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陰娶陽嫁(六)
樂正鯉被他這句話給弄懵了,還沒明白殷冉遺說的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便聽殷冉遺又問了一句:"你沒感覺?"
不過他雖然說的是問句,語氣間卻已經帶了幾分篤定,看起來是認為樂正鯉不知道這件事。
樂正鯉還真不知道,他端著水杯走到殷冉遺身邊追問:"什麼死氣?你是說他看起來沒精神?"
殷冉遺解釋道:"不是,死人的味道。"
這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樂正鯉聽得心頭一跳,"死人的味道",這句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好話,他走到門邊將門關上,拉著殷冉遺在椅子上坐下,"你確定你沒聞錯?他看起來很正常,跟活人沒什麼兩樣啊。"
殷冉遺見他神色急切,便說:"他應該是碰了什麼死人……或者是即將死去的人,才會染上那種味道。"說著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頭,顯然對那味道不怎麼喜歡。
樂正鯉聽他這麼一說,才稍稍放了些心:"他怎麼會碰死人?"說罷自己覺得這句話多半是白問了,他才跟楊昊聊了那麼久都不知道,殷冉遺不過見過楊昊兩次,怎麼會知道?
果然,殷冉遺搖了搖頭,"不知道。"
死氣這種東西,一般來說是只會出現在死者身上的,已死之人的三魂七魄尚未完全離體,卻又與陽間正氣相沖,便會在其面上顯露出一層黑灰色的霧氣,待魂魄消散之後,屍體與陽間的聯繫被徹底切斷,這層死氣便會直接侵入遺體,死人身上的屍斑,其實就是死氣入體的一種表現。
一般來說,活人陽火旺,是根本不會出現死氣的,但有些人體弱,與死人接觸後也會受到死氣感染,印堂也會因此微微發黑,若是不及時拔除死氣切斷與死者的聯繫,待死者死氣入體,這活人多半也都會大病一場,嚴重些的自己也會跟著喪命。
故此,雖然知道了不是楊昊自身帶著死氣,但樂正鯉仍然惴惴不安,他沒聽說楊昊家中有什麼親人病故啊,怎麼會平白無故地染上這東西?
他心中焦躁難安,若不是殷冉遺及時安撫,他都準備馬上去把楊昊找回來問個究竟了,只聽殷冉遺道:"他身上死氣味道尚輕,似乎並不知情,你等上一晚,明日再問。"
樂正鯉皺著眉頭說:"等一晚?他等得起嗎?"
殷冉遺斬釘截鐵地說:"等一晚,明日再去。我和你一起。"他面容冷淡如常,樂正鯉看了卻不由得生出幾絲安心,在他看來,如果能讓殷冉遺為之色變,那麼這件事情才算得上是棘手,如今殷冉遺既然這麼說了,那麼必然也是沒有大礙的。
他低聲罵了一句楊昊有事兒不直說,又拍了拍殷冉遺的肩膀:"那我就提前謝謝你了,真不知道那小子跑哪兒去惹的麻煩。"
殷冉遺淡淡應了一聲,便走到一邊開始脫衣服,剛一拉下羽絨服的拉鏈,便聽得樂正鯉在身後驚呼一聲:"你幹嘛?!"
殷冉遺停下手中動作,莫名其妙地看著樂正鯉道:"睡覺。"是樂正鯉說的讓他今晚跟他睡一個屋子,難不成他又不願意了?
他這麼想著便又將外套理好,還沒來得及說他去隔壁睡,便見樂正鯉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沒事兒沒事兒,你脫你的,我……我去抱床棉被過來。"一面說著一面就轉身往門外走去,留下殷冉遺一個人在裡間覺得十分茫然。
走出了門後樂正鯉才單手扶額低聲哀歎了一聲,自己剛才怎麼跟個黃花大姑娘似的,一想著殷冉遺要脫衣服就覺得臉皮發燒心臟狂跳,看來他不應該騙小豆丁和老祖宗說殷冉遺是自己的媳婦兒,這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是真理,哪有男人當人家媳婦兒的?可見自己這次是說謊說得太過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等他抱著棉被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殷冉遺已經收拾完了,見他過來便上前接手抱過了棉被,樂正鯉此刻已經從最初的尷尬中恢復了過來,倒是殷冉遺還有些不放心,看著他問道:"我去隔壁?"
樂正鯉瞪大了眼睛奇道:"你喜歡那個玫瑰花露?"
