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往魔界（中）

　　夜星和艾索爾騎在烏利爾黑色的依芙娜背上正在穿街走巷之中，看起來更像是林間散步，其實他們正在工作中——

　　過去精靈的城市是沒有所謂的道路的，精靈們一直以來不認為他們需要道路，甚至可以說精靈的世界中沒有道路卻處處都是道路！但是作為公共都市，其他外族進入之後，道路以及道路的衍生物，路標，就成為了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了！畢竟，雖然每棵樹屋並不相同，但是，並不是任何種族都能知道他們不同的！

　　所以，“家眷”們就和長老一起對城市進行了更加具體的規劃，如今他們正每兩人一組，指揮精靈們重新佈置城市。

　　“艾德蘭大道、可蘭蒂斯大道、迪塞爾大道、維奇拉廣場、弗洛依娜廣場、普洛雅依大街、安德利斯湖、薩蘭貝大街、因特納大街、仸渃法爾大街、依休斯大街……雖然還有些簡單，但是短時間之內應該夠用吧！四座城門：西門夢幻之門、北門輝煌之門、南門都靈之門、東門幻靈之門，怎麼覺得還少點什麼？”艾索爾看著夜星手裏的圖紙皺起了眉。

　　“少點什麼？”夜星看著精靈們指揮著自己的樹屋移動，越看越覺得精靈們的生活方便，無論什麼時間，拓寬馬路整理市容都是一件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的事情。可是看看精靈們怎麼辦的？

　　樹屋移動靈活就不用說了，想要樹屋怎麼擺就怎麼擺怎麼立就怎麼立，而且自然生長起的樹木永遠比人工雕琢的建築看上去美麗優雅。而巨木移開後空出的路面只要幾個精靈往那一蹲，手朝地上一按——這叫和自然通話。那樣就會在應該是道路的地方生長出一種像是巨大粉紅色荷葉拼湊在一起的植物，不過這荷葉承重能力驚人，夜歌他們曾經試過近三噸的物品放在“荷葉”上（別管是什麼東西），荷葉仍舊沒有任何塌陷和缺損。更重要的是這道路是活的，想來就算路面真的破壞了，用不了多久它依舊能夠長好。道路兩邊每隔十步還會長出一支莖身筆直的鮮花，花莖足有五米高，一朵看上去像是風鈴行狀的花朵歪向了道路的方向，這個是精靈們改良過後的燈籠花，由於為了好玩，因此，精靈們讓這些燈籠花能夠發出各種光芒，夜晚的時候在路邊散步倒是讓夜歌和夜星有一種回到地球，看到夜晚霓虹的錯覺……

　　在雅蘭蒂斯城你無法看見任何泥土，因為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被生命所覆蓋！

　　看著這美麗的地方，也行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是這裏所缺少的了。

　　“對了！都靈之門附近區域是商業區，夢幻之門附近區域是休閒區，我們少了宗教區。”

　　“宗教？”

　　“宗教，或許一開始發覺不出宗教區的用處，但是，隨著其他湧入的種族開始增多，宗教區的作用會越來越大……我一開始也沒注意到。”

　　“宗教區，是指要建立某些神祗的神殿嗎？”

　　面對新出現的問題，夜星和艾索爾只好轉身去尋找多倫長老，能夠看的出來，這位黑暗精靈長老此刻已經十分疲憊，畢竟按照精靈的計算來說他還生育沒有多長時間，可精靈族接連發生的重大事件卻不得不讓他日夜操勞，如今，他更要主持建立這座精靈族的第一座公共都市，他的疲勞可想而知。

　　“不用，現在的神祗何其多，其實，我們只要建立一座精靈族的神殿就可以了。”艾索爾搖搖頭。

　　“精靈族的神殿？”

　　“對，其實對遊走在各國的商旅和冒險者來說，他們雖然有著一位自己絕對信仰的神，但卻並非就無視其他神靈。人們的習慣是到了一個地方就會去祭拜當地的神靈，對他們來說神殿所起的作用是臨時的避難所、醫院還有解決紛爭的地方。”

