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眾矢之的
鷹揚宴上天下各地十八進士比騎射比武技,一時間廣雲苑熱鬧得很,而這十八位少年當中,最是亮眼的,當屬湖廣總督的嫡長子范修遠和右相嫡次子陸安。
湖廣總督祖上是有爵位的,雖然到了這一輩已經降的差不多了。但是凡是公侯之家出身的多多少少都會習武,尤其是這種嫡出的長房長子,家裡一定從小就非常看重,所以今日武試湖廣總督一心想讓自己兒子能拔得頭籌,很早就已經在長安開始打點了。
而右相的嫡次子陸安也是一樣,陸安上面有個哥哥,一樣是嫡出,但是卻整日醉心於風花雪月,對官場上的事根本就不上心,而且兩年前就已經離家遊歷,到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所以指望不上長子的右相,就開始在次子身上用心。
他和左相顧庭可以說是鬥了半輩子,左右丞相自古以來就是互相牽扯轄制的,從前右相總是壓著左相一頭,因為右相的長女曾經是太子妃,而那時太子名聲顯赫,又逢皇帝下旨將顧家庶五子嫁給玟王,從而左相又得罪了玟王,基本在朝中的威信遠不如右相。
但是誰曾想,顧家庶五子在玟王面前占盡春風,得盡專寵,而且朝中都瘋傳,這位顧五爺似乎特別旺夫,自從他嫁進玟王府以後,玟王一路扶搖直上,不僅連打帶摔的把太子拽下馬,連帶著七皇子三皇子全都遭了秧,而且在皇帝面前也比從前更得聖寵,雖然娶了男妻,按理來說是沒有繼承權的,可一時間倒是成了太子儲君的大熱人選。
因此,從前百般不願,甚至不惜犧牲自己親生兒子的顧庭,這個玟王的老丈人也迫著跟著雞犬升天,隨著玟王羽翼漸盛,長子顧俊宣又衣錦還鄉,身居高位,他在朝中也是權傾一時,雖然他心裡知道自己那個成了玟王妃的幼子,是絕對不會跟自己一條心的,而且每每在仰仗玟王的時候心裡也有些發怵,可是已經別無選擇了。
只是這一切到把右相氣的夠嗆,因此卯足了勁兒也要把自己的次子推上去。
鷹揚宴文武百官都在,四位皇子自然也都在場,楚越不動聲色的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沒什麼大意思,還不如去玟王府看兼雨。
最近他有時也能進玟王府看兼雨了,雖然還得看顧攸寧心情,而且每次去的時候都是萬般為難,但是能看見兼雨對於他來說已經很好了,只不過顧攸甯雖然許他進來陪兼雨玩,但是卻沒有絲毫緩和之意,顧攸寧只是看在兼雨高興的面子上。他自然是恨毒了楚越,可如今卻不想看見兼雨不高興,所以兩相為難之時,又逢那日穆雲漢說了那些話,他也看開了些,他可以永遠照顧兼雨,由著他整天拿著那些奇珍異寶的玩兒,他自認也養得起,但卻不能阻止兼雨……兼雨他自己願意和楚越在一起玩兒。
顧攸寧就不明白了,兼雨為什麼會願意和楚越在一起,甚至對楚越比對自己還要看重,那個混蛋害得他如今這樣渾渾噩噩,對他做過那麼多錯事,即便兼雨現在忘記了,可是骨子裡的仇恨怎願再見他惺惺作態。
可是穆雲漢有句話說的很對,兼雨現在形如孩童,在他如今的小腦袋裡,最先對他好,寵著他的是楚越!
