帝國的主宰者召來了他的軍情機要秘書,在厚厚一摞文件中,奧斯卡揀出「零號作戰計劃」,他用紅色羽筆勾掉了計劃書上的「待定」字樣,並在文件右下角鄭重簽署了自己的名字。
於是……很多事情就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