　　“這個……就是精靈衛隊的作用吧？”多倫長老迷惑，雖然他也是出外歷練過的精靈，但是，說實話，對於這方面的問題他還真是沒怎麼注意過，“這些事情他們找精靈衛隊就好了啊……況且，你們也知道，我們精靈尊崇的神，其實，只有這一位啊。”多倫長老指指腳下，如今他們已經身在太陽樹之上的長老院，他們的腳下自然是太陽樹的樹幹。

　　“其實，我們可以建立一座大殿，就是供奉世界樹的，當然沒有什麼神官祭祀之類的，不過找些精靈藥師和光精靈，水精靈到裏邊就好了。”

　　“還要有些精靈戰士，其實也就是作個樣子。”

　　“這個……我怎麼感覺這像是欺騙啊？”精靈看來不知道什麼叫“面子工程”。

　　“不會啊，這不過是為了調和雙方不同的生活習慣而作出的權宜之計而已。沒關係啦！沒關係。”

　　於是，在艾索爾和夜星的勸說下，薩拉烏魯奇廣場建立了，或者說那裏就是一個“虛擬”宗教區。

　　德修艾爾在從夢幻之門進入雅蘭蒂斯之後，為他領路的就從花精換成了一位雷精靈法師。

　　“您好，我叫休納。”雷精靈法師笑著朝他打著招呼。

　　看見雷精靈的第一眼，德修艾爾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自卑……

　　血族是對自身容貌非常自負與驕傲（或者說自戀）的一個種族，他們與眾不同的延續方式，更是讓這個種族裏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美麗存在！身為大公爵的德修艾爾更是其中的翹楚，但是今天，對面的精靈讓他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神的寵兒。

　　不單是容貌上的完美，精靈的身上還有著一種他們這些“死者”已經不可能出現的生命的美麗，他就站在那，他的存在就已經是天地間最美的景色……

　　德修艾爾忽然感覺，自他接受初擁以來便不曾跳動的心臟，竟然再次顫抖了起來！

　　“您真美……”德修艾爾行了一個久遠的貴族禮，然後他的右手按在自己心臟的位置，跪在裏來了精靈的面前，在看過精靈一眼之後，深深的低下了他的頭顱。

　　休納一愣，他看著德修艾爾垂下的烏黑的長髮十分的不知所措，因為這位血族的貴族竟然在向他宣誓效忠？！

　　可是，他不過是因為還沒結婚所以城市建設沒有他的什麼事才跑來接待客人的啊？怎麼讓他遇上了這種情況？況且，如今的這位好像還是位“綁匪”吧？！

　　我……我該怎麼辦啊？！

　　“您因為我的容貌所以對我效忠？”休納哭笑不得的問著。

　　“是。”德修艾爾的頭壓得更低了。

　　“您太莽撞了。”休納繼續說，“說實話，這位血族的先生，我的容貌在精靈族中只能說是一般到不能一般，我知道，血族被稱為最為容易但是又最為困難陷入情網的種族之一，但是一旦愛上便永生不變，至死不渝！可是，您現在的舉動卻讓我對這個傳言產生了疑問，我們……烏利爾！過來一下！”休納正想怎麼脫離現在的麻煩，“救世主”來了。

　　烏利爾穿著一身亮銀色的鎧甲，雅蘭蒂斯頂棚七彩光輝的照耀下能夠看見鎧甲上糾纏的藤蔓，以及胸甲的正中被藤蔓包圍保護在中央的一棵高聳的世界樹。這身精靈戰士們人手一身的制式裝備，還是烏利爾第一次穿上身，畢竟，他現在是雅蘭蒂斯的護衛隊中的一員。並且還要辨認前來的黑暗種族中誰是真正的綁匪，誰不過是來參觀的。畢竟，綁匪身上都帶著魔主的聖諭，而烏利爾對於那位老爹的氣息，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了。

　　“什麼事？”

　　“把你的頭盔摘下來。”

　　“？”雖然不知道這是幹什麼，但是烏利爾還是摘下了頭盔，銀色的頭髮傾瀉而下，散落在同樣璀璨的盔甲上，一時間光華無限！

　　“血族的先生，請您抬頭，看看他。”