殷冉遺想到那滿屋子能把人熏暈過去的玫瑰花香,非常老實地閉上了嘴。
好容易收拾完了床鋪,樂正鯉倒在床上十分舒服地呻吟了一聲:"啊~果然還是自家的床最舒服。"
殷冉遺沉默地在他身旁拉開被子躺下,這雖然是張雙人床,但要躺下兩個成年男子還是略顯侷促,他的肩膀就挨著樂正鯉的肩膀,兩個人之間只隔著薄薄的睡衣,對方身上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來,顯得非常溫暖。
這種程度的接觸對於殷冉遺來說實在是很陌生,於是他就不敢動了,非常僵硬的保持著一個標準的仰躺睡姿,害怕自己一動會接觸到對方更多……
但是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準備明天告訴小豆丁殘酷真相的樂正鯉顯然一點也沒覺得不適,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想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便動了動手臂碰了一下殷冉遺:"你靠過去一點。"
"……嗯。"沉默片刻殷冉遺才極不自在地應了一聲,他覺得自己被樂正鯉碰到的那一小塊皮膚熱得發燙,便猛地往後移開了身子--而他忘記了樂正鯉的床並不像他在宿舍裡的小床是靠牆放著,而是擺在臥室的正中央,所以這個動作的後果就是他直接滾下床,還扯掉了一大半的羽絨被。
樂正鯉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撐著手臂半坐起了身子看著他,急道:"你沒事兒吧?"
殷冉遺冷著一張臉撐著床沿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答話,便聽得窗台之上一聲輕輕的貓叫,樂正鯉當即轉頭朝著窗台邊輕喊了一聲:"小白。"
話音未落,一隻大白貓甩著尾巴動作靈敏地跳了下來,大貓原本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站在屋子正中的殷冉遺,但是視線很快就被樂正鯉的手指頭吸引過去了,大白貓想要跳上床,卻被殷冉遺一根指頭給推了下去,在柔軟的羽絨被裡打了個滾兒後又被殷冉遺提著被子抬手一抖,打了個滾兒翻到了床尾。
樂正鯉只覺莫名其妙,殷冉遺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髒。"
樂正鯉往床尾看過去,大白貓四隻爪子都是灰色,也不知道在哪裡沾了泥巴,於是笑了笑對大白貓道:"自己回窩去,不然給你洗澡。"
大白貓低低喵了一聲,見主人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只好有些苦惱地舔了舔爪子,順著牆角邊的凳子跳回了窗台,半點不見剛跳進屋裡時的威風凜凜。
見狀,樂正鯉看向殷冉遺:"睡覺?"
殷冉遺沒說話,提著被子躺回了床上,樂正鯉隨手拍了拍床鋪道:"你怎麼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睡覺會掉下去?看來明天得把床往牆邊搬。"
殷冉遺只"嗯"了一聲,也沒說其他的,一言不發地躺了下去蓋好了被子,樂正鯉對他這種時不時發作的沉默症已經習以為常,隨口朝著窗戶邊蹲著的白貓說了句"不准跳到床上來"就不闔上眼簾休息了。
家的味道總是最能讓人感到安心的,樂正鯉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沉沉墜入了夢鄉,在他徹底陷入酣甜的夢境後,睡在他身邊的殷冉遺卻睜開了眼睛,睡熟了的樂正鯉已經不自覺地往身旁的熱源擠了過來,即使兩個人分開蓋著被子,他還是往殷冉遺的方向蹭了蹭,後者以冷漠的神色看著青年慢慢踢開自己的被子擠進來,幾乎與他交頸而眠。
殷冉遺臉上的神情再度僵硬起來,等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自己已經伸出手臂將人攬到了懷裡。殷冉遺身體的溫度一直很高,這在冬夜對樂正鯉來說無異於一個燒得正旺的火爐,尚在睡夢中的青年感到溫暖,於是就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喵嗷~"窗台上的大白貓不失時機地叫了一聲。
殷冉遺扭頭,將冰冷的目光投向白貓,後者抖了一下,立刻乖覺地團起了身子,用尾巴遮住了眼睛。
殷冉遺這才收回了目光,他看了看懷裡青年的睡臉,微微低頭在他的額頭上舔了一下,似乎覺得味道不錯,砸了咂嘴,又舔了一下嘴唇。
這時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小心翼翼地捉著樂正鯉的手臂從被子里拉了出來,看到他手腕處鮮紅的圖騰時皺了皺眉,然後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咬了一口。
他動作這麼大,樂正鯉要是還沒醒那就是深度昏迷了,他腦子還迷迷糊糊的,只是因為手腕的痛感下意識地要往回抽手,但卻被殷冉遺牢牢拉住動彈不得,他愣了片刻,臉上已經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了:"怎、怎麼了?"
見他醒了,殷冉遺這才鬆開手,面無表情道:"睡覺。"言罷轉過身倒頭便睡,對身旁樂正鯉的連聲追問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