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無力求死
如今正值臘月,再有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宮裡的年節禮也已經賞了下來,七皇子府的那份被帶到了城外,楚越身邊的心腹特意領著人,趁著半夜確定了好久沒有人跟著才把東西送到的。
原本也不是那麼著急,別院裡什麼都有,卻只因宮裡賞下一對兒福壽紋的金手鐲,上面鑲綴著藥玉,原本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只因這上面的藥玉有著極強的藥性,據說能解百毒,還能護得人強身健體,是千金難求的寶貝,而且對手鐲上一個暗扣,扣上以後除非拿鑰匙打開,不然便是再也打不開的,這就是寓意把福壽都鎖在所帶之人的身上。
暖閣裡炭火燒的正旺,四周擺放著香花,是寢殿即便在這寒冬之時也溫暖如春。
兼雨縮在被子裡睡的很不安穩,閉著眼睛有時僅僅的擰著眉毛,有時輕微的顫抖著睫毛,一張小臉蒼白著,正待夢境深處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輕輕的抬起他兩隻手腕,將兩隻微涼的東西分別套在他兩隻手腕上,然後哢噠一聲鎖上。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見楚越正坐在床邊瞧著他,他頓時一驚,猛地一下炸毛似得捉起來,逃似的躲進床腳,警惕的看著他。
見他如此,楚越難得沒生氣,而是彎著嘴角,問道:「喜歡嗎?」
兼雨一愣,隨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是一對兒金鑲玉的手鐲,兼雨皺了皺眉,嫌惡的想要拿下來,可是說什麼也摘不下去。
「別費力氣了,拿不下去的」楚越看著他:「怎麼?不喜歡?」
「你的東西。」兼雨張大眼睛瞪他,說道:「我不要……」
楚越苦笑,直直的望著他。
就這麼一個小東西,手無縛雞之力,自己一隻手就能掐死他,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小東西,才來了沒多久,就已經讓自己如此放心不下了,撇家舍業一直跟他住在別院,整天如同做賊一般,藏著他就如同藏著一件偷來的寶貝,恨不得時時刻刻的放在手心裡,也時時刻刻都在擔驚受怕,害怕被人拿回去。
他閉了閉眼,看著仍然在奮力的想把手鐲摘下去的兼雨,突然心裡生出了一股狠勁兒,如果這個孩子沒有那麼排斥自己,那會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他對自己就如同顧攸甯對待楚豫那樣,那該有多好。
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因為一開始他就把他們之前的好道給堵死了,一開始這個孩子就對自己充滿敵意。
……
楚越坐在床邊,一直想著,想著有沒有一刻,他對自己沒有那麼敵意的時候呢?
如果有,可能也就是他剛剛醒來的時候,黑暗中瞪著明亮的眼睛。
是說些什麼來著?
哦……對了……
是說著:你是誰呀?
相處了快一個月了,只有那麼一句話對他,是他最純粹的自己,仰著頭望著自己,樣子天真純稚。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看到……
天又暗了下來,寒冷又濃重了幾分。
楚越一直坐在床邊沒有動,兼雨就縮在床腳警惕的觀察他,無論如何,兩個人難得在一處安靜的坐著。
這個時候,暖閣的門突然開了,管家太監小心翼翼的端著一碗藥進來,恭敬的說道:「殿下,該喝藥了?」
楚越看著床腳的兼雨,半晌歎了口氣,轉頭看向他,然後厭煩的看著他手中的藥,說道:「拿下去!!!!!!」
「這……」管家太監有些為難的說道:「殿下自從那日從宮裡回來,身體就經常不適,太醫既然給開了方子,殿下就喝了吧。」
「我不喝!!!拿走!!!!!」
楚越不耐煩的喝道,這幾日他的確有些不適,經常頭暈,還有一個跟兼雨著急,一下竟然暈了過去,可是仗著年輕體壯也沒太當回事,太醫開的那些無非也都是些補藥,他也不愛喝。
看著他這樣,管家太監也只好端著藥重新的退出去,門外站著的小廝連忙上前接過他的碗,然後一看裡面的藥一口沒動,不禁說道:「殿下的藥又沒喝?」
「可不是嘛?」他身邊另外一個小廝也跟著說道:「咱們爺那個性子你還不知道嗎?」
那小廝放下碗,好奇的問道:「可是咱們殿下這是什麼病啊?」
「誰知道什麼病,太醫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那人隨後說了一句,然後謹慎的四下看了看後,小聲的說道:「可是我瞧著不像是小病。」
「這怎麼說,殿下不就是這幾日略微有些頭暈不適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人神秘的說道:「這幾日咱們爺好的時候的確沒什麼大礙,可是你在看不好的時候,那臉色一片青灰色,氣息也瞧著跟快沒氣了似得,說暈倒就暈倒的,說好了,那跟沒事人一樣了,這可是大病不是?」
那小廝一臉悚色:「那為何太醫沒有查出來」
那人搖搖頭,神秘的說道:「有些病啊,邪性著呢,哪裡是那些只曉藥理的太醫能查出來的。」
兩個人就這麼一邊閒聊著一邊端著空碗趁著夜色走出了院門。
此時屋裡,楚越仍然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半晌突然說道:「你手腕上的這對兒手鐲上面的玉是上好的藥玉,能使人強身健體,是我特意向父皇求來的,因為我希望你安康。」