　　德修艾爾非常恭順的抬頭，他看著烏利爾血紅色的雙眼中有著刹那的驚豔與確定，但是很快他就恢復了平靜，轉而繼續一臉愛慕和疑惑的看向休納。

　　“您……難道就不覺的他很美？”休納鬱悶。

　　“他確實很美，但……您更美……”德修艾爾嘴角含笑，仍舊朝著休納低下了頭。

　　“……抱歉，可是我對您根本沒有那個感覺。”精靈按著額頭，他現在很頭疼啊～～

　　“沒關係，我瞭解，我只希望能夠做您最忠誠的僕人而已。”

　　“……”休納無語的看著一邊一臉好奇看著德修艾爾的烏利爾，為什麼他的那幾位朋友就都那麼情路順利，而他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遇上了一個血族的神經病啊？！

　　“為了表示我的忠誠，我願獻出我的一切。”德修艾爾看來是急於表現自己的愛情，因此他毫不猶豫的掏出了魔主的聖諭，“我來到這裏並非是為了遊歷或者探險，而是，為了魔主的命令……”

　　看著說出一切並且奉上卷軸的德修艾爾，休納更加無措，血族的作法說實話是讓他覺得震撼的，可是那並不表示他就要愛上他，精靈很明白自己的心，他並沒有因為對方而萌動！

　　“烏利爾，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拿走卷軸，然後殺了他。或者先殺了他，再拿走卷軸。”烏利爾看了休納一眼，雙手抱著頭盔平靜的說。

　　這位血族的作為在烏利爾的眼裏可完全是負分中的負分——因為他是個叛徒！

　　他接受了魔主的命令，但如今不但背叛了魔主，甚至吐露了他所知的一切秘密。他如果是為了大局或某些大義那麼烏利爾或許會敬佩他，但是他如今完全是由於自身的利益！如果是在地球，這種人落在他手裏下場好的死個痛快，下場不好的他會一刀一刀的把他片成骷髏！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

　　“……”我問錯精靈了……

　　“呵呵，我知道你們很鄙視我，可是沒辦法，這是我們血族的天性！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血族雖然有著強大的力量與悠久的生命，但如今在冥界卻依然是個不上不下的二流種族的原因。無論我們如何強大，但是只要碰上今生之愛就已經喪失了所有的尊嚴與自我……”德修艾爾抬起了頭，血族無淚，一身冷血，但此時從他一雙赤紅瞳孔中流出的血淚卻是熱的！

　　“對不起，我為您造成了困擾……”德修艾爾將卷軸放在了地上，輕輕的親吻了一下休納腳邊的泥土，這舉動顯然嚇了精靈一跳，讓他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但他的動作讓公爵臉上的痛苦更加明顯，即便他的一舉一動仍然保持著血族特有的優雅與高貴，但充滿他整個身心的憂傷卻是如此的清晰！

　　最後看了一眼精靈，德修艾爾扭頭大踏步的朝著城外走去。

　　“外面天亮了！”

　　看著遠走的血族，休納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抬腳就要追，卻被他身邊的烏利爾一把抓住。

　　“你不追，他死，然後你們兩個都輕鬆。你追了，他活，他痛苦一生。”

　　“你……”休納一震，他抬頭看向烏利爾卻發覺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的眼前已經是一片朦朧，“我流淚了？”

　　“從你看見他的淚開始。”

　　“烏利爾，我不想他死。”休納掙扎，可是烏利爾戰士的手臂卻讓他無法動彈。

　　“你只是感動而已。”

　　“今後，還會有誰如他一樣愛往往嗎？”

　　“血族有很多。”

　　“可是他只有一個……烏利爾……放開吧，我想明白了，我……接受他……”

　　“……”烏利爾鬆手了，那畢竟是好友的選擇，既然已經說到這，那麼就不是他能夠插手的了。看著飛快消失的精靈，烏利爾撿起地上的卷軸朝著城市中走去。說起來這是他們最容易拿到手的一個卷軸了，前面拍黑磚、砸悶棍、下藥、色誘等等手段齊上陣——那些精靈們確實玩的很快樂啊——才弄到了七個，不過雷倒是說只要有了八個卷軸當作道標，就能把他送進魔界。這下總算夠了。

