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廣本也想表示一下關心,只是紀顏的整張臉已經被這個小熊撲在懷裡了。
把掛在身上的東西摘了下來,放在地上,讓他站好。
紀顏蹲了下來「蝦米你怎麼了?」
「媽媽就是在這裡不要我的……」
滕廣略略點頭,這樣是事情應該很好理解。
「哦,你媽媽也病了麼?」
「幾個月前媽媽來這裡看病,然後就把我賣到妓院裡,自己回家了……我想回家……哇……」蝦米的眼淚蹭了上來,轉眼就把紀顏肩膀上漂亮的包紮給弄濕了。
紀顏一臉茫然,不知道小孩為什麼哭的那麼傷心。媽媽?這個詞……值得流這麼多眼淚嗎?遺憾的看這肩膀,演戲的道具不帥了。
滕靈一瞟一雙死魚眼呆著的紀顏,走了過來,把孩子輕輕摟住「蝦米,你記得家在哪裡嗎?我們明天帶你去找好不好?」
回到客棧,剌甲老老實實的等著。
飯菜很快上來了,幾個人斯斯文文的吃著。
紀顏吃的很少,沒吃兩口就挪到傲龍他們一桌看了蝦米吃,一個勁給他夾著菜。
「紀顏,是不是傷口痛吃不下?」滕靈似乎也不好意思吃的太開心。
「啊……我的傷的確很痛,不過我更加擔心蝦米。要不以後我少吃點,蝦米多吃點。」
滕靈一楞,覺得紀顏的形象突然高大起來。原來他也有同情心啊,果然是俠道中人!
紀顏突然想起什麼,連忙把蝦米一直背在身上的包袱拿了過來,問過蝦米數了七十兩銀子出來,擺在桌子上「我吃了你們那麼多,現在賺了點錢補貼一下……滕靈你下次別賣我了,我賺的更多。」
滕靈其實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自從知道紀顏的心胸是這麼的宏大,對他的好感噌噌往上冒。現在突然又送起錢來,她莫名其妙看了這堆錢「紀顏,你怎麼掙的?」
「你在和我說話麼?我又賣了自己一次,就掙了這麼多。以後我自己賣。」
天啊,這話怎麼說成這樣?
「好了,什麼賣不賣的!紀顏,以後你跟在我身邊,其他人的話一律不許聽!」犀利的眼神一瞥正癟了癟嘴的滕靈「這話也是說給你聽的!」
「切!了不起啊?聽我話的多的是!剌甲,坐我身邊!保護我的安全!」
不理會某人的示威,說了句「紀顏,你的第一個任務,把這所有的吃了,不許剩!」看紀顏賣自己時還以為是個天才,沒想到還是白癡……恩,難道是綜合體?
身子受了傷居然敢跟我說不吃飯?看樣子還得好好教教規矩。
偷偷看了滕廣已經離開,迅速把湯湯水水的消滅乾淨,紀顏問了夥計拿了油紙包,香辣雞,切牛肉,炸春卷……可以帶的全都包好塞進蝦米的包裹。
「這些明天帶了回家,還有你掙的一百兩銀子。讓你媽媽也高興高興。」
「紀顏哥哥,你真好,和我媽媽一樣。」
如同提前回到母親的懷抱,蝦米整晚上微笑著依偎在紀顏的懷裡。
第一縷霞光進來的時候,蝦米已經迫不及待的站在了大廳裡。
霞光萬丈的時候,一行人已經浩蕩浩蕩騎了馬走在路上。
很奇怪的隊伍。一個美麗到不像話的少年騎著矮馬,摟著個更小的孩子帶領了隊伍走在最前面。
後面兩個小姐公子模樣的人也還正常,那三個鐵塔一樣的大漢騎在高大馬上足足高出那前面的孩子兩尺多高,太不和諧了吧?
