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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宋》第18章
第一卷 清明上河圖 第十四章 車中遇險

 楊翼一上車,就被這輛大車的內部裝飾所震驚,車內的空間非常寬闊,大概可以輕鬆的坐進五六個人,車廂壁上掛著玉石飾品,車廂後面的部位是一個羊皮靠墊,耶律那齊就舒舒服服的靠在上面,其左手邊是一個由獸骨製成的茶几,茶几上方鋪著一塊白狐皮並且有諸多杯子器具,茶几的下面設有間隔,中間放著一大塊冰形成一個原始的空調,間隔中有漏管將融化的冰水排到車外,右手邊上是一排較矮但同樣寬敞的座墊。

 更讓楊翼震驚的是耶律那齊的髮型,楊翼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仔細端詳耶律那齊只見耶律那齊約三十多歲,穿著輕便但華貴的契丹服飾,頭髮樣式卻不是是典型的契丹髡發,典型的契丹髮型應該頂上全光、周圍幾條小辮子,而耶律那齊的髮式是剪去顱頂頭髮,殘存有短髮茬;前額兩側各留有一綹長髮,攏至腦後,在枕骨處兩綹長髮相合,分三股編成一條髮辮,留發處根部成圓形。楊翼之所以震驚是因為他曾經在內蒙古阿拉善旗吐古他拉一座晚期遼墓中研究過一具男屍,那男屍的身份已經不可考證,其頭型就和眼前這位耶律大人一模一樣,而同期的其他遼墓或者壁畫中都找不到這樣獨一無二的髮式。楊翼心中泛起荒誕的感覺,心說耶律那齊這人在歷史上籍籍無名,卻說不定就是自己研究過的那具男屍,自己很有可能又解開了一個歷史謎團,看來今後真要寫本書留存後世,免得後來的考古學家為此而煩惱。

 耶律那齊本來就機敏過人,初時不過想對楊翼加以籠絡,此時看見楊翼目不轉睛的望著自己的頭頂發呆,疑竇頓生,心說這楊翼一上車東張西望也就罷了,因為誰都會驚異於車乘的豪華,但我的頭髮乃是皇上親自設計的,你一個南蠻又怎會知道?

 耶律那齊輕咳一聲,將神遊的楊翼喚回,道:「子脫!適才說有疑惑相詢,可是何事?」

 楊翼根本就迫不急待:「耶律大人可是皇室貴族?此車難道不是帝王專用的青憲車嗎?」

 耶律那齊本來就有所懷疑,此時勃然色變,厲聲喝道:「你竟是何人要問起車駕?到我遼國目的何在?誰人指使?」

 耶律那齊有一個天大的秘密。這個秘密牽扯到十年前遼國發生的一起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冤案--十香詞案。

 當年天祐皇帝耶律洪基正值盛年,皇后蕭氏才貌雙絕,蕭皇后的兒子即太子耶律睿頗為英明,整個遼國處於國富兵強的頂峰。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名宮女把據說是宋國皇后所作的《十香詞》獻給蕭皇后。蕭皇后讀後,深愛,覺得它雅麗有致,除了親手用彩絹抄寫一遍以外,還在末端又寫了一首題為《懷古》的詩--宮中只數趙家妝,敗雨殘雲誤漢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燕入昭陽。

 誰料此詩卻被蓄謀已久的太傅耶律乙辛拿到耶律洪基那裡進行曲解,說是詩中包含了『趙惟一』三字,告皇后與宮中的伶官趙惟一淫亂後宮。

 天祐皇帝醋勁大發,認定蕭皇后與趙惟一私通,敕令蕭皇后自盡,趙惟一凌遲處死。太子耶律睿也在耶律乙辛的構陷下廢為庶人,不久之後也被耶律乙辛毒死獄中。數年後耶律洪基終於知道真相,他以耶律乙辛妄圖逃亡到宋朝為由,把耶律乙辛殺死。

 以上的事情世人皆知,但不為人知的是,蕭皇后的父親生前有一私生子,此人在家族中甚是沒有地位,卻素來與蕭後感情非常深厚、來往照顧頗多,蕭皇后被誣陷與人通姦後,本來地位不高的他也遭受到皇室成員的百般羞辱,耶律洪基自覺對不起蕭後,每常唏噓歎息,但又死要面子,並不願意公開承認自己犯錯,儘管消滅了耶律乙辛的勢力,但始終不為蕭皇后翻案,蕭家雖為大族,但蕭後這一支系卻倍遭冷遇日薄西山。

 自覺虧待蕭後甚多的耶律洪基,出於補償的心理,對蕭後的這個親弟弟加倍榮寵,先是讓他改名耶律那齊,認朝中大臣耶律那也為兄,以擺脫蕭後一案的陰影,其後不斷加以封賞,關心到連頭髮樣式都要親自過問。