　　休納騎著自己的紫色蓓隆發瘋一般的追趕著血族，幸好一路燒焦般的空氣指引著對方的方向，但是清楚知道那燃燒的一切都是對方血肉的休納，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歡欣。精靈一路飄散的淚水和血族遺留的灰燼在空氣中融合在了奇異，飄落在他們經過的草叢中……

　　德修艾爾趴在草地上，他的蝠翼已經只剩下兩根光禿禿的灰白骨頭，而且即便是骨骼也仍舊在灼熱的陽光中慢慢的融化。原本英俊的血族現在已經血肉模糊，可他仍舊在用自己已經只剩下手肘的雙臂爬行著。

　　他的愛人顯然對他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他的存在已經讓他感覺到困擾和無奈，既然如此，他漫長而無奈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這裏仍舊距離雅蘭蒂斯很近，他死後那慘白的灰燼或許有那麼一天會隨著風飄到他愛人的面前，那會讓他不快的……所以……他要死的離他遠一些……越遠越好……

　　灼熱的陽光忽然被遮蓋住，德修艾爾在忽然而降的黑暗中看見了一張流淚的臉。

　　是我臨死之前的幻覺嗎？真是個悲傷的幻覺啊……我為什麼會看見他流淚的樣子？眾神知道……我……

　　“即使……化為虛無……我也要……你……永遠……含笑……”就如，我們初見時你那美麗的模樣……

　　“我也一樣！”精靈吻著血族已經破碎的面孔，他近乎枯骨的臉上唯一一對流著血淚的血紅雙眼仍舊如昔！

　　所以，別死！

　　精靈撐起護罩，可是太陽的力量卻能夠透過他的魔法，繼續對著血族施以苦行，蓓隆的速度很快，但是愛人的身體在以更快的速度崩潰著。精靈的淚越發的耀眼——

　　忽然，一片烏雲伴隨著繽紛的花粉將他們包裹了起來。

　　“多多？！”休納驚喜的看見了一個流著眼淚朝他比V字的小花精，或者說，這周圍迎賓的花精全都集合了起來，他們搭起了一個緊密的罩子，阻擋住暴戾的太陽！

　　由於花精飛行的速度不快，因此雖然遮擋住了陽光，但是他們不得不慢了下來。殘存在血族體內的光明力量仍機在讓他一點一點的崩潰……

　　驀的，一道銀色的身影被花精們放入了黑暗中，休納下意識的就要去阻擋陽光，但是那道銀色並非光明！

　　“烏利爾？”

　　“看來你是決定了。”烏利爾輕碰左耳黑色的翅膀，一滴紫色的淚珠落在了他的手心。一翻手，紫色的淚滴落入了魔族的額頭，刹那間，一道紫色的血線自額頭而起，充滿了 血族的整個身體。

　　“記住，你欠我一件披風。”烏黑的精靈綢，那是整個精靈族只有烏利爾擁有的特產。

　　“謝謝！”披風包裹住血族逐漸恢復的身體，休納攬臂，溫柔卻堅定的將對方抱在了懷裏，“你怎麼還會回來？”

　　“我要負責任。”

　　“嗯？”

　　“由於我的阻攔浪費了你的時間，如果因為這個讓你失去了所愛，那我絕對不能原諒自己。雖然……我對這個不怎麼感冒。”烏利爾指著德修艾爾顯然不太滿意。

　　“呵呵！烏利爾，去魔界的時候小心點，等你回來的時候我會還你一件披風的。”

　　“算了，披風還是我自己做好了，你要還就還我一壺清露好了，我家裏的都喜歡那清露泡茶。”

　　“沒問題！”

　　“對了，那壺我帶來了，先給你看一下，到時候必須裝滿哦。”

　　“你……你乾脆把我裝你們家去得了！那是壺嗎？那是缸！還是水缸！”

　　“精靈必須遵守約定，你可是已經答應我了的。”烏利爾一臉的無所謂。

　　“……”親愛的，剛才我該跟你一塊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