只所以知道那騎矮馬的是少年,是因為他那一路不斷的大驚小怪。
「啊!那一條河,比我家的小多了……」
「看!那是牛哦!還有小牛……」
後面幾個人臭了張臉不露痕跡越拖越遠,遠到有足夠的距離讓大家知道他們不是一夥的。
只有蝦米在不斷的大笑,「啊……是啊,小牛,小牛喝奶啦……耶?!它媽媽怎麼能在它喝奶的時候拉屎哩?」
騎了馬只要半個時辰,幾人在一個小村最偏僻的地方停了下來。
「那有棵樹,被雷劈了一半,那堵牆也劈了一半……那是我家哩!」一聲歡呼,蝦米一個順溜滑下馬,高舉了油紙包飛奔進門「媽媽,媽
媽……看我帶什麼好吃的了……」
「……」
「……」
再沒什麼響動。
滕廣滕靈迅速交換了一眼,不正常……
屋子裡很暗,燦爛的陽光只是透過開著的門灑落在地上。
屋裡也沒什麼東西,只有一張床。
床上也沒什麼東西……除了……那不知道是否可以叫作人的東西。
「媽媽……媽媽……」蝦米只是象小貓一樣輕聲呢喃著,也許相信這樣不斷的叫著,床上的人可以起來抱著自己,吃自己帶回來的東西,
讚揚自己。
紀顏湊上去看了一眼,屍體早已經腐爛了,如果是自己那沒什麼關係,如果是蝦米,染了屍毒可能會生病的吧。
「你媽媽死啦!我幫你燒掉吧。」上去把木立在原地的蝦米扯開。
「不……不……媽媽,是我啊,蝦米啊……」甩開紀顏,蝦米撲倒在屍體上「你怎麼了啊?媽媽……你怎麼了……我有錢了,我們去看醫生啊……」
「蝦米,別這樣……我們會像你媽媽一樣疼你的。」淚不由自主落了下來,滕靈淚眼模糊擁抱著蝦米,傲龍幾個人別過頭去,沉默無言。
「我不要你,我要媽媽……」心碎的哭聲衝破小小的喉嚨「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啊……」
「蝦米,人早晚要這樣的。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我們幫你把你媽媽後事處理了吧。」紀顏伸出手去,就要把屋子裡的人都趕到外邊。
「你不是人!你沒有感情的麼?」把蝦米的頭偎在懷裡,滕靈幾乎想一個巴掌賞過去。太沒人情了,沒掉淚也就算了,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來……雖然說的不錯,但這時候不該是安慰人的時候嗎?
「紀顏,讓蝦米好好哭吧。如果不全部哭出來,要悶壞的。」騰廣拉了紀顏走出房門。
陽光下,滕廣的眼角似乎也有些濕潤,紀顏顛了腳湊上一食指一點「不是吧……你怎麼也哭了?」
「我沒哭。我只是……感觸。」
哭就是哭,感觸?這詞這麼深奧,唬誰呢。
「感觸什麼?」
「誰人不想陪了自己的孩子一起長大,誰人不想有父母的關愛……」
「我不想。」
「你難道不是父母生的?你就沒有人之常情?」
「我當然有了。不過我師傅養的我。再說了,人和這世界上的東西一樣都要死的。我們吃的雞鴨……還有這草……這花……」紀顏說著撥
拉著牆腳泥土中的野花。昨天的大雪已經把這小花凍焉了,只留下淡淡的粉色。
「你……你怎麼可以把人和動物,草木比。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都是生命,還不都一樣啊……」
「你說的對,但你想過沒有,就像這朵花,明年雖然還能開出來,但已經不是這朵了……」
「是啊,反正還有很多朵花!就像人,還能生很多人。」
「哎,你沒受過教化。」滕廣無奈的看著眼前彷彿白雪一樣的少年「對了,你師傅死了你傷心嗎?」
「切——我死十次他都死不了一次……」
「你有最愛的東西嗎?」
「蛋炒飯!」……還有,滕靈!不過紀顏並沒有說出來,他還不知道這的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只覺得永遠都能看到滕靈那肆無忌憚的笑容
真是喊放鬆,儘管有時候嘲笑的對象是自己。
暈……「好吧。要是你永遠都吃不上蛋炒飯了你傷心嗎?」
「……會嗎?你永遠都不給我吃了嗎?」眼睛馬上水汪汪。永遠都吃不上好的,這很悲慘啊,還有如果永遠見不到滕靈也很悲傷,紀顏覺得心裡酸酸的,很不好受。
有門了!加了把勁,滕廣努力啟發著「我和靈兒是會給你吃的……不過要是我們死了,再沒人給你吃蛋炒飯了,沒人和你說話,沒人理
你,你會怎麼樣?」
「你會死……靈兒也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