……
楚越看得無聊,可楚霄卻看得津津有味,自從他被廢了太子之位右相沒有幫著在皇帝面前求情以後,他便對右相一家不太待見,帶著對二皇子妃也冷落了許多,原本想看著右相被左相壓著,又是個不當事的,就不太想來往了,可是如今看著陸安大有被點為三甲的勢頭,他心倒是又有點活絡了,若是小舅子被點為三甲,在朝為官,那就等於又多了一個幫手,狀元三甲,又有家世,假以時日不可小覷,看如今的御林軍顧俊宣就知道了。
楚豫看了眼暗自忖度的楚霄,心裡冷笑了下。
他身邊的明王看在眼裡,笑了笑,低聲說道:「早就聽說,右相一直在網羅天下武學名師來教導他兒子,如今看來,也算有點成效。」
「招式是還不錯,精氣神也行,」楚豫挑眉看了眼,比武場中間正在拉弓滿月百步穿楊的陸安,繼續說道:「只可惜太年輕了,右相心急了。」
「能不心急嗎?御林軍總領年歲大了,身體越加不好,皇兄想讓他告老還鄉,從下面左右統領裡提拔一個上來,」明王不動聲色說道:「顧統領的呼聲很高呢。」
「顧統領年少有為,又在西北磨礪過,呼聲高是自然地。」楚豫淡淡的說著。
午後的日頭越發毒了,他後背的朝服早就已經被汗濕透了,不怪顧攸寧說穿著朝服就是折磨人,當真難受的緊,正當他熱的心煩意亂的時候,跟在身邊的侍衛突然悄悄的遞過一個圓形的鐵質密封盒子,他莫名其妙的接過來,結果手指剛一碰到的時候就感受到盒子上傳來的涼意。
「王爺,這是王妃吩咐屬下帶來的,裡面放滿了冰塊,說王爺若是熱了,就悄悄的拿在手裡涼快,冰塊若是化了,王爺吩咐一聲,屬下立刻去換新的。」
那侍衛低聲說道,楚豫心裡一陣動容,手指輕輕的摩挲著盒子的表面,沁人心脾的涼意讓人舒服很多,這樣精怪的法子,也就自家王妃能想的出來。
手裡拿著顧攸寧給他準備的冰盒子,漸漸的也就沒那麼熱了。
明王在一邊看著一整天都板著臉面無表情的侄子,如今小心翼翼的握著一個奇怪的盒子,嘴角也難得的露出笑意。
「何事如此高興,難不成一個鐵盒子還成寶貝了。」
明王很是欣賞能幹的侄子,他與德盛帝是一奶同胞,而且是庶出,最後德盛帝當了皇帝,心裡也開始難免的偏袒嫡子,但是他卻不是,在明王府他也納了兩房妾侍,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也都有,不僅他沒有偏袒的時候,就是明王妃也沒有偏袒,所以他的兒女一直都和樂融融,是長安城裡少有的佳話。
楚豫嘴角的笑意止不住,伸手把冰冰涼的鐵盒子放在明王手中,然後頗有些得意自豪的說道:「家裡王妃想的法子,特意怕我熱,讓帶來的,天氣炎熱,也讓皇叔涼快涼快。」
明王拿著手裡的東西,也很新奇,但是瞧著楚豫的樣子,忍不住揶揄的說道:「呦,是這樣啊,那難為王妃一片心意,倒讓你拿來孝敬我了……」
話音一落,楚豫笑容僵了一下,半晌咳了下,伸手把冰盒子拿過來,然後計較的說道:「皇叔若想要,侄兒現在就讓人再去做新的,這個盒子裡的冰塊已經快化了,就不給皇叔了。」
開什麼玩笑!!!
這可是攸寧給他準備的,怎麼可能隨便給別人!!!
明王笑著搖頭,忽而心裡一酸,想起昔日的景王,他那個皇兄當年處境資質和現在的玟王一樣,年少封王,武功高強,被眾皇子當成眼中釘,若是當年也能有心愛之人牽絆,可能就不會那麼氣盛,最後也不會落得個那樣的結局。
正待明王陷入沉思之時,場中央陸安一手百步穿楊引得喝彩,上座的德盛帝也微微點頭,似乎很滿意的樣子,右相看在眼裡,得意的不行,斜眼瞧了眼身邊的顧庭,非常傲慢。
顧庭為人中庸,從來不在這些事上多做計較,況且右相對他而言言辭激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再看陸安也是同他父親一樣,滿臉的驕傲,他年少氣盛,被右相寄予厚望,加之受過名師指點,在這屆武試中一路所向披靡,到了鷹揚宴上又大出風頭,難免心高氣傲浮躁了起來。
況且同樣出彩的范修遠出身習武世家,雖然在武技招式上勝過了他,但是卻在騎射上有些落了下風,范修遠年長於他,家教甚好,沉得住氣,所以只是將畢生所學展示給帝王看,並不與陸安爭長短。
故此,騎射比過之後,陸安引得一片稱讚,他是右相的兒子,再不濟也會有人來捧臭腳,一來二去陸安便得意非常,竟然開口向德盛帝說道,要跟大昭第一武將玟王比試。
此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一些,右相頓時皺眉,狠狠的瞪向自己兒子。
且不說玟王出身皇子,貴極親王,就憑他是大昭的三軍元帥,就不可能隨便的與人比試,更何況是一個剛剛殿試,還未憑三甲的武舉進士。
陸安一味的年輕氣盛,卻不知,他若是輸給玟王,即便中了三甲說出去也不好聽,若是僥倖贏了玟王,那麼三軍元帥輸給一個毛頭小子,怕又是一場風波。
楚豫未置可否,面無表情的低頭喝綠豆湯,看樣子似乎在說全憑皇帝做主。
德盛帝微微皺眉。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倒是楚霄開口便笑道:「陸公子好大的口氣,不過年輕人這點衝勁兒最好了,而且我大昭歷來看重青年才俊,大家都是大昭日後的棟樑,不如就麻煩六皇弟親自指教指教,兩方點到為止,也好全了陸公子敬慕玟王之心。」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本能的屏住呼吸,將目光放在楚豫身上。
而此時,楚承也輕笑的看向楚豫,手中擺弄著陽春白雪映臘梅的黑玉摺扇。
一時間,場中氣氛尷尬。