兼雨一愣,抬頭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楚越沒有理會那孩子的不解,而是繼續說道:「這是我為了你,為了使你平安才求來的,就是這樣,你也不喜歡嗎?」
……
兼雨看了他半晌,然後低下頭,依舊說道:「我,不要,你的東西。」
「……我知道了……」
楚越驀然的心裡涼了涼,輕輕的喃昵了幾聲,隨後就猛的冷笑一聲,臉上閃過幾分狠絕,厲聲說道:「不想要也得要,這輩子你無論在不在我這裡,想把這對兒手鐲拿下去,就只能砍掉雙手才可以。」
兼雨心頭一震,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慢慢的眼圈紅了,顫抖的說道:「我都……不認識你……你……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楚越看著他,笑的殘忍,說道:「做夢吧,我就是拼了和楚豫死磕到底,也不會放過你。」
兼雨緊緊的攥著拳頭,頓時眼淚就落下來,哭喊著問道:「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我!!!!!!!!!!!!!」
「要怪就怪顧攸寧吧,要不是因為他在意你,我也不會遇見你,更不會看上你。」
楚越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他狠狠的拖進懷裡,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面向自己,輕柔的吻去他頰邊的眼淚,低聲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以後會對你好的,你……」
你不要怕我,你不要拒絕我,你相信我,你看看我,我會對你好的……
楚越想說很多話,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來,兼雨嘶啞的哭喊著在他懷裡掙扎不止,他只是緊緊的摟著他,將他的掙扎分毫不差的控制在自己的懷抱之中。
……
在今年冬天最冷的時候,兼雨病了。
整夜整夜沒命的咳嗽,渾身燒的滾燙,楚越心靈火燎的請來太醫,太醫說是偶感風寒,再加上心悸受驚導致的,好好的樣子在喝幾副藥就好了。
可是兼雨拒絕喝藥,無論下人們如何跪下求著他,甚至楚越也求著他哄著他,用盡的方法可他還是不喝。
管家太監畢竟上了年歲,世事看的要比他們年輕人要清楚,他搖著頭對楚越說道:「殿下,小主子這是一心求死,硬逼是沒用的。」
這句話把楚越的心都說涼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兼雨一心求死,可是他並不想承認,兼雨會這樣是他逼的。
可是他沒有辦法了,他讓所有人都下去,自己一個人端著藥站在兼雨面前,問道:「你就這麼不想活著?不想在見顧攸寧了?」
兼雨冷冷的抬頭看他,半晌面無表情的別過臉去。
楚越直直的看著他,心裡一陣發狠,突然抬手自己喝了一口藥,然後一把摔了藥碗,強行摁住兼雨,硬是撬開他的嘴將苦的倒胃的藥汁渡了進去。
由於兼雨死命的掙扎,楚越的那口藥,一半進到兼雨的嘴裡,一半灑在二人的衣服上,弄的頗為狼狽,楚越狠狠的捏著他的下巴,說道:「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死了就完事了,聽說顧攸寧為了你費勁心思,你若是現在死了,我就把你大禦八塊,然後一塊一塊的拿到顧攸寧面前,到時候只怕你的顧五爺就得傷心死了。」
兼雨一愣,抬頭驚悚的看著他,咬牙切齒的罵道:「你……你不是人……」
楚越歪頭一笑,殘忍的說道:「我是不是人沒有關係,反正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兼雨哭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楚越就在一旁冷靜的站著,不一會兒,管家太監又端進來一碗藥,他拿過來直接遞到兼雨面前,堅硬的說道:「喝了!!!!!」
兼雨咬著牙,眼淚掉了一碗,最終還是哽咽著將藥一口一口的喝了進去。
楚越放下空碗,拿過一塊桂花糖放進他嘴裡,他記得從前餵他喝藥的麗貴妃都是這樣做的。
兼雨含著嘴裡的糖,卻嘗不出任何的滋味。
玟王府內
顧攸寧盯著桌子上的瓦罐半晌,然後抬頭看向穆雲漢,問道:「這東西到底行不行,怎麼這麼兩天都沒有動靜?」
「著什麼急,那天你不是已經看到成效了嗎?」穆雲漢調笑著慢慢悠悠的說著,語氣優雅矜持:「其實我覺得,你就算這麼做了,七皇子也未必肯將人送回來了。」
「不可能,我就不信逼著他的命,他還不肯放人!!!!!!」顧攸甯滿臉狠絕。
穆雲漢則不在意的笑了笑,悠然的問道:「如果有人在你身體裡下了盅蟲,逼著你放了玟王,你會願意嗎?」
「……什麼意思?」顧攸寧不解的看向他。
「其實你未必不知道」穆雲漢看著他的眼睛:「七皇子對兼雨上了心,不然他怎麼不惜現在就徹底和玟王翻臉,也抓著人不放。」
顧攸甯冷哼:「那又怎麼樣。」
「沒怎麼樣,只是想告訴你,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改變的,這一點你應該非常明白。」穆雲漢起身往出走,衣角微微的揚起,緩緩的說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顧攸寧皺眉。
穆雲漢搖搖頭,淡然的說道:「只是希望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能有個準備。」
顧攸甯豁然變色,怔怔的看著他,半天沒能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