 耶律那齊卻並不領情,一方面他深恨元兇耶律乙辛,另一方面也對耶律洪基賜死蕭後、還不給其姐翻案極為不滿、心懷怨恨,對族人由此遭受的冷遇更是痛心,皇帝賜姓這種榮耀在他看來只是憐憫和恥辱。他一直在鼓動耶律那也起兵造反,此時皇帝老邁,手握重兵的耶律那也倒是有點心動,這次耶律那也被任命留守南京(燕雲十六州),也是他們一夥人欲以此為基地,策劃活動的結果。

 這種皇帝專用的車乘其實是他為耶律那也將來起事之後準備的,此次帶著眾多心腹遠來宋國,自然不怕有遼國大臣看到,更不怕從沒見過遼皇出巡的宋人識得,所以耶律那齊一時心癢,為了享受一下所謂帝王待遇,方才動用這車。此時楊翼一會兒瞧頭髮、一會兒問車駕,當然使心中有鬼的耶律那齊驚疑不定,以為此人竟是洞悉了其中極為隱秘的種種。

 楊翼哪裡知道這許多?被耶律那齊突然一喝,頓時呆住,心說我去遼國不是你邀請的嗎?你這抽的是什麼風呢?

 耶律那齊已經心亂如麻,大大後悔為何一定要坐這駕車來,此時見楊翼不言語,更以為這之中定有玄機,殺機湧動下,於是手慢慢向後伸,車座後有把無堅不摧的短刃,這麼近的距離,一下子刺過去定能讓楊翼不及躲開。

 楊翼身為考古學家,心細如髮,此時看著耶律那齊陰晴不定的臉色,心中開始生疑,待發覺耶律那齊伸手向後,警兆頓生,心念電閃下立即聯想到自己是說到車駕後對方纔如此失態。「難道這竟真是帝王座駕,此人竟然是想謀反嗎?不好!他要殺我!」

 大驚之下楊翼急中生智,忽然大笑道:「耶律大人可是在笑我無知嗎?我在酒樓聽遼國的客人說陛下出巡乃是用雪白駱駝拉車,車上繪有海冬青,大人的車駕上卻是沒有,想來是因為耶律大人才幹斐然,陛下榮寵耶律大人,故降次賜予大人此車罷了。」

 耶律那齊一怔,楊翼所說完全沒錯,可那雪白駱駝哪是那麼容易找到的?就算找到也捨不得千里迢迢來弄來宋國受苦,不畫海東青是因為其兄耶律那也更喜歡大鵰的威武。「難道這人真的只是道聽途說了車駕的事情,前來詢問的嗎?」耶律那齊拿不定主意。

 此時耶律那齊的手指已經觸到了短刃,冰涼的金屬感沿著手臂傳到腦中,想到此時還在大宋的腹地之內,若殺了此人,沿途通過州府想必使人生疑。他討厭耶律洪基,可卻不討厭遼國,殺死楊翼這樣一個大宋的舉子,雖然宋國不一定敢把自己怎麼樣,但定會讓天下人恥笑遼國無容人之量,枉談那天在瓊林苑中的那什麼「天下英才盡為我用」之語。

 楊翼開始腰腹蓄力,繃緊了身子,只想到時耶律那齊一發動,便身向後倒腳往前踢,然後手臂撐住身子往後滾出車外,對於出去後楊得貴如何或者自己如何逃命現在也管不了許多,卻忽然發現耶律那齊的手又放了回來,頓時心中大定,身子鬆下來,只覺得背後早已冷汗淋漓。

 耶律那齊緩緩神,笑道:「子脫不愧是得大臣保舉之人,真是博聞強記,我朝皇帝的御用車駕又怎是我能用得的?這車卻是陛下為我兄知南樞密院事耶律那也所造,所謂代天子鎮守一方罷了!這次我兄不欲我千里勞苦,才讓我乘坐,嘿嘿!子脫,此事是我兄一片好意,你卻不可對人言語,若讓陛下知道了,雖然不會如何,可難免有大臣彈劾我兄怠慢皇恩呀!」

 楊翼連忙知趣的回答:「然也,我也是一時好奇,不料還有這一層,得罪得罪!絕不敢胡亂說話!」

 「子脫也不必客氣,你看窗外,這風景多好呀!」耶律那齊岔開話題,打起哈哈。

 楊翼害怕他等下又反悔,殺機再現,哪敢扭頭去看窗外,只是勉強笑道:「多好!嘿!多好呀!」

 兩個人各懷心事,皆心不在嫣,草草聊了一會沒什麼營養的廢話,耶律那齊就把楊翼趕下了車。

 楊翼騎著毛驢回到騾車邊上,方才長吁一口氣。那楊得貴早已醒來,遠遠見得楊翼從那駕駱駝大車上下來,咽嚥口水,羨慕的說道:「大哥,那車的滋味如何?一定是舒服透頂吧!」

 「舒服你去試試!」楊翼翻翻白眼,沒什麼好氣:「你給我滾下來,你騎驢,我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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